《网游之王者再战》


 正文



 感言

    第四章终于写完了，虽然比计划晚了整整三个月。

    想说的话有很多，但过去了这么久，依稀中的想法已经忘记得差不多了。

    但这个念头依然存在着，所以就想起什么写什么吧。

    关于写书，我第一次写书，但我曾经也是一名资深的书友，在经过了一系列现实中发生的事情之后，我突然萌生出了这个想法，于是便用了三个月的初步构思，想要把自己心目中的小说变为现实。选择网游的题材，最大的原因是我喜欢玩游戏，所以大家不仅可以在书中看到许多游戏模式，还能看到许多关于游戏的梗，许多有关游戏的真实情节，有关游戏生涯中的欢乐与辛酸。我的目的就是想要在带给大家欢乐的同时，将这样的东西在书里表现出来，希望能够将自己对一些虚拟真实，以及真正的游戏应该有的样子，表现给其他的读者们看一看。至于真正的职业生涯，真正的游戏人生，现在的剧本还没有上升到这样的高度，不过书中的职业选手已经有了这么多，这样的机会以后一定会有，所以我一定会在之后的内容中努力一些，将自己手上的一切资源利用完整。当然，游戏题材所带来的弊端，我在本书一动笔的时候就已经感觉到，我在之后的内容中会尽量绕过这些东西，毕竟大家还是以看书为主的，诸如时间啊日期啊等些许的细节与矛盾……你们大概也不会注意的吧。

    关于进度，之前的内容，包括之后的内容，画面啊剧情啊之类的基本上都是拟定好的，最后的结局也是拟定好的，唯一需要我做的就是将中间的过程填充起来，然后将整个大纲的构架变成一座完整的建筑就好了。这样的过程原本在第四章的应用里也是十分顺利的，奈何这中间夹上了一届联盟杯，所以我也没想到自己会用整整八个月的时间，才结束了这场比赛的远征。这可能也与我的笔风有一定的关系，毕竟我不是那种想要用白开水一样的文字将故事讲出来的人，所以每日四千字的讲述延续到现在，居然拉出了这么长的一篇内容。我可以很遗憾地告诉大家，这个工程到了现在顶多也就完成了三分之一的计划，有关我的文风、笔风等方面的修正，还有很多值得试验的地方，但无论如何，精彩的故事依然会继续，毕竟有关段青的最艰难的时刻，还没有出现在各位看官的面前呢。

    最后，关于现实，本书几乎是零宣传，所以来看书的人也都是跨越千山万水走到这里的，所谓相逢就是有缘，既然命运将我们联系在了一起，那么无论是出于负责的角度，还是出于之前身为书友的感同身受，这本书都会以一个正常的方式完结。尽管在今后的一段时间中，我可能会迎来人生中最大的一道坎，我的家人大概也永远不会支持我的这份爱好，但无论如何，这本书都不会被我放弃，每日的更新也都会尽量延续下去。至于这本书之后的结果，以及完结之后的计划，那可能是很久之后出现的事情了，我只能尽我最大的能力，将属于自由世界的后半段旅程呈现给诸位看客，然后期待用这份热情与努力，赢得越来越多的认可。

    是的，即使是遇到了这么多的困难，我也会将这一年又三个月以来确认了无数次的体悟大声地说出来。

    “诸君，我喜欢写作。”

    就是这么简单。

 000 楔子

    “好的观众朋友们，欢迎大家收看2132年第八届联盟杯大赛《帝国崛起》部分的决赛，这也是此届联盟杯虚拟游戏中最后一个项目的比赛。我们已经能够看到决赛的场地，嗯......看来是一个丘陵的地形。”

    “因为自从进入淘汰赛开始，所有的地图都是随机生成的，无论是参赛选手，还是作为解说的我们，都只会在比赛开始的时候才会看到地形样貌。”

    “是的，张指导，这也是联盟这些年来不断改进比赛规则的成果之一。”

    “我们这几年一直致力于完善各大比赛规则的公平程度，我相信今后的比赛也一定会......”

    “哦，克鲁希德的队伍出现了！”

    面向全国直播的画面中，几个身影渐渐爬上一个小山坡的坡顶，落日的余晖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阵阵山风吹动着衣襟，发出猎猎的声响。

    “现场响起了山呼海啸一般的呼喊，他们都是断天之刃的支持者，如果这场决赛他们能够获胜，他们将成为联盟开创虚拟游戏比赛以来的神话！”

    “是的，如果断天之刃的队伍最后得冠，他们将成为联盟历史上第一个包揽所有游戏项目冠军的队伍，而且断天之刃的个人积分将会连续三年保持第一的位置......”

    画面中的小山坡顶，五个人影席地而坐，表情看上去都很轻松，他们望着山脚下蜿蜒经过的一条土路，互相交头接耳，为首的一个身背双手大剑的男子不时地拍着手，主持着讨论的局面。

    “他们在山顶停下来了，似乎没有继续找寻对手的意思，看来是打算在这里开始战斗了。”

    “这个山坡的视野还是不错的，他们守在这里，能够第一时间发现对手，而且岚山的队伍也很难偷袭到他们，虽然我认为以韩三石的风格，根本不可能制定偷袭这样的战术......”

    “他们的表情很轻松——很多人认为半决赛克鲁希德对江湖的那一场，就已经是提前的决赛了，他们当时就很从容，所以现在他们更有理由从容面对......”

    “不过我相信韩三石不会轻易放弃，希望他们能够给我们带来一场精彩的决赛。”

    矮山坡上的人，没有多少的动作。从直播画面上来看，几个人像是在互相商量着什么的样子。观众只能看到画面加解说的声音，并不能听到比赛中选手直接的对话，这也是为了维护比赛的公平所作出的设定。

    “......看来我们需要陪着克鲁希德一起等一阵了。张指导，关于段天峰的这个队伍的名字来历，不知你是否知道一些内幕呢？”

    “这个啊......我本人并没有问过他这样的问题，不过我们知道，他每次给自己的战队起的名字都不一样。我说一下自己的猜测吧，这些名字的来历似乎是与每个游戏的背景有关吧......”

    “像是《无尽战争》中的‘钢铁前线’，《江湖》中的‘武神’，《费尔斯通》里面的‘王者之剑’，当然这些名字现在都是如雷贯耳了，不过仔细地想一下，好像确实都有一些关系。嗯，张指导对这些人研究很深啊......”

    “只是猜测，猜测啊，哈哈哈......说不定只是他的随性为之，并没有什么规律......”

    “哦！导播帮我们切换到了岚山的人的画面！看来他们马上就要相遇了！”

    鸟瞰的画面中，小山坡一侧的下方，五个人所组成的队伍从树林中走出，然后不约而同地抬头，与山丘上的人互相对视着。

    议论的嘈杂声在现场观众的人群中逐渐的低了下去。所有人静静地看着这最后一战的两队人马，他们也在静静地对望着。

    寒风呼啸，时光流逝。不知过了多久，下方队伍中，领头的一个魁梧的壮汉终于从背后摘下了一张黑色的方形金属大盾，然后从中掏出了另一张小号的大盾。

    他双手持盾，两步上前，然后用盾牌相互对撞了两下，发出“咣咣”的震响。那响声回荡在山间，伴随着呜咽的风声，仿佛预示着接下来这场战斗的惨烈。

    但山上的人并不这么想。画面中，领头的大剑男子挥了挥手，然后回头说笑了两句，几个人慢慢起身，一齐从山上走了下来。

    岚山这边的队伍不约而同的往另一边走去，空出了前方土路上的一块平地，同时几个人前后散开，摆出了战斗的阵型。

    “岚山的人就是岚山，他们非常干脆地同意了这个地方作为战场，而且这种平铺的阵型......看来这场比赛很快就要结束了。”

    “也许吧。不过也不能说他们没有藏了一手的可能，如果有什么杀手锏，韩三石之前的比赛中一直没有用出的话，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了......”

    “哦？张指导似乎知道一些内幕啊，我记得你和韩三石很熟，是不是之前......”

    “不不不，尽管他非常的木头，但是这种事情他肯定不会说给我听的。”

    “哦！我们看到絮语流觞已经停下了，她停在山腰上，双手按在地上......”

    “应该是那一招吧。”

    “应该是。之前半决赛对阵江湖的时候，他们就是用这一招打了断风雷他们一个措手不及。不过这一招现在已经暴露了，韩三石不可能不防......”

    “岚山的人有动作了！”

    双手持盾的男人后面，一个黑色法袍的人正在走向一侧，边走边从怀中掏出了类似卷轴的一样东西。与此同时，山坡上往下走的人还在继续前进的脚步，后方的山腰上，魔法的光华骤然亮起。黑色的流光闪耀在一个圆形的法阵中，然后以法阵的圆心为中心，逐渐凝聚成几根长短不一的细条，它们长短不一，分散，汇聚，组成了一个表盘的模样。

    黑色的魔光，是时间魔法的代表色。

    “好了，‘时间加速’已经成型，克鲁希德的成员将会得到巨大的速度增益。”解说员说道。

    观众的欢呼声响起。

    表盘上的表针开始旋转，然后越来越快，最后与整个法阵共同化作一团朦胧黑光，浸入到附近的五人身上。远远地看去，就像是他们被一层黑影笼罩着。

    然后，五道黑影宛如实质，在人们的视觉中被拉长，向着前方延伸过去。

    后方的一道黑光突然停下，露出了被黑色光芒包裹着的娇柔身影。她双手一挥，然后继续向前飞驰。不过在她后方的天空中，巨大的火烧云正在不断翻滚，几颗熊熊燃烧的陨石拖着滚滚浓烟撕裂了天空，划出一道长长的斜线，砸向队伍的前方。

    流星火雨。

    “连施法的吟唱都被缩短到一个令人......啊！”

    观众的耳边，传来了解说员激动的叫喊：“反魔法领域！他们果然留了杀手锏！”

    走到阵型中间的那个黑袍法师将手中的卷轴撕开，然后反手按在了地面上。一道紫黑色的光芒在他的双手中间爆发，膨胀，逐渐变成了一个巨大的黑色护罩，将半径一百米的地方笼罩进去。

    火红色的流星砸在紫黑色的护罩上，发出了一阵啵啵的声响，然后凭空消失了，就像石子进入水面一般，除了荡起阵阵涟漪以外，没有再发生其他的事情。几道黑色的流光在进入紫黑色光芒的范围之后，也迅速地褪去了。烟雾弥散中，人的身影逐渐显现出来——显然在经过紫黑色领域的过滤以后，他们的速度也降回到了“人”的程度。

    “反魔法领域是法术等级非常高的大型法术，现阶段还没有玩家能够学会这一技能，更不用说做成卷轴了。也不知道岚山他们在哪里搞到了这件稀世卷轴......”

    “但是这样一来，赵六安也等同于一个废人了，这是一个两败俱伤的战术。”

    “论魔法的能力，絮语流觞肯定是强于他的，所以这个买卖对于他们来说并不亏。”

    “以赵六安骄傲的性格，想要让他接受这样的战术......”

    两个人持续的解说中，黑色法袍的人影慢慢向后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两个持剑的盾卫。他们并没有如同他们的队长一样双手持盾，而是一手持盾，一手持剑的装束。

    在他们的对面，五道人影并没有因为增益的消失而停下脚步，他们的速度虽然降到了普通的程度，但是每一个人的步伐却没有因此被打乱。

    为首的双盾大汉一声冷笑，然后猛地一挥盾牌。在他们三角阵势的后方，另一个穿着黑色罩袍的身影伸手一拽，将罩袍扯了下来，露出了下面的全身盔甲。

    “韩三石果然还是耍了诈！他们根本没有带治疗职业！这样反魔法领域对他们的负面影响将会降至最低！”

    “他们换上了十方俱灭......”被称为张指导的人喃喃地说：“这一切都是战术计划的吗......”

    “这将演变成最惨烈的肉搏战！胜负可能会在很短的时间内分出！”

    观众席再次沸腾了起来。那个全身银色盔甲的男人一声虎吼，抡圆了手中的战锤，对着冲在最前方的双手剑玩家一锤砸下。

    “圣光裁决！十方俱灭正面刚上了断天之刃！这也是岚山的安排吗......”

    “他身上的银光......这是五级的祝福术......”

    “他们互换了一招！十方俱灭只掉了8%的血量。看来在力量的比拼上，十方俱灭并不占下风，而且他身穿重甲，在防御上有优势......”

    “泰东岳和浮华一世同时用出了盾牌屏障，将剑北冬挡在了旁边。喔，苍云壁垒已经越过了阵线！韩三石的目标是后排！”

    “看来这就是他们的战术......”

    现场的沸腾声中，战场被漫天的斗气震得尘土飞扬，黄土漫天。两位解说员的语速很快，但还是恨不得自己有几张嘴，能够将整个局势说得通透圆转。但这些小瑕疵在已经完全兴奋的观众心中，已经失去了应有的意义。他们呐喊着，咆哮着，为着自己支持的人而狂舞嘶吼着。

    “韩三石已经接近了！虽然牧小样有些许的近战能力，但是与盾战士之间的差距太大，现在又失去了圣言与祝福这些最强的倚仗......”

    “冲锋！盾牌猛击！又一个盾牌猛击！”

    “牧小样没有躲开第二下，他的职业经验毕竟还是太少......”

    “絮语流觞冲上来了！她要干什么，她现在毫无战斗力，难道她想要吸引火力......”

    “啊！是暗语！苍云壁垒被晕了，但他同时放出了震地猛击，他的反应很快......”

    双盾战士跺地的震荡中，一道黑影显现在他的身后，黑色的紧身皮甲将曼妙的身材勾勒的纤毫毕现，同时也将姣好的面容映衬地白皙异常。但此时这个美丽女人的表情中，透露出无情的冰冷。

    “暗语对局势的把握果然是一流的，她的及时出现，挽救了克鲁希德的两名法系职业。”

    “但是她现在已经从潜行中暴露出来，失去了作为刺客的最大底牌。而且对手是韩三石，她讨不到任何好处......”

    “是的，对方是双盾战士，而且一身板甲......”

    “巨龙咆哮！暗语被震开了，哎，韩磊在做什么，现在是解决刺客的大好机会......”

    “他使用了大地之怒！这土墙的范围非常广，看来之前他可能用出了他的阵营技能，巨龙之力......”

    巨大的震地声回荡在战场上，透过护罩的粼粼波光，所有人还是能够看到，土路的一侧升起了一片高高的土墙。半圆型的土墙将杂乱的战场分割开来，场上乱战的人群也被分成了两个部分。簌簌落下的泥屑中，高耸的土墙屹立在路边，就连直播的画面中，都看不到土墙另一侧正在发生的事情。鸟瞰的直播画面开始前移，抬升，逐渐变成了九十度的俯视视角。

    “暗语过不来了，看来韩三石铁了心打算先干掉这两个人，毕竟反魔法领域的持续时间有限......”

    “现在看来......暗语之前的那次抉择，是有待商榷的。她执意想要救下这两个法系职业，可能正好中了韩三石的下怀......”

    “对，如果她选择去帮断天之刃或者剑北冬，场上的形势可能会不一样。现在苍云壁垒的身上还加持着巨龙之力，牧师和法师情况岌岌可危......哦，真是个漂亮的翻滚，以楼语觞那样的千金出身，居然也能翻滚的如此漂亮......”

    “快看，暗语冲向了十方俱灭！这是放弃了那两个人吗......”

    “弗斯塔德之力！她也要拼命了！克鲁希德希望能在其他的地方将劣势打回......”

    “不对，这是幻影她挡住了圣殿骑士！断天之刃冲过来了......”

    手持双手大剑的男子大步流星，冲到了土墙的下方。他双手将剑举过头顶，然后屏气凝神。

    一剑斩出。

    一道细密的斩痕出现在土墙的中间，然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逐渐扩散。下一瞬，看似坚不可摧的高墙像一片玻璃一样碎裂了。伴随着漫天的尘土升起，东南方向的战场变得一片混乱。

    有两道人影突然从尘土中飞出。

    “断天之刃将他的两位队友扔了出来！”

    “这么激烈的战斗中，他还能作出这么多的爆发动作，看来他的‘意剑’确实非常强大......”

    “他与苍云壁垒正面刚上了！”

    巨大的金属撞击声响起，华丽的双手大剑，与刻着繁复花纹的古朴盾牌，终于相遇了。

    “剑与盾的对决！这让我想起了《帝国崛起》中，弗斯塔德帝国的国徽......”

    “断天之刃退却了，毕竟他的对手还有一张盾可以进攻。”

    “不对，他转场了，他趁机攻向了十方俱灭！”

    “暗语那边......确实很危险，虽然十方俱灭损失了一些生命值，但他至少还是一个圣殿骑士，以一个明面上的刺客......”

    “这是......乱舞！天哪，他在用双手大剑乱舞......”

    画面上的男人表情平静，眼神专注，但却将手上的大剑挥舞得虎虎生风，仿佛他的手上并不是沉重的大剑，而是一根鸿毛。那生猛的画面，将观众的热情完全点燃，场外除了他们疯狂的呐喊声以外，已经听不到任何其他的声音了。

    “十方俱灭根本不可能接下所有的攻击！他开启了神圣庇佑，但生命值还是要见底了......”

    “这就是没有治疗的下场，虽然在反魔法法阵中，带了治疗也于事无补......”

    “圣光荣耀！十方俱灭的血量突增20%，这是他的最后一搏......”

    “韩三石追上来了！盾牌冲锋！”

    “这样十方俱灭的危机暂时......什么？”

    刺耳的金属撞击声，突兀地在山谷中响起。

    双手大剑被那个男子单手握在手中，另一只手握着一张不知从哪里变出来的盾牌，挡住了双盾战士的冲击。

    然后，他扬起着持盾的左臂，用力砸下。

    “天哪......这是盾牌猛击！”

    “战神之力！横扫！他在用单手耍双手大剑，我都看到了什么......”

    “苍云壁垒被逼退了，巨龙之力的持续时间已经过去，他完全占不到优势......”

    “这是盾牌冲撞！韩三石被打飞了......”

    “岚山的局势很危险！”

    现场的欢腾声中，临时客串盾卫的男子紧绷着面容，大步向那个飞退的双盾战士进逼过去。后方响起了一声似曾相识的咆哮，男子回头一看，圣殿骑士挣扎着从后方冲上来，试图与他的队长形成合围之势。

    然后，一个眩晕的标志出现在他的头顶。

    “偷袭！十方俱灭还是放松了警惕，他给了暗语一丝机会。暗语这种水平的玩家，抓住了这仅有的一丝机会！”

    “断天之刃返身，旋风斩！这是持盾的旋风斩，伤害判定中应该有钝击属性，对重甲有奇效......”

    “十方俱灭倒下了！决赛中的第一个死亡人员出现了，胜利在向克鲁希德招手！”

    “暗语冲向了浮华一世，他们想把优势转化成胜势......”

    紧致的皮甲化作一道残影，向着另一个战场驰援而去。手持双手大剑的男子却没有动作，仿佛正在等待着什么。

    他知道那个坚如磐石的男人，不会轻言放弃。

    画面中，双盾战士终于再次站到了他的面前。壮汉擦了擦头上的尘土，开口说了些什么，直播的画面中，断天之刃同样回应了两句，然后摆好了战斗的姿势。

    双盾战士摇了摇头。

    “泰东岳和浮华一世已经出现了颓势，暗语的加入已经足以改变局势的平衡。”

    “剑北冬能够在两人的攻击下支撑这么久，已经无愧于他‘破天之剑’的称号了，我们都知道他擅长的是进攻而不是防守，能够在两个的攻击下支撑这么久......”

    “岚山的战术已经执行的非常顺利，他们甚至几乎都要成功了，如果牧小样和絮语流觞当时被干掉，那么他们一堆重甲就可以收缩防守，等反魔法领域撤去，再凭借赵六安的魔法支援获得胜利......”

    “是的，以他们两个盾卫，一个双盾战士的组合，可以支持很长时间。哦，我们看到另一边的战斗，已经分出了结果。”

    “段天峰是怎么做到的，之前的比赛中他并没有用出类似这种打破系统常规的方法。如果在《帝国崛起》这款游戏中，可以做到单持双手剑的话，那么其他相同类型的虚拟世界中......看来，今后虚拟真实游戏中的近战体系，将会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事实上这场战斗中，他已经演示了其中一种变化了。”

    “反魔法领域消失了！絮语流觞是否会成为那压死岚山的最后一根稻草......”

    “她在施法了，赵六安必须做些什么......”

    “哦，我们看到......”解说员的声音陡然拔高，现场同时响起了山海般的呼啸，“岚山的成员认输了！恭喜......克鲁希德队！他们取得了这场决赛的胜利！”

    “新的历史诞生了！段天峰包揽了2132年联盟杯虚拟游戏大赛中各项赛事的冠军！这是史无前例的一刻，这是一支毫无疑问的......王者之师！”

    画面切换到了比赛选手的房间内。几个人相继从游戏舱中走出，他们呐喊着，舞动着，相互拥抱着，就连两位看上去冷艳如霜的女性，都没有在这一刻压抑自己的心情。

    他们相互推搡着，从某个房门走了出去，然后被门外的山呼海啸所淹没。

    “比赛双方的队员已经出来了，他们相互拥抱在了一起。我相信岚山的粉丝们也不会气馁，他们的队伍在今天的比赛中同样表现的非常出色！”

    “作为23岁就书写下如此奇迹历史的年轻玩家，段天峰无愧于‘苍穹之峰’的称号，他用他的实力，带领着他的队员们，在《江湖》、《无尽战争》、《斗枪神》等众多游戏中打败了挡在他们面前的所有强敌，站在了巅峰中的巅峰。他们没有行会，没有势力，现在却称霸了联盟！这一刻属于他们！”

    “喔，韩磊和段天峰在互相握手。”

    “这也是值得留念的一刻。我们可以在这位驰骋职业界六年的老将身上，看到了坚持和努力，虽然最后没有赢得比赛，但相信他已经拼尽了全力，岚山虽败犹荣！”

    “是的，让我们祝福他在今后的比赛中取得更好的成绩。”

    “哦，我们看到......镜头中的这位是陈天凡，他也流下了激动的泪水。相信段天峰在用盾牌猛击拍飞韩三石的那一刻，‘御天之盾’灵魂附体。”

    “他的后辈取得了如此好的成绩，想来他的心中，现在也不会有什么遗憾了。”

    “场下的观众已经冲上台去，将段天峰举了起来，他们在为他们的英雄欢呼。”

    “当然。这是一个属于他们的神话时代，希望......”

    荧幕被关掉了。

    这里是一座摩天大楼的二十三层。奢华的办公室内，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放下了手中的酒杯，然后走到了落地窗前。

    二十二世纪的现代，城市的模样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夜晚的空中，几道光华在摩天大楼的楼体之间来回流转，那是各个楼层中间的空中通道，正在黑夜中闪耀着莹色的现代光芒。男人看着充满现代气息的画面，突然举起了双臂，作出一个拥抱的姿势。

    “这就是......拥有的感觉。”

    他长出了一口气，英俊的面容上，渐渐浮现出一个笑容。

    “真好。”他说道。

    “董事长。”后方的客厅中，传来一个柔媚的声音。

    华丽的吊灯悬在客厅的上方，下面则是各式各样充满流体设计造型的家具，使整个客厅充满了科技的现代气息。一侧的大门边，还摆放了一个椭圆形的吧台，白色的大理石台面，在耀眼的灯光下反射着炫目的白光。吧台后方的架子上，各种名贵的酒瓶错落有致地摆满了所有的格子。吧台的后方有一个小门，此时已经被推开，一个身材火爆，穿着暴露的女子手中拿着一个透明的光板，从门中走了出来。

    “比赛已经结束了，董事长。”

    女子的声音柔媚，神色更是柔媚至极，她甩了甩自己波浪般的长发，然后眨了眨眼，但英俊的西装男子却不为所动，只是看着她点了点头。

    “他们赢了，是吧？”

    “是的。”女子知道他也在看这场比赛，但她还是做出了应有的回答。

    “那么......按照最初的计划执行吧。”

    “是。”

    看到眼前的男人没有什么表示，女子只好点了点头，然后盈盈地一转身，摇曳着身姿走了回去。

    “哼哼哼哼......”男子发出了低沉的笑声，坐回了刚才的座位，端起了酒杯抿了一口。

    “那么，是收获的时候了。”

    空荡的客厅中，只剩下他的声音在回荡，宛如恶魔的低语。

    第二天，联盟的官方公告上，放出了一条震撼职业界的新闻。

    断天之刃宣布退役。

    ********************

    “我想，我已经把我的意思说的很清楚了。”

    同样的夜里，同样是另一个华美的办公室。与之前那个客厅不同的是，这个办公室的装潢极尽古代之风。木质的家具和墙壁上，围衬着许多绿色的枝条，一些墙壁上挂着一些不知名的字画，办公室某一侧的角落上，还摆放着一个方形的桌台，上面有一些笔墨纸砚，整个房间也因此充斥着纸墨的清香。

    从声音上判断，此时说话的是一个女子，黑色的长发如瀑布般从她的头上倾泻而下，披散在她的身后，与她身上的白色长裙相映衬，给人以鲜明的对比感觉。

    “我坚持......退掉这份婚约。”女子的声音清冷，也使得她的话中夹杂着冷冽的气息。

    “条件您已经看过了，我相信......”

    “我本来是不会同意的。”坐在女子对面的是一位中年男子，宽松的大衣披在他的肩上，似乎是想要驱散夜晚的寒冷，但梳理的一丝不苟的头发，配上他刚毅的面容，非常容易就给所有看到他的人以严肃的第一印象。

    “但是......”他的严肃神情突然软化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一副和颜悦色的笑容：“你是我最宝贵的女儿，我怎么不会为你着想呢......而且......”

    他轻拍着手上的一块透明光板，上面的信息文字正在渐渐消失：“今天之后，再也没有段家少爷了......所以......”

    “我同意你的提案。”

    中年男人看不到的地方，白裙女子紧握的双手骤然放开了。她后退一步，然后鞠了一躬，美丽的黑色长发倾斜而下，挡住了她的面容。

    “感谢您的宽容，父亲大人。那么......”

    男人挥了挥手，女子转过身，从后方的门走了出去，然后安静的把门关上了。

    女子走出大门，走下台阶，走出电梯，走出大楼。一辆悬浮车正停在门口，随着她身影的出现，两个穿着黑西装，戴着墨镜的保镖从一边走了出来。其中一个人拿着一件风衣，披在了白裙少女的背上。

    车门被打开了，她迈步走向车子，皎洁的月光洒在她白皙的脚面上，在黑夜中展现着慑人的魅力。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她在进入车子的前一刻停下了。

    二十二世纪的空气质量，显然是一天不如一天了，但今夜的月光却是明亮非常。她抬头看着那白色的圆盘，忽然伸出了一只同样白皙的手，想要将那道圆盘握在手中。

    “终于......自由了。”她叹息了一声，然后无力地放下了手臂，钻入车中。

    悬浮的声音响起，白色的悬浮车快速的启动起来，很快与刚刚醒来的夜生活融合在一起，消失在黑夜的车流中。

    2132年8月25日夜，新的时代开始了。

 001 失恋青年

    “......你跟我说那么多都没有用，我已经明确的表示出我的意思了，明天送货的任务，我一个都不会接......为什么，失恋了算不算理由......你还不信？有拿这种事情开玩笑的吗......死肥球我告诉你，再怀疑我的人品，今后别想让我再替你做一份工！啊？呃......你问我要不要欠的那些薪水，我当然还是要的......哎，哎等等，喂？喂！”

    男人将通讯球扔在了地上，然后郁闷地躺在了沙发中。

    这里是一间标准的房间，装潢完好，家具俱全，就连摆在客厅中的沙发，都是用适应性良好的人工材料制成。但是放在二十二世纪的廉租房屋中，这已经是最廉价的房间配置了。此时，穿着一身便装的男子将自己埋在沙发中一动不动，半晌之后才猛的一个跃身，拍了拍自己的脸颊，然后走向了旁边的一个奇怪的设备中。

    段青失恋了。

    失恋这种事情，即使是意志坚定的人，也难以在被提及之时表现出平静，漠然，浑不在意，然后与他人谈笑风生。普通人必然会承受这种心痛，甚至有些会因此而悲痛欲绝，一蹶不振。然而段青不是普通人，他已经习惯失败，更何况一个为钱而去的女人，段青觉得为她多喝一杯酒都是浪费自己的钱。

    然而心情的失落是不可避免的。

    导致段青心情低落的原因有很多，比如失恋，比如事业上的一事无成，比如近三年来断断续续的失败——人生的轨迹很多时候都是这样，因为连续的挫折而诸事不顺，然后颓丧，然后有心或者无意的制造更多的失败之事，周而往复，郁郁一生。就在刚才，他大概已经炒了自己老板的鱿鱼，再次造就了一段恶性循环的开始。

    段青与其说是这种状况，更不如说是本该如此，因为他这些年的生活，并不是他想要的。代工，推销，帮闲......这几年一直在生存中挣扎，光是活下去就已经是非常艰辛的事情，又怎么能有多余的钱去讨好态度现实的女性朋友。

    于是现在的段青痛定思痛，痛下决心，一定要打破这种循环。所以他将原本攒下的，现在已经失去了意义的老婆本，买下了一套游戏设备。然后在晚一些的现在，进入了游戏舱中，决定做一些自己想做的事。

    【2134.12.09，8:17pm】

    【身份检定完毕。】

    【身体各项检测值正常，精神连接正常。】

    【请建立人物。】

    出现在段青眼前的是一片充斥着白光的水晶大地，四周空无一物，一眼望不到尽头，只有一个模糊的人形站在段青面前，这个人身高，体型，甚至是发型都和段青自己一模一样，但是这个人形的面部是模糊的。

    “设计的不错啊......”段青低声赞叹，随后开始选择自己的面部形态，俗称捏脸。

    平心而论，现实中的段青虽然不是很帅，但起码没有长歪，属于“五官端正，身体健全”的那一类型。他拥有普通的眉毛，普通的眼睛，普通的鼻子和普通的嘴巴，唯一可以形容的，大概是他细长的眼睛中，经常敛去的那种沧桑的目光。如果给他一支烟，然后蓄起胡子，那么段青就是一副标准的大叔风范了。

    不过段青没有那么做，他只是把自己的“标配”脸转换成了另一种脸型，然后端详了一下，觉得应该没有人会把这张脸和现实中的自己联系起来之后，就满意的选择了确定。

    【人物生成中......人物建立成功。】

    【正在扫描玩家身体状态，请稍等。】

    空荡的世界仿佛被定格，时间在无声中似乎流逝了很久，段青注意着系统下一步的提示，眼神慢慢变得恍惚，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似乎并没有觉察到系统正在扫描自己的过程。直到叮的一声响起，他才从失神的状态中醒来。

    【玩家身体状态检定完毕，人物初始状态如下：】

    【力量：4敏捷：5智力：7精神：6】

    段青的眼睛盯着这些数据，嘴角抽搐了一下。

    【人物设定完毕，请取名。】

    “这......这......”段青没有回应系统的问题，憋了半天方才长出一口气：“好坑啊......”

    尽管很久没有接触游戏方面的东西，但本着负责的态度，段青还是去查过这款当前最火热游戏的背景和其中一些设定，他记得游戏建立人物的初始属性，是根据玩家现实生活中的真实身体状况决定的。这个设定，并不是游戏公司官方对外的说明，而是很多玩家在做了多遍重新建立人物的尝试之后，根据每次人物数据的相关性，得出的这个最有可能的结论。

    段青对自身的身体素质很有自信，毕竟少年时代的自己，也曾经为了逃跑，从家中一口气跑出十公里远，后来还因此在学校参加过运动会，混个参与奖什么的。至于最近这段时间“苦其心志，劳其筋骨”一般的悲催生活，更是让他对这方面充满信心。所以说单论自己人物的属性值，再怎么说十点里面也能占个七八点，结果除了智力以外，其他的各项数值都没有入他的法眼。

    段青像大多数曾经的新人一样愤怒了，然后又像他们一样无可奈何——死在沙滩上的前人们正在用血淋淋的历史告诉他，重来也是这副德性。所以他只能继续按着系统的提示，来到了包括他在内的大多数人都会头疼万分的部分：想名字。

    前顾后盼，望天望地，抓耳挠腮，捶胸顿足，在挤尽了胸中墨水，写写删删了半天之后，段青双手颤颤巍巍的用输入设备写上了四个字：“青山绿水”，然后左手一巴掌拍在自己的脸上，右手迅速把这几个字抹去了。

    起名字的苦手，向来都是这么纠结。

    “我到底在想什么啊......”段青心中呐喊着，然后沉默。

    寂静的水晶空间，明亮的白光，注视着自己的人形，还有似乎在回想中凝固的时间，段青闭上了眼睛，仿佛感受到了无形的风在这个无限空间中吹过，拂动着自己的碎发，同时拂动着自己的心灵。

    耀眼的灯光，山呼海啸一般的欢呼，以及寂静的空巷，冷冽的寒风。距离那件事情过后，已经过去了三年......曾经留在自己内心中最深刻的，后来最想要忘记的，不是那些荣光和耀眼的成就，而是那些能够谈得来的朋友，以及那个拥有着专注和决心的自己。尽管后来自己“消失”了，与曾经的自己彻底分割，但是那些其他的人，如果凭借他们自己的本领，想来这几年应该不会混的差了。至于在一起谈论未来时曾经提及的那些野望，那些梦想，蓝图啊模型啊什么的，可能已经实现了，也可能已经不了了之......

    段青自嘲的一笑，右手伸向口袋，然后想到自己现在是意识状态，于是把抽烟的想法收了回去。

    三年的时间，忘记了很多，也学会了很多，曾经专注忘我的自己，自信满满的自己，神采飞扬的自己......繁华落尽，往事如烟，既然已经放过了一切，那么走回头路这么不mAn的事情，也是断然做不出来的，本来就是借着契机想要放松一下，想来也不会做回之前的自己了。

    “还是轻松一点好了。”感慨着这些，段青输入了四个字“陌上青山”，然后选择了确定。

    【人物名称检定中......名称确定，玩家生成中。】

    【出生地选择中......】

    【数据加载中......】

    【欢迎来到自由世界。】

    一个有节奏的女性电子音将上述的八个字念了出来，段青看着那个自己建立的人物“被”穿上了一套普通的衣物，渐渐地被水晶大地远方侵蚀过来的白光吞噬，然后自己的视野也被淹没在了漫天的白光之中。

    等自己重新拥有视力的时候，段青发现自己已经成为刚才一手创建的人物，躺在一片草地上。

    随着微风摇动的绿草，湛蓝的天空，清新的空气，话说起来，在现实生活中的这个年代，已经很难享受到这种清新的空气了。耳边有着微风吹起草叶的沙沙声，小溪流淌过的流水声，隐约还能听到一些小鸟的清鸣，自然的气息非常浓重。段青坐了起来，然后发现自己所处的地方并不是想象之中的草原，而是有着树木，溪流以及其他各种不知名植物的郊外。

    是的，这里是郊外，是因为他目力能及之处不远，坐落着一座村庄。

    普通的砖瓦，灰色的墙面，以及某些烟囱上冒出的淡淡黑烟，他所在的草地还有一些高度差，所以还能够看到一些走动的人影，想来就是可以称之为npc的村民了。

    或者是玩家？和自己一样的新人？无论如何，先过去看一看吧。段青站起身来，先尝试了一下活动身体，确认和平时没有什么两样之后，便慢慢朝那个村子走去。

    微风顺着自己走的方向吹过去，吹倒地上的草丛，吹起他的衣角，再吹过看起来宁静祥和的村庄上方。炊烟柱被带的斜飞起来，飘往远方的天空，天空下是影影绰绰的山峦，远远地看上去，山上的植被似乎并不茂盛，但山顶到山脚下还有一些零碎的绿意，应该是有那么一些零散的树木生长在上面。有一条土色细线隐隐约约的，从那些稀疏绿色中延伸而来，顺着村子的方向渐渐变得清晰，大概是一条通往那个方向的道路。

    作为一个提供给新手玩家出生的地方，这里的环境之优美已然超过了段青的期望。望着那条蜿蜒通向远方的小路，以及与小路纵横交错的田地和水道，段青有些明白这个游戏为何是现在最受欢迎的游戏了——仅风景这一项，就足以吸引绝大多数人的眼球。如果说陌生人人之间见面时，外观穿着的第一印象及其重要的话，这个给予游戏新人第一印象的山中村庄，无疑是非常成功的。

    顺着山峦的轮廓往近处看，葱葱树木的细节逐渐变得肉眼可辨，然后向两侧的远方延伸，俨然是一片树林的模样。段青一边走，一边打量着周边的环境，于是他的眼神顺着这些树林的边际划过，头也微微地扭转着，逐渐看向一侧。

    正在这时，事情发生了。

    奔跑的脚步声由远到近，从段青的后方传来，段青正在侧着头眺望自然的胸怀，听到之后也就顺势回过了头。

    一声惨叫声从后方传来，段青看向后方的时候，野兽嚎叫的声音同时响起，然后就是如同击中败革一样的撞击声，一个人影从后方的树林中飞了出来，在草地上滚了几圈，然后如同段青意料之中的躺倒在地，再也没有爬起来。

    树林中响起粗重的喘息声，段青停下脚步，视线上移，然后才注意到身后不远的地方，也是一片树林。一个硕大的影子从树木的缝隙中显现，待它走近几步，阳光顺着树木的缝隙照射在那个影子身上时，段青才看出那是一头野猪。

    那野猪背生鬃毛，长牙外凸，一身黑褐色的毛发，与段青认知中的野猪没有什么分别，唯一的分别就是它的体型似乎很大，高度很高，远远地看上去，大概有一人多高的感觉，而且巨大的獠牙外露，压迫的气势十足。

    似乎是因为心中的怒火，野猪鼻息粗重，浑身的鬃毛都竖立起来，锐利的眼神直直盯着倒在地上的影子，缓缓地走了过去。

    倒在地上的人影发出人类的惊叫声，惊恐地挣扎着，然后被走近的野猪竖起獠牙，轻轻一拱，顿时不动了，然后慢慢地消失在空气中。

    看来是一个玩家死在了野怪的爪牙下......不过这样的怪物，看上去有点强大啊，这样的怪物强度真的是新手村的强度吗......

    段青皱眉看着这一幕，心中本能地思索着其中的信息。然后下一刻，他的表情就变得夸张起来。

    野猪居高临下地看着那个人影化作白光，然后......欢快地原地转了几圈，中间还夹杂着几个小跳，接着它不屑的打了一个响鼻，一副“你们人类真是弱”的神情，晃着屁股走了回去。

    什......什么意思，看不起玩家......吗？

    两片叶子随着风从段青的身边飘过，他目瞪口呆的看完这一切，半晌之后才说出了一句话：“真是一个和谐的世界啊......”

 002 新人村庄

    【生命：100%】

    【体力：100%】

    【力量：4敏捷：5智力：7精神：6】

    【装备：普通上衣（上身）普通长裤（下身）普通鞋子（脚部）】

    凭借着某些经验和直觉，段青迅速地发现了这个游戏的状态栏的呼出方法，然后发现除了id名字和一些必要性说明之外，有用的信息只有这些。

    没错，段青有点慌。尤其是看到刚才那一幕之后，段青方从周围美丽大自然的沉醉之中惊醒过来，蓦然意识到这还是一个游戏，而正常的游戏之中，死亡都是其中重要的组成要素之一。

    如果没有弄错的话，刚才那个人影应该是个玩家，而且他已经悲剧了。段青可不想早早地交出自己的一血，这不符合他的人生哲学，所以他迅速开始使用游戏的思维，然后找到了那些信息。

    “除了那些不忍直视的属性之外，好像能够研究一下的只有装备的那些东西了......唔，还有这hp没有数值啊，没有数值有点不适应......体力是个什么东西？”段青一边研究和思考，一边继续向村子进发。按照正常的逻辑和经验，村庄这类地方应该都是类似“安全区”的区域，作为一个新晋人员，不想死的话还是先去安全一点的地方为好。

    系统的界面，多多少少是会阻碍视线的，这东西放在哪个虚拟网游中都一样，所以在警戒中翻查系统是风险很大的行为，所以段青一边研究着这个游戏的系统，一边警觉地观察着附近，生怕突然有什么奇怪的生物“从草丛中跳出来”。而随着与村庄距离的缩短，遇到危险的可能性逐渐降低，村庄的细致样貌也逐渐显现。

    灰黑色的外墙，用瓦片堆砌的斜向屋顶，某些石头垒成的墙壁上，爬满了绿色的蔓藤植物。房屋与房屋之间纵横交错，距离大小不一，这也就使得中间的小路变得狭窄而弯曲，让人一眼望不到路底。阳光照射下来，阴影散落在错落有致的房屋之间，而就在那些阴影之中，许多的人影或站或坐，交谈着，叫喊着，待到段青走到村口，越过一口水井之后，那些叫喊的内容也就能够分辨清晰了。

    “粗布上衣，粗布上衣，纯手工制作，品质保证，便宜出售，只为挣些路费啦！”

    “结实的木棍！普通品质，翡翠之森出产，量不多，欲购从速！”

    “代收各种类型的食物！能吃就行，价格面议，支持交换！”

    “王霸之师行会收人，下属组织，大号带队，新人有福利，只有你敢进，没有不敢收，觉得自己能......”

    自动过滤掉那些没什么用的叫卖，段青听着这些应该是玩家的话语，还是注意到了一些提示性的内容，然后再次翻了翻自己的状态，注意力放在了那些装备上。然后，装备的详细属性就出现在了段青眼前。

    【普通上衣（粗糙）】

    【防御：微弱】

    下面还有一行说明。

    【制式的衣物之一，为大众所制造。】

    【衣物的内衬上写有r.f.字样，样式标准，衣料普通，拥有一定的防御力，尤其是在遇到蚊虫叮咬的时候。】

    “你还是写上没有防御这几个字比较准确一些......”看着那样式为灰白色长袖的宽边上衣，和装备栏中那句描述文字，段青一时间无言以对，在心中诅咒了几句设计新手服装的设计师之后，果断地给它下达了应有的定义。

    他又看了看另外两个部位的说明，其内容大同小异，只不过在开头写明了“制式的长裤”、“制式的鞋子”之类的东西，只不过长裤是灰黑色的，鞋子是褐色，品质也都是粗糙。

    看样子品质能够表明一件装备的有用程度，段青心想。然后注意到一个人影向他走来，那人穿着与他基本相同，只不过他的腰间，挂着一根木棒。

    “新人是吧？是不是很迷茫无助，一头雾水？我来带你怎么样？在下东城会逍遥世外，专业带新人，我们行会的口碑人所共知，你大可以去问问......”

    “有福利吗？”段青举手打住了对方即将到来的黄河滔滔，快速的问道。

    “呃，当然有，我们行会......”

    “我参加的活动，可以分到几成？”段青继续脱口而出。

    “呃......”对方显然没有跟上这如此跳脱的思维，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嗯，我知道了，那么......”段青莫名的点了点头：“你们行会是否放纵拉帮结伙？如果你们行会的老人抱团了，有没有人管这事？”

    与前两个一般玩家都会关心的问题相比，这个问题明显犀利得多，所以那个人没有说话——他的头上已经开始冒汗了。

    “啧啧啧，看来你们行会有点......嗯，怎么说呢，有点小......”段青摆出愁眉苦眼陷入思考的样子，正要准备“艰难”地拒绝对方的时候，坐在旁边屋檐下的一个声音突然响起，打断了两人的和谐交流。

    “又忽悠新人入会呢逍遥兄。”

    段青和那个人转头看过去，那是个颇为瘦小的身影，脸庞狭长，双眼如缝，一副猥琐的样子，头上有着“打盹老虎”的字样，看来就是他的id了。那个人摆着一副阴阳怪气的面部表情，嘿嘿地笑着。

    “在这里摆了几天摊，天天都能看到你念台词一样的拉拢那些入村的新人，太没有道德了吧”，瘦子继续开口，“顺着刚才那个开头下去，我都能背个一大堆出来......”

    “死猫，做你自己该做的事情去，老管那么多闲事作甚！”头上顶着“逍遥世外”四个字的男子刚被段青抢白了一阵，这会又碰上一个惹事的，自然心情不会好。而且看他咬牙切齿的样子，这种情况大概也不是第一次了。

    “哈，我现在就是在做我该做的事情，免得更多的新人被你忽悠着跑到什么什么会的地方”，被称为瞎猫的瘦子讥讽的语气愈加明显，看表情，之前的“逍遥兄”也只是随便客气客气罢了。

    “与其去让你拐走，还不如来我大狼山行会......”

    噗，原来你也是干这行的啊......段青想着，不动声色地退到了一边。

    “好！”逍遥世外眼见如此，也正好将明显不是善茬的段青放在一边，开始摆下车马：“我早就看你不顺眼了，要不要今天就划下道来，我们去外面解决一下！现在！”他说着这些话，把挂在腰间的棒子抽了出来，提在了手中。

    “呀呵，怕你不成！”瘦子当即站起了身，说话也变得阴沉起来：“今天的生意还就不做了！走走走，看老子我不揍你一顿......”瘦子伸手往后一掏，这时段青才发现那瘦子后背上好像背着什么，那好像是一柄......木槌。

    喂喂，你们的家伙有点寒碜啊......段青有些不忍直视地看着他们两个新手模样的玩家，吵着吵着就要按照江湖行事，没几句就把“解决”的各种细节敲定了。

    真是有爱的世界。

    “啧啧啧，真是难得。”二人推推搡搡的往外走去的时候，从旁边的巷子中又走出一人，穿着一身像是兽皮做的衣服，风尘仆仆，但皮质的上衣紧绷，显露出男人雄壮的身材，方形的脸上线条明显，刚毅十足，但一副疲惫的脸色，眼窝深陷，头发微乱。

    他声音低沉：“他们两个......哼哼，终究还是要打一场的啊......”

    段青目送那二人走远，又看着那像是刚从某地归来的男人向这边走来，他的头上也顶着id名字，叫做钢铁雄心。

    “这位兄弟，看来也是见多了这样的事情了......”

    “哦，他们确实经常这样，但这也是很久没有新人来的缘故......不用担心他们，这个游戏死亡没有任何惩罚。”钢铁雄心展露了一个豪迈的笑容，然后挠了挠头：“起码现在是这样的，所以说他们想‘解决’多少次都没有什么损失就是了。”

    “没有损失吗......”段青喃喃自语：“这还真是个......好消息，好几年没有见过这么和善的游戏了......”

    “好几年？虽然我不是很清楚，但这个游戏不一样的地方有很多，事实上，这个游戏和之前市面上曾经出现过的虚拟真实类游戏相比，是有很大的差异的。”

    魁梧的男人说着话，走到了段青面前，他的个头比段青高出一些，给人以铁塔般的压迫感，但说出的话确是温和无比：“看来你是实实在在的新人啊，这位......恩，陌兄？”

    段青点了点头，钢铁雄心笑了笑：“看在你是新人的份上，要不要我带你逛一逛，我在这个地方混了一阵，也算是比较熟悉了......”

    想到刚才那两个出去“解决”之人的那一幕，段青觉得还是铁塔的可信度更高一些，他垂头想了想：“可以啊，这位......”

    “叫我铁兄就好。”

    “铁兄，那么......”

    “先跟我来吧，我有些任务需要交还，我们边走边说。”

    两人走进弯曲小巷的交错光影之中，有很多的人从两边经过，有玩家也有普通的村民。待他们走进村子，人群也渐渐变得稀疏，段青才得知那个村口是玩家们默认的聚集之地，什么招人啊集合啊买卖啊，基本都去那个地方，至于原因，地方空旷是一个方面，另一方面......

    “那是出入村子的地方啊，”钢铁雄心哈哈一笑，“这个村子有两条出入的路，一条通往......”他朝远处山峦了轮廓指了指：“安契达尔山脉，而另一边......”他又朝段青来的方向示意了一下：“通往翡翠之森”。

    他顿了顿，似乎在等段青接受这些地域的信息，“既然是通往冒险的地方，人群的流量自然大了，所以无论是做生意还是去冒险，那个地方自然也会成为不二之选。”

    段青了然地点了点头，但是突然又想到了刚出生时看到的那一幕：“那个叫翡翠之森的地方，很危险吗？”

    “唔，要是用我现在的实力去衡量的话，只要是在外围活动，还算是可以的，毕竟我现在有个六级的程度......以新人的实力去考虑，去那个地方应该是会吃亏的。”钢铁雄心解释道：“刚出生的新人，为了适应游戏，当然会去村子前面的......呃，陌兄为何突然有此一问？”

    段青便把之前目瞪口呆的那一幕与他说了，钢铁雄心笑道：“那人多半是没什么经验的人，没有实战经验去那种地方大抵是要倒霉的，毕竟这个游戏大不一样了.......不过他碰到野猪也是点背，毕竟野猪在翡翠之森也是比较少见的，即便是我......”

    巷子也有不少的路人走来走去，有背着棍子的玩家，有提着水桶的村民，有人独行，也有人三两成群，偶尔能够看到一个孩子从一个巷子奔跑而出，手里拿着一个像是帽子一样的事物，三跳两跳地窜入另一个巷道，然后另一个小孩子从他跑出来的地方冲出来，大声叫喊着追赶过去。一男一女两个顶着id的玩家从一旁经过，皆是穿着新手的装饰，商量着不知道要去做些什么，女子不时地发出浅浅的低笑，然后便见那男子拍了拍胸脯，像是保证一样的说着话。

    两人便在这样的巷道中说着些关于周围地域的介绍，顺着巷道拐了一个弯，然后停下了脚步，段青和钢铁雄心瞪着眼睛，看着一个拖着野猪的女孩从面前走来。

    女孩穿着一件罩袍，紫色的罩帽搭在头上，遮住了女孩的面貌，段青两人之所以能够猜测出是个女孩，除了罩袍胸前比较明显的女性特征以外，还有她拖着野猪时发出的，女孩子用力时特有的“嗯嗯”的鼻音。

    那只野猪——或者说是野猪的尸体，看上去就给人一副很重的感觉，女孩拉着非常的吃力，走到段青两人面前几米之处时还停了下来休息了一阵，两只小手貌似是被勒得痛了，放在嘴边“呼——呼——”地吹了一阵，随后似是想起了什么，咬牙切齿的跺了跺脚，嘴里咕哝了几句，然后继续弯腰，弓起身子吃力的拉着。

    这一幕真是......有些壮观。

    野猪的身体很大，所以两人站到了巷道的一边，还侧过了身子才能把道路让开。或许是专注于眼前的体力劳动，也或许是经过的路人多了，直到女孩子拐出那道巷口，也没有理会他们。段青注视着娇小的身影后面跟着庞大的野猪，慢慢消失在了拐角，然后喃喃地说：“刚才说到哪来着......”

    “呃，我说野猪之类的很难应付......“

    似乎是意识到了眼前的这一幕与谈论的话题有些相悖，钢铁雄心迅速补充到：”但看刚才那只的毛发颜色，应该不是翡翠之森里面的品种，是村那头外树林里面的那些吧......”他似乎也有些震惊，然后定了定神：“虽然说品种不同，但实力应该也不差了......”

    看着那一大一小的方向，想来那野猪是要被拉去村口市场的，段青问道：“为什么要把野猪的尸体拖到那边？”

    “这个嘛，怎么说呢......”钢铁雄心思索了一阵：“这就已经涉及到了这个游戏特有的一些设定了......”

 003 设定

    “也许你刚进这个游戏的时候会被它的美景所震撼，但是不要被这个表象蒙蔽了，在《自由世界》里，生存是首先需要解决的问题。”又转过几个拐角，钢铁雄心带着段青继续朝着一个方向走去，那边大概就是他的目的地了。

    “而生存方面的问题之中，你首先需要面对的问题就是——不被饿死。”

    “什么，那拉到村口的野猪原来是要吃的？”段青大惊：“难道在这里还要自己找食物？自己做饭？那现实中不会生活的人岂不是要......”

    “当然不会，你看我不就混的挺好的吗，虽然刚进来的时候......呵呵。”钢铁雄心笑了笑，不过看他那皱的像个蒸包一样的笑脸，也许是想起了什么惨痛的经历，于是这个话题就被他忽略了：“毕竟是游戏嘛，村子的存在就是为了解决这些问题，你可以将野外得到的能吃的东西都拿到村子来，一些村民会用生存物资与你交换，比如水和面包、肉干之类的，你甚至可以用钱买，用其他的战利品交易......”

    “新手村的村民，大都是很好说话的人。只要你随便拿出一些东西，毛皮、青蛙腿、骨头，甚至去野外摘一些花花草草——野草当然是不行的，起码能吃，如果有药草或者调味的特性就更好了——新手村的村民一般都会收的。嗯......你还要说一些好话，俗称刷一刷好感度，只要能够将一些自己的客户固定下来，你在这里的生存基本就没什么问题了。”

    钢铁雄心哈哈一笑：“总之，自己动手，丰衣足食。自由大陆的居民将这句话变得简洁了一些......等到你出了村子去了城镇，那里的居民就难相处的多了，不过那边会有正规的渠道让你进食，比如......酒馆和饭店之类的。”

    “这样其实挺不错的。”拐过了一个转角，阳光直射到二人的头上，段青伸手挡了挡日光，然后说道：“在这样一个打斗画面炫酷效果满天飞的现在，居然有注重生存这一方面的游戏，不得不说......干得不错。”

    “不过这样一来，玩家在这个世界中，要注意的系统提示多了很多啊......”

    “不会的，这些东西系统才不会提示你......你自己会感受到饿的。”

    “什么？”

    “感谢第四代虚拟技术。”钢铁雄心做了个双手举天的动作：“我们在虚拟世界中能够感受到的感觉更多了，不光是疼痛，饥饿，寒冷，灼热，还是其他生理上的反应，虚拟技术都可以非常真实的模拟出来。所以，如果你在自由世界中一天没有吃饭，你会觉得......非常难受。”

    “相信我。”钢铁雄心板起了脸，拍了拍段青的肩膀：“那种感觉让你终生难忘。”

    “呃，呵呵呵呵......我可不想感受。”段青做了一个擦汗的动作：“那么......如果处于这种饥饿的不良状态中，人物的发挥会受到影响吗？比如攻击，防御，释放技能之类的......”

    “没有人会挨着饿跑出去战斗的，除非特殊情况，所以......也没有人测试过。”钢铁雄心摊了摊手：“至少我没有听说过谁这么蛋疼去搞这种测试，也许有人做过，然后被野狼吃掉了也说不定。至于技能......”

    他叹了口气：“就更不好说了......”

    “哦？”

    “技能......技能......这么说吧，这个游戏的技能系统非常的......奇怪，甚至有没有技能这个系统......”

    “啊？”段青作出一个疑惑的表情。

    “首先，这个世界几乎没有什么技能。陌兄没有看过游戏公司做的官方介绍吗？”

    “那个啊，没有看过。我只是随缘选了这个游戏进来玩而已......”

    “果然如此，陌兄真的是......好吧，那我再给你说明一下。”

    他们这时已经走过了另一个路口，来到了村子的西边地带，眼前是一片较为空旷的巷道，依旧炽热的阳光从他们两个人的头上照来，给人温暖的感觉，风从巷道中经过，几个明显是npc的小孩子从他们一侧出现，同时带来的还有一片欢声笑语。仿佛是应和着这平和的景象，点点吉他的音乐声响起，在两人的耳边回荡着。

    难道这游戏还有背景音乐？段青望向钢铁雄心，后者仿佛明白了他的意思，指着一个方向说道：“吟游诗人......每个城镇都有这玩意”，然后又想起什么，捂着额头说道：“不过这几天有一个捣乱的人......”

    话音刚落，一声嘹亮的嗓音传来：“北——风——流——城，绕——千——山——”

    破锣一般的嗓音，生嚎一般的歌声，就这样突兀地打破了之前的宁静，那几乎没有韵律，都不能称之为唱歌的嗓音从另一个方向传来。那嗓音突兀而明显，并且刺耳难听，但气势却是十足，仿佛狂野的风浪，瞬间就压过了如涓涓小溪一般的吉他演奏。

    钢铁雄心无奈的耸肩，眼神似乎在向段青说着：喏，就是这个。段青往那个方向望着，那孩子堆也开始吵嚷起来：“啊啊啊啊，又是那个坏老头......”

    “受不了啦......”

    “走，我们去找他。”

    孩子中的孩子王下了“命令”，之后一群小孩呼啦啦的就跑光了。其中有一个小男孩好像是认识钢铁雄心的样子，对他做了个鬼脸，然后才跟着孩子群跑去。钢铁雄心无奈的笑了笑，索性停下了脚步，详细地把《自由世界》中的技能系统说明了一下。

    《自由世界》中的技能系统，几乎不能称之为系统，因为到现在为止出现的技能极少。

    在已经玩过的，现在等级已经是第一梯队的玩家中，他们能够被查到的资料，和他们自己公布的资料里，登录在自己技能栏里的技能寥寥无几，而且大多都是重复的。并且这些技能，几乎没有一个是从游戏世界中学来的，都是自行领悟的。

    已经能够得出的规律中，领悟技能需要在拥有合适武器或者装备的情况下，作出合适的动作，一旦某个动作得到了系统的承认，你就“领悟”了这个技能。

    “像我现在学会的斩击，刺击，格挡，招架，都是野外战斗时自行领悟出来的，虽然我也没注意什么时候发生的，但是它很自然的就发生了。”钢铁雄心左右瞧了瞧，发现四周没有什么人注意之后，自腰间掏出了一把短刃。虽然是铁质的，但看上去不怎么锋利：“但是像这样，系统什么都不会提示。”

    他说着这些，手里拿着短剑挥舞了几下，还原地转了一个圈：“你看，我做出一个回旋斩的动作，但却没有回旋斩这个技能。”

    “也许系统认为这个动作只是一个劈砍的动作......”段青摸着下巴说道。

    “你的想法也是现在大多数人，甚至是联盟内的职业玩家的想法。”钢铁雄心迅速收起了武器：“大概猜测是因为这些动作依然算作斩击的基础动作变种，所以系统没有承认。”

    “所以说，你拿着匕首对着前方飞速的连刺，也只是用出了好几个‘刺击’而已，你拿着斧子抡圆了砍，也只是一个‘斩击’而已。”钢铁雄心耸了耸肩：“你就算是拿着稀奇古怪的武器耍出个花来，只要还在系统已知技能的认知范围内，就依然不算做是一个新技能。”

    “有意思......”段青低声说道。

    “嘿，据说《自由世界》刚开启的时候，很多玩家认为这个游戏在技能系统这个方面做得非常的差劲，甚至几个知名玩家也发表了几个评论，称《自由世界》中的技能系统‘毫无自由可言’，但是游戏公司官方对这些评论无动于衷，不理不睬，加之游戏的其他方面的确吸引人，于是这类诟病就在之后的火热潮流中逐渐被淹没，消失不见了。”

    “当然，联盟中的很多人对这个系统并没有作出负面的评价，相反地，很多人开始挖掘这些设定中可能存在的秘密。不过这段时间以来，他们毫无建树，能够被系统承认的技能一次次被摞列出来，然后大家定睛一看——还是那几个通用技能。”

    “所以说只有能做到的，不重复的动作，才能够被称之为‘技能’是吧？”段青低头总结道：“嗯......真是有趣。”

    “所以说现在......”钢铁雄心带着段青继续向前：“《自由世界》又被人称作‘技能世界’，因为很多人都开始钻研这个游戏中的技能了，希望能够发现其中的秘密。”

    “每一天，都有无数的讨论和成果被发到网络上，但是绝大部分都是无用的。至于职业玩家领域的研究......哈，天知道他们有没有藏着掖着，等着新一届联盟杯的时候，给所有人一个惊喜。总之......”

    “现有的、被广大玩家所知晓的技能，目前就是这些。横扫、冲锋、连斩、猛击、甚至投掷武器......用你的话说，等缘分到了，自然就会学到......大概吧。”

    钢铁雄心有些不确定的摸了摸肚子：“说不定还会学到烹饪......”

    “什么什么？”段青急忙打断了他：“没有烹饪这个技能吗？”

    “没有。”两人又钻进了一个阴影覆盖的小巷中，清凉的感觉扑面而来，将段青从陷入思考的状态中唤醒过来。“可能因为这种东西不算战斗技能有关吧......谁知道呢。”

    “对技能现有的研究中，根本就没有什么规律可以被所有玩家所承认的，大家其实都是在猜罢了。”

    “那就没有一个靠谱的猜想吗......”

    “当然有。”钢铁雄心皱着眉头想了想，然后竖起一根指头。

    “那个猜想是基于一个事实上产生的，那个事实证明：等级高的玩家掌握的技能确实比等级低的玩家多，虽然只是多了几个，但是在基数如此少的情况下，这几个技能所代表的实力和优势可想而知。”钢铁雄心放慢了语速：“据此，玩家们得出了某个结论：领悟更多的技能，需要某些高等级所存在的优势才能实现。”

    “唔，”眉头紧皱，眼睛眯起，段青再次陷入了思索之中：“这些人有着很多的优势......”

    “不要瞎想了，这些现在仍然是猜想而已。”钢铁雄心没有想那么多，所以也就无所谓的摆摆手：“其中最明显的优势，就是属性。但是......没有什么数据或者规律，能够证明属性和领悟技能之间具有明显的相关性。要是真的有妖孽能够证明这里面有规律，他还来玩游戏做什么，快去对未来科技和社会做出更多的贡献去吧！”

    他顿了一顿，然后回到了最初的话题：“说到底，在这个世界领悟技能毫无规律可言，完全就是一件撞大运的事情。我，包括这边新来的玩家里，现在能够拥有这些技能，都要感谢前人无数的经验总结，拾人牙慧罢了。至于会不会有什么定律，之前玩过的玩家没有发现，以后会不会有......”他作出一副将未来托付给段青的样子，拍了拍他的肩膀：“要看你们的了”。

    “去去去，你也是早晨八九点钟的太阳，咱俩都一样。”段青一把拨开了那只大手：“照你的说法，想要掌握更多的技能，就要先有更高的属性值是吧？”

    “说了只是大致如此了，总之你的属性高了，多半会拥有更多的技能这一点应该是不会错了。”钢铁雄心继续往前走去：“以后你有的是机会感受到这一点......”

    二人眼前一亮，原来他们转出了这条小巷。明亮的光线下，一处旧房屋出现在他们面前。眼前的这个房屋明显比较简陋，白灰色的墙壁，上面已经掉了不少的岩块，露出了里面的木料；屋顶的瓦片上还有几片禾草，但是已然比较稀疏，看上去该是失去了它应有的功能；侧面还有两扇窗子，田字形的结构，窗上的玻璃还在，但看那上面的痕迹，应该是以前贴了什么东西的样子，现在已经不在了。

    面前有一扇破旧的木门，木门之后，铛铛的打铁之声隐约能够听到。钢铁雄心对着段青示意了一下：“到了。”

    “咳咳......虽然可能有些不礼貌，但我还是问一下为妙，你应该知道规矩的吧？”

    “呵，当然。”段青说道。

    虚拟真实游戏发展了这么多年，联盟这样的组织也已经建立很久，当代社会关于虚拟游戏中，由数据所模拟的角色相处时出现的诸多伦理问题，也是被拿出来讨论了多次。这样的讨论，每次都是因为某些事件，产生了热门的社会话题，然后才被大多数人所关注，然后上升到了理论的高度，被专家啊学者啊用语言和文字碾来碾去......若要说最有名的事件，应属前几年一款叫做《天下霸唱》的虚拟真实游戏中的“屠村事件”，引发了各个领域对虚拟中角色对待问题的思考。而联盟这几年作为最权威的带头组织，也并未对这类问题视而不见，很多应该被遵守的条框内容被提出来，意在维持虚拟世界的稳定与安宁。

    当然，联盟并没有强制能力，他们也只是提倡这些条约一样的内容，并希望广大的玩家们去遵守，事实上大家也都同意那些“建议”，毕竟这个世界上，大多数人还算是有良心的。

    这其中，比较有意义的一条就是：使用角色扮演的方式与npc交流。

    而这也是钢铁雄心刚才想要提及到的。

    确认了这一点，钢铁雄心敲了敲门，里面的打铁声停止了：“是谁？”

    “是我，钢铁雄心，还有我带来的一位......朋友。”

    里面的声音顿了顿：“进来吧。”

    两人对视了一眼，然后钢铁雄心推开了门，率先走了进去。

 004 交流的正确姿势

    昏黄的灯光，是进入房间之后的第一印象。

    大门的右手边是房屋的中心，那里有一张小圆桌，三两个板凳零散的围绕在木桌子周围，圆桌上放着一盏油灯，以及装着几枚水果的篮子。苹果大小的水果表面，五颜六色的斑纹零散地分布着，让人完全感受不到“吃”的可能性。油灯的火焰散出点点黑烟，慢慢消失在桌子的正上方——那里的天花板上还挂着一只灯笼，老旧的石质墙壁被这些灯光映射出温暖的黄色。在桌子正对着的一侧墙壁上还有一个壁炉，噼里啪啦的火堆声从其中的火堆里发出，些许的火星跳跃在裂纹纵横的地板上，然后逐渐熄灭，消失在视线中。顺着那些裂纹看去，段青看到了一段围绕了部分空间的木质桌面和围栏，形成了一个类似柜台的地方，柜台后面的墙壁上挂着一些类似武器一样的物件，有普通的刀剑，盾牌，也有段青完全不认识的工具。

    柜台的后面还有一扇门，看上去通往另一个房间，叮叮铛铛的声音从那个门缝里传出，现在已经停止了。随着沉重的脚步身接近，那扇门被打开了。

    黝黑的皮肤，满身的汗渍，还有在灯光照射下微亮的光头。走出的男人看上去年纪不大，身材也不高，但看上去颇为结实，他光着上半身，一条毛巾搭在自己的肩膀上，毛巾上一道道的灰黑，掩盖住了它本来的白色。男人用毛巾的一头胡乱地抹着自己的脸，然后顺势抹了一下光头，对着钢铁雄心咧嘴一笑。

    “来了。”他说道，然后偏了偏头：“这位......”

    “朋友。”钢铁雄心走上前，然后右手把腰间挂着的一个小包裹解了下来，递给了柜台另一边的男人：“这是你要的东西，请看一下。”

    光头男接了过去，解开了上面的绳索，端着桌台上的大杯一边喝着，一边用余光看着包裹中的东西。钢铁雄心站在一边，看上去有点紧张，或者说是激动：“中间遭遇了一些麻烦，不知道有没有损坏......”

    男子放下杯子，从包裹中拿出了几片油布，解开之后，几株草药被包在里面，男子用手拿起了其中一株，放在灯光前观察了一下，严肃的表情渐渐舒缓，慢慢地点着头：“是这个了......”

    钢铁雄心的肩膀放松下来，然后像是期待一样的说道：“希望还来得及。”

    “当然。”貌似铁匠的男人声音低沉，并且惜字如金：“比预想的快”。

    男人回过头，从墙根下拿起了一把剑，转头递给了钢铁雄心。

    钢铁雄心接了过来，然后举起了握剑的手。

    那是一把宽刃剑，剑身泛着银色，看上去有接近一米长，剑刃有四指宽，中间刻有一条血槽，剑柄长有十几公分，上面缠着一些类似胶皮一样的黑色胶带。钢铁雄心握着剑柄，将剑刃举到空中端详了一阵，然后拿了下来放到眼前细细观察，在剑柄的末端发现刻着一些字符，字符的意义不明，但是钢铁雄心并不在意。

    “剑长0.9贝里，宽0.8法里，虽然离军队的制式武器还有一些差距，但依然足够锋利。”光头男子这次说了很多字，而且一脸自豪的样子，看来对这件作品比较满意。

    “非常感谢。”钢铁雄心将剑插到自己的腰间，然后对着铁匠行了一个姿势奇怪的礼：“这柄剑是我见过的最好的剑。”

    光头男咧嘴一笑，黑色的皮肤下，洁白的牙齿非常注目：“应该是我感谢你才对。”他指了指放在柜台上的草药：“你帮了我大忙”。

    “希望你的妻子能够平安。”钢铁雄心说道：“那么，如果没有什么别的事情的话......”

    铁匠没有说话，只是抬起右臂示意了一下。

    钢铁雄心明白了他的意思，于是又告别了两句，待到光头男子将要回到之前那个房间里去的时候，才招呼着段青离开。正在此时，段青回头看了一眼。

    然后他向前几步，赶在那道黝黑的身影消失之前，一手按在了柜台上。

    “这位大叔，我也想要武器！”

    周围的气氛似乎低了几分，就要消失在两人面前的男人停下了推门的动作，缓缓的转过头，看了看这个留着黑色短发的人，然后抬手指了指后面的墙壁。

    “价格在柜台上，有一张表。”

    喂喂，难道还是自助购物吗......段青的心中忍不住呐喊着。

    但是想要这么打发掉我，可没那么容易。

    “这位大叔。”段青两手轻拍着木桌：“我想要......上面刻着同样字样的武器。”

    空气中的温度变得更低了。

    光头的男子松开了门把手，将整个身子都转了过来。然后随手一划，慢慢地走了回来：“你说......什么？”

    “咳咳......”由于隔得近，所以眼前这个结实的男人将某件铁器抄在了手里，段青可是看到了的，所以他急忙咳嗽两下，缓解了一下紧张的局面：“我是说......这位大叔，看您技法精湛，手段高明，肯定是师出名门吧......”

    铁匠没有作声，两只眼睛就像盯着猎物一样。

    “那个......”段青摆了摆手：“我想想，是不是费舍尔？杰拉德？或者是坎帕斯修？啊啊啊，难道是......”

    铁匠看着他，后面的钢铁雄心也看着他。钢铁雄心心中疑惑，这位新手大哥怎么知道这么多名人，难道和自己一样，是个资深的自由世界老玩家......只有段青心中正在流着冷汗，因为这几个他说出来的名字，他自己都不认识。

    不过下一刻，铁匠的脸色终于变了。

    “难道您是军工人士？”

    看到对方微微眯起的眼睛，段青知道自己终于猜对了。

    所谓的军工人士，就是专门给某些军方提供技术服务的人。这种服务有很多方面，不过以眼前的这个大叔的职业来看，他能够提供出来的服务大概只有一种，那就是武器装备的打造。

    “我记得您刚才曾经说过‘制式武器’这个词，想来肯定对这个方面非常熟悉了，所以如果能够有幸得到您的手艺，那我在今后的冒险中一定会如虎添翼，大展宏图......”

    段青的话停了下来，因为面前的大叔举起了一只手。

    “我知道了。”铁匠答道：“我......是，不过曾经是。”

    段青也眯起了眼睛。

    “你不会介意的，嗯？”光头大叔看着段青。

    “当然，我还是个不知名的冒险者，需要得到帮助的地方自然有很多，如果能够得到您这样的大师的作品，是我的荣幸。”段青低下了头，借着鞠躬的姿势掩盖住了眼中锐利的光芒：“不过，您可能还不了解我，本着为了双方都有利的目的，我认为我们应该先互相介绍一下对方......”

    “您说是吗，这位我还不知道姓名的铁匠大叔？”

    “瓦拉尔。”铁匠盯着段青：“瓦拉尔?纳尔科。”

    “陌上青山。”段青微微一笑，压抑的气氛终于消失了，仿佛从来都没有出现过一般：“看，我们有了一个好的开始。”

    “叫我瓦尔。”铁匠说完了这最后几个字，然后......转身进到里面的房间，砰地一声把门关上了。

    段青耸耸肩，然后将在后面已经看得呆滞了的钢铁雄心也推出了屋子，站到巷子旁边的一片阴影中。钢铁雄心有些后怕的说道：“陌兄，这真是太冒险了，万一搞不好得罪了人家......”

    “我又没有说他的坏话，何来得罪一说？”段青笑了笑：“虽然我第一次玩这个游戏，但是这点经验还是有的......”

    “这算是什么经验啊！怎么看都不像是正常的与npc交流的方式吧！”钢铁雄心无奈道：“你知道我费了多大力气才和这个村子上唯一的铁匠家拉上了关系......”

    “这就要看你怎么看待‘关系’这个词的含义了。”段青说道：“如果你把与虚拟世界中的人物关系定义为打一个好的关系的话呢，你的说法是没错的，不过......”

    段青的神情突然变得严肃：“与npc交个朋友也是关系，与npc结下仇怨也是关系，从这个角度上来说，称他们为npc已经不准确了。”

    “现在虚拟真实的世界已经发展了这么多年，我们也习惯把虚拟世界中的人物放到和我们同等的地位上看待，那么......现实世界中能够出现的关系，这个世界当然也能够出现。”

    “他们不再是我们获取情报的渠道，得到好处的工具，完成任务的条件，而是可打可骂，可敬可佩的人。既然都是人，那么我们能够帮他们的，他们自然也可以帮我们，他们能够欺骗我们的......”段青目光一冷：“我们也可以诈一诈他们。”

    “我们的生活中有关爱，有憎恨，有欺骗，有信任，那么虚拟世界的关系中，这些自然也会存在。”

    阳光依旧温暖，又有几个小孩从远处跑近，也不知是不是刚才跑去说要找那个老头麻烦的那些。段青顿了顿声音，然后将严肃的语气收掉，换回了浑不在意的样子：“所以在我的眼中，刚才那个大叔就是一个铁匠大叔，不管他能给我多少好处，或者是杀了我，他都是一个普通的大叔。站在这样的立场上考虑，我自然能够注意到一些应当注意到的事情。”他摆了摆手：“也做得出更多。”

    钢铁雄心听着这些话，似乎有一些入神。正在此时，孩子堆中散出了一个小孩，他向其他的孩子喊了几句，然后头也不回地跑了过来，段青一看，正是刚才来的路上做鬼脸的那个：“钢铁哥哥，你在做什么？”

    钢铁雄心从沉思中醒来，然后认出了那个小男孩：“哈哈，小科斯，刚才又去哪里去闯祸了啊？”

    “当然是去找那个头发冲天的老爷爷！他唱得太难听了，还每天都唱......”男孩子义愤填膺，仿佛刚才做了一件大好事。然而下一秒，他又换上了一副讨喜的笑脸：“对了对了，我还要礼物！上次你送我的那块石头好好看，但是被约翰抢走了......”

    “没事，下次给你带更好看的东西。你母亲的病还没有好，快回去照顾妈妈，不照顾妈妈的孩子不是好孩子。”

    “今天有给妈妈拿面包呢，爸爸同意我出去玩我才出来的......”

    段青退到了一边，看着钢铁雄心与那小男孩说笑了一阵，又拍了拍他的头，然后推着那小男孩回到了刚才他们进过的铁匠的屋子，目送着小孩进了房间，才转身走来。

    “看来你和他们一家人相处的很不错嘛。”段青笑道。

    “毕竟经营的久了，而且经常受到他们的照顾。”钢铁雄心摸了摸鼻子，然后望向腰间新得到的武器：“不过刚才你说到的那些，我的确没有想过。”

    “不用想得太多，按你的本心来就是了。”段青说道：“你和那个男孩的关系这么好，大概也能掌握到其中的一些诀窍了。”

    钢铁雄心转过头，望着那老旧的房屋：“嗯，我也隐约的有些感觉......”

    “我问你一个问题。”段青突然打断了他的话：“我不知道你接了什么任务，还是有着什么目的，之前看你拿着那个包裹，大概就是这家人需要的任务物品了。”段青用左手托着右肘，右手摸着下巴：“不管当初的交易是怎么达成的，我所看到的情况就是：你帮这家人找来了他们急需的草药，那个铁匠则给了你想要的武器，是吧？”

    “唔，确实是概括得很准确......”

    “那么在你的心中，是想要送草药的心情更多一些呢，还是想要武器的心情更多一些呢？”

    钢铁雄心沉默，然后若有所悟的点了点头：“我明白了。”他笑了起来，声音爽朗：“受教了，陌兄果然不是一般人啊！”

    “很好。”段青也跟着笑了起来，神情也恢复了刚才的轻松，不过那笑容的意味，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

    两个人的笑声越来越大，引来了不少从他们身边走过的路人的目光。他们毫不在意那些人莫名的眼神，大笑着相互对望，心中仿佛有什么认同的感觉逐渐出现，然后堆积起来。笑声渐歇，两人随意地向着别的地方走去，普通的身影和雄壮的身影慢慢向前，渐渐地消失在人群之中。

    暖风吹过，他们的一些后话随之飘来。

    “陌兄刚才说的那些话，应该不是随便乱扯的吧，你的目的是......”

    “那个铁匠没说实话。”

    “哦？这怎么说？”

    “他回头的时候，我看到背后有几个伤疤......那种疤痕，谁敢说是打铁的时候弄上的，我第一个拍他......”

    “这也行啊，那你......那他刚才说的那些......”

    “简单地说，就是我想用他隐瞒的东西作为筹码......嘁，还是别提了。刚才的交涉，现在想来非常失败。那个铁匠，看起来故事很多......”

    “嘿，不要丧气......那个破锣嗓子老头肯定更有故事，你要不要去瞻仰一下......”

    人影在那两个人的身后渐渐拉长，远方的天空中，太阳也渐渐地落山了。

 005 试刀

    “哈！”

    “嗯，大概就是这样，不过需要切实的用出来才算使用......再往前走一走吧，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目标......”

    两人现在位于村子正面那个方向的出口，一条土路顺着这个方向向前延伸，路边有着一些田地，再远一些的地方，稀疏的几棵树木慢慢地显现，然后便是一些树林了。远方似乎是一片花草遍布的原野，一条小河从路旁田地的缝隙中穿过，然后流向原野的深处。河水流淌的声音远远地传来，给寂静的野外带来了一些活力。

    夕阳西下，夜色渐浓，钢铁雄心本想与段青商量着找个地方去休息，段青提出对之前讨论的技能方面的系统的兴趣，说要感受一下这个游戏里的技能，于是钢铁雄心便把他拉到了这里。

    段青本想自己一个人去的，奈何大半天时间的交流，已然让铁兄对段青这个“新人”刮目相看，所以提及到战斗这么敏感的词汇，钢铁雄心当然要跟着来指点一下。

    “毕竟我是你来到这里的第一个朋友，放着你一个让你外出去‘试刀’，我怎么可能放心呢，这个世界还是很危险的......”

    钢铁雄心这么说了，段青也不好推拒，所以此时钢铁雄心站在村子口的路面上，看着段青感受这个游戏的战斗方式，虽然说段青的面前没有任何的目标。

    《自由世界》的自由程度比段青想象的要高很多，比如段青刚来村庄的时候以为村庄的“安全区”设定其实是没有的，或者说实际上是没有的——《自由世界》中的任何地方都可以做任何事，当然包括交流讨论，砍人追杀，或者望天发呆，研究招式和思考人生，甚至是男女之间......当然绝对的自由肯定是有阻力的，先不论某些行为所引发的各种社会问题，若是有人做出过份的事情，无论玩家群体愿不愿意，自由世界的原住民肯定不会坐视不理的，所以说表面上的安全依然存在。

    放到战斗方面上来说，玩家可以在任何时候，任何地点拔出武器，随意挥舞，然后......付出代价——只要你付得起。

    不过通过段青这段时间的观察，这个“新手村”还是非常和睦的，没有见过坑蒙拐骗，打架斗殴之类的事情发生......呃，刚进村的时候那两个人去村外解决的，应该不算。

    村庄不大，但是村民还是很多的，而且看上去都很朴实，加上那些活动的玩家，想在村中做实验技能之类的事，简直是在自己脸上写着“我要找事”的字样。

    在看过了村中巡逻的卫兵的威武模样之后，段青果断投身到维护村庄和平的正义方，为了不打扰安居乐业的群众，只好来到村外舞枪弄棒了。然而作为一个新的不能再新的新人，有一个问题他首先需要解决：他是什么武器都没有的。

    此时他手里拿的武器，是钢铁雄心刚刚淘汰下来的短刃，这把应该称之为短剑的兵器，如同它的名字所描述的一样短，仅比一般的匕首长出一些罢了，上面还附着了许多斑斑的锈痕。

    【粗糙的短剑（普通）】

    【武器威力：较弱】

    【一把遗失在菲尔树屋不远之处的短剑，从铁质剑身的锈蚀程度来看，这把短剑已经被遗弃了相当长的时间，但是依然可以使用。】

    【菲尔树屋已经很长时间没有类似人类的智慧生命居住了，也许这把短剑可以告诉我们一部分树屋被遗弃之前发生的故事。】

    “反正我已经有了更好的武器，这把短剑就送给你了，这东西是我在翡翠之森里面的一个树屋外发现的......”

    “听起来有些奇怪......”段青喘了口气，然后继续摆着一些架势：“怎么想都是应该在树屋内发现好东西吧。”

    “你以为我不想么，树屋肯定也是搜过的，但是......什么有用的都没有，里面已经破败的很严重了。”钢铁雄心叹道：“更何况我肯定不是第一个到的，有什么好货也肯定被之前来过的人搜光了。”

    “所以说，探索者永远是优势的......喝！”段青向侧方横斩一刀：“为什么那么多人抢在游戏开启的第一时间进入，就是这个道理了......啧，这样一想，我们岂不是很吃亏......”

    “关于这个，倒是不必担心。听说新手村都是顺着批次出现的，每次一批新人会出现在某个村庄里，待数量到达一定程度就不会再有新人出现了，他们会继续出现在下一个不知道是什么地方的新手村庄中。”钢铁雄心说道：“这也就是为什么你在哪里都能见到各大行会的小号了，他们想要吸收新鲜血液，就只能这么搞。比如那个，叫什么逍遥世外的......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呵，那个人啊......”

    随着夕阳的落下，周围的光线变得越来越暗，微风中也带出些许的凉意，钢铁雄心指着前方的一处田地边说道：“天马上就要黑了，我们得赶快回去，就用那个试手吧。”

    他皱了皱眉，然后说道：“我保证你现在不想知道，这个世界的黑夜是什么样子的。”

    顺着他的手指的方向，一只青蛙鼓胀着双颊蹲在那里，看上去除了个头很大，和现实中的青蛙没有什么区别。似乎感受到了两人的目光，那只青蛙将身子转了过来，灯泡一样的无辜大眼睛直直地盯着这边，然后下巴如同气泡一样的鼓了两下。

    “呱。”

    段青观察这那只青蛙状生物，点了点头，然后走了过去。走近后才发现，青蛙的嘴有些大。

    “这里的人叫他乌哈，不过咱们玩家习惯叫他......大嘴蛙。”

    “非常形象。”段青表示赞同，然后上前，手起刀落。

    短剑划在青蛙，不，乌哈的头上，并没有如想象中地划出血口，而是被黏滑的皮肤卸开了。

    终于发现过来的人并非善意，青蛙笨拙地发动了反击：他一头撞了过来。

    “呱呱！”

    段青被青蛙撞得一个趔趄，然后稳住了身形，他反射性地看了一眼生命条，那里写着生命：91%。

    这是什么？青蛙撞击？而且还真的能打掉血量？段青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仿佛某些世界观被颠覆了，他气急败坏地跳了上去，和青蛙激烈地“肉搏”起来。

    伴随着青蛙的呱呱声和人类的呼喝声，打斗持续了几十秒钟的时间。最后人类当然地获胜了，那所谓的搏斗自然也是毫无技术可言。段青喘息着，看着憋笑憋得钢铁雄心那张扭曲变形的脸，正经严肃地质疑：

    “这是新手打的怪物吗？该不会是你发现我长得比你帅，然后故意把我领到这里来，虽然我承认我长得确实很帅......”

    “不不不，我是看少侠你骨骼惊奇，肯定深藏不露，说不定为了让我大吃一惊，使出一招从天而降的掌法之类的，区区青蛙怎么会难倒你......”

    段青直直地看着对方，然后突然用左手向前一指：“竟敢看我笑话，是可忍叔婶都不能忍，我要和你单挑！”

    钢铁雄心张大了嘴巴：“......你想干嘛？”

    段青放松了表情：“来来来，随便比划两下，让我感受这个游戏的战斗嘛......不和玩玩打打怎么能行？”

    “你确定？”钢铁雄心收起了笑容：“虽然我才六级，但是......”

    他摸着下巴思索了一下，然后从背后摘下了一块小木盾：“好吧，这样......我也不用武器，就用盾牌挡一挡，你尽管来攻。”

    他慢慢走到土路的中间站定，然后咧嘴一笑：“我会让你感受到这个游戏的魅力的。”

    段青同样也是一笑。

    夕阳的余晖洒落在对立而站的两人身上，颇有一些高手对决的意味，只是下一刻，这种意味就被打破了。

    “啊啊啊啊啊啊！”段青双手握剑，然后发出杀猪一般的嚎叫，狂奔着冲了上去，使出了浑身蛮力的一剑，照着钢铁雄心的面门就砍了下去。

    “哐当”一声脆响，段青趔趄了几步，然后一跤跌在了地上。在他的对面，钢铁雄心收回了持盾的左臂，然后重新摆好了格挡的架势：“本来效果没这么明显，但你的力量肯定比我差很多，所以......这就是格挡的后果了。”

    嗯，力量属性差值与反震力......很科学。

    段青拍打着身上的尘土站了起来，然后听到对面传来的鼓励声：“不要灰心啊年轻的玩家，再来攻两下试试看。”

    “嘁，不用你说。”段青几步上前，然后挥砍，不过这次，他不敢再用那么大的力气了。

    还是木盾格挡发出的脆响，这一次段青没有那么失态了，他的短剑只是被反震力一推，与他的胳膊一起飞了起来。

    段青一咬牙，双手继续用力，朝着那块盾牌继续砍去，然后再次被震飞。

    第二下，第三下，第四下......哐哐几声过后，那块盾牌终于在他的坚持下被震开了。不过段青也停了下来——他保持着想要继续挥剑的姿势，却怎么也用不出来了。

    藏在木盾后面的钢铁雄心，咧嘴露出了一副笑容：“格挡是要花费体力值的，除了一些特殊的招式，一般花费的体力值与力量值有关，不过......”

    他上前一撞，将段青的身形向后推去，然后重新摆好姿势：“你的体力值消耗得肯定比我快，所以你现在什么动作都做不出来......如果我用武器的话，你已经死了。”

    这就是体力值的用法么......很有趣。

    段青抹着头上的汗水，然后回道：“我现在还能动呢！”

    “当然，只需要喘几口气，体力条就会恢复，所以......喂，你还要不要继续啊？”

    “少废话，接招！”段青大吼一声，然后再次合身而上。

    钢铁雄心看着即将落下的夕阳，然后撇了撇嘴，一会要是夜幕降临，他们可就没有闲心继续在这里优哉游哉的研究了。

    再让你试最后一次吧。

    眼前的男人像第一次一样大步冲了上来，心中摇了摇头，他还是做出一副认真的表情，将右臂牢牢的立于胸前，准备给这个再三挑战自己的新人玩家一个小小的教训。然而待到那个男人冲到他身前，他的目光陡然一缩。

    前冲，跨步，两个大步之后，那个男人猛然飞身而起，向前一个跨越，手中短剑朝着钢铁雄心的面门直刺过来。

    这是......跨步刺击吗......钢铁雄心面色一凝，举起盾牌向着这一剑的方向挡去。

    段青暗中一笑，敛去了眼底的光芒。然后突然收起了前冲的姿势，将自己团身抱了起来。

    他的身躯在钢铁雄心脚下的前方落地，然后向后滑了过去。

    惯性在这个世界中有效。

    心中确认了这样的结论，段青作出了球员铲球倒地的姿势，从钢铁雄心的脚旁滑了过去。黄土遍地的路面上顿时扬起了漫天的尘土，朦胧间，一个身影从地面上一跃而起。

    “天真！”钢铁雄心一声怒吼，转身一盾拍出。

    尘土飞扬间，空气中传来一声拳肉交击的声音，然后是一声闷哼。段青起身一个飞跃，然后在空中做出一个漂亮的回旋踢，将拍来的盾牌踢得斜了开来，然后接着旋身的余势，一剑刺向对方空门大开的胸膛。

    这次，轮到钢铁雄心几步后退，然后跪倒在地上了。他看了看自己的生命值，然后捂着胸口，艰难地说：“刚才那个......是吴浩六法中的......”

    “只是瞎用的罢了，不要放在心上。”段青走上前，把他从地上拉了起来：“吴浩是哪根葱，我怎么不认识。”

    “著名的破盾六法啊，因为是吴浩总结的，所以......喂，你真的......”

    “我怎么不知道......算了。”段青低声自语，然后抬头：“这样啊，那我以后也可以自创个青山八法什么的，然后出去随便忽悠两个人，扯个大旗出来......”

    “你以为高手是那么好当的吗......”

    “好当的很，这年头想要出名，办法不要太多......”

    两人笑骂了几句，钢铁雄心这才问道：“好了好了，说正题。感觉如何，有没有领悟到技能？”

    “没有任何的系统提示，看样子......”

    “......不要灰心，以后你肯定会领悟到那些基础技能的。”钢铁雄心依然保持着开心的神情：“估计是因为你属性不足吧，毕竟现在看来属性是最有可能影响这一点的东西......”

    段青思考了一下，然后问道：“话说你的初始属性是多少？”

    “我想想......好像是6、4、5、5的样子，记得不是很清楚了......”

    “什么？你的力量是6？”

    “是啊，毕竟我从事......呃，总之我身体很壮实。”似乎不想说更多自己的信息，钢铁雄心反问到：“你现在的力量值呢？”

    “......4。”

    “有点低啊，那就先升个几级，再试一试吧。”

    “不要把升几级说的像是喝水一样，我已经不相信你了......”

    “喂，真的就像喝水一样，只是后面的......算了，以后你就知道了。”

    似乎是对这方面的讨论没有结果，或者没什么根据下定论，于是段青的在《自由世界》中的第一次试刀，就这样圆满的结束了。

    “天快要黑了，还是赶紧回去吧。”钢铁雄心说道。

    段青没有回答，只是站在原地说道：“你先回去找个地方吧，我想再研究研究”。

    “但是夜晚是很危险的......”

    “我知道，我只是想再试试一些......东西，一会我就追上你。”

    西边的天空一片暗红，周围就要渐渐的沉入到阴影中，光线阴晦的情况下，段青的表情变得模糊，钢铁雄心看了看对方，没有再说什么，而是转头向来时的路走去：“我去旅店那边等你，如果不认识的话，随便找个人问一下就是”。

    “放心，短刃会还给你的。”

    “说了送给你了。”钢铁雄心挥了挥手，声音也渐行渐远：“我像是小气的人么......”

    待到铁兄的身影变得难以分辨之后，段青才慢慢地转过身朝着一个方向走去，那边还有很多的青蛙。其中一只像之前那样发现了注视的眼神，鼓了鼓自己富有弹性的下巴，用耿直的目光望过来。

    “所以说......”段青喃喃地说：“我不喜欢欠别人人情啊......”

    话音刚落，人影猛然前冲。

    呼啸声中，段青来到那只乌哈的面前，然后骤然停下。极动与极静的冲击感同时出现在段青的身躯上，他双手并举，一脚踏出，短刃在昏黑的环境中变得难以辨认，然而在那个挥动中，依然划出一道寒光。

    气势十足的一斩轰然落下，寒光划出的轨迹由青蛙的头部一侧，延伸至身体的另外一侧，片刻之后，那道线陡然绽放出一道血花。

    之前对斩击有着非同寻常防护能力的黏性皮肤，这次没有奏效。

    青蛙被这一斩劈的飞了起来，呱呱地叫着，四肢在空中胡乱挥舞，似乎是想要挣扎的样子，但它的努力也只是让自己的大嘴从朝上变成了朝下，扭过了半个身子。

    然而在它还没有落地的时候，人影已经出现在后方。

    似乎是脚尖在原地一点，然后几个跃动和加速，从后方看去，接近黑暗的天气中，黑影与黑暗似乎融为一体，就像黑色的流光，在空中划过一条优美的弧线。

    流光停顿在青蛙的身后，单手握剑，一记横斩使出。

    剑身虽然遍布锈痕，但是剑尖的反光依然令人心悸。那道光划过一个圆弧，在末端的地方堪堪与青蛙的脑袋重合，然后分离。

    隐约可以看到，短剑划过青蛙身体的时候，持剑身影的手臂似乎抖动了一下，但是与期待中的结果不同，青蛙的身体依然“正常”落了地，但这次已经没有叫声了。

    瞬间攻击......无效。不过这也在意料之中，多么科学的一个世界......罢了。

    打完收工，段青转身欲走，眼角却看到躺在地上的青蛙又抽搐了几下，段青将短剑交与另一只手，反手握剑，然后一记凶狠的上撩：“让你乱瞪。”

    青蛙又一次飞了起来，这次应该是真的死了，因为段青觉得有一股力量流进了自己的身体中，在他打败上一只青蛙的时候也出现了这种感受，这大概就是类似经验值一样的设定了吧。

    “身体的协调力很差......唉，果然已经不认识自己了。”

    人影摇着头，刷刷刷耍了几个剑花，然后收剑，慢慢地向村子的方向走去。中间夹杂着一些低声的自言自语：“无所谓，不能用又能怎样......”

    “又能怎么样呢......”

    起初是说，过了一阵，声音慢慢地就变成唱了。冷风吹过，吹走了某人哼唱着的、不知名的调子。那背影中带着萧瑟，逐渐消失在降下的夜幕中。

 006 旅店

    “陌兄，我又想了一下刚才的事情......”

    “啊哈哈，铁兄，我突然想起一个问题，是关于体力条的设定......”

    ......

    “呃，陌兄，傍晚的时候......”

    “自由世界的夜晚是什么样的？”

    “......你这么突然的问我，我一时间也说不清楚。总之不是现在的你我能够应对的就是了......”

    “也就是说，我们的夜晚就只能这么度过了吗......真是无聊啊。”

    自由世界的夜晚如段青想象之中的梦幻，远比现实世界中明晰的天空中，数不清的繁星闪烁着，像是摇曳的雪花铺在名为夜空的黑布里。即使夜风中带着些许凉意，也不会让人感觉到寒冷，据铁兄的介绍，按照自由大陆的历法，现在的月份是土三月——从现实世界中的经验来看，应该是春季的样子，所以夜晚的温度理应如此，而且应该会越来越热。

    “好吧......”钢铁雄心终于放弃了他自己的疑问：“等咱们等级高了，有了实力，夜晚外出应该就不会有问题了，现在咱们可打不过那些魔化的怪物......”

    他的声音变得非常低沉，一方面是因为他的声音本就如此，另一方面是因为他们现在坐在村子唯一一家旅店的大厅中。

    自由世界的旅店是专为旅人和冒险者提供休息住所的地方，即使是大一些的城镇，有实力或者有势力的人也不会选择贸然的外出，像新手村这样普遍实力偏低的地方就更是如此了。对于玩家来说，旅店就是天然的休息之处，用游戏术语来说，这里就是玩家休息的聚居地，不成文的安全区。

    段青就被钢铁雄心带到了这里，坐在了宽广大厅中的其中一张桌子旁。大厅很大，木质的地板上，摆放了很多像他们眼前这样的圆桌和板凳，廉价，实用，一如这里的饮食，只需要几个埃布里就能够恢复十足的体力。也正是因为这样，每晚大厅中都坐满了休憩的人，为了不打扰到别人，或者说不给自己找麻烦，两人交谈时尽量压低了声音。

    “而且这地方可是天然的交流经验之地，不像村口那样的地方，那里就是个菜市场......”

    钢铁雄心颇为自信地说道：“相信我，在这里多花一些时间打听一些情报，绝对比你去外面做什么实验要强得多”。

    “无所谓，我只是希望你能够解决一下一会的付账问题，我可是一分钱都没有......”

    “不是说过了么，我不是这么小气的人......”

    两人随意的交谈着，中间也夹杂着一些沉默。有心人注意的话，可以发现两个人都不约而同地低着头，耳朵都竖起来的样子——那就是在注意别人说的一些貌似有用的东西了。

    “今天自由之翼的那些人好像收获颇丰啊，听说拉回来了好多战利品，光野猪就有几头......”

    “是啊，只是自由之翼的新人就这么强大，可以想象他们现在......”

    “这话说得不对。那里面的人肯定有老手的，建了新号过来带队不是很正常的事情么......”另一个颇为不屑地声音插了进来。

    “那也很厉害啊。你想啊，一般的行会哪有那么多大神跑下来带队的，忙着升级fm抢地盘都来不及......”

    “这个我倒是听说了，好像公正之剑和他们在雷德卡尔城郊打过一场的样子，听说是因为......”

    “自由之翼是什么？行会名字吗？”或许是觉得那些八卦一般的消息已然没什么太大的用处，段青抬头开始问。

    “......以前不怎么玩游戏吧陌兄，自由之翼可是联盟登记在册的数一数二的大会，实力现在应该能排个......大概第二第三的样子。”钢铁雄心回道：“至于联盟呢......”

    “那个我知道。”段青连忙打断了他：“联盟都不知道，那我也算白玩游戏了......”

    二十二世纪，虚拟技术高度发展的现在，你可以说没见过世面，但你不能说你没玩过虚拟游戏。同学之间，老友之间，见面的谈资也多半出自这里。你在哪个游戏里面担当过什么职业，斩杀过什么Boss，现在都是可以吹嘘的资本。至于因为游戏而发家的人，因为游戏而带动的产业，虽然不胜枚举，但那也从另一个层面上，反映出游戏行业的兴盛。

    但是，现在玩过虚拟游戏的人，没有人不知道联盟。

    虽然来旅店休息的人大多都是玩家，但也并不排除一些自由世界中的本土人士会来到这里。比如与段青他们那桌更远的地方，两个一看穿着打扮就是npc的人也坐在一个方桌旁。一人风尘仆仆，对着自己面前的咖喱状食物猛吃，像是饿极了的赶路人，坐在他对面的那个人，相比较起来就气定神闲地多，他坐在那里，一边喝着酒，一边和他谈论着这个大陆上的一些新闻。

    “听说公国的北方又与帝国又要起战事......”

    “那个啊，据说是因为公国的一些士兵越过了边境线执行任务，被帝国的边防军抓了个正着，帝国驻在这边的大使已经发出了正式的声明，好像是严重抗议......但让我说，肯定又是帝国那边无事生非，我们的士兵躲他们都躲不及，怎么可能越境......”

    “前一阵子不是听说首都那边抓住了帝国的奸细，然后被帝国请求遣送回国吗？那件事......”

    “不知道”，进食的人扒饭不停，说话居然没有受影响，估计是系统赋予的特权了：“霍斯曼总统似乎做出了不予理会的决定，议长帕米尔好像也默许了，但是几个保守派的议员提出了抗议，所以后来那件事的走向就没了下文......”

    “我们现在所处的地方算是公国境内么？”听到这里，段青又问。

    “是的。”

    “名字？”

    “呃，我最讨厌记这些奇怪的外国名字了，让我想想......”钢铁雄心用勺子的一头敲着自己的脑袋：“叫做......爱儿......恩，埃尔......肥腻......不对不对，尼菲......或者是尼菲亚......”

    这是用的什么奇葩的记名字方式啊......段青在心中呐喊。

    “埃尔......尼菲亚，大概是这个名字了。”钢铁雄心自言自语地重复了一遍，仿佛是在说服自己：“叫埃尔尼菲亚公国。”

    “果然很长的样子，居然有五个字......”段青无奈地叹息着。

    还有一个方桌旁，有几个像是本地村民的人在闲聊着。

    “今天乔尔回来，说又见到了那个神秘的猎人。”一个年轻人小声说道。

    “那个‘守望的猎人’？乔尔怕是又去了什么危险的地方吧......”坐在他旁边的人插嘴道。

    “这我可不知道，乔尔也没有提。你知道他的，他只会吹嘘伟大的自己和新奇的见闻。”那人接着说道：“不过这个见闻倒也不是很新奇......”

    “得了吧。”另一个人接到：“那传说中的猎人存不存在还不知道呢......都是些传闻，又没有人能够证明那猎人的存在，叫了人去找也没找到......”

    “哦？这地方还闹鬼吗？”段青听着这些，忽然来了兴致：“或者说还有什么隐居人士？”

    “传闻而已。”钢铁雄心虽然听说过这些事情，但显然不是很有兴致，所以他只是耸了耸肩：“谁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

    时间就在他们的听与说之间缓缓地流逝。从段青这边来说，他确实了解到了很多的信息，比如玩家世界的格局，还有自由大陆的主要势力分布。

    他们所处的地方大概位于大陆的南方，同时也是埃尔菲尼亚公国的南方，公国的北方是芙蕾帝国。两国的关系一如他们听到的不和睦，时常出现不同程度的摩擦，战争也不是一两次了，原因好像也是多种多样，但总结说来，基本可以概括为：抢地盘。

    玩家这边的情况也是一样的，毕竟这样的游戏，势力成型之后都是要走上这一步的。从来没有听说过，有哪一个游戏自然而然的“天下一统”了，大家互相不服气，打一架是肯定的，打着打着就打了一辈子......联盟中很多的知名行会之间的关系也就是因为这样，才会出现现在这种爱恨纠葛的格局。十年过去，几个虚拟游戏打下来，各自之间的恩怨情仇，一本账本算是写不过来了。现在各大行会若是在某个地方争抢地盘，大可在开战之前大吼一声“你在某个游戏里面曾经怎么怎么我们”之类的话，便可足以名正言顺。

    至于是不是确有其事？管他的呢。

    所以段青对这些东西习以为常，见怪不怪，与之相比，另一个问题对于段青来说更为严重。比如这个叫自由之翼的行会，他是不认识的。

    “联盟中排名较前的行会？这个算是问题吗，人尽皆知的事情......算了，随便跟你说两句也无妨，反正都是随便查得到的，回头你一查......”

    两人正在谈论一些当今大势的时候，大厅另一边的几个桌子上，争吵声慢慢变大，然后传了过来。段青两人停止了讨论，扭头望去，只见东南角的其中一张桌子旁，一个娇小的身影站在那里与同桌的人大声的叫喊着，似乎是起了什么争执的样子。厅中的人群似乎是被那边的争吵声惊到，声音慢慢的降低了，于是那边的争论内容就被慢慢放大，渐渐地变得清晰：

    “......不要再争了，这是队长的决定......”

    “怎么可能不争，哪里有这么不公正的决定......”

    “你要为我们队里的利益着想。分配给龙虎兄弟那些装备，也是为了整个队伍的长远发展考虑......”另一个温和的声音说道。

    “我不管你们考虑的怎么样，我的那一份总不能就这么消失掉......”

    “注意你的言辞和态度，梦竹！你只是一个小小的新人......”另一个桌子上的人站起，语气也变得高傲。

    “新人也是人！就算是为了......让他们拿走了那些东西，至少这个月的薪水总要给！”

    “所以说不是和你解释了嘛，现在是特殊时期......”

    “你们当然可以了，我可不行！我干了那么多的活，总不能因为你们要准......”

    争吵声仍在持续，那边的几桌人似乎是一个团队相邻而坐的情势，此时被那边几桌的人共同攻击的，好像是一个女孩子。通过争吵的内容上判断，段青估计又是因为团队所得分配上出现了分歧，也就是俗称的“分赃不均”。

    不过那个紫色的罩袍，看上去有些眼熟啊......

    或许是眼看事态就要被扩大到不可掌控的程度，又或许是那个激动的女孩将要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坐在原来那桌的那个领头人终于也是拍了桌子：“不要吵了！都坐下！”

    “梦竹，我知道你是觉得这样不公平。我向你保证，这次的情况实属特殊，之后我们一定会补偿你的，而且......肯定不会有下次了。”那个人的声音趋于柔和：“你这几天作出的努力，我们都看在眼里，六队对你的辛勤苦劳，那都是铭记在心的。”他指了指旁边那人，那个人也顺势点了点头，然后又指向左手边桌子的方向：“我们也是出于很多方面的考虑，才会作出这样的选择......”

    声音渐渐变得小了，段青这边也就无法听到什么清晰的内容，只能看到那个坐在疑似队长对面的女孩子，双手撑在自己的膝盖上，头埋在自己瘦弱的肩膀中间，那两个肩膀一颤一颤的，带动着后面的连衣帽也跟着抖动。

    那队长指着那边，似乎在做着什么交代，又拍了拍胸脯，作出了什么保证的样子，然后坐在旁边的那个人也加入了劝说的行列，应该也是在那个团队里有着相当话语权的人物。

    按照刚才那个人说的那些，加上现在作出的态度，诸如这样的情况，普通的人也就接受了这样的结果了。毕竟上边的人也给了台阶，姿态也做得够足，作为队长的那个人在那个队伍里的威信显然也够高，之前邻桌的那些议论和不同的意见声，也被他压了回去。吵嚷声慢慢变小，骚动似乎就要这样渐渐平息了。

    一些人已经不再关注这边，继续谈论自己之前的话题，包括段青在内的另一些人依然关注着，想看看当事人最后的态度会怎样。那个女孩似乎陷入了挣扎之中，低着头不断的颤抖着。某一刻，在她的队长正在进行最后的总结发言时，她偏了偏头，看了看她左手边的方向。

    那个方向的情况如何，段青当然是看不到的，然而女孩看到的是两张轻蔑的脸，和得意的笑。

    女孩似乎作出了决定，她站起身，郑重地向对面鞠了一个躬。

    “队长的好意，梦竹知道了，梦竹不想再给你们六队添乱了，所以......”

    属于年轻女生的声音清脆动听，却因为主人的情绪波动，有一些沙哑的感觉，虽然不够响亮，但放在有心人的耳中，一个大厅的距离并不能成为阻碍。当对面的队长听到“你们六队”的时候，脸色变得阴沉下来。

    “所以我还是不待在你们团队的好......”

    对面的两人对望了一眼，还想要说什么，那女孩又抢先开了口：

    “你的意思刚才都表达的很明白，我觉得我也听得懂的，但是我还是觉得这样不太好......不过这是我自己的问题，请队长不用担心。”

    女孩咬了咬嘴唇，本想说的一些话被她咽了回去，然后还是用了颇为礼貌的言辞，作出了她的道别。

    ”再见。”说完这最后两个字，她转身走出了旅店的大门。

    门板的摇动声中，嘈杂也逐渐的响了起来，一切似乎回到了原来的节奏，只有那边几桌不合时宜的沉默，和一些在意的人的评论，仍然证明着刚才那声不和谐音的存在。

    “真是一场好戏啊......”钢铁雄心说道：“那边的那几桌好像是自由之翼的人......”

    “自由之翼啊......”段青重复了一遍，然后笑出了声：“没看出来，铁兄你还有幸灾乐祸的恶质。”

    “嘿，我这么正直的人......只是觉得这种现场炒鱿鱼的情况，实在是太少见了......”

    “那个女孩......”

    “啧啧，没想到陌兄还是个怜香惜玉之人。”钢铁雄心也笑了起来：“不过刚才那边的纷争解决的也算和平，那女的也算进退有序，步履从容，怕是没有让你英雄救美的机会了......”

    “随便说说，随便说说......”

    谈笑声中，两人也回到了之前的闲谈中。不过段青在端起杯子之后，想起了之前的事情，还是微微皱了皱眉。他们两人的位置距离门口还是比较近的，刚才那个女孩经过的时候，段青虽然不能看到她的表情，但还是注意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事。

    比如那垂放在两边的小手，血色尽褪，紧握成拳。

 007 战争的征兆

    “队长，这......”

    “太猖狂了，她以为她是谁......”

    “新加入我们六队的新人......”

    “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以为我们自由之翼是什么地方......”

    “要是她出去胡乱说话的话，会不会对我们行会......”

    “好了！不要吵了！”

    看到那个女孩如此洒脱的走掉，坐在那边剩下的那些人中，一部分人沸腾了起来，有人说那个才来几天就摆脸色自顾自走掉的女孩太不懂规矩，也有人觉得一个这样随随便便走掉的新人，会不会不太妥当，要是她出去乱说一些坏话，会不会对行会的名声产生不好的影响。领头的那个队长应该是一个颇有威严的领导，几个字就把那群情激奋的场面镇了下来。他看了看其他没有发表意见的人，没有多说什么——那都是一些平日与那活泼的女孩关系还算不错的队员。他们现在的沉默，无疑才是眼下应当注意的问题。

    “无极，我知道你的难处，但你又不是不了解她的性格。现在这样，是不是不太好......”沉默持续了一阵，坐在那个队长旁边的人缓缓地开了口，大概是队伍中的军师之类的人物。

    “......无妨。”良久之后，被称为无极的队长吐了一口气：“这样的人到处都是，这样的情况天天都有......你我什么样的大场面没见过，不必为了区区一个新人而改变什么。”

    “我知道你们可能心有不忿。”那队长看着那些沉默的属下，缓缓地说道：“你们觉得不合适的，有问题的，以后尽管向会长那边报告，但我还是要说......”他顿了一顿，环视着自己的队员：“现在这样的安排，是为了最大化大家的利益，也是为了......不打乱我们的计划。”

    寂静持续了片刻，所有人都点了点头。

    “阿龙阿虎，今天这三件装备还是给你们，你们自己商量着办，期待你们的表现。”队长再次强调了一番他的决定，然后转向其他人：“计划不变。熊兄，这方面还是你来安排一下。”他对坐在旁边的人说道：“还是麻烦你了”。

    那被称为熊兄的人点头应是，然后低声说道：“听说行会总部那边传来了消息，帝国的高层好像正在谈论是否开战的问题......”

    “那个我当然也听说了。”那队长挥了挥手：“会长正在密切关注军部的动向，毕竟我们之间还是有些关系的，问起来比较方便。消息现在还没有确定，即使确定了，对我们有没有好处还是有待研究的......”

    “是啊，毕竟我们现在是在公国境内，若是战火烧到这里，也不知会不会......”

    “不会的，距离这么远......”队长摇了摇头：“我们安心做我们的事，让帝国的那些大佬们继续讨论吧，说不定等我们搞定了，他们还没讨论完......”

    “说的也是......”

    那几桌人再次陷入了沉默与思考中，那熊兄再次皱起了眉：“今晚这件事，终究还是对那个女孩不好，我想是不是去找她劝说一下......”

    “劝个毛......算了，你想去就去，我不管了。”那队长不耐烦地回到：“总之，今天的决定......不会变。”

    “以后的计划，照旧。”

    ***************

    “以后的计划......暂时是不需要改变的。”

    芙蕾帝国首都，雷德卡尔。

    兰登酒馆，同样的黑夜，依然是圆桌，只不过这个桌子是处于酒馆内部的房间之中的圆桌。繁华的帝国首都，顶级的酒馆服务一应俱全，只是弱小的玩家，没有几个有资格窥探到这里的全貌。但是基本的包间还是可以订到的，大大小小的房间，各种自由时代的摆设，可以让玩家或者自由大陆的居民，在安静享受美酒和其他服务的同时，尽情地谈论公私之事，而不必担心被他人听到。

    此时，就有几个打扮像是玩家的人围坐在这个圆桌旁，似乎在商讨着事情。从他们身上的装备来看，他们皆是处于玩家顶层阶级的人物。其中一个身穿一身银色战甲，腰边两侧挂着两把银光闪闪的长剑的男人，正坐在中间的座位上。两撇小胡子随着他的话音在空中翘动，配上他严肃的神色，颇有一些上位者的气质。

    自由之翼行会现任会长，自由飞翔。

    “......那样东西，还是目前我们首要的目标。我们现在已经摸到了大概的位置，六队的人已经打探了一些消息，现在他们正在组织人员进行详细的安排，即使战争发生，暂时也不会影响到这些。”

    他将手肘支在了圆桌上，缓缓地低下头：“而且，如果可能的话，我们也许可以在战争中......”

    “现在最关键的是，皇帝和那些大臣们究竟是怎么想的，他们会不会同意......开战。”坐在旁边的一位男性玩家随之说道，他身穿一件白色的袍子，左眼上戴着一片单片眼镜，手里拿着一本书一样的东西。他用手扶了扶眼镜，说话一字一顿，但此时的话音之中却带上了一些忧虑：“以我个人的观点，我还是希望......不要开战。”

    “不要怂啊我们的军师大人！打仗是很有意思的事情！”另一个穿着一身黑色铁甲的人说道。他的发型是向天飞扬的刺猬头，身后背着一把大剑，嗓门也是出奇的大：“男人当志在沙场！不去战场上冲杀一番，如何体现出我等男人的浪漫和强大啊，哈哈哈哈......”

    “不要吵啊铁板！”坐在他一侧的一名女子叫喊着，拍了拍他面前的桌子。她容貌虽然并不惊艳，但大大的眼睛还是非常吸引人的。而且她留有一头火红的长发，虽然穿着一身甲胄，但专为女性设计的轻便样式，在保护一些关键部位的同时，更加凸显了她妖娆的身材。那铁甲男子的id明明写着“半盒烟卷”，女子却叫他铁板，大概是故意给他起的外号：“不要把你这种战斗狂人和我们联系在一起好不好，想要作死你自己去......”

    “嘁，你根本不了解战斗的乐趣，所以说女人......”

    “你——说——什——么——”女人咬牙切齿地说着，看样子马上就要发飙了。

    “好了好了不要吵。”自由之翼一看形势不妙，赶紧出手稳住局面：“战争又不会因为你我的意愿而发生，还是先等最新的消息，毕竟冰儿他们也已经在路上了，让他们回来也是不好。”他坐下吐了一口气：“我们先看看，等小鸟给我们的回信吧......”

    作为芙蕾帝国的首都，雷德卡尔自然是繁华至极，即使是在夜晚，灯火的光明依然把这座几百年的古城照亮得犹如白昼。各色魔法灯光的照耀下，到处都是享受夜晚生活的人群，酒吧，宴会，比武场，游乐场，各式各样的娱乐活动，可以晃花每一个刚来到这里的乡下游子。但在新历795年土3月25日的这天夜里，帝国的皇宫内却是没有歌舞升平，君臣同欢的场面发生的。

    白色的窗棂，金黄色的墙壁，极尽奢华的皇宫大门两旁，除了照例站立着的卫兵以外，还有两个威武的人物雕像，据说这是开国皇帝芙蕾女王身边的两位大将的雕像，它们矗立在皇宫的大门两旁，以示与帝国的荣辱与共。

    像这样的雕像在皇宫内部随从可见，明黄色的魔法灯的照耀下，四周到处摆放着像是士兵又像是军官的雕像。它们对称地摆放在正中间红地毯的两旁，而在地毯延伸的终点，由帝国君王所坐的大椅摆放在黑色高台上，高台向四周延伸，随着台阶的铺展而逐渐降低，随后形成一个更大的平台，然后台阶再次延伸，继续延伸......每个平台都环绕摆放着一些固定的座椅，随着平台的面积的扩大，那些坐骑的数量自然逐次变多。由于是夜晚，魔法的灯火将看似普通的高台周围照得通透，仿佛在上面镀上了一层金色。此时，除了皇帝的位子有人坐着以外，最上面一层平台的几个座位还是坐着几个人的。

    那些座椅的材质自然是极好的，最靠近王位的那层使用的是从魔法时代留下的遗迹之中发掘出来的一种矿石，或许这些石头在当时是储存魔法所使用的材料，但经过了这几百年已然失去了作用，反之变成了一种黑玉一般的原石。黑亮的颜色在这广阔的空间和令人心悸的高度中，显得格外的肃穆。

    而现在坐在上面的人，却显得有些躁动。

    “情报部门的史密斯部员已经返回。经过确认，他带回来的消息，可靠程度是很高的。先生们，你们还在犹豫什么，这可是最好的机会......”

    “不不不，苏萨斯部长，我们在边境西南方戍卫堡垒的安排——你们或者可以称之为发现——是有漏洞的，公国那边可能已经发现了......”

    “那又如何？只要是可能，我们就有理由。至于能力......难道你认为我们的军队没有击败那些松散联盟的杂牌军吗，卡尔德拉宰相？”

    “只要我们没有合适的理由，就会受到你所谓的杂牌军的联合反抗，尊敬的部长先生。”随着花白头发的摆动，一身贵族礼服的老持宰相缓缓摇头，不卑不亢地继续回应着对方的进攻：“那些杂牌的军队的特点，我们非常的了解，我想......你也应该是知道的”，老人不紧不慢的说着：“而且帝国的北方正在发生叛乱......”

    “你应该分得出轻重，宰相。”正在此时，另一个声音从宰相的另一面传来，那是代表帝国军部的最高长官，雷德元帅的声音。

    “那些许的叛乱，只需要我手下一个稍有能力的将官，和一些英勇的士兵，就可以解决......”元帅年事已高，所以须发也已经花白，但他穿着帝国军的将军军服，黑色的底色将军人肃杀的气势完全的彰显了出来。他的声音低沉，但威势却丝毫不减：“但是，如果那些情报确认属实的话，我们确实有必要，用实力......表达我们的意愿。”

    宰相低头，苍老的面容隐藏在了阴影之中，似乎不想再与他们争论下去，又似乎是在思考着合适的应对。但沉默只持续了几秒钟，另一个轻浮的声音插了进来。

    “很抱歉打扰你们的......呃，争论。但是我不得不提醒的一点是，有很多人希望......得到战争。”

    那是坐在角落一个座位上的年轻人，相对于其他几个同一高度平台上的人来说，他的年纪明显要年轻很多，而他的身份相对于在场的那些人，就显得更加的格格不入了——他是帝国民生部的副部长，还是分管水利方面的副部长。

    但他叫西蒙，所以他坐在了这里。

    黑色的长发披散在四周，将他略显病态的面容映衬的更加白皙，一身黑色的燕尾服，那属于贵族的白色手套被他随意的脱下，然后抓在手中轻轻地甩打着：“我们周围，雷德卡尔周围，帝国周围，还有......公国的一些人，都希望发生战争。”

    “哦，我并不是想要就这个话题发表我的判断，诸位。我只想提醒你们，无论你们的最终决定是什么，请你们不要忘记那些人。”

    “那些我的部下查出来的人，那些......想要复辟的人。”

    这一次的沉默持续了更长的时间，就连一开始就在坚持的苏萨斯都没有再说话，四周沉闷的空气声中，另一个轻蔑的声音针锋相对的响起。

    “所以我一直就想说......你和你的部下，都是危言耸听！”

    所有人都朝着说这句话的方向望去，那里坐着一个肥胖的身影。与他臃肿的身材相符，他的身份是帝国的财政部长，菲尔德·帕缪尔。

    “我一直就在着怀疑，你说的那些东西！你这个......”似乎意识到这个场合不适合说出一些词语，因为肥胖而略显尖锐的嗓音顿了顿，然后继续说道：“希望打仗又不是什么坏事，作为帝国的财政部长，我想我是最有权力说这句话的人，因为我知道，我们的国家非常富有，非常的......能打仗。”

    “就算帝国中的那些所谓的主战派在期待，又能怎么样呢？我们有能力，我们有理由，我们有好处......这些还不够吗？那些年轻人想要去建功立业，那就让他们去，反正我们有的是军费让他们去；那些公国的乡巴佬想要跟我们打，那就让他们来，我早就看他们不顺眼了；至于那些你所谓的其他人......”

    肥胖男子的声音停了停，然后陡然放大。

    “都是你的谎言！你的谣传！你的......你编造出来的，臆想中的......幻象！”

    挥舞手臂似乎用了胖子很大的力气，他挤在那个黑色坚实的椅子中，放松了身体，然后开始轻微的喘息起来。那位白皙的青年男子面对他的诘难，始终保持着微笑，因为他自信那胖子的那些言论，其他人不会在意的。

    就在此刻，最高处王位之上的那个身影终于开了口。

    “帕缪尔卿，请冷静。”

    声音不大，却充满了威严，正如那个座位上的中年男子的形象一样，他须发皆张，像是一头雄狮，但很难想象那白色的须发出现在一个四五十岁，正值壮年的帝王身上。

    德雷尼尔·芙蕾·卡德雷夫特，芙蕾帝国的现任皇帝，他穿着一身符合他身份的金红色的帝王服饰，一只手还拄着一根黑色的绅士杖，看似随意的神情中隐藏着锐利的眼神，不时扫过在场的所有人，而在财政部长的攻讦之后，这位雄武的帝王一句话，就让所有还想要说话的人闭上了嘴。因为他们知道，今晚的决定即将出现。

    “继续调查那件事的真伪，戍卫堡垒的那件越境事件......”皇帝沉思了片刻，方才开口：“继续向那个霍斯曼老顽固......施压，让他做个交代。至于那些复辟者......”他冷笑了两声：“就让他们跳几下吧，我倒想看看，他们究竟能做到什么程度。”

    “至于出兵一议，明日交由各大臣......共议。”

    **************

    夜已深沉，来自皇宫的消息传出，酒馆中的几人也放下心来。

    “终于还是没打起来嘛，放心了放心了。”id名为南栀的女子舒了一口气：“这样我们的目标应该也不会受到影响......”

    “这边的担心终于可以放下，但也不要高兴的太早，我们的老对头估计也听到了风声，最近他们好像也有所动作......”单眼镜军师随后泼了冷水，对着所有人说道。

    “哼，江湖......”自由飞翔冷笑再冷笑：“自从塔尼亚的事情过后......早晚让他们吃点苦头......”

    被叫做铁板的汉子在一边偷偷地吐了吐舌头。他所了解的会长每次作出这样的冷笑时，都是他自信不足的表现，毕竟那也是压了他们很长时间的联盟第一行会......

    “对了，不知道你们听说了没有，那个人今天上线了......”

    想到宿敌，一件传闻突兀地闪现在他的脑海中。当时听到这个消息，自己下意识是不信的，所以也就当成了闲言碎语一般的耳旁风，但现在既然想起，于是就随口说了出来。

    “哪个人啊......”

    “你这么说，谁听得明白......”

    众人迷茫的回应，似乎也给了那块铁板些许的抚慰，他大笑着说道：“果然是谣传啊谣传，我当时就说怎么可能，哈哈哈哈......呃，你们怎么了......”

    汉子的声音逐渐的变小了，因为其他人好像从他的问题中想到了什么，表情变得奇怪起来。自由飞翔先是一愣，然后逐渐变得肃穆。

    “你是说......那个人......？”

    “那个三年前的......”

    空气中有些凝重，仿佛心有灵犀一般，几个人没有将各自的答案说出来。他们互相对视着，都从彼此的眼神中看到了一丝侥幸，和如临大敌一般的紧张感。

    “喂喂，难道你们也听说了......”汉子呐呐的开了口，声音也不复之前的豪爽：“难道是真的......”

    大家都没有说话，气氛变得愈发低沉，那女子仿佛想要甩走这些不快的感觉一般，甩了甩头：“肯定是传闻啦......”然后走出了房间。

    “喂喂，栀子你去哪里，等等我......”铁板像做错事情一般的追了出去，声音变得越来越远。单眼镜却是皱着眉头原地坐了下来，低声说道：“如果是真的......”。

    “找些人将这件事情放出去，看一下群众的反应，顺便......也试探一下。”

    向某个下属做出了一些交代以后，自由飞翔走到窗边，看着夜色中繁华的都城，想着行会的计划和突如其来的传闻，一时间心中纷乱如麻。最终也只是抬头，望着不存在于现实中的璀璨星空，叹着气摇了摇头。

    “他回来了......吗？”他喃喃自语：“那个传说......”

 008 发生过的邂逅

    从游戏舱中醒来，段青搓了搓脸颊，清醒了一下自己的意识。

    只是经过了一晚，但是心中却感觉经过了一天之久，虚拟真实的游戏，就是这么容易让人产生这种时间上的错位，然而具体的比例，每个游戏都是不一样的。段青也并不知道自由世界的时间与现实时间的比例，但是经过这一晚，大致的比例还是有了一些印象。

    不过现在想起这一晚的经历，确实是有些精彩。

    见识了那个世界的玩家和人，交了一个不错的朋友，稍微找了找感觉，还有......见到了一个有趣的女孩。

    那是之后他们两人就餐完毕，走出旅店之后的事了。希尔芬旅店的门口，依然是一条小巷，不过由于旅店占地面积比较大，所以本就不规律的巷道，在旅店门口这里出现了明显的转折。旅店门口与左右方向的通路，形成了一个三岔路口，而在右前方巷道不远处的房舍边，那个之前愤然出门的紫袍女孩坐在一道木门前的小台阶上。她侧对着这边，双手抱膝，头埋在其中，一副可怜失意的样子。此时的她并没有戴着兜帽，金黄色的头发在脑后束成一条马尾辫，此时也软软地趴在女孩后背上，一如主人的心情一样。

    按照现实生活中的概念，现在大概是自由世界夜晚的八九点钟。虽然夜风微凉，但周围还是不时地有行人路过，有玩家也有npc。段青二人驻足观看的时候，也有旅店里出来的人劝说过几句，其中一个看上去像是刚才吵过架的某个队友，估计想要安慰她一下，或者说服她回心转意，但女孩依旧那个样子，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估计也没有理会他。段青和钢铁雄心对望了一眼，钢铁雄心还用大拇指指了指那边，然后做出一副“你行的”表情，那表情要多暧昧有多暧昧，完全不符合他铁塔般的形象。

    那个女玩家好像就是之前在巷道中遇到的那个拖着野猪的女孩，虽然段青当时并没有看到她的样貌，但作为来到自由世界以后仅有的几个深刻的印象，他还是能够确定这个被自由之翼赶出的玩家应该就是之前的那个人。

    要不要去认识一下呢......看着那条在微风中轻微颤动的金色发辫，段青犹豫了一阵，左右看了看已经没有多少人，于是向前迈了两步。

    然而命运女神依旧没有给他们两个人认识的机会，还没待段青走上前，那个名为梦竹的少女好像是突然想通了什么，忽地一下抬起了头，虽然眼角中隐约还有一些泪光，但是冥冥中透出的眼神，仿佛在向其他人说明，她已经不再沮丧。

    她紧抿双唇，眼神逐渐变得明亮，随着双手的握起，精神与活力仿佛重新注入到她的身体中。她的两手紧握着在胸前，然后上下摇动着，像是在给自己加油打气的感觉，然后看着旅店的门口方向瞪了瞪眼，露出气愤与不屑的神情。她望着那个方向，嘴里咕哝着什么，约莫是又在碎碎念那个团长竟敢如此对待自己，然后好像才发现旅店门口这边有两个人，其中一个高大的家伙站在后边一点的地方望着天空，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另一个瘦一些的家伙正在望着自己。

    女孩子心情这会儿肯定是不好的，但是看她那精神奕奕的眼神，大抵已经从之前的打击中脱离出来。她睁大了眼睛，瞪了瞪一直望着她的段青，警告的意味不言自明，段青只好无辜地笑了笑。

    于是女孩更生气了。

    不过她当然是不认识段青二人的，大概也就以为是两个路人在围观自己，想了想之前被他们看到的颓废的样子，女孩的脸不易察觉地红了红，觉得这种无助女人的样子完全不符合自己的形象——虽然在这样昏暗的光线中，脸红这样的事情别人一般也是看不清的。

    恼羞成怒之下，女孩朝两人瞪着眼睛努了努嘴，再次做出警告的样子，不待对方反应，又觉得这样子有些自欺欺人，于是“哼”的一声，戴起兜帽，转身朝着巷道的远方走掉了。

    胳膊摆动的幅度很大，而且好像有些顺拐......望着那个女孩的背影，段青忍不住笑了起来。

    之后的情形也就是一些细枝末节一般的延续。认为搭讪失败，后面的钢铁雄心大笑着拍着段青的肩膀，一边叫他不要放在心上，一边说着“这就是青春”感叹着年轻人生活的丰富多彩。段青也只能无奈的摇头，这种调侃式的玩笑也就随意地无视，本来就是八字还没有一撇的事情，当了真可就真的傻了......

    两人随意地交谈几句，交代了各自的打算，也说了一些以后会有好运的祝福之语，之后就随意分别，各自下线了。当然，好友自然也是交换了的。

    虚拟网游盛行的年代，实名也是必然的趋势，只不过为了能够让玩家能够保留选择与隐藏隐私的权利，一般的游戏中都会让玩家选择通过的好友形式：普通或者实名。普通的形式下，玩家之间能够看到的就只是游戏中的id，而实名形式下，能够互相看到的就多了很多，譬如真实的姓名，最近玩过的游戏和取得的成就等等。

    如同上个世纪最初的年代，人人家里都有几台电脑或者主机一样，游戏舱是现代人娱乐必备的设备之一。游戏舱相当于家用的电脑，属于连接各个平台的终端，各大游戏公司和厂商研发出来的几乎所有的虚拟真实类游戏，都能用这个游戏舱来实现连接。在技术已经趋近完美的这个时候，游戏终端的统一，自然也就使得好友、交流等平台趋于统一，或许你在这个游戏结交了一个实名朋友，待下线一查，你们居然同时也在玩另一个虚拟游戏甚至更多......然后游戏世界中的社交就会更为广泛，两人的朋友关系就会变得更好。

    当然，这样的情况也很有可能发展为：一个游戏中加的好友，到了另一个游戏中发现居然是仇人，然后......后果可想而知。

    实名还是不实名，是玩家自己的选择，而这个问题也间接促使了各个势力的产生——为了互相之间的信任和兄弟情谊，也为了避免类似撞车的事情发生，相熟的人也就逐渐变得更相熟，逐渐变成了“亲友团”，进而形成了各大行会。虽然这种不得已排外的形式有着诸多的弊病，但不得不说，这种团结的力量十分强大，而且虚拟游戏乃至联盟发展成熟了这么多年以后，竞争和优胜劣汰的法则将那些并不足够强大的行会淘汰，留到今日的强者，也就是能够在联盟榜上留名的那些，自然有实力能够在保住自己这一方利益的同时，在新游戏出现的时候依旧独霸一方。

    联盟发展了这么多年，除了任用具有足够威信的明星人物和权威人物来主持大局以外，也尽量制定了一些宽松的约定以维持行业内部的秩序。另外，联盟在筛选具有足够实力的行会，制订排行榜的时候，也尽量使用综合的实力评定以服众，并每隔一段时间在那些比较火热的游戏中办一些比赛，用成绩来界定各大行会的真实力量。

    以现在的行情来看，《自由世界》里必定是会办比赛的，虽然它已经开始了相当一段时间了......段青心想，然后翻了翻他游戏舱上的系统。

    各大知名游戏，玩家推荐榜，火热新游榜......还有交流中心，就像内置的聊天工具一样，文字聊天语音聊天视频聊天，甚至还有对话组和直播平台......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各大游戏的交流平台，综合的新闻、联盟的动向和各个版面上的、各类游戏最新的消息，都能在这里找到。

    可以说，这里囊括了玩家需要的几乎所有的信息，其信息量之庞大足以淹没任何一个新晋玩家——当然不包括段青。他也算是老手了，虽然这三年已经不再涉足，关于那些职业的，休闲的新闻啦轶事啦基本都没听过了，这段时间关于虚拟游戏的玩法，虚拟产业的发展等相关方面也都已经落伍，但他也不在意，这些东西只要他愿意，早晚都会拾起来的。而且他只想玩一玩游戏放松一下，所以他只是关注那些关于《自由世界》的内容罢了，毕竟他现在在玩这游戏，而且他觉得这个游戏......不错。

    当然，好友那边的在线状态自然是关着的。

    随意地翻着一些新的活动消息和内容，某些不知是真是假的攻略，一些自称是第一梯队的玩家的心得——究竟人是真的还是假的他也不知道，反正几乎都不认识——他翻看着，顺便回顾着亲自体验下来的一些心得，做着一些总结，还回想着......下午安装游戏舱时的那些情景。

    段青近三年没有碰过虚拟游戏了，无论从哪个方面上来讲，现在想玩虚拟游戏的话，自然需要重新订一台设备。于是，他将自己仅存的积蓄作为“祭品”献上，不仅获得了一套最新的游戏设备，而且同时获得了送货上门服务服务服务服务服务。下午游戏公司那边送来的时候，自己当然也是非常上心的。然而当设备被搬上来之后，事情终于还是发生了一些转变。

    科技迅速发展的时代，随着虚拟技术的不断改进，游戏舱的设备自然也是更新换代的，搬上来的新设备当然也是最新的游戏舱，在改进了感应技术与投射技术，使用了更先进的连接用法的同时，为了保证玩家的游戏体验和舒适的体感，游戏舱的结构也被设计的更符合人体工程学，也变得更为......轻巧。

    段青自然是不知道这些变化的，设备搬进房屋的时候，他看到那个比他“老旧印象”中小了不少的游戏舱，以为是公司那边搞错了。

    其实新的游戏舱为了改善用户体验，自然也是在这个方面下了很多功夫的，具体到设备方面，也就变成了各种类型的游戏舱，适合众多不同需要的玩家群体，什么舒适版，优化版，豪华版，发烧版什么的，应有尽有，一应俱全。但是以段青目前的财力，咳咳......能买下一个已经是谢天谢地了，那设备的各种参数，也就是理所应当的“标准版”。

    或许是花的钱少，心里有些虚；或许是各种社会生活的锻炼，让他在面对问题时更为谨慎；更有可能的原因，大概是段青处于失恋之后的“痛苦期”。总之面对这个明显与他认知“不同”的游戏舱，段青理所应当而又大言不惭的发出了质疑。而游戏公司的员工，对于像段青这样找事的人估计也见过一些了，虽然心中不屑，但还是本着职业操守的良好态度，和颜悦色地作出了解释。不过这等解释，放在自诩老手的段青眼里，自然是不够的。

    争执与僵持终于出现。段青见时机已到，正准备联系那边的客服打算“理论”一些什么，对方突然提出了新的交涉办法，说是他们公司的项目经理正好随行监督工作，这时候就在楼下，问他同不同意由他们的领导出面解决此事。

    段青“有理在先”，自然毫不畏惧的一口答应，正考虑着凭借着自己的经验，一会压榨一些好处出来的时候，楼下传来了高跟鞋上楼的嗒嗒声。敲门声响起，大概是那个所谓的经理在下面等得不耐烦，也兴许是猜到出了什么意外，自己上来查看情况了。

    段青拉好了长脸，摆出一副“你们欠我钱”的表情，打算给人家来一个下马威，可是一开门，那副黑脸就变成了......惊讶。

    门口站着的是一个漂亮优雅的女性。她身穿印有天翔公司特有标志的白色工作服，但独特的黑色袖口与高耸胸口上特殊的线条设计，又显示出眼前这个人身份的不同。黑色如缎一般的长发瀑布般披在身后，被后背上的白色映衬得更加明显。在额头前方的整齐刘海下，是一副无框方形眼镜，或许也是因为眼镜的缘故，她眼睛的线条柔和而狭长。此时她一手垂放，一手扶腰，眼眉微微弯起，配合着竖挺的鼻梁，鲜艳的红唇，略微翘起的嘴角，摆出了一副标准的微笑。

    随后，属于女性的柔美声音响起在段青耳边，如同清冽的山泉一般，冰冷而令人振奋。

    “你好，我是楚灵冰。”

 009 不安的算计

    “总之你们看着办！”

    一段时间的谈判之后，段青还是使出了多年来摸爬滚打学会的耍赖经验，不然在那气质凌人的女经理面前，怕是要露怯的。

    而且现在已经是骑虎难下，不得不坑了。

    “无论如何，我在网上订购的时候绝——对以为那是个Advt版，现在你们现在送来的这个我怎么可能满意......”

    由于经济方面的原因，段青租住的房间自然简陋，虽然在这个时代，再简陋的房屋与上个世纪相比也是非常豪华的，至少面积足够大，房间就有好几个，但问题是很多房间都是空的，除了他的卧室，客厅中能够看到的也就是几张沙发和一张茶几而已，多余的电子设备都欠奉，更不用说室内装饰之类的东西了。与其他的家庭相比，他的家的确是可以用简陋二字来形容。

    招待的东西自然也是没有的，在那女子与段青相继坐下，相互询问了问题的情况，摆好了车马之后，段青就开始了既定的“敲诈”行动。

    “我晚上还急着用呢......”

    “这位先生，我们接到的订单确实是......”

    “好了，我知道了。”

    柔美的声音响起，配合那端庄清冷的态势，交叠放在膝前的双手，以及专注看向对面交涉之人的眼神，这位自称天翔公司经理的女人，瞬间就完成了震慑全场的效果。至少站在她身后的那几个员工，马上就停止了与段青的理论，场面上一时间安静下来。

    段青却是依然淡定的。他开始使用面无表情的脸来应对前方的美女，然后继续无情地摆出自己的獠牙：“你们需要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

    女子注视着这张脸，似乎想要将之深深地记在脑海中，目光冷冽犹如冬天。她保持着标准的姿势，婀娜的身体向后一直，头也不回的低声问道：“这位先生的订单，确实是标准版的吗？”

    “是的，小......经理。”

    那几个下属完全没有感受到那一靠的风情，而是齐齐地立直了身子。那就像是一群紧张观察着上司的反应，然后被上司突然的动作吓到的情形一般。虽然现在这个情况下，他们的女上司是看不到的，只有段青能够看到他们的拘谨。

    看来这个女人的身份有问题......

    听到下属的回答之后，女子也不再说话，只是看着段青，似乎在等待着对方做出解释。后者依然强撑着“我是大爷”的样子，不屑一顾地冷笑一声：“哼......”

    “也就是说，我订购的是一个标准版是吧？呵呵......我再次重申。”段青将上半身前倾，两只手肘撑在膝盖上，然后支着下巴，慢条斯理地说道：“我在网上订购的是Advt型，我当时还在想，你们公司卖的真是便宜，而现在......”他的声音顿了顿，然后若有所思地抬头望着天花板。

    “我记得你们的网上店铺，排版似乎颇为复杂。广告，招商，还有产品说明，恩......我记得还有推广链接，好像是自由世界的宣传......不过我在找到我需要的设备的时候，确实仔细翻看了那些参数还有示意图，确实是高级货。啧啧，还有那诱人的价格......”

    段青微笑，那笑容透出一副自信时的胸有成竹......和得逞时的阴险狡诈。

    “所以说现在的事实就是：我在贵公司的网店上看到了你们的广告，看到了令我满意的设备和诱人的价格。或许是我看花了眼？或者是你们的排版和链接出现了问题？或者是，你们的广告没有写得让我们这些消费者......看得懂？”

    段青直起了身：“你看，仔细想一想的话，情况就是这么简单，但是现在的结果......令我很不满意。”

    “我也没有多么为难你们，我只是想简单地继续实现自己的购买意向，拿到我想要的游戏舱，否则......我很怀疑你们公司存在虚假的广告，以及——诈骗行为。”

    周围的空气有些升温，源于后面那几个员工身上散发出来的愤怒。但这不包括那个女人，她周围的空气依然犹如冬天般寒冷。

    女子表情不变，就像是已经被寒气冻结一般，声音也变得缓慢：“我......冒昧的问一句，这位先生，您的家境......并不好吧。”

    段青的神情也冷了下来，但语气却更加愉悦了：“不用担心，我的家境非——常——好。”

    女子的话语更为缓慢，就像吐气声被冷冬凝结了一般：“那么......您买这个游戏舱......是为了......”

    “当然是玩游戏喽，怎么可能有别的用途呢......哦，您担心我会送人是不是，不不不，我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那么多好游戏等着我玩，我怎么可能会放弃它们是吧......”

    看着对面愈发冰冷的脸色，段青扯得更流畅了：“话说回来，我的经济能力如何，好像属于我私人的问题吧，请在座的，呃，还有在站的诸位不必费心......至于我要拿来玩什么，好像就更不是什么非常重要的问题了吧。不过作为一个前游戏爱好者，我非常乐意与你们交流一下游戏中的经验和心得，所以我也不介意和你们说一说......对了，刚才不是提到一个叫《自由世界》的游戏吗，听说好像很火的样子......”

    “您......打算玩《自由世界》？”

    “呃......”

    就像嗓子被卡住了一样，随着这句突兀的提问，流畅的扯淡突然停止了。一时间，某种莫名的不妙感从段青心上划过，仿佛本应掌控在手的局势，突然被什么东西扭转了。但是段青的思绪在脑中转了好几个来回，却没有发现什么问题。

    但是那女子依旧看着他，然后把周围的冬天化为了春天。

    初见面时的制式微笑重新回到了她那美丽的脸庞上，只是其中多了一些其他的意味，语气也变得快速而又轻松：“嗯，您打算玩《自由世界》......”

    “是......是的，有什么问题......”

    段青愈发地觉得情况不妙了，他的表面上依然是一副坦然的神色，心中的疑虑却越来越重。

    有什么地方不对......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被忽略了......

    但在他还没有发现问题在哪里的时候，那女子已经作出了惊人的决定。

    “这样的话，确实可能......是我们公司的过失。”

    “我代表天翔公司对您表示由衷的歉意。”

    “如果您不介意的话，由我来做主，再给您送一台符合您标准的Advt版游戏舱，您觉得......如何？”

    女子身后的下属们震惊于上司的退让，其中一个甚至顶着压力想要上前，一副想要阻止却又不敢的样子。段青同样也是震惊的，但他的心境自然与他们不同。

    事已至此，按照段青的性格和刚才的“大好”形势，要他得寸进尺地开口要一台豪华版的游戏舱，他也是做得出来的，即使对方是个美女......但是心中的疑虑就如同警钟一样阻止了他的进一步行动，那几个问题，对方瞬间转变的表情和语气......

    段青犹豫了一下，终于点了点头，同意了这个处理办法。于是女子开始回头，吩咐下去具体的工作。

    问题解决了，女子站起身准备离开，走到门口的时候回头又看了段青一眼，柳叶一般的眼睛斜视着他，让段青的汗毛不自觉地竖了起来。

    良久，她再次微笑：“祝您......游戏愉快。”

    “啊哈哈哈，谢了。”

    之后的时间里，段青一直心神不宁，为什么赚到了天大便宜的自己，最后却有一种上当吃亏的感觉？难道之后他们打算送一个有问题的货物过来？或者是更标准的标准舱来恶心自己？

    心中依然思考着哪里有问题，但手头的事情还要继续，而且想到最后仍然是没有头绪，渐渐的也就放弃了。等新的游戏舱送来，他检查了几遍都也没有发现潜藏的毛病，心中的疑虑也就被慢慢放下。不过等连接设备完成，安装系统，做好了诸多准备之后，原定晚7点上线体验游戏的计划终究还是被耽误了，等到段青进入游戏后，这些问题也就完全随着抛之脑后......

    另一方面，段青居所的楼下。

    女子下楼后，来到自己的rtg跑车前。

    这个悬浮车的品牌在这个时代非常驰名，价格自然也是极贵。但只要是识货的人，还能从车子部分部位的特殊之处，看出这车子与一般rtg的区别：这辆rtg，怕是定制的。

    拥有这样车子的人，身份的尊贵可想而知。但是如果你对这个时代的各方面有所了解的话，还是能够看出这里面存在的问题。

    在游戏事业急速发展的当代，一个游戏公司的项目经理固然是非常高档的工作，但是如果这个女子拥有这样的跑车，那这个工作就有点低端了......简单地说，就是收入与支出完全不相符。

    女子走到车前，回想着之前的事情，咬了咬牙，气愤那个男子的狡诈和无礼。然后又想到了什么，又渐渐地露出了微笑：“哼哼......”

    今天收到了消息，那个徐良宇好像要调到自己这边，帮助自己的工作。那个人......能力不错，做事不拘一格，精于算计，也不缺乏关键时刻敢于担当的勇气，这两年据说也做出了不少的成绩，尤其是之前天翔集团吞下祥瑞集团资产萎缩而空出的市场份额的时候，他在其中出了不少力，甚至挤走了原本想要分一杯羹的龙飞空......

    但是在她的内心中，这是一件令人极其不高兴的事情，因为那个人私下里作出的那些事情，让她明白了他的潜藏的目的。姓徐的做出那些事迹的时候，父亲大人也对其表示出了善意，可能也是因为自己强势推掉了身上的枷锁，父亲急于想要给年龄渐长的自己早些了结此事，也有可能是父亲看自己过于野性，想要找个人来压制一下自己......

    但她好不容易自由到现在，怎么可能同意这种事！

    之前徐良宇也和自己见过面，表示出了某种程度上的“善意”，但他心中的想法，自己怎么可能察觉不到。而且近三年在天翔公司的经营，内部和对外的走向，人事的安排，权势的积累......一切都是为了做出成绩，实现自己承诺的同时，让集团高层的那些人闭嘴。这些年的计划，基本算是顺利实现了的，就连总经理都要对自己恭敬有加——当然不是因为自己的身份，而是自己的实力了所作所为带来的权威。

    然而，这个姓徐的人来，在她的计划之外。她明白这些，所以非常的不高兴。

    下午那个人来公司报道，她不想见到他，所以借着巡视工作的理由离开了公司本部。给那个人下马威的同时，也算是给自己散散心，结果又碰上了这样的事情......

    好在这个人......她拿起了订单表，翻出了他的名字：“段青是吧......哼哼哼......”

    想到之后可能发生的一些事情，女子摘下了眼睛，掩嘴偷笑了起来。如果让路过的人看到她这时的笑，也会沉醉于这美丽的笑容，丝毫不会察觉到寒冷——即使是冷笑，放在这种气质的美女身上，自然也无法让人感受到阴冷的意味。

    仿佛证实她那些“小心思”的无力，身上的通讯球不合时宜的响了起来。

    “喂......是会长啊......”

    “今天有些事，可能会晚一些上。”

    “......是吗，从哪里听说的，消息的来源很重要......”

    “唔，那个东西在哪......”

    “翡翠之森？没听说过......一会上线的时候......”

    白衣的女子说着话，打开了自己的车门，坐到了驾驶座上。但是车子依然没有发动起来，她只是坐在那里，继续与通讯那头的人讨论着。

    “这样啊......那好......”

    “详细的情况，需要注意的地方，一会你用游戏里的邮箱功能发给我吧，我需要仔细的看一下......”

    “人选......当然是......什么，还有那个姓徐的？”

    尖利的声音陡然放大的同时，电话的那头似乎也沉默了下来。女子注意到了自己语气中的失态，于是压下了心中的不快：“徐......良辰美玉的参加，我当然......是没意见的，不过我依然保留自己的一些想法，而且这次的任务，必须由我全权指挥......”

    “嗯嗯，好的，我当然会去......”

    通讯声停止了，女子思索了一阵，然后叹了一口气，像是想起什么一样的偏过了头。

    透过侧前方的玻璃窗，她看着楼上的某个地方，某种什么东西得逞的笑容又回到了脸上：“以后再找你算账，反正有的是机会......”

    她发动了车子，然后离开了这个地方，声音随着跑车的驶离而渐行渐远：“希望你能给我带来一些乐趣。”

    “你跑不掉的......”

 010 魔法时代与魔法师

    平淡的几天过去。

    白天的段青在家是无所事事的，之前没有决定玩游戏的时候，段青曾经做过在某个媒体平台为别人代笔的工作。本着之前的经验和胡乱的臆想，写过一些不知所云的评论，搅乱了舆论导向的同时，也给自己挣了一些口粮的钱。再加上之前帮大厨打下手，以及看门护院当保安的生计，配合平日里的省吃俭用，也是攒下了不少的老婆本供其使用。

    但是那个女人最后没有变成自己的老婆，所以他现在有了挥霍的资本。

    躺在游戏舱里浏览各种平台，观看视频，做做灌水党或者围观党，又或者出门随便走走，散散心，思考思考名为分手的悲剧之后，自己希望的生活。话说回来，这几年忙碌于这一隅之地，很少有好好的看过周围的事物，这一段时间的放松，着实让他重新认识了一下他生活四周的样貌。例如前面街头有个门面的蒸包就很好吃；他所居住的小区后面居然有一个广场，晚上还有不少人去锻炼；距离他租住的小区三里之外，还有一条小河，不过河水并不清澈，也不知是哪年治理留下的尾事；还有他以前忙碌时经常路过的那个快餐店，最近好像因为事故关门了的样子......

    这个时代的科技虽然已经极度发达，但日常生活中该有的东西依然存在，毕竟喜欢逛街买东西的人依然很多，喜欢自己当吃货的人更多，相比较之下，喜欢玩游戏的人的数量虽然不如更广大的群众，但虚拟游戏产业的泛滥依然带动着所有人的热情，至少此时的段青，一直没有忘记自己对那个世界的热爱。

    然而当他走在大街上，看着形形色色的人从自己身边经过。那穿梭而过的悬浮车，驾驶座上戴着墨镜的时尚女郎；那牵着小孩子的手，向着四周指指点点的少妇，偶尔还能够看到年纪相若的男子陪伴在周围，俨然一家人的样子；与别人通话中的，匆匆而行的上班族，还有背着双手驼着背，从花园中走过的老人......每当他看到这些，他总是能够感觉到自己从虚拟游戏的那个世界中脱离出来，切实的感受到现实生活中的真实。

    然后觉得孤单，然后觉得悲哀。

    “或许这辈子就这么平凡的过下去了吧......”虽然这些年有过努力地奋斗，想要平凡的成家立业，娶妻生子，与过去的自己划清界限，同时为自己的未来画一个句号，但近三年混日子一般的拼搏，和前女友无比现实的抛弃，让他多多少少有一种被现实世界疏离的孤立感。

    拜这几年的经历所赐，段青并没有轻易的放弃找寻生活的支撑点，同样因为这个原因，段青对于未来的生活依然迷茫。

    所幸相比较于这几天散心的感悟，段青在《自由世界》里的收获更多。

    其实那第一日黄昏时分出去的几次试验，段青就已经升了一级了，毕竟那几只乌哈所处的位置是钢铁雄心故意拉到那边的，光论等级，就比村口那些给新手练手的野兔子强了一些，经验自然也多了一些。

    然而钢铁雄心也曾经郑重而又得意地说过，前十几级是比较好练的，因为所需的经验也比较少。到了十几级之后，所需要的经验就会成几何倍的增长，那时候就是玩家稳定实力，外出探险的大好时机了。

    简单地说，就是升不动了，就找些别的事情去做。

    一个六级的玩家与你谈论十几级甚至之后的事情，还对这个世界的事情了解甚多，对于段青来说，疑虑自然是有的。段青也对这个事情隐晦地进行了询问，得到的答复却有些令人意外。

    “哈哈，因为我玩过啊。”

    原本以为会得到一个“我查过很多资料啊，我看过很多攻略啊”，甚至是“我是个天才啊”之类的答复，结果却是合理而又平凡：钢铁雄心是一个老玩家。

    其实很多游戏，尤其是网络游戏里，总会存在一批这样的人。因为各种各样的理由，比如之前玩的不好啦，自己的职业玩腻了或者完美毕业了，想要体验一下别的职业啦，因为某个版本更新，突然发现某个职业很好用很强势啦......然后他们就会果断地放弃之前的职业，练一个小号重新开始，并运用自己老道的游戏经验，迅速地让自己更为强大起来。

    当然这里面还有一个更有可能的原因：之前玩的混不下去啦，只好删号重练......还好钢铁雄心属于前者那些。

    “虽然自己不算是高手，但之前玩的那段时间，等级也算是第一梯队的。但走的是双剑路线，左右耍着两把剑虽然很爽，但总觉得不是自己的风格......”

    当时的钢铁雄心回答的时候，挠着后脑，一副不好意思的样子：“如果越走越远，估计以后可能会后悔，所以就......”他用一只手在自己脖子那里划了一下，口中发出“喀”的一声：“重头来过了。”

    见到段青看着伟人一般的眼神，铁兄兴许是更不好意思了，赶紧摆了个poss：“果然大剑才是男人的浪漫啊，哈哈哈哈......”

    果然还是个单细胞的男人......段青眼皮耷拉了下来。

    这几日段青还是有好好打怪升级的，随便混了几级，同时也学会了拿着怪物的尸体去村子里换些生存用品，同时搞一搞关系。比如村口的费玛阿姨就曾经送给自己几只水袋；铁匠隔壁一条街的乌舍大叔大笑着换给自己几个卷饼，还兴奋的让自己以后多光顾一下自己的生意；中央小广场的杂货铺子看自己混的可怜，给了自己一些装东西的布袋——看那老板一脸的奸相，值钱的东西想必是不可能了......当然还有那个铁匠，这大概是段青认识的村民中关系最奇怪的一个了。

    每次段青过去，铁匠看到他时，都会收起平日里的和善面容，面无表情的坐在一边喝水。但是他也不赶段青走，有时也不排斥和段青聊上一聊，说一说平日里的村中生活，谈一谈大陆的局势，甚至会聊一些关于战斗的心得和体会——当然这不是他想认一个徒弟，而是段青刻意引导话题的结果。

    不过每次段青想要将话题引到铁匠的过去的时候，他就会闭口不言，然后将段青扔出去。

    有价值的收获还是有的，最值得一提的就是他把这几日猎杀到的野狼尸体，都送给了一家猎户，然后那家猎户就给了他一把狩猎小刀。

    是的，以段青现在对游戏的适应程度，村北草原上落单的野狼对他来说已经是小菜一碟，而且他手上有铁兄送他的利器，比猎户送给他的这把劳什子狩猎小刀强多了。

    【狩猎小刀（普通）】

    【武器威力：较弱】

    【狩猎用的小刀，可用于切、削、割、砍、刺等多种用途。当然可以用来战斗，如果你不介意它的长度。】

    正如武器介绍上所言，这把小刀的长度是很短的，大概只有十公分长，但是那锋利度依然让段青比较满意，系统给了这把武器的威力评价，与他手上的那把粗糙的短剑相同，足以说明小刀的攻击力。但即使如此，段青还是让它别在自己的腰间，从来没用过。

    而且并不是所有事情都是这么顺风顺水：段青在另一个领域中犯了愁，那就是属性点。

    通过与钢铁雄心之间那些短暂的交流，段青依然能够大致猜测出这个游戏中还是有着诸多的流派，或者说玩法。

    他很多次打开那个人物的属性面板，观察着那四项属性，也不时看着生命和体力那两个短条，思考着其中有什么奥秘。

    如今他也是六级，获得了5个点数，但是一个都没有加，因为他还没有......决定自己未来的职业。

    这个游戏中并没有职业这一说法，至少没有什么战士，法师，牧师，弓箭手，格斗家，盗贼之类系统给你的名称。不过区分依然是有的，除了玩家私下里主动的分门别类之外，自由世界的组织中也是有自己的分别的，那就是战士之家与法师议会。

    ——看这两个名字就知道，他们两个组织是做什么的了。

    这个大陆毕竟存在着战斗职业的，而且数量众多。和一般的剑与魔法世界相比，这个世界中冷兵器几乎一应俱全，同时也有那个很多玩家梦寐以求的领域：魔法。

    自由世界开放游玩的时候，很多玩家出生之后发现属性之中有智力和精神属性都很是振奋，因为这说明自由世界中有法系的存在。想到又可以在一个虚拟网游中体验到各种华丽而又神奇的法术，想象各种敌人在自己华丽的魔法轰击之下灰飞烟灭，各类喜欢当法师的玩家都兴奋不已。

    然后在过了几个月的现在，法系的玩家少之又少——这也是身为一个老玩家的钢铁雄心向他介绍的情况——其原因自然就是：法系职业很弱。

    至于法系弱势的原因，除了职业本身的一些因素外，自由大陆的历史背景也在一定程度上有着很深的影响。

    按照自由世界的背景设定，这个世界在很久以前存在着一个魔法兴盛的时代，那时的魔法技艺非常的成熟，魔法科技也非常发达，那个时代的所有领域的发展，几乎都离不开魔法能量的帮助。那个时代大陆中最强大的势力，几乎是由力量最强大的几个法师们把持。那个时代中人们的社会地位分类中，也几乎是由魔法技巧的高低来论断......总之那是一个魔法统治的时代，也是法术天赋不好的“贱民”们的地狱时代。

    当然，以那些天赋不足的“贱民”的力量，并不足以支撑他们推翻这个时代，这个时代的灭亡，是由他们自己导致的。

    魔法时代的没落，自由大陆现存的史书记载的内容，可以让各个学者研究个大半辈子，因为值得研究和让人反省的东西太多。不过若是概括一下没落的原因，现在大陆上的通说是：魔法时代对魔法元素的过度使用，所导致的元素平衡崩溃。

    一个竭泽而渔的经典案例——当段青翻阅到那些资料的时候，第一时间脑中闪过的看法。

    也许是因为当时魔法科技的过于发达，也或许是因为当时魔法工艺在魔法利用率上的草率，总之魔法时代过后，大陆上的各类元素分量变得很低，各种强力魔法缺乏元素的支撑，变得难以使用，甚至很多传奇魔法就这么失传了......至于那些其他的魔法技艺，魔法制品，乃至代表魔法帝国辉煌的各种建筑和设施，都消失在了时间的长流之中。

    当然，若是询问考究自由大陆历史最为深刻的史学家，他们所给出的答案则是：魔法时代末期大量的大规模战争，以及其中战略性魔法的滥用，对元素平衡等各个方面造成了不可逆转的破坏，而这才是造成现在元素缺失的主因。

    那些终日里考古来考古去的人，对于以上结论是能够拿出一些证据的。例如大战之后在世界各地留下的魔法时代的遗迹和魔法战争的残骸，还有很多地方还在被发现和挖掘；魔法时代各类成熟魔法体系的流失，很多的法术和科技的失传，至今大陆的法术水平依然没有达到那个时代的十分之一；还有现在世界各地出现的魔化生物，很多学者认为应该是受到了魔法时代那灾难一般的战争所影响......

    总而言之，那是一个大魔法师辈出的伟大时代，并且受那个伟大的时代的影响，现在的自由大陆上，魔法元素变得非常稀缺。所以现在想要当一个所向披靡的法师，几乎是不可能的。

    不过法师这个群体依然存在。

    自由世界原住民的现今势力中，包括帝国和公国在内的各个角落，依然存在着很多使用魔法战斗的人。他们之中一些强者自发的联合起来，继承和宣传魔法方面的知识和体系，进行研究工作和法术试验，防止魔法的没落，并成立起类似同好会的组织，在魔法知识和系统恢复上交流信息，互相帮助，同时维护法师群体的权威与利益。而这些人，或者称之为法师的职业者，其联合起来的这个最广泛联盟，就是几百年前成立的法师议会。

    而受法师议会成立的启发，战士之家这个非官方组织也出现在大陆上，醉心于各类冷兵器技艺研究，甚至是以赤手空拳见长的各地的宗师们，为了各类近战职业的维护与发展，陆续的都在战士之家挂了名。这两个联盟在后来的不断发展中，对各个国家和平民都有诸多帮助，所以也渐渐地被接受和容许，然后逐渐形成了自由大陆上最像职业体系的现有架构。

    而后来，这些东西又开始被进入游戏的玩家们所研究。

    段青虽然对这些历史方面的东西有些兴趣，但最为一个老鸟玩家，他更在意的是那些更为实际上的问题，例如法师这个方面有没有前途之类......早些的时候，以老玩家自居的钢铁雄心倒是对这个问题作出过回答。

    他当时是这么回复的：“魔法师啊......很弱。”

    铁兄依旧使用一副大大方方的口吻，仿佛对自己接下来的诋毁之言毫不在意：“以我见过的那些法师玩家来看......攻击能力一般，还需要吟唱施法和动作，能够领悟的技能很少，凭借自身的那些法术，什么花样都玩不出来，而且更悲惨的一点是......”

    “他们太脆！”

    “不是字面意义上的脆，毕竟这个游戏里目前没找到有效的提升生命值的方法，大家冲上去战斗，其实都是挨两下就死的命，但是法师们......跑的慢，身体反应也慢，没有保命技能，在受到攻击时没有什么办法应对，呃，至少我见过的法师，随便碰上Add啊仇恨转移啊之类的奇怪状况就跪了，一次手都没还，完全不能适应这个险恶的世界......”

    “当然，也许那些职业玩家中有些很强的法师，但是我是没见过了......话说你要玩法师？不要想不开啊少年......你真的想要玩？好吧你那纠结的表情出卖了你，把那把短剑还我，到时候你一时想不开删了号重练，那短剑不是浪费了么......不对你要玩法师还要什么近战武器，还是赶紧还我吧，我留着作纪念也好......”

    回想着当时的情景，段青如当时一般拧起了脸，那是一种遇到唐僧式聒噪时的无力感。

    不过对于一个自诩老手的玩家来说，魔法师这个职业还是颇有吸引力的，用曾经的职业玩家麦穗金黄的话来说，翱翔在天际之中，是每一个虚拟玩家的梦想。

    “法师啊......”此时的段青，如游戏初开的那些法系职业爱好者一样，看着智力和精神的属性，以及属性后面的那个“+”的图标，毫不掩饰地露出了好奇的光芒。

    “......要不要试一试呢？”

 011 任务

    “咔嚓”。

    【叮】

    【你领悟了技能：斩击】

    最终，段青还是首先将点数加在了力量上，而且他每加一个点数在力量上，就出去找个野狼试一下，最终在他的力量到达7的时候，他在一次做劈砍动作的时候听到了期盼已久的系统提示。

    几下将那野狼放翻在地，他没有急着检查野狼的尸体，而是打开了状态栏，想要欣赏一下自己在《自由世界》领悟到的第一个技能。然而待他打开那个空荡的技能栏，看到里面唯一的那个技能的时候，却只看到一句简单的简介。

    【斩击：切裂的攻击，造成线状的劈斩伤害】

    【威力：100%】

    【技能需求：近战武器】

    呃......简单到段青已经看不懂了。

    他默默地关掉了技能栏，然后找了个安全的角落，开始做一些基本的试验。

    他使用了斩击，然后照着前方一剑砍出。

    “似乎和普通攻击没有什么不同，无论是出招还是收招，都慢得可以。”段青摇头收剑，那简单利落的一剑放在他的眼中，却是让他非常的不满意。

    然后他提剑，由下往上挑出。

    “似乎没有什么区别。也就是说，只要力量足够，角度和技巧都是玩家自己的选择......”段青端着下巴自言自语着，“而且重力和阻力很有限......”

    他想了想，然后往前一刺。

    “我去，技能没有发动？难道还有其他的......唔，对了，铁兄好像提到过刺击这个技能......”

    前前后后实验了多个动作之后，段青终于确定，斩击这个技能，和普通的平砍似乎没有什么区别。简单的说，这个东西就是系统认证的平砍。

    照这么下去，刺击就是系统认证的平刺......

    制作组你们这是偷工减料啊！

    段青差点把手中的短剑摔到了地上。不过想想整个玩家群体的过往，估计他们早就已经就这一点吐槽过了。

    获得这个技能之后，与野狼的搏斗时间被缩短了，但这应该是他的力量提升了的缘故，战斗的方式上，没有任何变化。

    上前，用短剑一记劈砍——现在应该叫做斩击，然后野狼会用自己的前爪抓挠自己，有时先用的左前爪，有时用的是右边。如果用的是左边，就向右前走一步，然后就能得到一次很好的攻击机会......

    前跳的话就后退，前扑的话......最好还是侧面闪开，毕竟会伤到自己，用游戏里的话叫做有攻击判定。当然野狼可能会追加一次转身的追击，或者连续的跳跃，那叫稍微考验一下反应能力了，跟着跳开便是......

    新手区域的怪物，按理说再难也难不到哪里去。这些普通的怪物设计，说到底就是给刚进入游戏的玩家熟悉一下这个世界的战斗机制。虽然在段青的眼里，所谓的战斗机制就是什么机制都没有，正常的打架是什么样，现在就是什么样，在新手眼里需要周旋很久，甚至一不留神就可能丧命的野狼，在段青的眼里就非常的简单。因为那些在新手眼里需要长时间练习的那些闪避动作，在段青的身上都成为了条件反射一般的本能。

    不过段青还是用了一阵子时间来恢复状态，而且游戏里的“体力”这一设定也限制了段青的发挥。

    那个体力值的状态条看上去和生命值的一样长，但是每次段青释放技能或者做出大幅度的动作，那个体力条就会毫不留情的扣掉一部分。待段青做几次跳跃或者斩击动作，那个体力条耗光到底之后，段青就只能来回走动，连普通的攻击都做不出来。可以说，体力值的这种设定，大大的限制了段青的发挥。

    后来为了研究这个设定，段青甚至一边开着状态栏一边进行战斗，无视状态栏挡着的大半个视角区域，与野狼共舞了一阵，同时眼睛盯着体力条，观察。经过他的统计，那短短的体力条大概能够支撑他用七八次跳跃，或者五六次斩击，然后就只能晃来晃去的等体力恢复，好在那个体力的恢复速度很快，只要不做耗费体力的运动，打断它的恢复进度，三四秒钟就能回满，不然这个游戏就太难了。段青甚至在体力条耗光的情况下尝试强行奔跑和跳跃，但是除了身体感到疲劳带来的酸痛之外，结果反而是生命有了些微的下降。

    段青猜想如果在体力不足的情况下强行行动，甚至释放技能，直接死掉都是有可能的，能不能成功就不好说了。但是现在自己没有什么能够大幅消耗体力的办法，所以也是无法论证这一点。

    生存如此困难，技能的领悟如此苛刻，战斗还如此的麻烦，丝毫没有那些别的游戏中“战斗华丽，系统简单”那种爽快感。按理说玩到这个地步的，都是分分钟删游戏的节奏，但是段青显然不是普通人，他觉得很有趣。他甚至去铁匠家耍了半天赖皮，借来了一块木盾，以此研究了一下用盾牌格挡攻击所耗费的体力值。虽然到最后依然没有得出什么有用的结果，不过技能倒是又领悟了一个。

    【格挡：使用盾牌挡住攻击。】

    【威力：60%】

    【技能需求：持有盾牌】

    想起自己被钢铁雄心一盾拍飞的情景，段青觉得这个威力怕是写的有些低了。

    剩下的几个点数再次扣下，段青打算回村子做一次休整。但是临走之前，他看着自己手中的短剑想了一阵，然后还是试着朝某个方向劈了一剑，然后迅速上挑。

    然后，他保持着那个下劈的动作站在那里，半天没有动弹。

    “斩击之后的硬直时间有点长啊......”他思考了一阵，慢慢地收回剑：“也就是说，想要作出连斩的动作，需要在其他的地方突破这个瓶颈......嘁，难不成又是个新技能了吧，狡诈的系统......”

    他甩甩头，然后向村中走去。听铁兄说这个游戏还是有许多任务的，之前那个帮铁匠找草药就是一个例子。所以他打算也去找两个任务做，感受一下这个游戏的风土人情。

    但是首先，他需要获得一个任务。

    段青这段时间还是做了很多的公关工作，俗称“刷好感度”。他挑了不少的民家送野兔送野狼送药草等各种战利品，连原来的那个铁匠也光顾了他的“生意”，但类似任务的事情还是一样没见着。

    经过一番简单的猜测之后，段青觉得还是和自己的实力有关——简单的说就是属性不足。一个弱鸡一样的人，是无法被npc们看上眼的。现在自己变成了7点力量，就连他自己都觉得有些脱胎换骨的感觉，所以他打算再去那些民家试一试。

    我已经不是过去的我了——段青在心中大吼，然后推开了某扇民家的门。

    “哦，陌上青山兄弟，又送了这么多猎物过来，真是非常感谢！这次你想要什么，我这里有很多野肉干......”

    “谢谢你陌上青山大哥，这些野狼的狼皮非常的珍贵，我们家也没有什么能够回报的，这些粗布是我今天刚织出来的，你可以拿去做件衣服......”

    “你是......陌上青山吧。想要什么？”

    无情的事实打破了段青的幻想。在相继去了猎户家，织布一家和铁匠家等各类民家，再次感受了一次这个边远村庄的淳朴民风以后，段青还是无奈了。他觉得自己与这些村民家的好感度都已经很高了，为什么还是没有接到什么任务呢？呃，与铁匠那人的关系可能有些不同......

    难道这个游戏还有魅力值？一想到这个需要拼脸的可能性，段青马上就半点信心都没有了，因为以往的游戏经验告诉他，自己可能具有非洲的血统，每次需要用运气和脸面说话的时候，他都是没有什么好下场的......

    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段青心中有些忐忑，于是立即联系了钢铁雄心。不过是在线下，因为这个游戏真实得连密语聊天都不存在。

    “任务？当然有，但是具体和什么东西有关我怎么知道......”

    自由世界中游戏的玩家是看不到非游戏状态的好友密语的，钢铁雄心也是闲下来的时候，才看到了段青的留言。由于同样是用留言作回复，段青看到这些文字，也是在更之后的事情了。

    “给你一些提示：自由世界标榜真实，而真实的世界中，是没有哪个闲人没事给你发什么任务的......所以。”

    “所谓的任务，都可以看做是你因缘际会碰到的事件。”

    “当然这话也不是我说的，是我的一个朋友说的......我给你举个例子吧：给铁匠找草药的那件事你也是知道的，那是当时我碰巧去他们家，看到了他卧病在床的妻子，才会被他拜托去找草药的。”

    “所以说，如果你想要接类似这样的任务，首先你需要一个被发任务的理由。没什么需要，大家相安无事，为什么要给你什么任务呢？”

    “不是你去找任务做，而是希望任务找上你，我的理解就是这样。”

    段青还没有看到铁兄那些关于任务“设定”的相关判断，他留下那些问题之后就再次进入了游戏，他打算到处逛一逛，希望某种玄学能够帮到自己。

    他去了酒馆，去了旅店，看到了不少当地的风土人情，听到了很多当地的逸闻趣事，要说这其中可以提及的，莫过于他找到了这个村子的村长这件事。

    玩一个游戏来到了新手村，用脚都能够想到村长是这个村子里最重要的npc，或者说最有希望获得情报的地方。然而这个村子的巷道如同迷宫一般，段青这几日又醉心于研究技能，没有刻意去注意这些特定的地方，所以也就一直没有碰到。

    村子里的玩家但凡有了一定游戏时间的，基本都知道村长家在哪里，倒不是因为村长能给玩家多少好处，而是因为很多人都去过那里——想要碰运气拿好处的人，还是有很多的。

    段青找到村长家的时候，依然还是有两三个新来的玩家和段青一样找到这里，正在热情纠缠着一个疑似村长的花白老头，想要套出什么任务的样子。段青皱了皱眉，没有急着去凑热闹，慢慢退到一边，打算等他们走了之后再上前一试。

    村长家从外面看上去和别的村舍没有什么区别，唯一的区别可能就是稍微高了一些。那略尖的房顶，放在这一排普通的平房之中，也多少有些鹤立鸡群的感觉。两边的房子看上去比村长家矮一些，左边是一家普通的民舍，里面好像住着人，但是房门没有开。右边倒是开着门一副迎客的样子，但是段青走近一看，那门口摆着木盆竹篮布袋子等各种容器，里面装了些类似野草、树枝一样的东西，那屋子里面也摆放着不少的木箱子，门口一侧挂了木牌，上面写着的意思大概是收集各类的草药。

    倒是很有做生意的架势啊......该不会是玩家开的吧，怎么可能，这新手村一样的地方，哪里会有这样有钱的玩家，就算是真的有人想不开跑到新手村来做生意，又怎么会有好生意做......

    也许是没有套出什么任务的结果，后来那两三个新手都是一副悻悻的神色，陆陆续续地走掉了。段青这才走上前，那看上去头发花白，精神矍铄，大概是村长的人丝毫没有厌烦的情绪，依旧是一副和善的样子，用满脸的笑容迎接这个新来的冒险者。

    “欢迎来到绿石村！虽然有些贫苦，但我们这个村子历史悠久！村中的很多户人家，已经世世代代生活在这里几百年了......”然后是一段介绍历史的过程。

    段青听着村长热情的介绍，心中一阵无语。估计每个怀着激动和期盼心情的玩家找到这里的时候，都会被这样“强迫”着听一段科普吧，不知道刚才走掉的那些人，有没有听完村长的整段话，说不定听完之后就会触发一些什么......

    本着专业的精神和一丝丝期望，段青还是忍耐着听了下去，打算把这一段科普听完。然而他万万没想到，这一听就是几个小时。

    这段演讲之所以持续了相当长的时间，是因为这个村长的历史介绍极其悠长，而且语言的表达更是丰富多彩，他甚至连重复的话都没有半句。在这个过程中，段青用幽怨的眼光，送走了后来找到这里，又被废话说走的两名玩家。然后又咬着牙闭着眼听了一段时间，送走了另一批他没有看到的玩家。直到他自己都不知道过了多久，听完“......村子的未来就靠你们这些冒险者了，去吧！更多未知的惊喜在等待着你们！”等慷慨激昂的总结发言后，段青终于承受不住这一沉重的精神打击，直接就地下线了。

    好在铁兄的那些留言，稍微抚慰了一下段青的心灵，明白了这游戏坑爹一般的任务设定后，他也就放弃了刻意找寻任务的念头。待他再次上线，也已经是第二天的清晨，这次他打算去村子的另一头看看。

    自由世界的系统里是有地图系统这一设定的。玩家可以在游戏系统中的“冒险笔记”里找到自己曾经去过的地方，据说这个类似记录一样的地图，会根据自己的冒险经历逐渐扩张，然后作为自己冒险经历的一部分，与其他的记录一起放在这个笔记中。所以此时在段青看来，他自己的那个羊皮纸颜色的地图现在非常小，仅仅在地图的中间，显示出一个村庄的平面图，还有村庄北面的一些区域，最远的地方，大概就是钢铁雄心曾经拉段青去过的那片田地。

    村庄北面的道路左右，都被段青探查的差不多了，其中东边那一片草地就是段青经常和野狼战斗的地方，地图上是有标记的。再往东是一片树林，段青并没有贸然进入，那羊皮纸上便是一片空白。而村子南口那一片，则仅止于段青刚来到这个世界时的那片草地。再往南，大概就是传说中的翡翠之森了。

    要不就去那里探一探？

    这段时间不管是在钢铁雄心的交流中，还是在一些路人交谈时偶尔泄露出的一些口风中，都能够听到翡翠之森的大名，而且光听这个名字，就能感觉到那是个比较危险的地方。但是钢铁雄心六级的时候就能够出入那个地方，想来自己也是能够见识见识的吧，虽然自己只加了3个属性点，估计和三四级的玩家强度是差不多的......

    不过自己比起当时的钢铁雄心的装备形象，好像差得有点远......

    但这些都不是问题！段青自信地想。

    现在自由世界的时间应该是上午，正是清晨的寒冷还未散去，太阳的温暖还未晒来的时刻，段青来到南边的村口，然后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背影。

    还是那身紫色的罩袍，还是那头金色的马尾辫，不过与那晚见到的不同，此时那发辫正在欢快地跳跃着，表达着主人激动的心情。

    当然，名叫梦竹的女孩不认识段青，这激动的心情自然和段青无关，段青站在后面观察了一阵，那个女孩子应该正在与她面前的人激动交谈着，或者说争论着，声音也只是她的比较大。

    “这些蘑菇都是我辛辛苦苦采来的，怎么可能......”

    “不要！你才骗不了我，我知道村长家旁边的那家店收集这种蘑菇......”

    “黑云盟是什么，我才没有听过......”

    段青隔得很远的时候，就能听到断断续续的声音自那边传来，估计在那些离得很近的那些摆摊叫卖的玩家们耳中，应该是很大的争吵声了。

    待到段青走近，已经能够看到那女孩气鼓鼓的面容还有对面那人的尴尬神情时，争论显然已经有了结果。那女孩显然不想做成这笔生意，愤愤地甩开了那个男子，将脚下的那个竹筐背了起来，独自向村里走去。可能是因为“恼怒成羞”的缘故，她偷偷向周围扫了一眼，发现还是有很多人在偷偷看着她，于是就低着头想要赶紧离开这里。经过段青身边的时候，也没有注意到他。

    大抵是因为热闹已经过去，四周的目光渐渐的消失了。同样看完了热闹的段青刚想继续前行，身后又有惊喜的叫声传来，他回过头，发现另一个穿着新手玩家衣饰的人拦住了刚才那个女孩，低声说着一些什么。

    反正时间有的是......

    段青不动声色地走到一旁，看着那人与女孩子说了几句。女孩子本来有些愤愤然的样子，突然就变得高兴了起来。她点了点头，那马尾辫也跟着点头的动作上下跳动。她从那个人手中接过了什么，然后把身后的竹篮摘下来，倒给了那人掏出的一只布袋里。

    女孩子兴高采烈地向那个人挥了挥手，大概双方是在道别。待那人转身离开之后，她在原地站了一阵，仿佛在考虑接下来要做什么。接着她拨了拨自己的发鬓，背起了竹筐，转身......朝村外走去。

    难道这是要去森林中？是又要去做什么任务吗？段青想到了之前女孩提到的蘑菇和那家店铺，眼睛一亮，然后慢慢地跟了上去。

 012 野猪

    无论翡翠之森是如何被冠以“翡翠”之名，森林二字终归是没有骗人的。

    刚开始的时候，只是稀疏的几棵大小树木，没有规律的散布在女孩和段青先后走过的路上。但随着跟踪的逐步深入，四周的树木逐渐变得高大，分布也更加紧密。树干也变得越来越粗壮，走了几里地以后，一些树木甚至变成了几人合抱的参天巨木。偶尔抬头向上看去，天空也逐渐地被枝叶的嫩绿色所阻挡，只不过随着冒险的深入，它们慢慢变成了墨绿色——那是光线都难以透过的结果。若是有人是爬树的能手，选择其中一棵大树爬上去的话，也许有幸能够看到波澜壮阔的绿色海洋。

    那是树木的海洋。

    刚入森林的时候偶然还能与几个玩家同路，但走到这个程度，已然很少能够见到他人的身影。而就在这种渺无人迹的环境下，女孩依旧保持着快乐的样子前行着，就像一只回归自然的小鹿。

    轻快的步伐，左顾右盼的模样，身后背着的竹篮，还有竹篮之上那蹦跳的金色马尾——女孩此时也没有戴上罩袍上的头罩，就这样一直在这密林之间穿行着。

    然后不知是绊上了什么，扑通一声摔在地上。

    经过这一段的路程，段青也能察觉出，女孩前行的速度也是相当的快，看她熟悉的动作和顺利的进程，想来应该不是第一次来这里。而这也让段青的跟随变得非常费力，毕竟这是他第一次来这片森林，同时他还算是个新手号。但是此时目睹了前方“熟练工”的平地摔，走在后面的段青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乐极生悲”的成语用在此时此地的女孩身上颇为准确，所以他也就用“幸灾乐祸”来应对了。

    背后的竹筐咕噜噜地滚到了一旁，女孩屈着双腿慢慢地坐了起来，一边揉着自己的额头一边发出感到疼痛时哀鸣的声音。她坐在地上张望着，来回看了几眼，最后看向跟在后面嘿嘿直笑的段青。

    “笑什么笑！”

    女孩子或许早就发现了身后有这么一个跟着的玩家，只是当时以为也是去森林里的路人，所以没有在意。现在这个路人正在“嘲笑”自己，她也就理所当然地进行反击。

    “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刚才好像还一直跟在我的身后，果然是对本少女有所企图......”

    接近正午的时分，阳光的金色洒在树木海洋的绿色上，然后从树林的缝隙中漏过来，经过片片绿叶的遮挡，形成了斑驳的影像，印在了树干上，灌木中，落叶里，还有段青和女孩的身上。有微风吹过，那影像还随着微风的拂动而摇摆，沙沙的声音从头上传来，就像是森林也在对这两人发出的笑声一样。

    其实近处一看，女孩生得也是很美的，但是被磕碰之后略微红肿的额头，稍稍地破坏了一些她的形象。段青看着那揉着额头扁着嘴的可爱样子，收起了笑脸，大大方方地走上前，对着女孩伸出了手。

    “我很抱歉......”段青说道：“能站起来吗？”

    “哼哼......我才没有那么弱......”

    女孩子还是一副气呼呼的样子，段青回想起来，好像每次见到她都会看到她气愤的样子，感觉有些巧合。不过话说回来......这气鼓鼓的样子也挺好看的。

    不过女孩没有握住那只伸出的手，自己站了起来。

    “看在你还有些良心的样子，这次我就放过你了，这位......青山大叔”，女孩皱了皱鼻子，可能是牵到了伤口，又是一阵呲牙咧嘴。另一边的段青倒是起了一脸黑线。

    大叔？我今年才二十五......

    “我看上去有那么老吗？这位......梦竹小朋友？”

    “反正肯定比我大......叫你大叔又没有错......”

    女孩从地上捡起了刚才掉落的竹筐，重新背在了身后，然后转过身，对段青摇了摇手臂。

    “那么再见了大叔！还有，不要再跟着我......”

    段青看到了女孩临走前撇嘴的表情，想了一想，还是上前对着梦竹喊道：“喂，你采的那些蘑菇是从哪里......”

    “你问这个做什么？”

    已经走出几步的女孩回头问道，不过这次她的目光中，多了一丝异样的情绪。

    段青再次走上前，他摆出了一副平易近人的表情，但他说的话却不怎么亲近：“看上去你的警惕心很重啊......刚才莫不是早就发现了我的跟踪，一直非常在意我却又要装出一副没有发现的样子，所以才会摔倒在地上......”

    他的声音渐渐变小，最后变成了有些自言自语的意味。与之相对应的，名叫梦竹的女孩子，表情渐渐变得凝重：“你到底是谁？”

    “喂喂，我看起来就那么像坏人么，我只是想要......找一些任务的线索就是了......”

    “是不是无极幻神！”

    女孩盯着段青，突然大喊出声，然后看到的是......一张被大声吓到时惊愕的脸。

    “嘁，难道真的是个路人......”

    女孩子又一次郁闷了。她一脸大便地转过头，理也不理段青的就想要离开。

    “喂，我的话还没有说完......”段青再次想要叫住她。

    “丛林菇是翡翠之森随处可见的东西，只是让玩家摘得多了，现在需要走得深一些才能见到一些......”

    女孩头也不回的往前，声音虽然清晰可闻，但也是越来越远了：“所以你问的这都是什么蠢问题，不让人怀疑才怪......”

    段青在此刻才是明白了问题出在哪里，不过除了些许的无奈之外，他也并不在意。他继续跟在女孩的后面，话音虽然有些提高，但语气还是漫不经心：“这怎么能怪我，我也没玩这游戏几天，等级也才六级......”

    “六级？”女孩再次停下脚步回过了头，不过这次，她是实实在在的惊讶了：“六级你就进翡翠之森？”

    她歪着脑袋看着段青一阵，然后一脸无奈地开始劝说：“外面的世界很危险的大叔，你还是赶紧回去吧......”

    “看你一脸良善，估计也没被游戏玩过......”

    “干嘛？看不起我？”段青笑了笑。

    “知不知道翡翠之森啊你？这里的怪物都是......”

    梦竹的话音慢慢的小了下去。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森林中变得安静起来，但此刻前方深处的灌木中，却传出了沙沙的异响。树木的缝隙中，一个黑影正在渐渐扩大，那呼哧呼哧的喷气声也随着巨影的临近而逐渐清晰可闻。

    “不不不，不会吧......”小心翼翼的声音中，梦竹变得结巴起来：“怎怎怎，怎么可能......”

    显然也察觉到了不妙，段青也没有出声，但是无论他的感觉还是他的自我认知，都不可能让他出现慌张的情绪：“怎么了？”

    “我就觉得这一路......一直没有什么怪物出现......”

    自言自语的话音逐渐变得稳定。女孩看了段青一会，然后像是决定了什么似的咬了咬嘴唇，她猛然转过了身，扔下了竹筐，然后身体一直一松，像是做了一个深呼吸的样子。

    她朝着那个黑影过来的方向，微微蹲身，从腰间掏出一把匕首，摆了一个像是战斗的架势：“你......快跑吧。”

    “哈？”过了半晌，段青才指了指自己的鼻子，不过这个动作梦竹自然是看不到的。

    “那应该是头野猪，我们打不过的......”

    “野猪？为什么......”

    “我怎么知道！”

    女孩打断了这个新人“懵懂无知”的无尽疑问，陡然放大的声音中透露着焦急和无望。在她的身后，段青甚至都能感觉到她身体的颤抖：“除非有人刻意吸引，我们现在的地方是不可能出现这种级别的怪物的......”

    “快走吧！你还是个新手，别待在这里拖后腿......”

    “嘿，我看起来有这么弱吗？”

    “快走！”

    梦竹的声音越来越焦急，语速也越来越快：“我一个人应该能够拖一阵子，你先跑，然后我再挑一个方向，这样应该......”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在村子里好像见过你拖着野猪的尸体......”

    “那又不是我一个人......你真的不是来捣乱的吗大叔！？你真的不知道还是......”没有注意到段青话中隐藏的信息，梦竹的声音再次提高，然后想起了什么，又无奈地低下头去：“是了，你当然不知道，你还是个新手......”她垮了垮肩膀，然后再次强振精神。

    在两人的前方，那个黑影的形象也随着接近而逐渐变得清晰。那个形象，段青在刚进入这个游戏的时候也是见过的，就是一头被巨大化了的野猪。

    但不得不说，任何生物被放大到一定的程度，其威势都不容小觑，尤其那野猪的刚硬鬃毛和冲天獠牙，现在看上去就显得很有威慑力。

    随着野猪的正式登场，梦竹也渐渐冷静了下来。她依然没有回头，对着野猪的方向说道：“这怪物的血量很足，我又没有合适的武器和充分的准备......本来这种地方也不会碰到它的，所以一定是有人引过来......”

    野猪的鼻中喷了喷气，那是它进攻的号角，然后开始小步地向这边跑来。女孩咬牙的声音，也被淹没在那越来越响的踏地声中。

    “这是我带来的......麻烦，真是抱歉。”

    话音刚落，紫色的身影倏然前冲。那身形速度之快，让金色的马尾辫在空中拉成了一条直线。娇小的身影在段青的眼中迅速缩小、远离，只留下了她喊出的最后两个字：“快跑！”

    树木间的阳光，斑驳的树影，还有那闪耀在道道光线中迅速接近的一大一小两个身影......也许是太阳被云朵或者树木之类的东西挡住了一瞬，在段青骤暗的视野中，那本应撞在一起的娇小身影突然一顿。

    那个小姑娘在野猪即将撞到她的一瞬间骤然变向，向着一侧闪了出去。

    巨大的身形非常艰难地停了下来，开始左顾右盼，似乎因为目标的丢失而陷入短暂的茫然中。而在它看不到的左后方，那个娇小的身影几个转折，跳到了野猪的身边。阴暗的光线中，娇小的身影挥出了右手，金属的反光在空中一闪而逝。

    鲜血飞溅中，野猪“嗷”地一声惨叫，双目中多了一些血丝。它突然发力，将自己受伤的右后腿向后蹬了出去，然后也并没有在意是否击中了那个跳开的敏捷猎物，转身朝后方就是一个横扫。

    獠牙几乎画出了一个完整的圆，巨大的身形带动周围的空气，刮起了一阵狂风。女孩在狂风中向后一个小跳，拉开了一段距离，然后慢慢地朝一个方向走着。在后方的段青看来，她大概需要一定的喘息之机，来恢复快要耗尽的体力。

    连续的攻击没有打中那个渺小的身影，野猪似乎变得更生气了，大地的颤动声中，它原地跺了跺脚，然后......一声怒嚎！

    空气的爆响中，无形的气压扑面而来，或许是没有想到这个巨型的怪物会有这样的一招，离得比较近的女孩再次被逼退几步。而就在这逐渐拉大的距离中，野猪发动了第二轮的攻击。

    它开始冲锋。

    梦竹就势向后退去，不过那后退的速度，显然是不如野猪前冲的速度的，于是她只好慢慢加速。在这个过程中，她试图改变方向，但是野猪也在前冲中不断的调整着，而且速度越来越快。

    灌木被压扁在蹄下，落叶被卷的飞起，由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在林中划出的两道弧线慢慢地重合在一起，然后将终点交汇在小姑娘选择的一棵巨大的树干上。

    砰！

    整个森林仿佛都在震动。震耳的撞击声中，那巨木被撞得剧烈摇晃，簌簌的落叶间，大小不一的碎木屑在空中飞舞，在斑驳的光影中闪耀着金色的光芒。那棵大树吱吱呀呀的呻吟声中，野猪把刺入树干里的獠牙拔了出来，然后突然一个直立，两条粗壮的前腿在空中一顿，然后重重落下！

    金色的马尾在灌木中一阵飞转，刚刚随着梦竹爬起的身影垂立起来，接着又被那野猪的一震再次击退，几步踉跄之后倒在了地上，之前想要上前对野猪头部进行攻击的意图，也被迫落空了。右手紧握着匕首，女孩挣扎着想要再次站起，打算再次找一棵新的大树当做下次制造空隙的机会，在她的眼前，那个充满野性的身影骤然放大。

    那巨型的野猪竟然跳了起来！

    尘土飞扬在刚才的大树旁，那野猪用与它那肥硕的身子完全不相符的动作飞了过来，向梦竹的方向落下。瞬息之间，梦竹只来得及将匕首横在胸前，仓促地想要挡住势若山岳的一击，那景象就像是试图用一根小树枝挡在飞来的巨石一般。

    树枝不出意料的折断了，但依然保护了它的主人，獠牙没有刺穿梦竹的身体，但巨大的力量却将那娇小的身体撞飞出去，落地之后还滚了几圈，最后撞在一棵树上才停了下来。

    浑身剧痛，尤其是最后撞到树木的背部，感觉骨头都要折断了。她躺在在地上想要再次爬起，但是却连一根手指都难以动弹——经过刚才巨力的一击，她觉得这个身体仿佛都不是自己的了。虽然放在虚拟的游戏中，这是难能可贵的宝贵体验，但此时的女孩心中，完全没有这样的感想。

    看来真的......打不过啊......算了，死就死吧......

    旋转，分离，失真，然后重合，梦竹努力眨着眼睛，方才从刚才眩晕的视野中定下了神，看清自己眼前的画面——那是一张由斑驳的树影，飞舞在空中的树叶，立于一侧的参天巨木，和那位大叔站在另一侧的身影所组成的，违和的画面。

    “反应不错，还知道跳起来卸力，不然那一把小小的匕首可救不了你......”段青站在女孩身边，然后慢慢蹲了下来。

    眼中表现出难以置信的感情，梦竹艰难地问道：“你......咳咳......你怎么......还在这......”

    “我看出来了，这野猪确实皮糙血厚，普通的攻击怕是没什么作用的，至于为什么没跑......你现在还站得起来吗？”

    “咳......再不走......小心后面......”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省点力气吧。”段青摇了摇头，阴影在他的身后逐渐扩张，那是野猪接近的征兆。

    “看在你这么好心顾及我的份上，我就勉强认你是个好人。所以，丢下你一个人跑掉这么不男人的事情，我怎么可能会做呢......”

    “还想英雄救美！你以为这是在演言情剧吗，咳咳咳......”仿佛被气得回光返照了，女孩吐出了一句整话，然后就再次委顿了下去。显然在这种情况下，她看不到任何的希望：“还男人......你以为......你打得过......”

    “我当然打不过。”段青说道，“我的意思是说......一起跑还是可以的。”

    他一把抱起梦竹的身子，在巨兽愤怒的嚎叫声中，疯狂奔跑起来。

 013 逃脱

    翡翠之森，距离边缘1.2德里处，一高一矮两名想要入林的玩家正在树林中行走着。

    “那个地方真的有温泉啊？”矮瘦的家伙问到。

    “当然有，我骗你作甚。”因为同伴的怀疑，答话的男子稍有不快：“其实我一早就发现那个地方了，但是有很多猴子守在那里......”

    “几只猴子就吓到你啦？”刚开始说话的人再次问道。

    “那是几只吗？那是成群的猴子！”男子更加气愤了：“你以为这里是什么地方，这里是翡翠之森！翡翠之森什么物种都有，而且别说是猴子，就算是一只小白兔放在你面前，你也得考虑考虑会不会被一招打死......”

    “我才不信，那一万只猴子站在那里，你有勇气冲上去......话说你到底还想不想让我带你去啊？想去就不要那么多问题！”

    虽然问得对方有些发毛，但矮瘦男子却是放心了不少。不过他又想了一阵，然后决定换一个角度打听一下：“那附近有很多的夕阳花，没错吧？”

    “那当然，根据我的观察，夕阳花喜欢生长在这种温暖潮湿的地方。”或许是问到了他的长项，之前那人又得意了起来：“而且现在回暖了，估计那群猴子会跑回南边的深林中，附近应该没有能够威胁我们的怪物......”

    “还是谨慎一些的好。听说前几天有个队伍在森林外围遇到了野猪，被追杀了一路，最后那个人一直被追到了森林边缘，最后还是难逃一死”，他叹了口气，“论坛上那个帖子诉说的也是声泪俱下，听者伤心，闻者落泪啊......”

    “啊，那个事我也听说了。”先前那人说道：“听说那个队伍有三人带甲，有个人还有把铁盾，在新手村这里已经是很强力的了。也不知道他从哪里弄来的......”他小声地嘀咕了一阵，然后皱起眉头：“不过在森林边缘遇到野猪那样的怪物，确实是很稀罕的事情啊，我以前反正是没听过的，只知道那些大行会的队伍，一般都会去深处猎杀这些生物，而且还是花大把的力气和时间......”

    “所以说，还是不用担心的吧。”同伴说道：“若是我们也能碰上，估计得有撞大运的命才行......嘿，你听到声音了吗？”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对方其实已经发现了不对，因为另一个人已经停下了步子，睁大着眼睛看着前方的一个方向。

    “怎么了......”他也向那个方向望去，然后看到了一个飞奔的身影，穿过层层树木，向着这边过来了。

    那人的怀中似乎抱着什么，等他跑近了，两人才看出来他的怀中也是一个人，而且那个人还在不停的挣扎着。

    抢劫？绑架？行为艺术？

    疑惑没有在他们的脑海中盘旋多久，就被逐渐靠近的轰隆声吓飞了。

    他们两个目瞪口呆的看着那个狂奔的身影从自己左侧不远的地方跑过，然后一只巨大的野猪也咆哮着轰轰轰地跟在后面。那野猪红着双眼死盯着前方，对两个路人看都没看一眼。

    仿佛暴风骤雨过境一般，几个声音朝着他们来时的方向跑得远了。满地的狼藉中，两个人惊疑不定的互相对视。过了半晌，矮瘦的人才开口道：“要不要去买彩票？”

    “呃，其实我想问......你还要不要去温泉那边......”

    “是啊，到底还要不要往前走......”

    刚刚被暴风卷的飞起的落叶，慢慢地从他们身边飞过，大部分重新落了下来，小部分飘向了远方，朝着事件的始作俑者追逐而去。

    *******************

    “哎哟......你，你这个混蛋！”

    被一个男人随意地抱在怀里，对一个女孩来说自然是难以接受的，但是作为一个新新世纪的时代少女，这等危机时刻，女性的矜持自然是可以舍弃的东西。所以女孩口中的咒骂，也不是因为段青耍流氓的行径。

    此刻，她再一次被扔到了地上。

    从梦竹的角度上看来，凭借段青一个新手的实力，在抱着一个人的情况下从那巨猪的追杀下逃脱，是几乎不可能的事。梦竹的等级和属性本来就比段青强，方才也没有在野猪手下撑过几个回合，更何况段青还抱着人，光是体力的消耗就比平时快了很多，更不用说战斗这种事情了。

    所以这一路为了逃脱，段青使出了浑身解数。他时常将梦竹放下，跑回去引诱野猪与他纠缠一阵，然后在野猪的震天吼声中毫发无损地回来，抱起梦竹柔软的身子继续亡命之旅。有时候段青没有时间进行这套循环的第一步，就只好如同现在这样......将梦竹直接丢出去。

    虽然已经用上了一些巧力，但一个浑身剧痛的重伤之人，这样被扔出去肯定也是疼痛难忍的。第一次自己被扔出去的时候，梦竹心中震惊的心情还是大于害怕的，后来就都变成了气愤了。在痛苦的挣扎和对段青的诅咒中，她甚至无法注意到，那个新人前几次的死里逃生是如何做到的。

    这一次，她当然也不会注意到，事实上她已经痛得快要昏过去了。

    抛出，转身，前冲，然后突然的停顿——在刹车的前方，野猪冲锋的身影也骤然放大！

    “唬人的冲锋......”

    段青用仅剩的一点体力向右侧一跳，野猪庞大的身形停在他刚才站立的地方，带出的气流将他的身体吹飞。

    就势一个翻滚，然后再次站起，段青向右慢慢地踱步，以野猪为圆心的慢慢地绕动着，同时注视着野猪的拧身。待到野猪硕大的头颅快要对向自己的时候，再继续加速转动。

    “不要转到它的身后......”

    段青心中默念，不断提醒着自己，同时用眼角的余光打量着自己的周围环境，寻找让自己再次逃脱的机会。

    随便什么都好，树木，巨石，最好是有大水池之类的......

    树根，藤蔓，灌木，沟壑......这一路过来，自己为了摆脱这个眼睛越来越红的野猪，已经借着种种障碍，使出了浑身的解数。上一次逃走，用的是一块看似坚硬的巨石，他费尽心机，引诱那个野猪撞在了那块青色的石头上，以为能让那个野猪晕上一阵子，结果那个碎石纷飞的画面简直太美，现在回想起来他的脸部都有些抽搐。

    之前攻击梦竹时撞到的那棵大树，难道是棵“铁树”不成......

    他恶意地猜测着，同时眼珠一转，向他选好的地方慢慢引去，那里有一棵不知为何倒下的树木，树木上的枝干已经枯萎，看来已经躺在那里一段时间了。

    他一路小跳，忽左忽右，并没有与那只野猪拉开很远的距离。那野猪一直用自己的长牙撩来撩去，看上去就像跟着段青在跳舞一样。

    两个身影就这样前后蹦跳着，慢慢接近了那棵断木。先接近的段青看到了断木后面的样子，微微的错愕之后，一抹坏笑出现在他的脸上。

    段青一个纵身，大步跑到了那断木旁边，与措手不及的野猪拉开了一段距离，然后一个撑翻，越到了断木的另一侧。转身，站定，他抓起了一根树枝，打横挡在自己的胸前，面向那边的野猪：“我要防御了，快来撞我......”

    那憨货不出意料的跳了起来。

    与梦竹当时仓促的情况不同，段青甚至有那么极短的时间用来恢复一丝体力，所以他顺着断木的方向一个前扑，趴倒在了地上。

    野猪肥硕的身躯越过天空，越过树干，越过段青的头顶，然后......径直砸进后面的一个坑中。

    “智力太......低了......”

    那土坑好像是天然的产物，如果仔细地看，还会发现一些不知名的植物和蘑菇长在里面，看来已经存在了一些时日。明显没有预料到后面有坑的野猪，落地的姿势有一些变形，那瞪直的红色双眼中也露出一丝惊恐。

    “嘭！”

    令人牙齿发酸的铲地声响起，段青也没有回头欣赏野猪“硬着陆”的惨状，慢慢地小跑回去，找到了之前被他扔下，这会还躺在地上微微挣扎的女孩，抱起来继续往森林外跑去。不出意外的，属于梦竹的抱怨声再次传来。

    “你不懂得什么叫做怜香惜玉吗，很痛的哎！拜托下次不要在那样把我丢到地上好不好？不对，还是不要有下次了......”

    也不知是觉得没有什么用，还是伤势所致，梦竹的声音渐渐变小，不过她心中也明白，现在这样的情况，已经是眼前这个男人努力之下最好的结果了，在确定脱离危险之前，这样的周旋可能还要循环几次，也就是说自己可能还要被摔几次......

    震地声与愤怒的嚎声再次传来，证明着那野猪显然还没有放弃。

    “呼，呼，它还真的不会放弃啊......”长时间的紧张周旋，让段青有些气喘吁吁：“上次见到一个人被追到森林边缘，然后还是被杀掉了......”

    想起他初入世界的那一幕，段青的脚步又加快了几分。前方的光线骤然明亮，而且已经能够从稀疏的树木之间，看到森林外围的那一片青青的草原了。

    胜利就在眼前，身后的嚎叫声也骤然放大。

    巨大的呼啸声从身后传来，不用回头段青也能感觉到，那野猪再次发起的冲锋。只不过与他之前所观察的认知不同，那突如其来的冲锋，加速的位置比以往要远得多！

    不知为何，段青脑中晃过了那个他初入游戏时从树林中飞出的玩家。仿佛一瞬间想到了什么，他猛地一跺脚，靠近了离他最近的一棵树，然后不顾女孩的惊喊，再次将她扔了出去。

    由于一直被抱在怀中，梦竹也不知道刚才那几秒中段青感受到了什么。直到她被扔出，一道棕色的影子从她眼前擦过的时候，她才意识到自己从树干的边缘飞了过去。

    你真的想要摔死我吗......女孩再次恨恨的想着，然后准备再次承受落地的痛苦，然而这一次，某种更强烈的刺激，比落地时的痛楚更突然地传到她的脑中。

    震天的嚎叫声，巨大的撞击声，夹杂着噼啪的树木折断声同时传来，那棵刚刚与她擦身而过的树木应声而断——森林边缘的这些树木，看起来要比深处的那些瘦弱的多，所以这棵树也就毫无悬念地被巨力撞断。女孩强忍剧痛，挣扎着挪动了一下身子，总算没有成为自由世界中第一个被倒下的树木砸死的玩家。

    不远的后方，那硕大的头颅晃动了两下，好像是想要从刚才撞击的头晕目眩之中摆脱出来。然后，那双通红的恐怖眼珠慢慢地定在了趴倒在地，慢慢挣扎着想要逃走的紫色身影上。

    这个猎物的样子好像很眼熟......

    大概是觉得这种挪动并不能瞒过那野猪的耳目，梦竹放弃了挣扎，她用力翻过了身子，咬着牙仰面向天，看着野猪近在咫尺的、几乎和她身子一般长的獠牙，虽然是一副慷慨就义的样子，但尖叫声中还是有些颤抖：“那个混蛋大叔！竟敢把我当诱饵！我记住你啦！你要是就这么跑掉了，我就......”

    巨兽的鼻息喷在梦竹的脸上，配合它口中流淌的涎水，狰狞的头颅，将她的话压了回去。那野猪用通红的双眼盯视着近在嘴边的猎物，然后......突然一个点头。

    一块石头从它的头颅上弹起，飞过梦竹的眼前，然后滚到了后方。

    “喂喂，明明一直在救你......”从不远处的地上爬起，段青义正言辞的反驳道。他微微地喘息着，手下却是没有停，从怀中又掏出了之前抓起的一块碎石，然后扔向那边的野猪。“梆”的一声，野猪的脑袋又微微地顿了一下。

    “虽然不知道你能不能听懂，但这个场合下，我觉得还是非常合适的......”段青平息了一下自己的呼吸，然后深吸了一口气。

    “孙贼！”他一声大喊。

    在梦竹惊愕的眼神中，野猪终于缓缓转头，目光放在了段青的身上，通红的双眼逐渐变得血红。

    “啧啧，看起来有些......不妙......”段青一阵唏嘘，然后转身就跑。

    野猪狂奔而去的尘土中，梦竹一直紧绷的身子终于放松下来，虽然之前表现出那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但是一想到自己将要死去，心中的害怕还是挥之不去的。她双臂铺开，摊直了身体，重重地呼吸了两下，然后喃喃地说道：“真是惊险刺激......不过你朝树林里面跑是为什么......”

    她侧过了头，看向尘土飞扬的方向：“为什么......“

    ******************

    段青往树林里跑当然是有原因的。

    虽然已经到了树林边缘，但终究还是有一些距离摆在那里，而且越是接近边缘，树木就变得愈发的稀少，到时候那畜生再来一次那样的冲撞，多半是躲不过去的。

    而且经过了这么长时间的动静，树林中多半没有人。

    他朝着某个方向奔跑，寻找着之前留意到的一个绝佳的地形，一边注意野猪的动向，保持着合适的距离。野猪冲过来，他照例还是迎过去一顿一闪，然后找棵树作一些纠缠——这野猪虽然强壮，但已知的招式就那么多，发动的条件，发动前的预警动作他自认都理解得差不多了，充其量只是一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生物而已。

    当然，之前的那次冲锋，需要重新认知一下。

    总而言之，这个怪物还是没有超出正常的范畴，所以只用正常的方法应对就可以了......他如是想着，前方的视野中，两棵靠的很近的大树直立在那里，中间有将近两米宽的缝隙。

    “这么窄，应该能卡住的吧......”段青扶着其中的一棵树停了下来，让体力有些许的回复，顺便等一等那头笨猪。待到那野猪从某棵树后冲出来的时候，他才突然向那道缝隙之中跑去。

    距离应该是对的，好了，你是要冲锋还是要跳跃......

    段青正这么想着，后面的呼啸声响起。

    “小笨猪，快到碗里来......”他低声自语，然后一咬牙，迅速地从那两棵树木中穿过。由于突然的爆发，段青的体力在一瞬间耗尽，他用尽最后一丝体力向前扑倒，借着惯性滚了几圈之后才停了下来。

    碰撞的巨响和野猪的嚎叫声同时传来。段青回头一看，野猪那水桶一样中间粗两头细的身材，不出意料的卡在了那里。他长出一口气，然后放声大笑：“呼哈哈哈，可怜的猪将军，你以为我也是那些被你宰掉的笨蛋吗......”

    笑声戛然而止。

    在段青目瞪口呆的表情中，那猪将军两只前蹄用力一扒，在一阵哼哼唧唧的叫声中，“噗”的一下把自己从树木的缝隙中拔了出来。

    野猪抖了抖肥硕的身躯，然后像是适应运动一般前后蹦跶了几下，看着段青的眼睛弯弯的，透露出些许的蔑视——看那熟练的动作，这大概也不是它第一次做了。

    “果然是个妖孽，居然还有智力......”段青的嘴惊得半天没有合拢：”而且还会嘲讽......”

    那猪将军抖了抖身体，然后几个小跳，从两棵大树的旁边绕了过来。它用饶有兴致的眼神，盯着戏耍了它半天的猎物慢慢地从地上站起来，鼻中哼哼了两声，獠牙摇摆，眼神上翘，大有一种“有种你接着跑”的意思。

    段青缓缓地后退，盯着那个逐渐靠近的野猪：“我告诉你，不要惹我啊......”

    野猪继续逼近。

    “你再逼我我就喊人了啊......”

    野猪打了个响鼻。

    “你不要太过分......好吧，你赢了。”他保持着适当的距离，然后掏出了他的短剑。

    眼睛慢慢的闭起，身体渐渐的放松，段青呼了口气，然后睁眼，那眼神陡然变得狠厉起来：“连一只猪都看不起我，这怎么能忍......你以为我跑到这里，只是想阴你一把吗？”

    段青持剑横立，然后往右边一甩。对面的野猪垂下了头，将獠牙对准前方。

    “跑到这里来......是因为没人可以看到啊......”

    他持剑前冲！

    按照自己的习性，野猪变招使出一记前拱，段青微微侧身，然后转身，獠牙从他后背的毫厘之处划过。段青右脚用力，脚步一错，向左前方闪去，身体同时就势旋转了一周，手中短剑借着腰身的扭力一剑斩下。

    圆舞斩！

    弧光闪过空气，剑身在野猪右侧粗糙的皮肤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血痕。

    “我靠......”段青心中骂道，趁着野猪没来得及用出横扫，几个跳跃拉开了距离。

    如果此时有职业玩家站在这里，必然会对那刚才的一斩拍手叫好，但若是铁匠大叔站在这里，估计也只会摇头叹息这一斩弱的可以。

    “皮真是厚啊......”段青低声说道。通过这几天对游戏的适应，他觉得自己已经对这个身体的控制力达到了一个令人满意的程度，方才那记圆舞斩，应该也有七八分的威势。但从结果上来看，绝对属性的差距并不能靠技术来弥补......

    不过饱经风霜这么多年，段青早已没有了轻易放弃的念头。野猪略微吸气的时候，他再次朝前冲去，同时因为之前对野猪防御的了解，他改变了战术，试图寻找新的机会。

    “如果这个游戏有够真实的话，你当然也是有弱点的......”连续躲闪之后，他再次和野猪形成贴身之势，野猪于是又放弃了嚎叫，一摆头颅斜撩而来。

    诡异的身影忽地闪过，段青脚步连点，突然加速，几下转到了野猪的身后，然后原地持剑凝神，趁野猪毫无反应之时一剑刺下。

    连突刺！

    剑尖刺入少许，然后被野猪一个转身，差点将武器带飞。

    “居然不是后面......”段青面无表情：“那就随便放放血吧......”

    又是几招互换之后，段青再次围着野猪转起圈来。这次他故意保持高速的节奏，不时拿剑随意地在野猪身上砍来砍去。再如何灵活的野猪，也不可能应付得了如此敏捷的身手，它甚至连转身都慢了半拍，更何况躲避段青那无比快速的进攻了。一时间，野猪的后背，前腿，后腿，乃至肚皮，很多地方都遭到了攻击。虽然都不是致命伤，但还是有一些地方溅出了鲜血。

    或许是被不痛不痒的攻击弄的烦燥，又或许是本能感受到了死亡的危机，野猪的双眼终于彻底变得血红。它猛的起身，两只前蹄高高扬起，用后蹄慢慢的挪动着，前蹄正对着段青，那因为这个动作而显得更加居高临下的眼睛盯视着他，感觉像是要一击将他压扁。

    段青挪动了两下，确认那个大家伙就这么一直用着这个动作瞄准着自己，心中方才升起古怪的念头：“这是什么意思，不想让我绕后了么......不要看不起人啊......”他沿着斜线慢慢靠近，打算在野猪“双脚”扭动的过程中突然加速绕到后面，然而当他刚刚靠近的时候，野猪的眼中凶光一闪，庞大的身躯骤然落下。

    “轰！”

    夹杂着漫天落叶的气流伴随着巨大的震地声向外面喷出，中间夹杂着段青渺小的身影——他虽然躲开了这一直接的压制攻击，却仍然被声势浩大的余波震飞出去，那巨大的力道，让他像打水漂一样沿着地面擦着飞起，弹了几下之后方才撞到一棵大树上。

    猛烈的撞击中，段青吐出一口血，但却迅速地一个翻滚，咬牙站了起来。这一击就将他的生命值几乎打空，后背也有些疼痛难忍，但与梦竹不同的是，段青丝毫没有放弃的意思，眼中的光芒反而变得更加炽热了。他站在原地查看着自己的生命值，同时慢慢蓄积体力，甩了甩自己的肩膀，脑中一个想法一闪而过。

    尘土散尽之后，野猪再次直立的身影渐渐显现，那两双盯视着段青的眼睛，显得更加凶戾了。

    果然这是打算无限压制啊......但是，这一招并非毫无破绽，只要.......

    猎物预想中的慌乱并没有出现，野猪迈着小碎步再次靠近过来。段青保持着与野猪“瞄准”动作同样的移动速度，慢慢向一边引诱着。

    他算着距离，踩着步伐一点点后退，野猪迈着两条小短腿，也在一点点前进。微妙的平衡维持了几秒钟，然后在某个时刻被打破——段青向前一步，接着往后一跳。

    在他的前方，庞大的影子再次砸下，冲击波夹杂着尘土向四周卷出，那威势似乎比之前的那一击还要强上几分，但段青知道，真正具有威胁的时刻已经过去了。

    他的身体飞了出去，然后理所当然的用后背撞在一棵树上——他计算好了位置和距离，调整好了防护的姿势，所以这次撞击之后，他仍然剩下8%的生命值。然后，他双臂展开，弓着背部倚靠着树木，在身体即将滑落下去的时候，双脚踏在了树干上，仿佛一个即将崩开的弹簧。

    下一刻，弹簧倏然消失，他冲过去的时机也在野猪的意料之外——它甚至还没有站起身来。

    “听说你智商很高......”尘土飞扬中，他飞身冲到野猪的面前，一剑刺下：“听说你看不起人......”

    相伴了很多次的嚎叫声再次响起，不过这一次的叫声痛苦而凄厉——

    那一剑准确的刺中了野猪的眼睛。

 014 新手村七不思议

    安静的树林中，靠着木桩的梦竹慢慢坐了起来。她揉了揉自己的后腰，虽然还是浑身剧痛，罩袍上也被摔出了一些破洞，但这会也不是很重要了。

    她在自由世界中已经不是第一次受这样的重伤。见得多了，经验自然也是有一些的。

    正常的情况下，玩家的角色若是受到几乎让血量见底的重伤，是很难自行恢复的，至少不存在缓慢回血的办法。但某些情况下可以做到自愈，例如服用足以治愈伤势的魔药，或者懂得包扎和急救，临时处理一下自己重伤的身体，或者是使用更高级一点的魔法治愈......当然，在新手村这样的地方，一瓶普通的枯草药剂——即回血药剂，都是很难搞得到手的，更不用说类似技能一般的急救方法和神仙一样的魔法师。

    不过简单的包扎，任何人都可以做到，只需要一些结实而又干净的布条就可以了。但是梦竹被那野猪撞得浑身散架，骨头可能都断了几根，而包扎所针对的外伤却是一个都找不出来。

    小姑娘呲牙咧嘴想了半天，也没有想出什么有效的办法，除了自杀以外好像也只能挣扎着慢慢爬回去......或许应该先找根木棍？说不定能够撑着站起来......

    梦竹挣扎着，左手从腰间抽出了一根布带，姑且将已经抬不起来的右手缠了一下，同时环视了一下四周。这里是森林的边缘，靠近草原的野外，野鸟的清鸣中，各种各样的花草遍布周围，地上还夹杂着一些落叶，唯独没有什么可以做拐棍的......

    远处的森林中，依稀还有野猪的嘶嚎声传来，想来那个坏大叔还没有死的样子......

    他居然还没有死！果然祸害的寿命都是很长的。

    女孩恨恨的想着，然后背靠着树根，双手撑着地面，试图慢慢站起来，但是试了几次都没有成功，于是又逐渐的放弃了。她贴着树干坐着，盼望着系统可能会发发善心，让自己的伤势恢复几分，又盘算着这次亏得有点多，连武器都丢掉了，若是不想死，回去又要花一笔治疗费......不过首先她得能活着回去。对了，还有那个竹筐，那还是草药店的老婆婆借给自己的呢，现在想找回来也是不可能了，不知道回去以后该怎么向她解释。过了一会，又想着那个大叔是不是已经死掉了，死掉了才好呢，他那么坏，老是把自己摔来摔去，然后又意识到那个野猪会不会又来找自己，这样一想，那个大叔还是不要死的比较好......

    思绪开始散乱，梦竹的精神有些恍惚，视线的焦点四处的游曳，意识慢慢地飘荡着。朦胧之间，似乎听到周围有脚步声传来。

    糟了，如果有玩家发现重伤的自己，会不会被抢劫......

    下意识地用一只手撑起身子，梦竹歪着头看向树林外面的方向，她的右手还是耷拉在身旁，左手紧握，心中祈祷着不要出现自己想象中最坏的场景。然后，一个声音在她的身后响起。

    “看什么呢，是不是喊了人来救你啊......”

    梦竹回头，看到了她碎碎念了半天的坏大叔。

    “这样我倒是能省点力气，不用再想办法送你回去......别拿这种眼神看着我，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以为我会被那头蠢猪送回新手村里。”说着这些，段青从树林的阴影中走了过来。他衣衫褴褛，头发也散乱了很多，由于衣服撕破而裸露出来的皮肤上，隐约还能看到一些淤青。太阳快要落山，视线中不是很明亮，梦竹也是在段青走近之后，才注意到了他此时的凄惨模样。

    震撼、惊喜、气愤的心情依次在心中流过，最后也逐渐的平复了。女孩撇了撇嘴，想要嘲讽两句段青狼狈的形象，但是话到了嘴边，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然后，她注意到段青的身后，树木的阴影中，还站着一个正在看着这边的人。

    准确的说，是一个npc。

    “好了，赶紧回去吧，这里是很危险的。”

    那人看上去是一个四五十年纪的大叔，长着一张四方脸，浓眉大眼，神情坚毅，虽然留着络腮胡，但黑色的胡子中夹杂着一些花白。他戴着一顶小麦色的草帽，穿着一身红黑相间的格子衬衫，下面是灰色的吊带裤，褐色的长靴，整个人透露出一股可靠的......农场大叔形象。

    与段青相比，这个大叔明显要可靠得多。

    但是梦竹的第一印象却不是一个可靠的大叔，而是一个凶悍的大叔，因为那个大叔肩上扛着一把巨大的草叉。

    木质的长杆上反射着油亮的光芒，那是使用了很久以后的证明，然而那草叉反射着寒光的尖端看上去非常尖利，也丝毫没有磨损的痕迹。而且此时此刻，那个锐利的尖端被红色所覆盖，并且正往下滴落着鲜血。

    那大叔站在那里，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丝毫看不出他之前经历过什么很激烈的战斗。注意到梦竹的观察，那大叔对着女孩点了点头，板着的脸色也稍微松开了少许。

    被发现了......意识到盯着别人看不太礼貌，梦竹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那大叔也没有在意，待梦竹再次抬头观望的时候，那大叔已经不见了踪影，看来是走掉了。

    段青看着跪坐在地上的女孩神情恍惚的样子，无奈地摇了摇头：“喂，喂！快醒醒！”

    居然活下来了，真是不科学......

    “小星星都要跳出来了。”

    虽然被野猪打的很惨，但后来又被某人给救了，不过......不过......

    “话说同样是大叔，为什么你的态度差这么多啊？”

    不过这个人好烦啊！

    落阳之下，坐在地上的凄惨少女，对着站在她旁边同样凄惨的男子突然爆发：“你还有脸说！你有人家像大叔吗，你看看你那朝天的鸟窝头，如菜的面色，你怎么没去死，还要人家救回来，刚才是你摔得我都要死掉了，让你摔我，让你摔我......”

    叽叽喳喳叽叽喳喳，女孩顶着那仅余的一丝生命值，挥舞着手臂捶着段青的小腿，大声的抱怨着，完全没有将死之人的样子。

    “说我是大叔的是你，不是大叔的也是你......果然是女人。”段青无视了女孩的聒噪，蹲下身示意了一下。想起自己也没有回去的办法，梦竹挣扎了一阵，也就认命一般的爬到了段青的背后，让他把自己背了起来。不过让她认输肯定是不可能的，所以嘴上依然不依不饶：“我，我想怎么说就怎么说！还有，我是少女！正值青春年少......”

    “好好，女孩总可以吧，梦竹小妹妹？”

    梦竹的脸又红了一红，然后愤愤然地反击：“不要这么叫我，咱们俩很熟吗？你刚才摔了我那么多次，我的身体和心灵都受到了严重的打击，我还没找你算账呢，回去我的治疗费用，你要赔给我......”

    “喂喂，这话让不知道的人听到，还以为是我欺负了你......还有，我很穷的。”

    “骗人！你连野猪都打得过，还挣不到几个钱？”

    “所以说那野猪不是我杀的啊，是刚才那个......呃，大叔，他一叉子给捅死了......”

    落日的余晖铺洒到绿石村南方的草原上，仿佛涂上了一层金色，茂盛的野草在微风的拂动下来回摇摆，看上去就像是自然的舞会。一个背着少女的身影行走在野草的舞动之中，逐渐穿过了舞会的会场。少女看似充满活力的声音和男人无奈的应和声交替响起，丝毫看不出他们是今天刚认识的陌生人。

    在这个过程中，段青也是含糊地将刚才树林中发生的事情，和梦竹说了个清楚。

    段青说他与那野猪纠缠了半天，然后一把叉子飞了过来，准确的刺中了野猪的脑袋，那野猪连挣扎都没有挣扎就死去了，其威力之大可想而知。然后那大叔才从暗处现身，走到尸体前拔出草叉，稍微的问了问段青的情况后，就带他走出了树林。

    至于自己如何纠缠的过程，自然也就春秋笔法，一笔带过了。

    “话说那大叔横空出世，使得一把魔神三叉戟，他一声大叫，连出三戟，刷刷刷！逼得那野猪步步后退，招架不得......唔，那野猪好像没有武器招架......”

    “停停停......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梦竹一脸头疼的阻止了段青扯淡一般的说书，然后皱眉沉思：“不过按你的描述，我倒是想起一个人。”

    “什么，那黑风煞神居然与你相识？女侠果然深藏不露，敢问尊姓大名......”

    “少废话，你想不想知道啊？”

    “想，想......”段青终于停止了即兴的表演。

    “哼哼......”趴在背后的少女似乎变得高兴起来，然后低头把下巴放在段青一侧的肩膀上，开始压着嗓子用低沉的声音讲起：“这个村子有很多不可思议的传说，听说有很多不信服的人去尝试，最后都死掉了......”

    “呃，我这刚表演完，你又要来一段是吧？”段青接到。

    “别打岔，气氛都没了......”女孩小声叫到，然后继续压低声音：“刚才的大叔，肯定就是新手村七不思议里面的——林中的猎人。”

    “据说如果你在翡翠之森中遇到危险的时候，那猎人就会出现，并向你伸出援手。你一定要接受那个猎人的帮助，他就会帮你逃出森林。不过要是你拒绝他的帮助的话，他就会......”

    “杀了你是吧”，段青无聊的撇了撇嘴，“这套路都用了多少年了......”

    “嘁，你都不害怕的嘛......”

    原本活泼的声音用来营造鬼怪的气氛，实在令人难以感到害怕，但是段青还是笑着说了下去：“那么说，刚才那个大叔就是传说中的猎人，是吧？”

    “瞎编的。不过大致的内容没有什么差错就是了......”梦竹低声说道：“不过真的......很像啊，虽然我们逃亡了很长时间......”

    两人其实也就逃了十几分钟，但由于当事人紧张的状态和极快的攻防节奏，所以也就会觉得过程很漫长。段青对于这样的“错觉”也是非常了解的，但是他也没有说明。他只是在重新回想那个大叔的表现，考虑其中存在的可能。

    沉默持续了一段时间之后，村口也在两人脚下了。回过神的段青似乎觉察到了什么不对，重新提起了话题：“还有什么怪谈啊，说来听听......”

    “咳咳......比如村长其实活了好几百岁了，听说村子里的人若是违反了规矩，就会被送去村长那里，然后被他吃掉，这是他长寿的秘诀......”

    “一年前村子里来了个大嗓门老头，经常扯着嗓子唱一些不着调的曲子。每次村中有吟游诗人路过唱歌的时候，他就会跟着唱，嗯，或者说是捣乱......听说要是听他唱完之后不说好听，就会被他打死。哦对了，听说他很能打......”

    “村子北边边缘地带有户人家，但是据说那里面没有人，平时只能见到一个小男孩，每次去那个小房子附近，都能听到他想要找爸爸的哭声......”

    就像是在夜里给小孩子讲故事的父母一般，梦竹时断时续的声音逐渐变得沉重，仿佛下一刻，这个哄孩子睡觉的人即将先睡过去。段青没有打断她的鬼故事，脚下却不动声色地加速，跑向村子东边的方向。那边据说有绿石村唯一的一家医所，但是段青之前从来没去过——今天受到的伤势，已经是他进入游戏以来受到的最严重的伤势了，但他还是能够活蹦乱跳的。

    背后絮絮叨叨的声音似乎一直没有停，但是气息却是渐不可闻了。他心中焦急，只好一边寻找一边继续保持着与梦竹扯淡的状态：“喂喂，你刚才说的有点多吧，我数数，好像已经过了七个了......”

    “是吗......我怎么知道有几个......”

    “你自己都不知道还扯什么七不思议......喂喂。”

    “......”

    “你死了吗？死了就说一声‘我死了’，我好扔下你跑路......”

    “你才......死了.......呢......”

    难道这个游戏里还有失血过多的概念......两人也并不在组队状态，段青也不知道她的状态是什么，剩余的生命有多少。他发足狂奔，不顾体力的消耗，终于在穿过一道巷口时眼前骤亮，看到了某个大堂的门口摆着的，画有红色十字的标志牌。

    谢天谢地，制作组没在这游戏里，设计一个符合自由大陆背景的医院徽章......

    按照小村子的人口规格，一家医所已经足够接待伤员了。但是新手村的新人玩家比较多，大家都不会玩，受伤更是家常便饭，那伤员自然也是一茬接一茬，根本不会有空缺的。这家医所不大，但胜在地方宽阔，门后的大堂中摆放着很多简陋的木质板床，四周白色的墙壁上有着很多打开的窗户，墙壁也有些老旧，暗示着这座建筑的古老。几个穿着白色制服的人在病床之间走来走去，时不时的跑过去与门口柜台后面的一个人商量着，然后走进柜台后面的一个门，过一会儿又拿着什么东西出来，跑到病床前继续医治——想来那门里面的房间，大概就是存放药物的地方。

    大堂里很静，段青闯进去的时候，很多病床上就躺着玩家。看着那些人身上的惨状，大多也都是自己没有办法解决的那种，有几个人看上去脸色很差，也是一副不是生了病就是中了毒的样子。段青定了定神，然后为自己刚才的惊慌自嘲不已。

    “我在怕什么，又不是真死，而这这游戏不是没死亡惩罚的么......”

    嘴上嘀咕着，段青的心中却是明白，随着虚拟技术逼真程度的提高，死亡逐渐变成了所有人难以回避的一个问题。

    没有人喜欢死亡，所以没有人喜欢体验死亡的感觉。在虚拟游戏的初始年代中，由于拟真度不高，游戏依然还只是游戏，所以玩家们可以无视生死，随意挥霍自己的生命。但是随着这几年技术的发展，死亡的真实度也逐渐升高，死亡的痛苦与恐惧也逐渐变得不可回避。

    当问题摆到台面上以后，各大学界，各种专家学者，也就这个问题展开过旷日持久的讨论，不过即使是到了今天，也没有人能够将其完美的解决。但无论如何，技术依然在发展，游戏依然在继续，玩家们也只能尝试适应这种不可知的领域所带来的感受。作为联盟的职业玩家，以及虚拟游戏的老鸟，类似疼痛啊刺激啊死亡啊这些东西都已经成为家常便饭，但大多数的普通玩家，自然是适应不了，并且不想适应这些东西的。

    所以他们都会畏惧死亡。

    随便找了一个像是医生的人说明了情况，段青将女孩安置下来，然后他走向柜台，打算先把治疗费垫付掉。

    坐在柜台后面的是一个看上去年龄很大的老婆婆，满脸的皱纹，花褐色的卷曲头发，也穿着一身医生标准的白大褂，胸前还别着一块木牌。

    主治医生：克莱尔。这是段青从木牌上看到的内容。

    先交了二十个埃布里币，段青表示如果不够的话，可以再押上一些，名叫克莱尔的老奶奶倒是颇为和善，老皱的线条随着她的笑容而显得更为曲折：“不必了......”

    “以后冒险要小心一些，别再受伤了。”她笑着说道。

    老婆婆的告诫，总是这么温暖人心......稍微交代了一下少女的伤势之后，段青走回了梦竹的床边，发现女孩也正在呆呆地看着他。

    你——没——事——的——，

    段青没有出声，用口型向女孩说道。那表情很是夸张，呲牙咧嘴的模样让梦竹又笑出了声，然后又因为扯到伤势而痛苦的皱起了脸。

    “这......这里是......哪里......”

    “医院啊。”

    “我，我才不要......治疗费好贵的......”

    “喂喂，二十个金币你还嫌贵，而且先前不是说好让我替你垫付，这么快你就忘了啊......”

    或许是想起了什么，梦竹艰难地侧过了身子，不让段青看到自己的表情：“那，那就说好了......”

    “话说我为什么要提醒你......”段青一巴掌拍在自己脸上：“算了，我要强调一下，是垫付，垫付哦！回头你要还我的......喂，你听到了没有......算了，我走了。”

    看着女孩有些红起来的耳根，段青无奈的耸了耸肩，在一位白衣npc朝女孩病床这边过来的时候，转身走出了这个地方。所以，他自然也没有听到，翻过身后不再理会段青的女孩，闭着眼睛嘀咕的声音。

    “才不会还呢......谢谢你。”

 015 暖流，暗流

    【刺击：向前突刺，造成小面积的贯穿伤害】

    【威力：90%】

    【技能需求：近战武器】

    重新检视了一下自己的状态，段青果然在技能栏里发现了新大陆。

    这是他一剑刺瞎野猪眼睛的时候，系统提示自己领悟到的技能。不过这一如既往的简明描述，除了证明段青确实学会了这么一个技能以外，它所带来的疑惑却远远大于它所解释的内容。

    威力不如斩击？为什么？就因为它的杀伤面积小？或者是因为它的发力不够强？还有，近战武器多了去了，要是我拿着一把大锤或者盾牌，用出来是个什么效果......

    而且之前那场战斗，我记得......用过连突刺的吧，为什么当时没听到领悟了什么的提示？

    而且最扯淡的是......

    “我的属性好像也没有什么变化吧，你倒是给我一个领悟的理由啊亲......”

    苦思冥想，抓耳挠腮，直到夜色降临，游戏和现实中都觉得饥肠辘辘的段青，终于放弃了钻研游戏设定这个几乎没有胜算的较量。从医所走出来以后，他先随意地吃了一些东西，然后又逛了一些地方。平日里本就不怎么高的人品值，这会肯定也不会爆发，虽然他还是不能确定，碰到任务这种事情到底算不算人品能够决定的问题。

    站在某个岔路口，看着深夜中已经人烟稀少的巷道，回想着刚才这一天之中发生的那一桩桩一件件事情，不知为何，一种凄凉的感觉突然侵袭了段青的心灵。

    “这都叫什么事啊......算了，反正也饿得不行了，还是下线休息一会吧......”

    在此之前，躺在病床上无所事事的梦竹也下线了。

    这个游戏舱位于一个小而简洁的房间。干净的床被，整齐简洁的书桌，时值后半夜，在黑色夜空的映衬下，挂在窗边的窗帘被乳白的小灯照耀着，显得格外注目。

    小屋中飘散着女孩子特有的清香，但是属于女孩子特有的物品，却几乎是看不到的。

    “已经这么晚了啊......”名叫孟婉竹的女孩低声说道，然后晃了晃脑袋，清醒了一下自己的精神，同时将她脑后黑色的发辫甩散开来。

    她鼓了鼓劲，然后刷地一下从里面跳了出来，接着哎哟一声趴在地上。

    “疼疼疼疼......”挥舞着手臂，女孩子艰难地从红色的地毯上爬起来，揉着脑袋寻找着绊倒自己的罪魁祸首，然后她发现新买的大号睡衣因为裤脚过长，钩在了游戏舱里。

    “游戏里也摔，到了外面也摔......”

    费了半天劲，终于把衣服拉了出来，女孩子心疼的看着那有些脱线的裤脚：“刚穿了没几天呢......”

    她站起了身，看了看时间，然后蹦蹦跳跳地冲进厨房，开始做起饭来。

    “今天的主菜是......红烧猪肉！对，就是你了。”女孩子对着案板上的猪肉恨恨的咬了咬牙，然后举起菜刀“哐哐哐”地剁了起来，就像是在跺自己的生死大敌一样。

    一时间，切肉声、切菜声与翻炒声混合在一起，共同成为了这即将到来的黎明中的前奏。女孩一边做饭，一边自顾自地挑选着其他的食材：“嗯，炒鸡蛋要不要加一个，虽然鸡蛋很贵......”

    “呃，青椒不要，他不喜欢吃这个......”

    “红烧肉......红烧肉.......啦啦啦，吃掉你......”

    偶尔想起了今天游戏中发生的事，女孩看着待宰的猪肉，发出了愉快的笑声，然后又呲牙咧嘴的揉了揉右边的胳膊，仿佛自己受的伤还挂在身上，好在最后没有死，那种感觉，自己真的再也不想感受到了。

    又想起了那个把自己丢到地上几次的坏大叔......

    虽然最终救了自己一次，但是......还是不要再见到好了！

    胡思乱想中，几道清新的小菜都做好了，孟婉竹高兴地拍了拍手，从一边的柜子里取出一个食盒，小心的将几样菜装了进去，然后稍微打扮和准备了一下，就提着食盒出门了。

    她要去城市里的福利中心，她被寄养的弟弟住在那里，虽然生活应该没有问题，但是每周她都要抽出一定的时间去陪伴一下。

    自从父母都去世了之后，深知自己生活状况的窘迫，要孟婉竹自己养活自己和弟弟两个人是非常困难的。好在这个时代的社会福利很好，福利中心的生活条件和教育条件也要比自己强得多，所以当她知道自己有这么一项选择之后，她也就安心将弟弟送到了那里。

    当然，虽然弟弟自己也是同意的，但自己总觉得对不起他，所以除了好好活下去以外，她尽量用一些办法弥补自己过去的无力。所以她经常提着自己做的饭菜去看他，吃一吃亲手做的菜，聊一聊自己平时的所见所闻，闲情趣事，让自己那个六岁的傻弟弟也能享受到那些本应拥有的，属于家的温暖。

    清晨的公交车上并不是很拥挤，少女虽然也不是很急，但她更喜欢这种悠闲的感觉。晃着脑后的马尾，她继续小声哼唱着一些不知名的曲调，同时兴致勃勃地望着公共悬浮车路过时左右的风景。

    距离那次悲剧之后也已经过了大半年，为了送弟弟进城市中的福利中心，姐弟俩也是刚从别的地方搬过来，所以住在这一带的时间并不是很长，对附近的环境还是有一定的好奇心。如果已经在这里住了十年八年，这条路上的景色自然也都看了无数遍，她还能不能保持现在的好奇心就很难说了。

    但无论如何，有一样风景肯定是看不够的，那就是人。

    车上的乘客，坐在自己前面、后面和身边的人，上上下下、各种各样的男女老少。例如前排座位上那个每次都能见到的大叔，应该又是要赶着上班了吧；旁边那个提着各种蔬菜篮子的大婶，估计是刚从早市上抢购了一大堆新鲜蔬菜，正在高高兴兴地回家；坐在最后面那个昏昏欲睡的小青年，以前没有见过，难道是去哪里通宵游玩了一晚，现在正在补觉？或者是个夜晚上班的人......

    无人驾驶的大型公交车拐了一个弯，女孩看到一个正在开门准备营业的早餐厅，那大姐卖的蒸包很好吃的，自己前一阵子还经常去呢，现在想想，好像有一阵子没有光顾过她的小店了。自己当时还立志做一个包子铺的常客，现在想想，自己都觉得好笑......

    而且还是那么准时......咦，今天这么早就来了一个客人，以前没见过他呢。

    公交车继续向前开着。在她移动的视线中，那个人小跑着经过了那个拐角。他穿着一身运动服，像是出来锻炼晨跑的样子，然后在女孩认识的那个妇人那里停下了，那模样好像是在打招呼。

    那人挠着头说笑着，看上去想要买一些早餐，妇人笑着回应，然后让他跟着自己向店里走去，那店门还没完全打开呢......

    车子又拐了一个弯，两个人所组成的情景剧画面随之消失在女孩的视野中。女孩重新坐正了身子，不知为何，心中有些微微的暖意。

    真是温暖的一天，她想着。

    *****************

    又一次尝到了刚出炉的包子，而且还是在饥饿的情况下，这种幸福感，真是难以叙述......归来的段青狼吞虎咽地吃完了自己的早餐，然后继续去网上瞎逛。

    如今身份不同，自然不需要关心太多的事情。但是出于对游戏的热爱和基本的尊敬，看一看最新的新闻和评论还是必要的。

    每次休息的时候，段青都会抽出空闲的时间翻一翻关于自由世界的各类论坛。联盟的论坛自然是最权威的，但其他平台的论坛也不差，牛鬼蛇神各类民间高手数不胜数，那些发出来的研究和讨论，自然也是非常有料的，至于是真是假......只能自己判断了。

    段青当然拥有识别真伪的经验，但问题是对于自由世界这款奇葩的游戏，很多经验多半都是用不上的。那简单到毫无提示的系统，那神秘无比的技能领悟方式，还有到现在为止，他在新手村的所见所闻中看到的，那种奇特的世界观，都让他迷惑不已。

    所以，段青除了关注一些自由世界中高等级玩家的那些进度以外，看得最多的就是那个自己现在所混的新手村——绿石村的相关资料了。

    这一次，他终于在刚刚翻过去的联盟论坛上，发现了一些知情人士所透露的最新动向。

    “多家大型行会出现神秘行动。”

    初时段青还以为这又是一个标题党，但翻看了一下其中的内容之后，他的心中也有所怀疑了。

    “近段时间以来，以联盟第一行会江湖与第二行会自由之翼为首的多家行会都有所调动。据知情人士透露，这些动作与最近自由世界中一项被揭露的传闻有关。”

    “传闻显示：一个可能存在着古魔法帝国遗迹的地域刚刚被发现，其中隐藏着古代魔法帝国相关魔法科技的最高成就。”

    “消息人员表示，如果这则传闻为真，其中隐藏的内容可能会揭露有关古魔法帝国的诸多深藏的秘密，甚至可能与自由大陆的历史背景有所关联。”

    剧情党的伟大力量......这是段青看到这里时，内心中的感慨。

    每个游戏的骨灰级玩家群体，都是用这种有爱的方法保持自己前进的步伐。他们探索最新的游戏区域，研究最前沿的游戏玩法，讨论当前任何有价值的游戏内容，甚至八卦游戏的每处细节，考究游戏中的每一个故事，乃至游戏的历史，世界观，世界各地的特色以及风土人情......或许这些东西没有丝毫实际的用处，或许它们会被时间或者版本逐渐淘汰，但是掌握并吹嘘这些东西，依然是这些顶级玩家孜孜不倦的追求。

    本来这些内容与段青也是无关的，毕竟自己现在不是那类人了，然而命运终究还是没有放过他——那条新闻的后面一段，将无情的现实与段青的游戏生活联系在了一起。

    “现在，各大行会的精锐人员已经向南方出发，暗中探索名为翡翠之森的地方。据说那里是最近一批新手玩家的出生之地，很多行会的前沿人员都已经介入此地，相信不久之后，新的发现就会出现......”

    翡翠之森？新手村？

    这下有得玩了......

    想到一大堆游戏中的妖孽来到自己这个村子里肆虐，那场景......简直不要太美。

    段青无奈的摇了摇头，没有继续翻看后面的新闻评论，而是开始诅咒那个放出传言的人。什么魔法帝国的遗迹，那个听说遍地都是古怪野兽的诡异森林，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曾经被人工干涉过的地方。你们凑过来干什么嘛，要不要再来这边弄一出华山论剑，评个一二三之后，再进去抢一抢九阴真经啊？

    让我们这些小玩家怎么活嘛......段青心中想到，继续翻看着论坛的其他内容。

    唔，岚山的十方俱灭声称已经升到了四十级，但是没有发现什么新技能。小伙子还是很努力的嘛......芙蕾帝国的军部惊现玩家成员，疑似自由之翼的玩家。自由之翼挺厉害的嘛，不过自己不怎么认识这个行会的人......哟，拉面那个老家伙有爆料？新的秘密武器？哈，他还是不服老的嘛......

    下一刻，他的瞳孔陡然一缩。

    “断天之刃再入江湖！”

    这个帖子是以纯粹八卦的角度描述事件的，华丽的辞藻和找事情不嫌大的态度之下，其洋洋几百字的文章中，想要写的实质内容只有一个：断天之刃再次上线了。

    那个撰写人并没有直接的证据说明这些内容的真实性，下面很多发表言论的人也直白的表述了对这则“八卦”的关切。甚至在两三页之后，已经有人说出了“xxx你凭什么不信，我是断天之刃的脑残粉”之类的挑事言论，段青看到之后，还特意回头翻找了一下，并没有发现有个xxx的人发过评论......

    但依然有人信，依然有人讨论，依然......吸引了无数人的眼球。

    默默地看完了整个帖子的内容，连后面的所有评论都没有放过，段青甚至刻意地寻找了可能存在于帖子下面的几个id，但意想中的内容并没有出现，于是就直接关掉了。

    呼.......

    他再次确认了一下自己的在线状态：隐身。自己没有改过，应该没有纰漏，那就是联盟的内部人士一直在监视自己，或者游戏公司的人在搞事......不对，他们没有理由，也没有胆量，做这样的事情，一旦败露......

    不过......难道说......那个后来送来的游戏舱真的有问题？不会吧，真的被那个小妞阴了？

    段青咬牙切齿，甚至马上想跳出来检查一下自己的游戏舱，但随即又坐了回去。

    唉，就算是被认出来，又能怎么样呢......

    这么多年过去了，该了结的应该都了结了，没有放弃的，应该也放弃了吧......

    望着游戏舱黑黝黝的顶部，段青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那些恩与怨，在自己明确表示舍弃了一切之后，应该也就随风而去了，即使找回来，也没有什么意义。虽然自己现在这么做，多少有些违背了当初的誓言，但是自己已经无意那个世界的争斗，想来应该不会出现太大的问题。但是现在，这些再次出现的东西，这些刻意的宣扬......

    嘁，你们还真是想念我......

    段青摇摇头，然后摸了摸自己的口袋，掏出了一个烟盒。

    “啧......”

    啪的一声响起，那是烟盒落地的声音。那个空烟盒被段青扔了出去，就像是他想要把心中所怨一起扔出去一样。

    管他的呢。与其心烦于这些不可能发生的事情，还不如想一想怎么养活自己来的更有意义一些......

    心情莫名的变好了一些。

    虽然自己的积蓄还有，但是这种坐吃山空的感觉，段青之前已经做过一次了，那次的结果嘛......总之自己委实不想让它再次发生。

    看来填饱肚子胜过人生所有大事。如果在游戏里赚一些小钱，那就再好不过了，而且这种事，应该也不算......违背的吧。

    管他呢，总好过活活饿死。

    总之现在，我现在只想好好的玩游戏——临进入游戏之前，段青再次确定了一下现在的心情，觉得那些杞人忧天的人都是在吓自己，自己又不是魔王，能拿他们怎么样......

    当然，如果麻烦真的找上门......

    游戏舱嗡嗡的工作声响起，与之相对应的，还有舱内逐渐暗下去的灯光，以及......段青冷笑的面容。

 016 相会，离别

    再次上线，段青决定按照论坛上一些老玩家“先辈”给出的经验，先做一些尝试。

    他先将自己的力量加到了十点——尽管那头野猪的死亡与段青没有直接的联系，但分得的经验还是让他升到了9级，所以等他加完之后，属性点依然还有3点的剩余。

    随意地挥动了几下武器，段青明显有了一些不同的感觉，那是现实世界中自己没有体会过的，强壮有力的感觉。

    力量达到十点之后，感觉自己能一个打十个了......人物的强壮带给段青莫名的自信，然后又想到这个世界随便抓个人，属性估计都比他强，于是这种兴奋又渐渐消褪了。

    不过，一些事情应该也能做到了，比如......段青回想着这些天来的体会，和网上一些妖孽的经验总结，然后慢慢的走到了村外，寻找着他的老朋友：野狼。

    “如果我没有搞错的话......”终于，在某条小河边，他觅到一条正在喝水的野狼。野狼也不客气，冲过来就是一个扑咬。

    这次他没有试图躲闪，而是举起了短剑横在胸前：“我现在应该能......这样！”

    咔！

    段青横剑平举，然后向前一架，短剑的剑刃横档在扑来的野狼面前，出于本能的反应，野狼一口咬在了短剑上，发出金属摩擦的牙酸声。

    两道纠缠的身影随着扑咬的动作后退了两步，野狼前扑的惯性终于被卸了下来。段青嘿嘿一笑，手上用力，翻搅着一推。

    野狼痛苦的呜咽声中，那紧咬着短剑的利嘴也被迫松口，由于段青用了很大的力气，它的牙齿也受了伤，丝丝鲜血从嘴中渗了出来，若是有别人看到这一幕，大概还会误以为那狼咬伤了段青。

    “嗯，试验还是成功的，但还是需要练一练，让力道的运用更加精准一些......”自言自语中，段青三两下送了这条无辜的野狼上路。然后看了看领悟新技能的系统提示，翻开了技能栏。

    【招架：使用武器封阻敌人的攻击。】

    【效果视具体情况而定。】

    【威力：60%】

    【技能需求：近战武器、盾牌】

    依然简短的说明。但是这些描述的字里行间，还是暗示出了技能系统之中的秘密。

    首先，格挡与招架都可以在手持盾牌的时候使用。那么......这两个技能有什么不同？

    动作不一样？效果不一样？还是......没有区别？

    估计玩盾牌的人应该会有所体会的吧，如果有机会遇到的话，就打听一下好了......对了，钢铁雄心应该是个不错的人选。

    段青暂时放下了这个问题，转而想到这其中更值得注意的内容：武器的分类。

    自由世界既然是一个剑与魔法的世界，那么盾牌这类武器自然也是存在的，但这个技能的需求说明中明显将盾牌与近战武器区分了开来。也就是说，盾牌等类似的物品，与武器不算在一个体系之内。

    “盾牌与武器不同”这种废话，是一个非常普通的设定，正常的游戏中一般都会这样，但段青这样的玩家，所想到的自然会更多。比如单独使用盾牌时所拥有的技能体系，单独使用盾牌所能够用出的攻防模式等方面，与一般意义上的武器自然都是不同的，如果一个玩家手持双盾作战，他大概用不出斩击刺击等基础攻击方式，但是格挡和招架就会变成常用的技能了，至于更多的盾牌技能......

    大概会有很多的吧。

    如果再深入思考的话，既然盾牌不算在近战武器的体系之内，肯定还有很多其他的东西也不算在这个体系之内，又或者“近战武器”本身就就是自由世界中繁杂武器系统中的沧海一粟......

    话说回来，段青来到这个世界之后，还没见过所谓的远程武器呢，还有，有没有真正意义上的魔法武器......

    果然，每次研究这些方面的东西，都会觉得很有趣。

    段青苦笑，然后暂时放下了关于武器系统的思索，转而将目光放在刚才那些技能说明中的第二条上，那里说明了招架这个技能的威力：60%。

    现在想来，格挡也具有50%的威力......那也就是说，这些技能还是有攻击判定的？

    夭寿啦，格挡和招架真的能打人啦......

    正常的认知中，这两个技能明显属于防守技能，是用来挡住或者卸开攻击，规避伤害的，现在系统大人如此明显地告诉你这技能可以攻击......

    段青想起了多年前决赛中的那个双盾战士，心中有些戚戚。

    不过，虽然这些描述，让段青对自由世界中的技能体系，有了更多的认识，但至少现在，他还没有研究怎么在这个世界中，怎么用格挡和招架的动作去打人。

    或许是需要属性值上的巨大差异吧，比如力量，然后一盾将对方拍飞，或者一剑将对方震飞，不过这样一来，似乎有些不科学......

    段青的脑中已经开始脑补某武侠世界中才会出现的镜头：一个江湖小辈朝某剑术宗师一刀砍去，然后被人家一剑震飞......

    唔，虽然画面很美，但是想得也太远了。

    段青揉了揉头发，想到之后早晚会体验到这些东西，于是决定先不考虑它们。正在此时，一个轻佻的声音在他的身后响起。

    “外面的世界很危险的小哥，你居然还站在这里发呆......哦！这狼是你杀的么，看来是少爷我小看你了。不过，咳咳......比起本少来还是差一点点的，要不要跟我混啊少年？”

    段青面无表情的回头看去，一个男子正拍着手向他走来。

    那人穿着一身粗布麻衣——这种人工手织而成的最初级衣服有很多明显的特点，不仅手脚都裸露在外面，浑身上下还有很多破洞，若是有风从那几个洞中吹进去，衣服都能膨胀成一个气球。那衣衫褴褛的样子让段青都觉得有些不忍直视，但是他的言行丝毫没有“自己是个要饭的”这样的觉悟，反而也像是气球一样膨胀无比。

    “怎么不说话，不相信少爷我的人品吗，想当初我桀城恶少也是响当当的老大，手下好几百号高手，随便拉出来一个都是以一当百的人物，你居然没听过我的名号......”

    看到段青没有回话，气球滔滔不绝的开始吹嘘自己，那表情和语速看起来已经很熟练了。段青捂着额头看着这个莫名其妙的家伙，不知道他到底想要干什么，但没过多久，他不得不打断了他的继续膨胀。

    “那什么断风雷，自由飞翔之类的人物，全都在我手下当过小弟，所以说你现在出去混，随便报本少的名号，保证你......”

    “停停停，这位大哥，你有什么事就快说吧......”段青觉得头有些疼。

    “啊？我，我没什么事情啊，啊哈哈哈......只是看你身手不错，有勇有谋，要不要到我麾下，我们闯出一番事业......”

    “打住打住！”段青用了个暂停的比划，然后擦了擦脸上并不存在的汗珠：“这位......大少，我知道你很厉害了。既然你这么厉害，喏......那边有个叫翡翠之森的地方，你要不要去小试牛刀啊？”

    一看这人就是个愣头青一样的傻子，段青连基本的交流礼仪都不想守了，所以打算使用一些别的方法将他打发走。没想到对方听到他的话，却是连连点头。

    “对啊对啊，我......呃，本少本来也打算去那个地方，没想到你与本少的想法一致啊！啊哈哈哈，果然英雄所见略同，要不要先去喝几杯，我们交流交流感情，若是投缘，我们烧香拜个把子......咦，这位陌兄，你这个手势是什么意思......”

    段青做了一个国际通用的手势，总算再次打断了这奇葩的聒噪，心中想到今天运气不佳啊，随便出门砍几个怪都要碰到如此活宝。他定定地看着对方，还有对方头顶的id名字。

    还真的叫桀城恶少，这年头出来玩游戏的都是什么人啊......

    段青摆了个无语问苍天的pose，又发现那人还要继续那番套路，于是赶紧再次阻止对方：“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你现在不要说话，我来问你好吧？”

    他打算反客为主，这边的桀城恶少倒也听话，只是那期待的眼神看得段青有些发毛。

    段青叹了口气，然后想了想：“你想去翡翠之森，是这样吧？”

    对方非常愉快的点了点头。

    “嗯，你是不是有什么......我不是故意问你的啊，你是不是有任务需要去某个地方什么的......”

    段青只是随便猜一猜，结果对方一副大吃一惊的样子：“你......你是怎么知道的，不对，难道你知道我......”

    “喂喂，刚才你还把自己吹的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这么快就吹破了......”

    无视对方尴尬的神情，段青继续问道：“也就是说你想去翡翠之森里的某个地方做什么事情，然后一个人又太......呃，危险，所以想找个帮手是吧？”

    “对对对，哎呀少年你很上道嘛，果然是我辈中人......”对方再次连连点头，而且看上去准备又要再来一段新的段子。

    “不去。”段青果断的使用了打断，而且这次使用了非常直接的方法。

    “啊？”那恶少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

    段青满意地看着对方震惊的表情，然后转头就走。那人这才反应过来，从后面追了上来：“哎哎哎别急着走啊，为什么啊，跟着我绝对吃香的喝......呃，我是说要是能办成，少不了你的一份好处，呃，好像也不对......”

    感觉自己也说不下去了，那人悻悻地停了下来。段青回头看去，见他站在原地一脸的沮丧，也没有继续纠缠的打算了，便也不再理他，径自回到了村子。

    他想了想除了练级以外，还有没有什么事情好做，突然想起那女孩应该还躺在病床上，于是决定再去看一看，结果到了那边，却是没有发现梦竹的身影，看样子应该是下线了。

    然后，他在医所的门口碰上了钢铁雄心。

    此时的钢铁雄心也已经是一身雄赳赳气昂昂的甲胄，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搞到的，总之给人很厉害的感觉。与他站在一起的还有两三个玩家，看上去却不像是新手村刚出来的新人的样子了。

    “哟，铁兄，正好我有事情找你......”

    “我要走了。”

    “走？去哪？”

    “当然是去外面啊，外面的世界很精彩的兄弟，你也赶紧努力一下，然后离开这个地方去闯荡一番吧！”熟人相见，铁兄看起来还是很高兴的，所以依然是那副大大咧咧的笑容，拍着段青的肩膀，把刚有10点力量的段青拍的呲牙咧嘴。

    钢铁雄心互相介绍了一下那两个人，瘦瘦高高却一脸阴郁的人id叫夜鳞，还有一个短发平头的人id叫米字头。名字都有些不切实际，但都是钢铁雄心自废武功之前认识的朋友，如今也是跑过来接新生的铁兄的。面对段青，两人自然也是“铁兄这段时间承蒙照顾”之类感谢的话，看起来也是很熟络的样子。随后当他们聊到要去的地方啊，今后的打算啊计划啊的时候，钢铁雄心倒是与段青提到了他打算暂时加入朋友行会的意向。

    “所以说从这个地方到最近的城镇也要走好几天的路啊，简直是穷乡僻壤......好吧开玩笑的，我很喜欢这个地方，山清水秀民风淳朴，可惜还没有深入过那个大森林，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面对在新手村认识，即将分别的好友，钢铁雄心还是有些唏嘘的，顺带感叹了一下这段时间的新人生活。

    “没事，我会替你去看一看的。”

    “你替我去有什么用，还有你现在这么弱......好吧，如果是你的话，说不定可以的。”钢铁雄心眨了眨眼，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

    几个人又随意聊了几句，然后就到了分别的时候。大家都是男人，相处的时间也不是很长，所以也没有什么好留恋的。倒是钢铁雄心临走前说道：“记得代我向铁匠告个别......还有，我在外面的世界等着你，希望有机会我们一起战斗。”

    “听着怎么像是flAg的感觉......”段青说道，然后露出笑容：“当然会有机会，还有......很高兴认识你。”

    钢铁雄心也是一笑，下一秒这笑容就变成了猥琐的笑容：“对了，如果见到那个女孩的话，记得搞定她......”

    “如果是梦竹的话，已经见过了。”

    “什么，我靠你居然已经下手了......”

    “哈哈......”

    初春的正午，微冷但带着花香的风吹过他们身旁，又将笑声带到远方，温暖地洒在他们头上的阳光，正如两位告别之人的心情一样。

 017 法师之愿，安宁之村

    铁兄走的洒脱，但临行前的聊天中，他与其他二人还是告诉了段青一些信息，其中就有段青比较感兴趣的，关于法师的事情。

    为此他又特意下线去论坛上法师的板块去翻找了一下，结果发现自己之前还是有些异想天开了。

    几天之前他犹豫着加点的时候，如果自己由着性子一通操作，选择初始几个点数都加在智力或者精神上，也许自己会和十点力量一样，身体的其他感觉有明显的变化，但自己依然不会成为一个魔法师。其中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自由世界中成为法系职业所必经的门槛：法师鉴定。

    要想领悟法术，首先需要确认的是自身的属性，然后由某些法师的前辈教会你某些法术运用的基础方式。确认的方式倒是没有出乎段青的预料，大抵是找一个专门的鉴定能力的场所，然后使用特殊的装置将自己的对应属性鉴定出来，如此才能在修炼法术的方向上做出正确的选择。

    自由世界目前出现的元素属性有地、火、水、风四种，虽然不排除还有新的元素属性被隐藏，但以现在的进度，既然玩家们没有发现什么，那大概是没有其他的了。

    至于鉴定所需要的装置......水晶球？魔法棒？或者魔术箱？

    虽然现在玩这个游戏的人当中，法师职业还是非常少的，但肯定有很多人经过了鉴定，哪怕是1点智力值的人，估计也会去凑个热闹的吧......所以，鉴定的流程肯定也是许多玩家见识过的，段青要查的话肯定也能查到。

    但是段青没有选择查下去。

    还是保持一些神秘感好了，不然多没意思......

    另外，据传闻鉴定属性的方式，除了经过法师议会在各地的组织鉴定之外，倒是还有别的办法，那就是经由某些实力较强的法师之手，进行所谓的人工鉴定。

    按理来说，这才是自由大陆上较为正统的鉴定方式，无奈“实力较强的法师”这种东西，法师议会都找不出多少，更别说让他们分散到大陆各地，做这种没有什么价值的工作了。所以只能用魔法炼金工艺所制作的装置，来解决类似这样的问题。

    至于高阶法师这种资源，当然要去做拯救世界这种有意义的事情，想让他们给你们做鉴定？看你能不能说得动了，若是不小心惹恼了人家，挨一发火球都是轻的......

    不过运气好的玩家确实存在。据传闻说，联盟排行榜挂名高手中的逆风悠然，好像就在自由世界中拜在了某个大法师的名下，学到了不少东西的样子......也许实际中，像逆风悠然这样的人会更多，只不过他们没有现身说法罢了。

    段青倒是不奢望自己也有这样的奇缘，只是对不经鉴定就不能玩法系这样的设定感到很不爽。论坛的讨论中倒是提到过，若是你想修炼不是自身属性的法术倒是也可以，但是事倍功半是不可避免的了，而且威力也会小很多。

    而且那些教给你的基础施法方式，能不能领悟的到，还要看玩家的悟性......简单地说，就是看你玩游戏的智商够不够高。

    “简而言之，就是相当法师，就得先转职......大概就是这样的感觉了。”段青撇了撇嘴，“怪不得那么多人去官网骂人，定这种门槛......幸亏我不是法师的狂热者。”

    对这样的设定，段青倒也不是很反感，反倒是对自己的元素属性非常感兴趣——据说这种东西就和初始属性点一样是固定的。有狂热者曾经为了一个心仪的元素属性，不惜放弃已经注入很多心血的人物，删了重练也要搞到强力的元素属性，然后最后的结果证明，这玩意已经随着你出生的时候根深蒂固，无法改变了。

    属性点还好说，自由世界系统究竟是根据什么确定一个人的元素属性的？段青不禁好奇地想到，随后又放弃了这种根本找不到答案的问题。

    当然，这样重练的狂热者非常稀少，毕竟练到能够做鉴定的程度，花费的时间和精力与起初观察那个初始属性点的试验要多得多，而且最后的那个结论足以让他们痛心疾首地向别人哭诉几天几夜。因此，这个最终试验结论也被大家置顶在各大论坛上，一直挂到现在，用以警醒那些后来者，不要再为了改变自己的命运，做什么无谓的尝试。

    段青倒是不会同情这些人，也没有觉得他们这么做有很多足以称道的贡献，他只是看着这些喜欢研究的人，仿佛看到了当年的自己。自己当初钻研这些东西的时候，对于各种各样的游戏设定也是这么的热心，游戏的历史，游戏的玩法，甚至是游戏的Bug......现在虽然也有些兴趣，但劲头明显不如这些立了墓志铭的先行者了。

    眼下自己能玩到什么就玩什么吧。

    不过，即使段青有以上的种种觉悟，他还是难以在游戏的初始，体验到自由世界的法系内容，其另一个让人绝望的原因，就是新手村这样的地方，法师鉴定是做不了的。至少以法师议会那样已经足够庞大的组织，并没有将某分会建立到绿石村这样偏僻的地方。

    所以但凡想要立志当法系职业的玩家，首先需要承受的就是最初新手阶段的无力，以及前往城镇，进行鉴定之前所经历的风险。

    将宝贵的点数加在对法术毫无帮助的属性上，或者将点数扣下，然后弱的无以复加，忍受慢慢升级和被吊打的过程，一般是这些玩家面对的选择。即使他们最终通过了鉴定，开始法师的修炼，这实际上又是一个重新开始的过程，而且按照现有的调查与统计来看，他们实际的战斗力并不比其他的人强出很多。

    标准的高风险低回报......这也是钢铁雄心临走之前，最后做出的评语。

    “之前看你比较在意这个方面的事情，所以和你多讲两句。当然我也没有阻止你的意思，毕竟这是你的自由，但是我还是要提醒你一下......不过看你已经点了力量，所以姑且相信你没有那方面的想法吧。”

    “呵，难道我就不能两边都加吗......”

    “那你就捅破了天才的窗户纸，成为一个蠢材了。”

    “说不定还会是一个疯狂的天才......”

    反正这个世界没有所谓职业的划分，到时候我去做个鉴定又不会死人......回到游戏之中，翻看着自己的人物属性，段青如是想到。

    我也去凑个热闹嘛......可惜不是现在。

    按照约定，他到铁匠那边打了一个招呼，向他说明一个叫钢铁雄心的人的离去之事，顺便看一看铁匠卖的东西，说不定有他现在这个等级能够用得上的。

    “是吗，去风花镇了吗......”听到了钢铁雄心出行的消息，铁匠罕有地叹息道：“去外面也好......”

    “看起来你好像对外面的世界很向往的样子啊。”段青装模作样地看着墙壁上挂着的一件件装备，嘴里却不忘继续试探这个神秘的人。

    光头男子的表情有些黯然，然后神情一凝，将自己的脸庞变成了铁板一样的黑色：“谢谢你带来的消息......”

    “啊哈哈，不用谢......喂喂，你干什么，我还想消费一下呢，哎这件胸甲看上去很不错啊！喂，等一下，哎哎哎......”

    砰！

    “好吧，我确实买不起那玩意......”看着身后被关上的木门，段青慢慢地从地上站了起来，拍打着身上的土，看着这个午后的村庄。

    午后的阳光，飞鸟的清鸣，还有偶尔穿过街巷的小孩声。几个玩家从这边路过，看到段青一身新手装的样子，有时也会露出“新人你好”的会心笑容。村口玛丽大神似乎又弄丢了她养的那只小猫，正在慢悠悠地走来走去，呼唤着“胖哒”的名字，有时会被“好心”的玩家所帮助，露出一副感激的笑容——这已经是他们能够收到的最有价值的奖励了，就如同段青当初做过的一样。又有一个挎着篮子的少女从这个路口经过，用女孩特有的声线叫卖着各种货物，那是最近被杂货铺老板雇佣的萨拉，现在已经被玩家们称为流动食物贩卖处，甚至已经成为绿石村一道靓丽的风景线而被许多新人所追捧。今天她的黑色缎发上也有一朵小花，也不知道是哪个玩家送给她的......

    节奏缓慢的弹拨声中，远方代表安宁的悠扬音乐，籍着微起的春风来到段青的耳边，然后拂起周围的树叶，带动着树枝晃啊晃的，形成簌簌的伴响。令人放松的氛围就这么静静的铺展开来，让任何一个玩家都能放松在现实中身心俱疲的心灵。

    如果一直这样生活在这里，一定很不错......段青如是想着。

    然后下一刻，这份安宁被那突兀的嘶吼声打破。

    “黄——沙——如潮，漫——卷——天——”

    卧槽我要去宰了那个老头......段青第一次与那群小孩“同仇敌忾”，于是循着那个声音走去。

    那地道的唱腔响彻云霄，更何况是整个村子，即使是站在村口，玩家们也经常能听到这破锣嗓子一般的喊唱声。虽然不是第一次被这种“噪音”干扰到，但是这次段青终于决定去找找那个被梦竹列为某不思议传闻中的老头，不仅是因为刚才安宁心情的破坏，而且还因为......好奇。

    这老头已经这么干了好多次了，估计民怨早就在他的身上积累到了顶点，他居然能“活”到现在，也是一桩异事。听说他不是本地人，但来到这里的时间也有够长了，难道就没有一个“喜好和平”的人，伸手管一管这个与这个村子格格不入的人吗......

    这村庄的巷子依然老旧而又四通八达，如果逢路便进的话，自己都不知道会走到哪里，迷路当然是家常便饭。段青行走在这迷宫之间，小心翼翼的辨别着方向，而在另一头，戴着紫色罩帽的娇小身影也努力地辨着方位，缓慢而又犹豫地前进着。

    梦竹也是伤愈刚从医所出来的，此时她正在为是否去村长家旁边的那家草药店而犹豫着。因为之前把东西卖给了别人，后来又发生了那样的事情，自己采摘草药的任务自然是失败了。而且最关键的是，自己把借来的竹筐弄丢了。

    任务失败事小，弄丢人家的东西事大。没有搞到人家想要的物品，对方说不定还会安慰自己一下，说一句“没事没事，下次继续努力”之类的话，但弄丢了人家的东西，只是赔钱还得算是好的，要是那个老婆婆以后不再理会自己......

    心中忐忑不安，梦竹自己也没有想好，一会怎么向店主说比较合适。最近这几天也是跑过不少趟，刚刚将这条生计稳定下来，结果......

    这次的事情，道个歉的话，应该还能维持一下关系......的吧？

    “就是有些心疼。”想到可能会赔一笔钱，女孩的脸上露出了肉疼的表情。

    自从自己脱离了那个队伍之后，那些来自行会的装备也被她自己送了回去，之前受到的照顾自然也是没有了。虽然少女打起精神来决定自己养活自己，但自己又不是什么高手，而且一个人的力量终究有限，能够想到和做到的办法也不多，这些天来，身上也没有攒下多少钱财。

    虽然那店主是一个白发慈祥的老奶奶，看上去很好说话的样子，但弄丢了人家的东西，善良的少女终究还是心虚的，万一没了一个竹筐影响到了老奶奶的生意怎么办，万一这是人家辛辛苦苦亲手编织成的怎么办，万一这是人家祖上传下的宝物......

    小脑瓜子越想越乱，走在巷道的阴影中，梦竹两只手指互相搓在一起，一副不知如何是好的样子。巷子的侧方，一道身影闪在她的眼前，小姑娘先是一愣，继而像是找到了救星一般奔了过去。

    “喂！”

    段青回过头，看到那个熟悉的紫色罩袍由远而近，然后在眼前骤然变大。

    “咚！”“哎哟！”

    两道人影撞在了一起，然后又各自分开。段青被激动过头的女孩差点撞岔了气，女孩则是撞到了头，正在那里揉着脑袋“呜呜”地叫着。段青看着有些想笑，觉得就像是玛丽大婶家的那条可怜的胖哒。

    “干什么啊你......”愣神完毕，段青板起了脸准备开始责备。他自然还认得梦竹，之前还想去医所看看她来着。

    小猫顿时从疼痛的哀鸣之中脱离出来，兴奋的围着他转：“喂喂，坏大叔，跟我去一个地方好不好？”

    “坏大叔......”段青的嘴角抽搐着。

    “你那副表情是什么意思啊大叔，我又不会害你......”少女皱起了脸，然后想到了什么，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转，然后摆出了一副哀怨的样子：“之前你摔了我那么多次，使我的身心都受到了严重的打击，谁知你后来拍拍屁股就跑了，说法都没有给一个......”

    我不是给你垫了医药费了吗......

    “但——是——呢！”女孩马上变幻出一张美丽的笑脸：“本少女大人有大量，暂时就不追究你了。不过现在，你得帮我一个忙......”她一边说着，一边拉着段青就想往前走。

    少女噼里啪啦说了一堆，段青想反驳都找不到机会，那“还我垫付的医药费”也就只能在心里想想，说不出口了。但听到这里，他倒是心里一紧，生怕奇怪的事情又找到自己身上：“打住打住，难道你又惹到了什么人......”

    “我像是这么不安分的人吗！”

    “说实话，有点蛮横的......”

    “你说什么么么么.......哎呀不管了，你只要跟着我去当个证人，解释一下就好了！来嘛来嘛，帮帮忙，江湖救急啊......”叽叽喳喳叽叽喳喳。

    阳光，微风，摇摆的树枝，老旧的墙壁，肩膀擦过的人群，充满活力的女孩，那罩袍下面伸出的小手拉着自己的袖口，随着女孩急速的动作左右摇摆着，那明显为了掩饰自己小小的坏心思而接连不断的说话，乱七八糟的央求，正在不断的传进段青的耳朵里。但段青却没有记住很多，因为眼前这一幕，让他有了似曾相识的感觉。遥远的一些影像正在脑海里盘桓，心底的一些许久没有触碰的记忆，有了复苏的征兆。

    等段青回过神，自己已经被女孩拉着走了好远。

    他朝着刚才的方向望去，那老头的唱声也不知何时停止了，大概是被什么人阻止了吧......

    安宁的气氛再次回到了这个小村。段青回过头，再次看着那个拉着自己的，紫色罩袍的身影，听着她喋喋不休的声音，心中生出异样的感觉。

    这种......被人需要的感觉，真是许久许久，没有感受到了。

    他摇了摇头，将那种感觉抛出脑海，然后再次使出平时的状态，和眼前的女孩扯了起来。

    “话说你不是被打的半死了么，怎么这么快就跑出来......”

    “你才半死了呢！还有你真的不是第一次玩吗大叔，这里是游戏哎，我怎么可能真的死掉......”

    一拉一扯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巷道的黑影中。

 018 请求

    这家草药店，之前段青来找村长“谈心”的时候曾经路过了一次，不过当时只是随意看了几眼，也没有进来过。这次被梦竹拉了过来，也是借着这次机会仔细的观察了一下。

    绿石村中的民居大多简陋，至少以段青目前见过的来看，村子里的房屋基本都是这样，墙壁，窗框，门板，还有里面的家具，也几乎都是木质的——或许是因为这个村子旁边就是一片森林的缘故吧。就连诸如铁匠屋子啊，草药屋子啊这种正经做生意的地方，里面的大多数营业用的柜台，放置各种货物的架子，也都是非常破旧的木头制品。此时这家草药店的木头货架上，就摆着很多段青不知道什么作用的草药制品，有的是用小绳扎成一捆捆摆在那里，有的则已经装进了一瓶瓶药罐了。

    奇怪的是，若是无视那些古朴的花纹，这些木制的货架看上去都已经非常破旧了，左边的那个货架的木板上甚至都断了一部分，但这家店依然正常的使用着......

    勤俭节约？又或是为了营造某种“百年古店”的文化？

    不知道这个世界有没有这样的经营概念，段青瞎想了一阵，然后开始观察那个正在与女孩说着话的老奶奶。

    老奶奶的穿着同样有些破旧，如同段青印象里上个世纪最初那些年中，北方乡下的老年人一样，梳妆整齐的白发，一身破旧的棉袄，棉袄上虽然有一些花布的图案，但是也有一些穿破以后打上的补丁。此时老奶奶把双手相互揣在破旧的棉袖里，随着那双手的主人佝偻着抱在怀中，坐在老旧桌子的前面。或许是因为年纪大了耳朵不好，她微微偏着脑袋，做出一副倾听的样子。

    但是老人给段青的感觉是非常温暖的。

    岁月虽然在那脸上留下了太多的皱纹，但同时也给人安宁可靠的感觉。她的嘴巴紧闭一条长长的线，大概牙齿也已经脱落了不少，看上去有些微微凹陷，但是那抿起嘴巴的笑容，微微弯曲成月牙的眼睛，整齐向后，一丝不苟的白发，还有倾听时轻微地、怡然自得地摇晃，都能让看到她的人，感受到身为一个老人的慈爱与宽容。

    虽然之前的路上，女孩的表现有些乱七八糟，但段青最后还是弄清了她现在的状况，心中有些无奈的同时，也是感慨小姑娘的纯真。然而此时见到这样的老年女性，段青着实不知道刚才女孩的担忧来自哪里。

    这样的老奶奶，怎么可能难为你......不过也好，看样子是用不着麻烦自己作证明了。

    不出意料的，听完女孩支支吾吾的来意之后，老奶奶虽然皱起了眉头，但还是颇为和善的表示出对梦竹的安慰，一边说着那些草药不打紧，没有收到也没有关系，一边看着女孩有些尴尬的神色：“回来就好，没事就好......”

    不过当提及那个竹筐，老婆婆那慈祥的微笑才有所敛去。

    “那个竹筐啊，不值几个钱的啊，但是......那个竹筐也不是我的东西，是村北巴茨坦家的妻子编的。前些天巴茨坦好像是生了病，拿走了一些草药去，后来病好了，就过来说一些感谢的话，然后给了我那个竹筐，说是他妻子编的......”

    老奶奶说话有一些漏风，但两人听着依然没有问题：“所以啊，竹筐弄丢了就弄丢了吧，我是不在意这些事的，只不过若是去他们家说一声，应该更好一些的吧......”

    老奶奶双手插袖望着天花板，身子轻轻地晃啊晃的，想了一阵之后，才说那家人虽然地处偏僻的村北，但是人都是好人，你去把事情说一说，总不会为难你，又说一个竹筐不算什么，总比人出事要好的多等等。女孩笑着连连道谢，但那笑容也不是很自然。看在知情的段青眼中，知道女孩大抵为之前的胡思乱想懊恼不已。

    所以说之前拉我过来的意义在哪里，大家一起听唠叨么......

    “哦，若是碰上了费林，记得让他来取今天的药，他的那个病，只吃这几天是好不了的，当然若是碰不上也就算了......”

    “好的老婆婆。”梦竹保持着笑脸，用清脆的声音应着。不过站在一边的段青却是翻了翻白眼，心想一会估计又要打听费林是谁。

    “还有班尼，那个小子好几天没有露面了，许是又找到了什么活计。你们去看看他，他还小，虽然没有办法，但让他这么忙来忙去也不是办法......”

    “好的老婆婆......”小姑娘继续连连点头，眼神却是使向一边的段青。段青抬头看着天花板，装作没看见。

    “还有那个小卡拉，她说的事情，我已经和法布尔说过了，他一定会帮她处理的，让她安心等消息就好......”

    “啊，啊哈哈哈......”梦竹已经无话可说了，只好保持着笑。

    “还有卢卡......”

    “还有菲拉兹......”

    老婆婆慈祥地唠唠叨叨了半天，两人才终于道了声别，从这个地狱之中逃了出来。

    “呼，我的脸都要僵住了......你还笑！笑什么笑！刚才还装作没看见......”女孩看着段青一直憋着笑意的脸，忍不住上前就是一通乱脚：“难道你不是受害者吗？”

    “好好好我不笑了，不笑了......哎哎你再闹了好不好，我不看你了总可以吧。”眼看少女脸上的苹果都快要挂不住了，段青赶紧找了个话题转移一下：“话说接下来呢，你打算怎么办，真的去那个什么坦家说一说吗？”

    女孩终于停下了自己的恼羞成怒，转而认真的思考起来。

    正常的情况，这样的事情发生，再去说一说也没有什么不好的地方。然而这里是游戏世界，人的善恶观和价值观，在虚拟的世界中未必使用着相同的边线。善的顶线与恶的底线，在这里已经不是判断一件事能否做出的必然标准，取而代之的往往是“这件事麻不麻烦”，“这件事有没有好处”等衡量利益的方式。

    大家毕竟是来玩游戏的，道德的束缚与现实社会中相比自然要小得多，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想做什么就不做什么。如果有人做了不想做的事，大抵是因为某样任务有着吸引人的奖励，或者不为人知的好处。相反的，人性中的善意所要求人们去做的一些事情，或许就不那么愿意做下去了，因为从游戏中价值的角度来说，它们没有意义。

    正如这次的事情，一般的玩家能够做到梦竹现在的地步，已经是很不错了。他们还可以用诸如“我要去道个歉，这样能给卖草药的npc留下个好印象，以后说不定有好处”这样的理由说服自己，至于后续？天知道巴茨坦那家人是干什么的，他们会给奖励吗，他们也卖好东西吗，难道卖竹筐？我要那么多竹筐有什么用，更何况他们只是一家平民......

    更多的人大概跑过来道歉的事情都不会做，一个破竹筐而已丢了就丢了，费那么多劲作甚，也不见得有什么收获......至于来的时候梦竹的那些小意的担心，更是一个都不会有。

    段青已经见识到了女孩的善良，那场战斗中她自己的武器都丢了，也没见到她这么上心过。所以他看着皱着小眉头的女孩，听到了他意料之中的决定：“嗯，那就去说一说吧”。

    女孩决定之后，方才发现段青又在盯着她看，她有些莫名奇妙的拢了拢头发，然后如同恍然大悟一般地喊了起来：“哎哎，都走到这里了，你不要想着跑掉啊，我都不怕你还怕什么......”

    看到段青又一次笑了起来，梦竹以为对方想要当“狼来了”里面的农夫，于是开始劝说对方：“走嘛，一起去嘛，我又不会害你......对了！”

    她兴奋起来，像是突然找到了新的诱饵：“说不定这是什么隐藏任务哦，你难道不去看看吗，有惊喜的！你想啊，这段剧情触发的多隐秘啊......”

    这会你倒是突然顿悟了......段青再次感慨于女孩的天真，然后再次被拉走了。

    *******************

    隐藏任务，自然是没有的。

    村子的北面是一片比较荒凉的地方，能在这个偏僻的地方被称为荒凉，那贫瘠的程度也就可想而知了。

    北边的地区房屋更为破旧，尤其是东北那边区域中，有一片残垣断壁，就像是之前发生过什么灾难，然后很多建筑被摧毁之后留下的样子。偶尔在那些断墙之间，也会发现一两间有人居住的房屋，但那些看上去没有什么活人出入的旧房，就如同一大片废墟海洋中的一座孤岛，孤孤单单，毫无生机。至于里面究竟是什么样子，段青二人也无法得知。

    看到这些景象的女孩变得沉默了一些，但还是不时的说着一些商量的话，例如之后应该怎么对话啊，怎么做才能显示出自己这边的诚意啊，怎么说才能套出情报啊之类。

    “一会人家要是要钱，你就先出了吧，我很穷的.....”

    “喂喂，之前的医药费都是我垫的......”

    “你垫不是应该的吗......再说了，你一个大男人，总是让我这个小女子出钱，好意思吗......”

    “我怎么觉得，你有当铁公鸡的潜质......”

    “你说什么！”

    走在这样的地方，两个人随意的闲聊着，虽然偶尔会拌嘴，但段青看那女孩心不在焉的表情，心中还是有些了然。

    虽然这里是虚拟的世界，但这萧索的一幕仍然给人以消极的感觉啊。

    相比较之下，段青给梦竹的感觉就更不一样了。梦竹看着他时常的环视着那些景象，一副认真观察的样子，时而驻足凝视着那些“孤岛”上的人家若有所思，像是要看出这种景象背后的东西。

    嘁，你能看出什么嘛，城里人没见过世面，观察一下劳苦大众的生活么......女孩在心里撇了撇嘴，心想你再看也看不出什么花来，穷人家的生活......

    穷人家的生活当然没什么好看的。

    某一刻，段青又一次驻足观望。再次被迫停下的梦竹也就无奈地循着段青的方向看去。路旁的不远处，一个背着木筐的小男孩从某个人家中走出来，抹了抹头上的汗水，然后一点一点地走到某片废墟角落里的一处破败的房屋前。或许是有些累了，他的步伐有些缓慢，等走到墙角下，他喘了几口气，然后蜷腿坐了下来，伸手将背后的木筐解下来放到一边，然后双手托腮，静静的望着某个方向。

    好像是很可怜的一个小孩子......梦竹想到，年纪这么小就开始做工，他的家里人呢，他的父母都在干什么，让这么一个小孩子......

    难道是病了？去世了？或者整日吃喝嫖赌不务正业......本着自己童年的生活经历，梦竹的脑洞又开始不由自主的延展开来。下一刻，她就听到了段青的回头声：“走了”。

    所以你看了半天究竟在看什么......现在的大叔啊，真是搞不懂。

    两人此时已经左找右找了半天，所以没走两步，就按照那个老奶奶的提示找到了目的地。这户人家果然如这一路走过来的一样家徒四壁，那巴茨坦一家两人倒是非常的善良，听到女孩的来意和说明之后，对一个竹筐的丢失表现出了农家人的豁达。

    “噫......竹筐而已嘛，丢了就丢了，改天我让老伴再编一个，送过去就是了。噫，不值钱的不值钱的，没事没事......”

    段青和梦竹被客气的送出了门，整个过程充满了平和与友善。那想象中的隐藏任务，自然是连影子都没见到。

    完成了心中弥补过失的心愿，女孩自然是很高兴，但对于突发奇想而产生的“隐藏任务”的期盼，最终却没有达成。不过看着这片区域的样子，女孩心中倒是又有些明白。

    是啊，这么惨的地方，若是那家人能拿出什么奇怪的任务或者奇怪的奖励，那就真是奇怪了......女孩缓了缓神，忽然又想起还带了一个人过来跟着浪费了这么多时间，心中又有些歉疚。那大叔虽然很坏，但好歹救过自己呢，还垫过医药费......

    心中挣扎了一下，梦竹还是决定与那人谈论一下他接下来的打算，自己说不定能帮到什么，就当是对这个人陪她过来的感谢吧......不过当她抬头，目光开始试图寻找自己谈话的对象，那个“接下来......”的开头还没有说出口，却已发现段青早就走到了一边。

    虽然做了很多无用功，你也不用表现的这么疏远吧......梦竹心中微微的不忿，看着段青走向来时的某个方向。在那个方向的终点，那个安静坐在墙角下的小男孩正回头向这边看来。

    太阳西下，落日的余晖中，段青行走的身影被逐渐拉长。鞋底踩过，由于地面上有许多没有清扫的瓦砾，所以那脚步声嘈杂而又明显。墙角的男孩大概是听到了这些脚步声，所以转过了头，看着逐渐走来的男子。

    段青在他几步之前停下了，一大一小两个身影相互的望着，沉默着，就像是江湖中两位久未逢面的高手，终于相遇了一样，正在用锐利的眼神相互较量。梦竹慢慢地跟过来，停在段青身后不远的地方，对于眼前发生的这一幕显露出不能理解的样子，不知道说什么好。

    眼前的气氛，好像正在诉说着什么一般。那诉说的声音仿佛就回响在梦竹耳畔，轻声提醒着其中的故事。

    有砂砾在地上游动，然后浮起，从身边飞过，那是风变大了的征兆，一些杂物偶尔也会在地上滚动，空气低沉的呜咽声中，傍晚的气温也变得低了。似乎感觉到了冷意，梦竹抱了抱自己的肩膀，觉得他们好像在这里站了很久，当一捆干枯的野草从对视的两人中间的地面上滚过时，那看着段青的小男孩终于说出了第一句话。

    “这位......先生。”他的声音稚嫩而又干涩：“你能帮我找回我的父亲吗？”

 019 男子汉班尼

    梦竹的游戏年龄其实并不是很长。在家中遭难，生活拮据的情况下，自己需要承担的东西委实是太多，直到自己将弟弟送去福利中心之后，一些时间上的闲暇才出现在了自己所属的世界中。曾经，她有考虑过如何打发这些空闲的时间，不过等她认真地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她已经有了一段时间的游戏经历了。当虚拟真实被广泛推广，原本只有联盟的职业玩家才可以玩出水平和花样的东西，被巨量的大众玩家所接受之后，梦竹也实实在在地体验到了属于游戏的特有魅力。

    到现在为止，无论是虚拟真实技术还是具体的虚拟游戏内容，都已经更新换代了好几次，两年玩下来，梦竹在这个更新换代的过程中，多多少少也见识到不少游戏中才能遇到的新奇事物，比如巨大的怪物首领，独具一帜的主城，异域风情的种族，还有尔虞我诈的阴谋诡计。自由世界虽然与众不同，但来到绿石村混了一段时间之后，梦竹自认也是领教过了这个游戏世界的残酷，尤其是曾经还加入过一个颇为强力的队伍，在翡翠之森那样的诡异之地走过几个来回，而那个森林里的所见所闻，更是让小姑娘的神经韧度得到了相当程度的洗礼。

    但是她现在不得不承认，此时在她眼前发生的事情，还是让她有些无法理解的。

    更没想到的是，面前的那个大叔只是稍微楞了一下，就作出了回应：“好。”

    这是什么情况，我在看你们演戏吗？

    梦竹不可置信的瞪着眼睛，看着这两个从未碰面的人“深情”对望了半天，然后就达成了在玩家眼中可以被称之为任务的共识。

    那边墙角的男孩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小脸也终于露出了笑容。他从地面上爬了起来，跑到段青的身边，然后又停住了。小孩子的两只眼睛眨呀眨的，像是在犹豫着什么。

    梦竹再次对面前的状况表示理解不能，但是她旁边的那个人似乎又明白了，竖起拇指指着她说道：“后面的大姐姐和我是一起的，我们是朋友，你有什么要说明的就说吧。”

    男孩看了看段青，又看了看梦竹，于是再次点了点头。后面的梦竹已经眼神呆滞，嘴巴张圆，一副“刚才发生了什么”的表情。

    他们只是大眼瞪小眼了一阵，就已经心有灵犀了吗......

    我的天，我已经看不懂这个游戏了。

    春天的傍晚，风变得比较大，段青与男孩走到方才他所处的墙根下，开始正常的交谈起来。小姑娘在风中凌乱了一阵子，倒是也没有克制自己的好奇心，走了过去当起了什么也不知道的好奇宝宝。

    不过简单的听过一阵之后，小男孩故事的简单轮廓就已经画了出来。

    男孩原本也拥有一个有父有母的正常家庭的，但母亲因病早逝，自己便由父亲一直养活照顾，慢慢拉扯起来。他说父亲是一名护林者，对翡翠之森非常了解，平时靠出入森林探险，或者给其他人当向导等方式来挣钱。虽然收入不稳定，但在男孩的眼中，父亲是一个很有本事的人，而且非常爱护他，虽然由于他的工作，一外出就是好多天，但每次回家，都会带回一些据说是翡翠之森深处的冒险收获，例如奇特的果实，从未见过的猎物，还有某些冒险者前辈的遗物......当然，与之相伴的还有一个又一个惊心动魄的探险故事。

    所以，男孩很喜欢听故事，也不知是小孩的天性使然，还是听得久了，喜欢上了父亲讲的那些新奇而又刺激的故事。

    日子新奇而又快乐的过去，直到有一天，父亲再次外出归来，像往日一样等待着礼物和故事的男孩，突然发现父亲变得很奇怪，在房间来回的走，时而大吼大叫，时而低声自语，有时变得愤怒有时又变得悲伤。那种样子，男孩只有在母亲去世的时候，在父亲的身上看到过。

    在男孩惧怕的目光中，父亲焦虑了好几天，最后在某一天晚上像是作出了什么决定，对男孩交代了诸如“好好在家待着，等我回来”之类的话，抄起自己冒险常用的装备就出门了。据男孩说，他最后的留言，好像是要去翡翠之森的样子。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等我回来，我会证明给他们看......”

    这一去就是几年，男孩再也没有见到过父亲。

    男孩从六岁长到了十几岁，靠着周围村民的帮助和自己的努力才活到了现在，村中有些年纪的人都听说过了男孩的事，在唏嘘的同时，对他也有很多的帮助，例如请他到自己家里玩，教他读书识字，让自己家的孩子多陪陪他等等。待他长得大了，也会分派给他一些合适的活计，让男孩能够有一些收入养活自己。

    不过那些同龄的孩子，带给男孩很多的困扰。因为他们经常说，父亲已经死在森林里了。

    男孩自然是不信的，父亲是一名优秀的护林者，身体强健，经验丰富，曾经深入森林那么多次，再怎么出事也不会在森林里出事。在父亲经常给他讲的故事里，每时每刻都充斥着危险和惊奇的经历，男孩小的时候还经常向周围的玩伴们吹嘘，自己的父亲有多么的厉害。

    不过那些小伙伴们说这些话，除了父亲几年没有回来这个最重要的证据之外，还有一个似是而非的理由。

    那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由谁传出的谣言：所谓的护林者，根本就不存在。父亲以往的那些惊险又刺激的冒险，大多都是吹嘘的。

    男孩自己已经在村中生存了那么多年，即使还是一个小孩子，也已经见识了一些人间险恶。所以表面上对这些对自己父亲的恶意中伤，男孩都是不屑一顾的，背地里却也偷偷哭了许多次。不过除了央求像村长、守备队长这样村子里德高望重的人，去找一找父亲的下落之外，他也没有什么好的方法能够说明父亲的伟大和正直。

    男孩唯一能够做的，就是遵守父亲临走时的约定，每日坐在这里等他回来。

    男孩讲到一半时，梦竹的眼泪暗地里就已经掉了不少，段青倒是没有这样，但是脸色自然也很严肃。待他讲完之后，他先是安抚了一下小男孩的情绪，然后开始询问。

    “你的父亲说过什么别的话吗，例如他具体要去做什么之类的......”

    “没......没有，之前村里的人......也问过......”小男孩的声音还是有些哽咽。

    “你说你的父亲想要证明什么......是什么呢？”

    “不知道。”男孩用小姑娘递过来的布巾抹着泪水：“他，他还说要救......救什么......”

    “唔，难道是救人......”段青和梦竹对视了一眼，相互点了点头。

    “你之前没有请求其他的冒险者帮你寻找父亲吗？”

    “没有。”

    “为什么？”

    “因为他们不肯去，冒险者都要报酬才肯去，我......我没有报酬......”

    “你放心，小朋友。”一边的梦竹马上跳了出来：“我们不要你的报酬，我们会帮助你的。”

    没想到，听到这句话的男孩突然涨红了脸：“我......我现在有报酬给你们了！”

    男孩非常激动的从怀里掏出了一样东西，段青和梦竹仔细一看，那似乎是一副手套。

    小男孩二话不说，就把手套塞到了段青的怀里：“喏......就是这个，现在你们已经收下了，请你们一定要......找到我的父亲。”

    “我们怎么能做这种事！”之前为了照顾小孩低落的情绪，两人都是蹲在地上和男孩交谈，此时的梦竹一脸激动地站了起来：“我们不能收！小朋友，你听姐姐说......我们不是看不起你的意思，也不是不帮你了，但是你现在这么的......这么的.......总之我们怎么好意思要你的东西呢，快拿回去......坏大叔你倒是说句话啊！”

    另一边的段青没有说话，他已经懵住了。

    【凯特拉的掌握（精良）】

    【防御：微弱】

    【特效：当你使用斩击后，你的下一次普通攻击的硬直时间变短。】

    【装备需求：力量12，敏捷5。】

    【“成为剑术大师的诀窍？你只需要记得一点：把你手中的剑当做你手臂的延伸。等你做到挥舞刀剑像挥舞自己双手一样简单的时候，你就可以睥睨四方了。”】

    这这这......

    段青对这个游戏的认知再一次的被颠覆了。

    自由世界的战斗场面究竟是怎样的，段青曾经也作过无数的假设，但无论怎么想象，整个战斗系统都过于简单，这其中最首要的原因就是：技能的匮乏。

    在段青先前的脑补画面中，大家都是斩击刺击斩击刺击，你方砍罢我招架，你挡完了我闪避......虽然听说等级高了以后会有一些新的技能，但也多不到哪里去，即使再算上虚拟真实技术发展之后，联盟各大高手研发而出的那些操作的身法和特殊招式，也打不出什么花样来，更不用说什么华丽的战斗了。

    自由世界的战斗将会变得无趣，即使惊心动魄，也会毫无观赏效果。如果到了这个地步，那无论这个游戏再如何的标榜真实，其吸引人的程度也是不够的。不过现在，段青看着手里的这个东西，总算又明白了很多。

    如果类似这样的装备，充斥着整个游戏世界，那简直是......太精彩了。

    但眼下更严重的问题是，这件手套实在是太强大了。别看它就这么一条简短的说明，但放在段青这样的人眼里，缩短硬直这样的效果，给自己的提升实在太多，很多之前做不到的事情，现在都可以做到。也正因为如此，这件手套放在新手村这样的地方，实在是有些夸张，这明显是一件不符合这个小男孩的背景设定，同时也不符合游戏规律的奖励。

    怎么会这样，为什么？难道是系统故意的不成？不对，这太不合理了......

    在梦竹疑惑的目光中，那个坏大叔抬起头来，用复杂的眼神看着面前的小男孩。对方仿佛又明白了段青的意思，支支吾吾的说：“这个，这个不是我的东西......是之前的两个大姐姐给我的，她们说，要是找人帮忙的话，就，就给他们这个......”

    两个......大姐姐？

    段青和梦竹又是一阵追问方才明白，前几天有两个衣着服饰和梦竹差不多的两位女性经过这里，她们听说了男孩的事情之后，给他留下了这件物品。

    “那个红色衣服的大姐姐是个很......很好的人，她想要带我去，但是那个蓝色衣服的大姐姐阻止了她，说......说是还有重要的事情，没法现在帮到我，后来......她们又给了我这个，说只要有可靠的冒险者经过这里，他们看到这个手套以后，就会主动帮我的......”

    断断续续的话声中，男孩终于说清了这件装备的来历。段青默默地看着这件手套，然后递给了梦竹，在小姑娘同样变得震惊的神情中，继续着自己的问题。

    “那两个大姐姐，长什么模样啊？”

    “呃，她们都戴着帽子，就像这位紫色的大姐姐一样......”男孩指了指梦竹的兜帽，后者惊醒过来，然后不好意思地低着头。

    “所以看得不是很清楚，但是......”十几岁的男孩脸红了起来，“但是应该很漂亮......”

    “很漂亮？有多漂亮，有......”段青嘿嘿地笑着，同时闪了闪身子：“......我旁边这个紫色的大姐姐漂亮吗？”

    “唔......”

    “别怕，漂亮的大姐姐从来不打人的，嘿嘿嘿嘿......”

    “嘿什么嘿啊！笑得那么猥琐，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吗？我打，打打打打......”

    男孩刚刚决定说的漂亮二字还没有出口，就被暴起打人的梦竹给惊到，悄悄地躲到了墙边，用好奇地眼光观察着眼前的这出闹剧。

    “好了好了......”见小男孩已经情绪稳定，段青按住了还在挥舞着双臂的小姑娘的头，问出了最后的问题：“勇敢的小男孩，这是最后一个问题了。”

    “你的父亲的名字是？”

    “特里克，先生。特里克?奥兹奇。”交谈了这么久，男孩第一次露出了骄傲的神情，“还有，我叫班尼?奥兹奇。”

    “很好，班尼。”段青比了个大拇指，然后说道：“那件报酬，我们收下了。既然收下了报酬，我们会帮你找到你的父亲的。”

    他潇洒地一转身，留下了最后一句话：“冒险者从不食言。”

    “喂，喂......”小姑娘喊了两句，发现段青没有等自己的意思，于是朝班尼摆了一个阳光的笑容，算是对他道了别，然后追了上去。

    “这么轻易的就接受了如此不靠谱的任务，果然是你这种什么都没见过，什么都不怕的新人才做得出来。你知道翡翠之森深处有多危险吗......”

    “刚才是谁信誓旦旦的说要帮人家的......至于里面的情况，我当然不知道啊，不过这不是还有你嘛......除非你现在反悔了。”

    “胡......胡说，我怎么可能反悔......”梦竹立刻出口反驳，然后又萎靡了下来：“不过确实很危险啊，就靠我们两个人......”

    “我们可以找人帮忙啊......嗯，这件事也交给你了。”段青显得很轻松，随后想到了什么，突然放低了声音：“说起来，我记得你曾经给我介绍过这个村子存在的什么七不思议之类的......”

    女孩愣了一愣，然后浑身哆嗦了一下：“难道是那个，那个哭着找爸爸的小孩......我记得也是在、在村北......”

    “刚刚刚才的那个，不不会是鬼鬼鬼鬼魂吧......”梦竹的话音都有些颤抖了。

    “怕什么啊，而且人家是男子汉班尼，你哪里看到人家哭了......还有，没听说过鬼魂好心送装备的，而且还送个这么好的......”段青指着还在梦竹手上的手套：“要是自由大陆里的鬼魂都这么喜欢把自己当宝箱，那我一定要多碰两个......”

    “对了！”提到这件手套，女孩刚才的害怕表情顿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脸高兴：“这可是......带特效的装备啊！以前也只在队长身上见过一次.......”

    “队长？哪个队长？”

    “呃。”女孩没有继续说下去，然后转移了话题：“这么，这么好的装备......”

    “这得值多少钱啊......”小姑娘的双眼冒出了星星。

    “喂喂清醒一点，你要掉到钱眼里去了，在说这东西肯定是自己留着用，凭什么给别人......”

    “唔，也好。”梦竹满脸笑容地点了点头：“不过，我们就这么收下，真的没问题吗......”

    “人家都说了是借花献佛给我们的了，把你的自尊心与羞耻心收起来，虽然今天你好像已经晒干了的样子......”

    “你......好吧，这样的话，我们还是想办法帮忙找到他的父亲好了......喂，你，你去哪里？”

    看着段青往南方的村口走去，梦竹急忙跳过去拦在他的面前：“等一下！你现在就要去啊？”

    “当然，越快越好不是么？”

    “天都要黑了！野外的夜晚是很危险的，而且还是翡翠之森那种地方......”

    拉扯的较量只持续了一小会，在段青无奈的表情中，女孩再次拖着他朝旅店的方向走去：“我们需要准备食物，水，还有各种医疗应急用品和工具，最好弄一个简易的帐篷，哦对了，还有火把，森林深处的大树都遮天蔽日的，黑得什么都看不见......”

    “居然要这么多东西......”

    “当然啊！而且最好再多组上几个人当打手，我们最后付钱给别人也可以的，或者给一些别的什么，总之人多力量大嘛......哎呀，总之你这种什么都不懂的，听我的话就对了！所以说最麻烦的莫过于带新手......”

    好吧好吧，我是新手......捂着脑袋，段青唉声叹气地跟着女孩走去，旅店模糊的轮廓，出现在两人行进的前方。远处的天空中，墨水如浸染宣纸一般渐渐地铺展开来。

    黑夜降临了。

 020 准备

    很久之后想起此事，梦竹曾经好奇地问过段青，为什么那天下午会走到那个小男孩那边，然后发生那段神奇的相遇。段青的回答倒是非常符合他的性格，刨除自吹自擂，自说自唱的许多内容之后，剩下的意思大概就是：哥的眼神犀利，运气上佳。

    当然，关于这件事情，段青肯定有着自己真正的理由，只不过这些只有他自己心里明白的原因，梦竹可能永远也不会知道。至于那之后引发的一系列故事，以及由此带来的那些结果，就不是段青现在所能预料到的了。

    现在，他们现在正在做很多的准备。

    按照梦竹之前的说法，如果想要深入翡翠之森，就要做好长期的打算，所以自备食物和水是当然的，而且自由世界并没有二次元背包这种不符合物理学的东西，想拿什么东西系统虽然也不会管，但是你自己得背的动。所以，如何分配自己的行装是非常重要的。

    村庄的夜晚宁静而悠远，一些虫鸣声还会从角落里传来，大多的民户，窗口都有光亮照映出来——这个时间大多数人还没有入睡，但一会就不好说了，所以两人只能将有限的时间利用起来，做着资源收集的工作。

    一开始的时候，他们遇到了一些困难——以往玩家获取食物的方法，都是去村中民家买，或者以物易物，不过此时段青和梦竹的手上，没有那么多的战利品，大晚上的又无法外出打猎，所以当梦竹试着讨要一些食物，遭到了拒绝之后，两个人对着口粮的问题发了愁。

    最后，这个问题在不经意间得到了解决。他们在尝试去另一户人家讨要食物的时候，不小心说出了他们想要去翡翠之森深处找人的意向。

    然后，那户人家的态度就突然转变了。

    “你们要去翡翠之森找人？哎呀呀，那可是很危险的地方啊，大叔我虽然没有去过，但是光听别人说起来，就觉得很可怕啊......你们这些冒险者，可真是厉害，大叔我年轻的时候，可是不敢做这种事的，哈哈哈哈......”

    于是，他们就收到了那户人家的一些馈赠：几块发硬的面包。

    “翡翠之森的深处......很多人去过那里，然后再也没有回来，你们两个人......唉，罢了，我就送你们一些面包好了......”

    “小梦竹居然要去翡翠之森的深处？这可不行，那么危险的地方，不行不行，就算是再加上十个人也不行......一定要去吗？好吧好吧，既然你这么有决心，大婶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你们稍微等一下......虽然帮不上忙，这些饼就收下吧，路上留着吃......”

    仿佛是触发了什么隐藏的要素，绿石村的村民们听说两人要去翡翠之森深处旅行，纷纷表示出了关切的态度，并且或多或少的给了他们一些食物和水作为资助，也不知道这是他们的真实感情，还是系统故意的设计。不过在段青的眼中，这些村民以物相赠时语重心长的表情，怎么看都让人觉得有些别扭。

    那好像是一种听到别人执意去送死，然后好心送他们最后一程的感觉。

    “我们就这么像是去送死的人吗？”捧着一大堆东西往包裹里装的段青，有些无奈地问道。

    “又不会真的死，你怕什么。”梦竹撇嘴：“而且都是免费的，免费的啊！免费的东西拿着就是爽......”

    食物和水的问题解决了，接下来的是帐篷，梦竹说那是用来宿营的，是为了夜晚的安全考虑。但是这东西可没有人会送给他们，他们自己又做不出来，所以只好去村子中间小广场的杂货店那里购买。两人把身上的资产凑在一起，勉强可以拿出将近九百埃布里币，可以去买一个500金币的最小帐篷，但那也是明天的事情了，这个时间估计人家已经打烊。

    想到这些凑起来的钱即将为了一个帐篷，全部推到那个尖嘴猴腮的杂货店老板的面前，梦竹的小脸皱的和包子似的，看得段青一阵胃疼。

    “不就是钱嘛！咱们去森林里转一圈，分分钟挣回来......”

    “唉，所以说你们这些大手大脚的男人......”梦竹无力地看了段青一眼：“从来不知道钱的来之不易。那都是白花花的硬币啊！我攒了那么长时间......”

    “为什么我的眼中饱含泪水，因为我对这堆钱币爱得深沉......”小姑娘双手合什，声情并茂，那眼中却是一滴泪都没有的。

    至于要准备物品中的火把，是用来照明的，但是按照梦竹的说法，到了翡翠之森的深处，即使是白天也会被参天大树遮蔽得像黑夜一样。所以如果可能的话，最好还是能够弄到长久的照明设备，比如油灯或者魔法灯。后者那种高级货自然很难搞到，而挂在腰间的小油灯比较廉价，杂货店也有卖，所以可以考虑。但是即使是最便宜的油灯，现在也已经超出了两人的预算了——他们还要留一些钱，去南边的村口更换装备和雇佣人手。

    小姑娘曾经提议再去做一次草药生意，但是段青阻止了她。

    “还是尽快抓紧时间为好，总觉得最近几天......会出什么大事的样子。”段青解释道。

    说着这话的时候，二人坐在旅店大厅的某一个圆桌前，商量着明天的行程。段青不时的看着旅店中进进出出的人，大多都是冒险而归的玩家，当然有的看上去很平常，有的喜形于色，估计是今天的冒险有什么收获。偶尔几个玩家大声招呼着坐到了一起，应该是彼此认识的样子。还有独自一人的，或者绷着脸面无表情的坐在角落，或者一脸失落的不知道在回想什么，大抵又是碰上了什么倒霉的事。

    如流水一般的来往人群中，却是有那么几个人一直坐在圆桌一边，一直没有动过。段青还是能认出其中几个人的，他觉得坐在他对面的女孩也能认得出来那些曾经的队友，但是她什么都没有说。

    不时有几个玩家从大门进入，来到那些人旁边交头接耳两句，然后另外一些人再次出去，过了一阵，又有几个不同的人进来，继续与坐着的几人商量着什么。匆忙的神色时常会出现在那些来往的人脸上，坐在桌子中间的那个队长模样的人就会作运筹帷幄状，说几句话让那些人冷静下来，然后板着脸训斥一下他们，一脸义正言辞的样子。

    当然，由于距离的关系，具体的内容段青二人自然是听不到的，但是在段青端着茶杯掩饰自己偷瞄的动作中，他还是看清楚了那些人肩膀上的双翼标志。

    那是联盟现在第二大行会，自由之翼的标志。

    来往的手下，频繁的交流，还有那桌人各自严肃的神情......种种的迹象，加上段青丰富的经验，都在向他表述一个事实：他们将会有大动作。

    “最好明天就开始行动吧，油灯的事情我会解决。”段青放下茶杯，目光中也有了一丝严肃和隐隐的忧虑：“希望......不要被卷入什么事情中才好......”

    ******************

    “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我们准备了这么久......”

    “对，事发的准备，各种意外的应对，还有......对我们老朋友的欢迎方式，都在我们的计划之中，按理说，应该没有什么出乎意料的事情会发生......”

    这边的桌子上，几个自由之翼小队的领导人物正在讨论他们之后的安排，坐在正中间的，正是前些天段青在这里看到梦竹那件事情的时候，那个看似队长的人。

    “不过听说江湖那边也派了人来，好像是那个断山岳亲自带队......”

    几个人开始议论纷纷。

    “断山岳......”

    “江湖的二把手啊......”

    “听说在上古战神那个游戏里，曾经打败过天下第二的云惊步......”

    “不知道现在的实力如何......”

    几人的议论虽然声音很低，但某种名叫心虚的情绪还是在讨论中弥散出来，于是那队长再次呵斥了几句，然后开始为自己人鼓起士气。

    “断山岳都已经退居二线了，你们还怕他作甚！而且就算是他们有高手带队，难道我们就没有吗？一队的人已经出发了好几天，算算时间也应该就要到了，‘冰雪女神’的实力你们都是知道的，那些高级的任务，他们也做成了好几单了，论实力，我们绝对不虚他们的......”

    那队长两手按着桌子，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同桌的其他人的神情也渐渐轻松下来，看来冰雪女神的名号还是给了他们一些信心。又有两个人过来报告情况，那队长听完之后，对他们又做出一番指示，然后打算做最后的安排。

    “明天若是我们的大队人马来了，就按照原计划的第一部分开始行动。之前我们收集和筛选的那些情报，也都交由他们来处理，我们只需要做好其他的工作，保证后面计划的顺利实施就可以了......都不要拖后腿！不要节外生枝！这个节骨眼上，任何有可能造成妨碍的东西都必须排除掉。”

    他再次双手向前，压在桌子上，整个人散发出一种肃杀的气势：“不管那妨碍是来自外部......还是内部。”

    “这次任务的重要性，我想大家都已经清楚的不能再清楚了，所以......别想太多，好好做事，散会。”

    ********************

    段青和梦竹相继下线休息，算好了游戏中的时间，约定了等到清晨的时候再见面。再之后，就是寻找队友作帮手了。

    两人来到村口的玩家集市。由于较高的人流量，那里不仅仅是买卖，集合的地方，也是找人合作的好去处。翡翠之森是这里最佳的探险之地，其危险程度也是人所共知，所以很多想要进入森林的人，也多半会在这里找寻队友。

    段青和梦竹就在村子门口的一个角落摆起了摊子，这摊子当然不是用来卖东西的。在这个游戏中，当有人想要找不认识的野人组队的时候，玩家大多喜欢摆一块布放在地上，然后放上一些碎石，表示组队的意向。当然，你拿石头摆上组队两个字，或者摆上“求大腿”之类的信息都是可以的，现在的这种约定俗成也多半是当初发明的这个办法的简化版本。

    至于为什么会这样？因为这个游戏没有什么公共频道用来聊天喊话的，而站在街上大喊又显得很傻......

    当然，新手村这样的地方穷，所以笔墨和木牌等高级手段是比较奢侈的，等到了城镇里，这些宣传的办法将会成为主流，很多人借着这个办法发明了自由世界中的更多业务，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

    现在的段青也用不到这些办法的，他只是坐在后面，一脸百无聊赖的样子，交涉的事情都交给了梦竹去做——这也是梦竹自愿的。本来她也不愿意为了那个大叔这样牺牲自己，但是当她看过一次段青的交流方式之后，她就一脸青色地让他去后面休息了。

    那次交流的过程是这样的：

    “名字？哦对你的头上顶着呢，好吧这不重要......等级？什么你才十级？你知道我们要去干什么吗？我们是要去翡翠之森屠神......啊不，找人的！起码要走几百公里远，你才十级有什么用......”

    然后那人说了一句神经病，甩手走掉了。

    梦竹有些气愤的说教了他半天，大体意思是你这会儿装逼有什么用，段青倒是摆起了高人模样，显示出未雨绸缪的高瞻远瞩：“你不是说深入森林很危险吗，不找个大腿多不保险啊......”

    大腿个毛线，新手村哪里来的大腿给你抱......

    于是女孩只能心平气和的让大叔一边待着，亲自上门接客。这会她接待的一个前来“应聘”的，是一个留着板寸头的青年男子。

    “......进去找人是吧，没有问题，兄弟我最擅长这个，我们那附近什么家里住什么人我都清楚的很......”

    “呃，我们是去陌生的地方......”

    两人这个找人的任务，说来也不是到现在为止进入翡翠之森去做的最危险的任务，之前来过的几个人中也有一些对这个任务颇为感兴趣的样子，但是他们最终都没有同意，原因还是段青他们两人......太穷。

    找人？这个当然不危险，去翡翠之森深处？好吧，要是能打到里面，当然是好事了，不过你们就给这点打工钱......或者能分到一些战利品也行，什么？不知道能得到什么奖励？你打算让我白打工一场吗？

    之前两人曾经打算拿一些自己的东西补贴给队友的，无奈预算实在太紧，剩下的个人资产中除了那个手套，也没有什么能够拿得出手并且足够吸引人的地方。梦竹又不擅长撒谎和忽悠人，所以直到现在这个人之前，没有一个人同意和他们一起去的。

    不过这个愣头青倒是给了梦竹一些希望。

    “不用担心，小妞......哦不对，这位女同志。在我们道上，这种业务也是经常有的事，不管那人是欠了钱还是惹了事，我们都能负责解决。相信我，我很专业的......”

    原来是个二愣子，还道上混的......女孩表面上还是笑意相迎，心中是不以为然的，这个年代的法治水平和治安环境都非常高，混黑社会这条路几乎都已经看不到了。眼前的这个青年大概是中二病患者，看他说得煞有其事的样子，估计病的还挺深。

    “呃，我们没有什么好的东西支付给你......”

    “没关系，道上的兄弟讲的是义气，生意多做几次，大家就是熟人了。至于要求嘛......我的要求也不高，只要给哥们管饭就行，啊哈哈哈......”

    “这个好办，啊哈哈哈......”

    两个人不痛不痒的相互笑着，那场面要多尴尬有多尴尬。后面的段青看着女孩躲在身后的那双小手胡乱的挥舞着，一副抓狂的样子，自己偷偷的笑着。

    然后，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传到段青耳中。

    “啊，这不是陌兄吗，距上次一别已有些时日，不知最近混的如何，可需要本少一臂之力啊？”

    前面两人被这声音打断了交谈，段青循着声音望去，那个满身破洞的形象再次出现在他的眼前。

 021 麻烦

    日头渐高，来来往往的人中逐渐变多，村口这个地方也热闹了起来。好几队玩家已经收起了摊位，出发进入翡翠之森，甚至有一些人从森林中回来，摆了东西在地上开始叫卖。一些行会或者势力的工作人员如同段青第一次来到这个世界一样，再次开始了招人的工作。时而几个交好的人或者有仇怨的人相遇，然后又是几出好戏上演。

    段青和梦竹看了看天色，觉得再耽误下去也没有什么必要，于是就决定以四人的队伍出发了。

    在那个桀城恶少出现之后，段青对梦竹稍微解释了一下这个人的情况，虽然他根本就不认识这个人，所以他只要凭借着那一面之别的印象，对这个人稍微评价了一下——

    实力不知，目测很弱，喜欢吹牛，擅长扯淡，但是人应该还是个好人。

    梦竹本来还在犹豫之中，刚过来的恶少和那个板寸头却是已经攀谈起来，不一会儿就像是成为了忘年之交一样，开始称兄道弟。

    “果然是同道中人！本少就喜欢结交义气人士。这位兄弟，要不要到我这边来混，本少手下兵强马壮，将星如云......”

    “大哥仗义之情，小弟心领了，不过小弟我已经有大哥了，背心......弃义......呃，总之当二五仔的事情我是不会做的.......不过我就喜欢你这种牛逼人物，若是有机会与老大他们见面，一定要认识一下......”

    “好说好说，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看着两个人互相大笑着拍着肩膀，一脸相见恨晚的样子，梦竹满脸黑线地退后两步，悄声问向一脸无所事事的大叔。

    “我们是不是，装作不认识这两个人比较好......”

    “别啊，好不容易来了这两个，你再推出去，万一真的变成我们两个人进森林怎么办......”

    之后的结果如同段青所预料的一样，二人再也没有找到合适的队友人选，估计也是有时间渐晚，有探险意向的玩家都已经加入别人的队伍走掉的原因，直到日上三竿，满编是五人的队伍始终空着一个位置。

    互相征求了一下意见，四个人决定不在这里耗费时间。不过在出发之前，段青和梦竹还是抱着一线希望，打算收一些合适的装备。

    村口这里也是玩家的市场，这一点段青刚刚来到这里的时候就体验过了，除了大部分出售动物尸体、植物草药以及吃喝以外，只有少部分人出售一些自己用不到，或者淘汰下来的武器装备。然而这里毕竟是新手村，能让玩家拿出来卖的，几乎都是垃圾中的垃圾，白板中的白板。而且经过了那件手套的洗礼之后，段青对这个世界的装备系统已经有了更高的理解，让他再去买那些白板的武器装备，实在是觉得有些浪费。两个人看了半天，也没有发现什么值得一买的东西，最后还是梦竹做主，买了一双靴子，总算是没让他们白费这段时光。

    【狼皮靴（普通）】

    【防御能力：较弱】

    【特效：略微增加你的奔跑速度。】

    【经过精心缝制加工做成的皮靴。舒适而又柔软的靴底，让人在奔跑的时候健步如飞。】

    “又是二百大洋没了......”

    “所以说就不要买了嘛，又不是什么好东西......”

    “不行！白逛了这么半天多傻啊，总要买些什么的，而且这靴子不错啊，也是有特效的......”

    “这特效，几乎等于没有......”

    在走出村子之后，四个人互相介绍了一下彼此的实力，互相认识的同时，也算是对整个团队的战力有一个初步的了解。

    那个桀城恶少如同段青想象一般，等级只有8级，装备除了新手自带的那些装备之外，就只有那个满身破洞的粗布麻衣值得一提了，手上的武器是一把破旧的短刀，也不知是他从哪里弄来的，至于基础的斩击技能，倒还是会的。

    板寸头已经10级了，id名字叫刘青牛，也不知道这是他的真名，还是随便借的一个名字。他的穿着也是新人的装束，只不过在白色衬衣外面，套了一件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黑色皮衣。那皮料也看不出是哪种材料做成，不过应该很结实，因为阿牛说起自己的实力的时候，一脸自豪的样子。

    “......那头牛是我们几个在村北的一片空地上发现的，当时我一声吆喝，大家就都冲上去了。那畜生也是一头冲过来，被我一板砖拍在头上......旁边路过的那几个人都看傻了哈哈哈......我们队长敬重兄弟我的实力，所以分给我一大块牛皮.......”

    你们那个队长是被吓的吧......段青心中腹诽，不过倒也明白了这人估计也是能打的，不过打起架来，靠的可能就是街头流氓的一身气势了。

    至于阿牛的称呼，是他自己大大咧咧让其他人这么叫的，他现在的手里的武器也不是路边随手捡来的板砖，而是腰间别着的一根黑铁棍。提及这根铁棍的来历，阿牛终于流露出一份特殊的气势来。

    “那个铁匠......哼哼，不知道他是混哪个地方的......我也是很想与他谈一谈啊.......”

    他的语气颇为和善，但是大家看着他眉头中间竖起川字的那个“和善的神情”，接下来想问的话都不由自主地咽了回去。

    梦竹的实力，段青之前已经有了一个大致的认识，所以当她介绍自己时，他在一旁不停地点头，一脸“果然如此”的欠揍模样。不过有一些东西他也是不知道的，例如小姑娘已经12级的事情。

    “什么？那你岂不是更加的大腿，属性点应该比我们多很多的吧......”

    “所以说你是萌新你还不承认，过了10级以后，属性点就是两级才获得一点了。”女孩估计早就忍不住了，所以现在一脸的嘲讽与蔑视：“而且等级再高一些，这个获得点数所需要跨越的等级会更多，现在跟你说了你记住了啊，别以后出去给我丢人......”

    “哎呀你这女娃，真是不讲理......”

    虽然女孩朝自己皱鼻头的样子很可爱，但是段青还是为了自己的面子考虑，坚定地与她站在了对立面。那阿牛估计看不惯段青一个大男人和一个小姑娘较劲，所以跑过来拍他的肩膀。

    “青山兄弟，你还没给大家介绍一下你的情况呢。”

    “我的情况啊......”

    段青刚要说话，前方的树林中，四五个人突然从那边走过来。

    “喂，你们几个。”

    **********************

    影夜狂歌是一名职业玩家，不过他这个职业玩家和联盟的那些职业玩家显然不一样，他的职业玩家，“职业”两个字是更为侧重的。

    简单地说，他是一名工作室的成员。

    他所处的工作室虽然不大，但也经历了一些风风雨雨。原因在于虚拟网游发展得实在太为迅猛，游戏如繁星一样一代换了一代，游戏技术也是突飞猛进，优胜劣汰的环境自然也就成为主流，游戏界王朝的更替也是让人眼花缭乱，更不用说像他们这样比繁星还要多，却又名不见经传的小作坊了。

    混了几个游戏之后，工作室跌跌撞撞，流水的成员换了一茬又一茬，但是营盘倒是撑了下来。如今工作室有了些样子的时候，他也成了这个工作室的老人了，平日为集体兢兢业业，从接活到做活都熟稔非常，待人接物、与那些大的势力的关系处理也有些驾轻就熟了。如今的老板待他也不错，手下也有几个小弟使唤，能给他分担一些压力，也算是有权有势的高层人员。只是底层员工“更新换代”，人手不足的时候，还是要他站出来主持大局的。

    虽然说黑云盟这个名头不怎么响亮，但是现在的实力也是不错的，先不论包括自己在内的高管们的管理能力，论单打独斗的身手，他们还是有的——当然这里指的是游戏中的战斗——所以，为了组织上继续的发展，一些新的战略被提上了日程。即使是在自由世界这个出生机制颇为奇怪的地方，自己这边也已经是工作室投入的第三批人了。究其原因，还是想要在这个巨大的市场中占得一席之地。

    自己的老板终究还是想做大的。

    如今不仅扩大了业务的范围，而且也扩大了宣传，自己也经常告诫那些手下，做事的时候一定要强调黑云盟的名号，即使他们不知道自己的实力，起码也得听过自己这边的名声，而且一定是好名声。平日里做交易或者当打手的时候也注意一下自己的言行，即使不做人事，也要立一个牌坊，保持起码的正面形象，大家也不再是当初的小作坊了，只要有了口碑，剩下的事情都是顺理成章的......

    不过若是碰上实在不长眼的人，必要的教训当然也是可以的。

    影夜狂歌今天本来也是有正事的，上头接了活，要自己这边出生的人在这几天配合一些人的工作——实际上就是当帮手，收集资源啊资料啊情报啊什么的。本着职业玩家的精神，认真负责也是必须的，这些天自己亲自出手，调查了不少翡翠之森的情报，并把最近一段时间自己这边所监视到的动向都报给了对方。对方的“回应”也很令他满意，不愧是大势力，手笔就是阔绰。

    那边今天好像要有一些大动作，所以他们昨晚传来的意向，是让自己这边今天也带一些人手来帮忙开拓道路，打打前站。按说涉及战斗的方面，应该是工作室的强项，无奈这个新手村开始出现玩家的时间实在过短，能拿得出手的战力不是很多，为了不落下风，自己这个统筹全局的人只好亲自带队，往翡翠之森这边赶来。

    然后手下的一个人认出了那个紫色罩袍的女孩。

    前几天确实有听说过这事，手下过来报告的时候，虽然当着自己的面，没有敢瞎编乱造的太过分，但是言语之间对那天早上发生的事情还是怨愤颇多的，自己也表示理解，大庭广众之下丢了面子，确实很难堪，但是这边这两天这么忙，所有人都是知道的，没有必要为了一个闲人——据说还是个女孩子——去浪费这些时间和精力，所以自己随意说了几句，也就将这件事抛之脑后了。不过今日碰巧遇上，那个负责草药收集的人再次提起，大致的事情倒是还能记起来的。

    真是麻烦，那边的人还在等着自己呢......不知道他们的进展怎么样了，自己这边虽然人少，不过自然也是有很多对应的准备，绝不会让对方小瞧了自己，至于见面之后的应对自己倒是需要考虑考虑，如今看来对方的图谋不小，如果用法得当的话，说不定可以榨出更多的油水......想起麻烦，倒是昨天下午聚义堂的人跑过来闹事，自己和几个行会里的其他人出手，让他们吃了一些亏，小心他们今天来报复就是了......

    影夜狂歌思考的时候，那小弟或许是以为老大默许了自己，就带着人朝那个队伍过去。待他抬起头发现之后，倒也没有阻止的意思，站在原地看着手下们走过去，心中却还是想着一会进入森林深处后应该怎么做。

    对了，还要防备一下红山会的人......话说那边的那个小姑娘叫什么来着......

    反正今天碰上了，让手下的人教训一顿，也算是扬一扬名声，反正这几天大家都弄的很紧张，就当发泄发泄也好......总之都是小事。

    他这样想着。

    ********************

    绿石村南方出口往西南方向，到达翡翠之森的边缘地带之前，大概有一公里多的美丽草坪——用自由世界里面的度量距离的说法，大概是两德尔左右。每次微风吹过这片草地的时候，十几公分高的草地都会随着风的方向摇动，发出沙沙的声响，若是在晴朗的天气下，某种金黄的色泽会在草地上铺展开来，不时伴随着各种虫鸣鸟语，衬以南方背景中的绿色森林，确实让这里变成一处放松精神以及约会泡妞的好地方。但是新历795年土3月30日这天阳光明媚的中午，微风带给这片草原的氛围中，丝毫没有和熙的意味。

    靠近森林的方向，两个队伍的人靠近在一起，从北边过来的那个队伍里还在相互的说话和争论，南边树林边的那几个人靠了上来，先是气势十足的拦下去路，然后趾高气扬的大声放了几句话，像是交代着什么。之前的那个队伍中，一个紫袍的娇小身影跳到前方，好像开始据理力争的还击，虽然看上去那是个女孩子，但对面似乎没有怜香惜玉的想法，又或是觉得多说无益，于是他们各自掏出武器，分散开来，准备开始发动攻击。

    这边的队伍顿时显得有些混乱，像是发生了更大的争吵，前方的女子大喊着将自己这边的吵嚷声压了下去，随后摆出战斗的姿态，头也不回地说着什么，随后被走上前来的一个男子按住了脑袋，然后推到了队伍的后方。

    男子也说着话，看上去一副毫不在意的感觉，但是走向前方的时候，取出武器的动作却没有停。他的武器是一把黑黝黝的短剑，看上去是因为生锈而掩盖住了原来的模样。

    他先前一直扭着头，向着后方的队伍说着话，随后叹了一口气，头转向前方，面对着已经摆出一个半圆的敌方五人......呃，其中一人站在后面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又说了几句话，发现对面那几个人没有什么表示，于是就不再开口。他右手持剑，先是横放在胸前，然后向着自己的右方一甩，像是要甩出上面沾染的血水一般。

    战斗毫无预兆的打响了。

    男子陡然向自己的左侧冲去，站在前面的四个人稍微愣了一愣，似乎是没想到他一个人就敢直接冲过来，最右边的那个人手里拿着的是一把斧子，仓促之下，只得保持架势，举起手中的巨斧，想要招架男子的攻击。

    前冲的身影忽然放得慢了，脚步的交错中，男子的跑步动作开始变得富有节奏，犹如大步流星，他的右手剑拖在身后，然后在即将到达那个斧手面前的时候向前抡出，双手用力，一剑斩下。

    斧手见状心中稍安，他如今已有14级，全力量加点，所以对自己的力量非常自信，只要反应得当，面前的这一击必定会被自己的招架动作震回。他沉下身子，双手上举，同时口中吐出一口气：“喝！”

    然后，他的身子往前一个趔趄。

    男子在剑及斧身之前的一瞬，左脚点地，微微侧身。并不响亮的兵器交击声中，他完成了由侧身到转身的衔接，并且顺着那对方的一震之势，脚下发力，几步踏出。

    小跳，拧身，侧转，腰腹的力量传到手臂，然后带动着短剑抡出了一个完美的圆，向着还在为用力过猛而收招不及的斧手后颈猛然砍下。

    斧手的思绪停留在上一刻自信的招架中，此时他的思考也刚刚行进到下一步：如此无力的斩击......

    然后他的意识消失了。

    硬直真的变短了，那就好......

    男子收剑，向着左侧后退。草地猛烈的摩擦声中，剩下的三个人被同伴的骤死所带来的怒火推动着，朝着男子的方向追去。

    空中传来他平淡的声音。

    “普通人遇到突发的状况，一般都会下意识的做出防御或者躲避的动作。既然是防御，想必也是自信的，所以对付起来，也就非常容易......”

    简短而毫无边际的说话，但是对手却是全然听得懂的，于是他们更加急迫的向前，想要抓住那个身影。他继续绕着弧线，逐渐保持着适当的角度与距离：“如果那个人选择躲避与纠缠，情况显然不同，不过看他的武器......”

    “还有，你们现在......”不断拉扯的队形中，最前方一人已经冲到他面前，手中的砍刀照脸就是一刀劈来。

    “......应当尽量完成合围之势......”

    他双手举剑封挡，同时脚步骤停，突然反身欺近那人身边，在招架动作成功的一瞬间，翻腕收剑，向下一压，巧妙的力道让那人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向一边倒去，接着他右手持剑，顺势在他的肋下划出一道口子。

    “......否则都是没有意义的。”

    第三个人举剑刺来。

    他保持右手持剑的姿势，一剑递出，顺着那个人刺来的剑势贴了上去。两剑交接在一起，却没有响起清脆的武器撞击声，而是发出了刺耳的金属摩擦声。随着男子的用力，两人的武器偏到了一边，两道身影骤然撞到了一起，刹那之后再次分开。晴空中有一道冷光闪过，男子后撤了几步，摆出了一个微笑，暗地里恢复快要见底的体力，而与他刚刚分开的剑手站在旁边，用手捂着脖子，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然后直挺挺的向后倒下。

    “你看，现在一个一个的上，我不得不说，你们真是情谊深重。”

    跑在最后的那个人见状，心中的怒火终于被浇灭了。他迟疑地退后，与之前受伤的那人汇合在一起，用惊疑的眼神，看着眼前的这个依旧穿着新手装的男子。

    “你是谁？”

    男子没有理他，而是向着后面那几个队友的方向高声喊道：“你们不是想要知道我的实力吗？”

    他把目光重新放回眼前的敌人身上，嘴角噙着一丝冷笑，复又低沉的声音似乎是在与他们随意的说着话，又犹如恶魔的低语：“现在你们看到了......”

 022 风雨欲来

    影夜狂歌反应过来的时候，眼前的情势已经不是自己能够控制的了。

    四个打一个还被反杀了两个，正常路过的玩家多半会喊一句“会不会玩”然后扬长而去，但是身为局中人，尤其还是被反杀的一方，能够保持冷静放缓节奏，或者寻找原因然后伺机突破，都已经算作是优秀的心理了。稍差一些的，不论是恼羞成怒上去全送，或是直接被吓破了胆，都是有可能的。

    影夜狂歌暂时还没有列入以上那些情形之中，他的思绪还没有转回来，在他接收到眼前的这些突然而至的信息之时，陡然出现的念头还是属于自己之前思考过程中的衍生想法。

    怎么了......难道是聚义堂的人袭击了......

    下意识地环顾左右，草地虽然长势很高，但是若是说能阻挡视线，从而让人能够有机会设伏，那就完全是说笑了。周围的情况一目了然，不远处依稀有几棵树木，再远就是森林的边缘地带，要是新手村这种地带有人能从那么远的地方偷袭，显然也是不切实际的。

    又是一声惨叫响起，他回过头，看到的是已经矮身从自己手下旁边闪过的的男子，强烈的惯性带动空气，将附近的野草刮的又是向后一倒，那个男子双腿撑开，保持着滑行的姿势转了半圈，然后用手撑地，完成了一个华丽的漂移。他慢慢站起，右手持剑，又是一个甩动的动作，背对的身影慢慢转过来，自己的手下捂着胸口倒下的同时，对方队伍中剩下的那几个人终于也开始靠近过来。

    不可能......

    影夜狂歌晃了晃脑袋，为了今天的事情，自己带来的这队人都是能打的玩家，虽然新手村资源匮乏，好的装备搞不到，但是几次深入森林的体验，等级和战斗经验都是不缺乏的，现在全部被一个人打败......

    他咽了一下口水，试图从愤怒和震惊中冷静下来，但是垂在两边微微颤抖的双手还是出卖了他此时的心情。

    那边的女孩和其他的两个队友动作有些迟疑，似乎与那个男子说了一些话，不过自己已经全然听不到了。男子似乎阻止了他们的继续靠近，然后向着自己的最后一个已经被吓到毫无斗志的手下奔行过去。

    剑击，错步，侧身，跳跃，稍微的试探之后，男子的动作骤然加速，在最后一人慌乱的反应中，几个垫步闪到了他的身后，反手一剑刺出。

    真是漂亮的垫步啊......

    虚拟真实的游戏中，玩家大多都是操纵自己的身体作战的，或许因为题材的不同，你不可能在一个枪战游戏中打出华丽的剑技，但是一些基础的身法却是通用的。

    联盟成立以来，各大势力的职业选手不仅致力于在各个游戏领域中打出成绩，同时也努力研究类似身法这样的虚拟真实操作中的本源，因为无论题材如何，你的移动方式，进攻和躲避的手段，都是可以练出来的。多年的时间，他们自然也是得出了许多成果，而这些成果也随着虚拟真实的推广，被联盟官方展示出来，供广大玩家参详。这种类似“武功秘籍”一样的东西，最初被很多平民玩家追捧，但是等大家都见识过、练习过之后，其结果却多半是失望的。

    那确实是非常基础的东西，基础到所有人都能做到。

    但影夜狂歌这样见识过很多高手的玩家，自然明白得更多。那些普通的垫步、翻滚，甚至是奔跑的姿势，高手玩家与普通玩家各自做出来的效果相差甚远。并且这些动作都是放在实战的具体情况之中来判断的，你在现实生活中能够轻松做到倒立的动作，放到游戏的战斗中自然没有什么用处；你在战斗中瞎逼乱滚，自然也是要挨打的——临场的判断，一些动作的细节，甚至环境的些微影响，都有可能造成完全不同的效果。

    比如眼前的这个人，如果不是自己的对手，自己都忍不住想要拍手叫好了......

    事情发展到了这个地步，影夜狂歌也不愿再去想更多的前因后果，仅凭方才的那几个动作，自己多半也是打不过的，本想当做路过的消遣，结果却是踢到了铁板，这种事情......

    两手的颤抖停止了，心情也放松了下来，唯有嘴角的苦笑，能够显示出他此时的无奈。

    他走上前，看着那个id名字叫做陌上青山的家伙——对方也在看着他，似乎在等待着什么。他斟酌了一下，然后开口。

    “这位......青山兄弟。”

    “你到底是谁，我就不问了。但发生这样的事情，确实出乎大家的意料之外，不过些许的误会，还是......”

    “不不不。”段青打断了他，晃着自己的胳膊：“你们啊......打得过的时候理由一大堆，打不过了就说是误会，我看到的太多了。”他一边往前走着，一边耍了几个漂亮的剑花：“所以说，多的废话就不用提了，说到底......都是江湖恩怨。”

    “哈......”那边笑了一声，然后用赞许的眼光看着自己：“说得好......”

    “兄台果然是明事之人，看来你也知道，无论如何，我总得对手下的人做个交代，所以......”他拔出了自己的铁剑，也不再多言，向前走去。

    只是......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啊......到了最后，他还是不由自主地感叹着。

    ********************

    “青山大哥你果然是高手啊！”

    这场纷乱结束之后，梦竹那边的三个人终于也是与段青重新汇合了。之前段青没有让他们接近这边，也是出于安全的考虑——通过一开始与那个斧手的交手，自己也是对对手的实力有大致的估量的，自己打起来绰绰有余，那三个人上来说不定就会被送回去了。而且，让几个人在后面“压阵”，多多少少是能对敌方造成一些心理压力的，看那最后死去的那两个人的表情就知道了......

    问题解决，之前那些考虑也就都是一些细枝末节了，他恢复了平日里的悠闲模样，随意的摆手，但嘴上还是先吹起来：“刚才说找大腿，你们还真信啊，我就是粗的不能再粗的大腿了，啊哈哈哈......”

    他的笑声有了几分钢铁雄心的爽朗，自然的模样不似作伪，却更让其他人尴尬起来。梦竹甚至抬头，用手捂住了脸：“真受不了......”

    这种程度的插科打诨自然是不能满足几个人的好奇心的，队伍中还是那恶少首先问道：“陌兄果然是高手，那日相见，本少果然没有料错。不知以前是哪路大神，本少可曾听过名号......”

    “这个好说，在下以前也是混过职业的，人送匪号青山剑神，不知几位可有所耳闻......”

    “噗。”几人的面面相觑中，梦竹首先忍不住笑出声来，然后捂住嘴巴跑到一边：“还剑神......”

    “呃，啊哈哈哈，果然是响亮的名号，久仰久仰.......”

    “是啊是啊，不管怎么说，青山兄弟是个大高手总不会错，这次找人的任务，大概也是手到......那个禽......总之就是非常简单是吧，啊哈哈哈......”一边的阿牛也附和两句，同样摆出一副佩服的模样。

    “好说好说，啊哈哈哈......”

    几个人就这么“啊哈哈哈”地说笑着，渐渐消失在森林的树影中。至于之前差点造成恐慌的找茬事件，就这般被众人带过了。

    与此同时，绿石村北方，隆隆的震地声响起。

    在北边农田里杀怪和欣赏美景的新人玩家们，早些时候就注意到了一些异常的情况：从这天早上开始，就有一些玩家站在北边村口的地方，到现在都没有离开。从外表上来看，他们的装备都很不错，甚至一些装备的样式很多玩家见都没有见过。几个人或站或坐，有两三人靠在一起不时聊上几句，神情虽然随意，但是眼睛却是不时向北边通往山峦那边的那条小路瞄去，像是在等待着什么，又像是期盼着什么。

    他们不经意间做出的那些小动作，简直就差把“高手”两个字写在自己脸上。不过路过的一些知道行情的人，还是能够认出为首的那个身背大剑的玩家的。

    “那是无极幻神......”

    “自由之翼的人。”

    “他们在这里干什么？”

    “我怎么知道，不过看样子，应该是要有大事要发生了......”

    将路过的观察和议论看在眼中，自由之翼的六队队长，心中却是颇为感慨的。最初他来到这里的时候，确实是抱着带新人的目的来的。后来发现遗迹的事情，确实是因缘际会。但是看着上级对这件事情的态度，自己也是知道，是时候展示他们这些人的实力了。

    从准备调查工作，到协调这个地方大小势力的关系，自己在这些日子里绞尽脑汁，也耗尽了心血，终于将整件事情推动到了这一步。虽然中间也出现了那个小女娃那样的事情——这已经是最大的负面事件了——但是些许小事无伤大局，总体来说还是顺利的。如今想来时间应该还是足够的吧，只要不出意外，行会的那些人手一会就到了，昨晚总部那边传来的音讯说，他们昨晚好像没打算休息，冒着夜晚的危险又赶了一段路。

    太阳将光热洒在无极幻神的头上，让他莫名的有些精神起来。看到前方隐隐出现的尘土，他拍着自己的武器，慢慢从地上站起：“不要聊了，他们来了。”

    收获的时间也到了。

    蜿蜒的小路上，几个黑点出现在远方，随着那些黑影的逐渐放大，几个骑手的身影清晰地出现在人们眼前。

    自由世界中，坐骑这种东西还是存在的，甚至有人预测，很多传说中才会出现的生物，都有可能成为人们驯养的座驾——只要你有那样的本领。然而目前的玩家群体中，还没有人能够获得属于自己的坐骑，这不仅仅是因为获取和驯养的难度很高，也是因为类似战马这样的坐骑，委实没有太大的帮助。

    在这个剑与魔法风生水起的时代，只有在千军万马的战场上，骑兵的作用才能大致抵得过高超的剑技和毁灭力极强的魔法，而无论是大陆的形势还是玩家的进度，都远远没有走到这一步。而一般的冒险和探索，类似战马这样除了冲击力以外没有什么鸟用的坐骑，对玩家的战斗帮助是很小的，若是遇到什么复杂的地形，连处理都成了问题——这个世界可是没有坐骑空间这种奇怪的东西，至少现在没有。

    不过若只是用来代步的话，有一些简单办法还是能够做到的。自由世界中大一些的城镇中，都有负责交通运输的地方，专门提供这样的服务。一些大的行会势力也会考虑驯养马匹，以方便自己的成员为了各种事务东奔西走。自由之翼当然也有这样的实力，所以现在他们送来的主力部队，用的就是这样的方式。

    马踏声渐近，马背上的人影逐渐变得清晰，出乎看热闹的玩家们的预料，为首的那个骑手竟然是个英姿飒爽的女子。

    女子一身银白色的盔甲，那盔甲虽然也是专为女性设计的样式，看上去颇为轻便的样子，但却是将应该遮挡的地方都挡的严严实实，若不是胸口的凸起，人们甚至都看不出这是一套女式盔甲。

    但是大家现在能够一眼认出她是一名女子，还因为她此时并没有戴头盔。随着高速的运动，黑色的长发在她身后飘扬着，与盔甲的银白色形成了鲜明对比的同时，也稍微遮掩了她美丽的面容。她的腰间挂着一把长剑，虽然有剑鞘遮挡，但还是能够从规格中看出，那应该是一把双手剑。

    几骑在村口慢慢停下。为首的那名女子带着众人下了马，她捋了捋散在面前的长发，挽了几下之后，就简单地束了起来。她吁了一口气，像是舒展连日赶路的疲累——这个地方实在是偏远，他们这队人转了好几个城镇的中转站，又在崎岖的山路上跑了几天，才总算赶到了这里。

    她招呼着队员们下马，直接用双手抹了抹脸，将上面的风尘抹净。另一边，自由之翼等待在村口的那些人也已经迎了上来。

    “欢迎各位来到绿石村。”id名为无极幻神的人走在最前，向过来的几人说道：“一队的大神们。”

    “虽然有些......不太合适，我还是要问一下，你们需要休息吗？”

    “不需要。”面前的女子淡淡地开口，她的眼眉细长，鼻梁细挺，皮肤白皙，配合身后那瀑布一般的黑发，确实是美丽非凡，但是无极幻神依旧不敢直视她的脸庞，因为她冷冰冰的神情，以及因为经常身处高位所散发出的独特气质。

    不过几息之后，似乎意识到了自己的态度有些问题，那名女子的神情和缓了下来：“抱歉，六队这些天作出的努力，我们都是知道的......大家辛苦了。”

    冰山一样的气息化开了少许，无极幻神也松了一口气，然后放松了身体。他应了一声谢，然后想了想，还是决定先把正事交代清楚。

    “遗迹的位置已经基本确认是在翡翠之森深处，不过具体的路线很难确定......”

    “嗯？”将马匹交由后面的队友，此时众人已经开始往村中走去。女子走在最前面，听着无极幻神向自己做着类似汇报的说明。听到此时，她头也不回的往前走，用鼻中的声音表达自己的疑问......或是不满。

    “翡翠之森非常广袤，所以方位和参照物都会变得难以辨认，很难找到固定的路线。不过经过我们多方的资料收集和整理，除了最深的地方，一些固定的地点是可以确定的。具体的情形......”

    无极幻神小心翼翼的说着话，大队人马也向村子里走着，路边的玩家和村民遇到这么大的队伍通过，都下意识的让开道路，但是随着越来越多的村中路人出现，他们的身影也逐渐的融入到巷道里的人潮中。某一刻，走在最前方的女子看到一位须发花白的老头子站在路边，用淡然的眼神望着这边。

    这些npc......女子淡淡地看了一眼，继续朝旅店的方向走去。

    远处的天边，几朵乌云的出现让天色也逐渐变得昏暗起来。几个村北口的玩家目送着刚才那群气势汹汹的人进了村，都有了大事临头的预感。有几个人抬了抬头，同时发现了天色的变化。

    “看来是要下雨了......”他们心中想着，然后招呼几个同伴，准备返回村中，躲避将要到来的雨潮。

 023 树屋

    阳光从翡翠之森的上方斜照下来，然后通过层层树木与枝叶，射入满地落叶的树林间，由于尘土的关系，一道道光柱就这样出现在冒险者的眼前，给这片森林添加了更多奇幻的色彩。不过从某一刻开始，林间的光柱渐渐淡去了，段青还没有明白是怎么回事，水珠就已经透过上方的天幕，穿过了茂密的树叶，滴落在他们的头上。

    伴随着沙沙的声响，细密的春雨就这样降临在这个偏僻的小山村旁。

    除了梦竹有一个连衣的兜帽以外，其余的人只能生生的淋着雨向前走——他们确实没有准备防雨的东西。段青和阿牛都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唯有恶少糗着一张脸，恨恨地诅咒着这见鬼的天气，身上的破洞衣服也没法向气球一样膨胀起来，湿漉漉的贴在了身上。

    如同这阴雨的天气预示的一样，进入森林的这一段初始的路程，委实算不得顺利。

    几个人先是遇到了一些落单的猴子，虽然它们不怎么能打，但是上蹿下跳的很是烦人，所以让段青他们费了一些功夫。其中尤其以恶少的战斗力最差，被那猴子耍着团团转了半天，最后还是早就处理完的其他人过来帮忙，才将那只猴子打死。

    后来前进的路中，隐约又听到灌木丛中传来的沙沙响声。段青驻足凝听，“小心”的警示声还没有喊出口，倒霉的恶少就再次被暗中蓄势已久的花豹扑倒在地，要不是一边的阿牛眼疾手快，一棒子敲在那大花猫的额头上，恶少的一条命估计就这么交代了。

    之前牛皮吹得那么响，后面却接连的出丑，恶少心中也是颇为郁闷，口中叫嚣着“有本事不要偷袭，定叫他们好看”的话，之后的行动却是收敛了很多。段青和梦竹心中暗笑，表面上自然也是安慰一下，那愣头青一般的阿牛倒是连连点头，非常同意的样子。

    “当然了，有机会一定要把场子找回来。”

    果然是道上的兄弟啊，不仅义气，而且有些憨厚......

    走到这个程度，大家的心情多半还是轻松的，没有遇到什么实质上的危险，也没有遇上像开始那样突然跳出来的人来找茬，然而继续深入一段时间以后，轻松的感觉终于还是离他们远去了。

    他们遇到了一头黑熊。

    那黑熊自然也是巨型的版本，看上去就和野猪之流一样难以对付。段青虽然自信能与他周旋一阵，但考虑到其他队员的性命，只好在梦竹的建议下带着大家一路狂奔，若不是那黑熊只是偶尔遇到，对自己这边的仇恨不是很大，他们的森林之行也就这么到此为止了。

    不过这漫无目的的逃跑终于还是让他们在广袤的森林间失去了方向。原本就是来找人的，虽然没有什么线索，但是本来的一些计划——比如按部就班的搜索——也因为这些变故而搁浅了。几个人互相之间安慰几句，鼓舞了一下团队的士气，但是挫败感还是不由自主地在队伍之间散布开来。

    这种感觉在雨滴落下之后持续的发酵，腐蚀着他们的斗志。甚至已经有声音开始埋怨，为什么没有人准备雨衣之类的东西。

    如果雨幕变得更大一些，能见度会变低这一点姑且不论，自己这边连正常的行走都会成为奢望，毕竟那些泥土混杂着枯叶的地面，在掺入雨水之后将会变得非常泥泞。本就因为逃亡的原因而不知自己的方位，若是再被森林中的沼泽之类的地形所困住......

    出发时的欢乐气氛慢慢消失了，沉默逐渐占据在空气中，生性好强的女孩子几度想要开口鼓励些什么，但是最终也没有说出什么来——那种不知道说什么的感觉，着实让人心中憋屈得难受非常。直到几个人翻越了几棵倒在一旁的断木，小心翼翼地躲过了一头悠闲晃过的野猪之后，走在队伍最前方的段青终于停了下来。

    此时周围树木的树干，已经不是两三个人能够合抱过来的了，段青就在某棵树旁转过身，背靠着树干拍了拍手。响亮的击掌声回荡在林间，见其他三人的脚步停下，目光望向这边，他才示意性地咳了咳嗓子。

    “好了，我现在宣布，我们的计划失败了。”

    神情严肃地说完这句话，段青接着就换上了一副阳光的笑脸：“大家不要这么灰心丧气嘛，我知道现在情况不是很好，但是......”

    “我们都是来玩游戏的，何必这么认真呢是吧。”他双手抱臂，神情闲适：“虽然我们制定了一些......呃，现在看上去有些天真的计划，但至少我们现在来到这里了嘛，所以大家不用拘束于那个找什么特里克的任务，就当是观光好了，碰上猴子咱就欺负欺负，碰上黑熊咱就跑，说不定......”

    他眨眨眼睛：“会跑到什么奇怪的地方，发生什么奇遇，收获一堆战利品回去，然后实力大增，变成强力党，当上职业玩家，迎娶白富美，走向人生巅峰......”

    刚开始还需要斟酌着说的话，到了后面却是越来越顺，扯得也是越来越远，其余的人面面相觑的时候，用罩帽将自己捂得严严实实的小姑娘首先跳到他的面前：“我，我们才没有这么脆弱呢！死大叔，快放弃耍帅的念头......”

    “哦？刚才是谁绷着一张小脸，一个劲给我使眼色来着......”

    “唔，我那是在积极地思考对策！还有你不也是绷着脸的吗，有什么资格说我......”

    “嘿，你这女娃......”

    犹如日常的斗嘴声中，凝重的气氛终于轻松了起来，桀城恶少暗中运了运气，然后也学着段青的模样拍了拍手：“是啊是啊，适逢春雨，如此美丽的景色，我们游山玩水，狩猎一番，也不失为一桩美事，又何必小心翼翼，担惊受怕呢？大家都是高手，若不是事发突然，绝不会被那只老黑瞎追得如此狼狈，要是再遇上他，定要教它做人！呃......”

    “咦，你自己都吹不下去了？”梦竹讶然。

    “嘘，你们听到什么声音了吗？”一边的段青却是竖起了耳朵。

    “什么声音？”

    “好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捶地......”

    “唔，还挺有节奏感的......”

    “喂喂，为什么我什么都没听到啊，你们不要骗我啊，虽然我书读得少......”

    众人正在寻找声音的来源，后方的树林中，一个黑影突然闪出：“吼！”

    “哇啊啊啊啊！老黑瞎来了！”

    “我靠骗人的吧，我只是随便说说......”

    “闭嘴！现在怎么办......”

    “说不定不是刚才的那只，所以你不用背锅了，不过......咱们还是跑吧！”

    树木被撞断的吱嘎声中，几个人再次开始了狂奔的逃亡之路。不过这一次，他们的心情是轻松的。空气中甚至传来了他们奔逃时的胡吹乱侃。

    “现在看起来，这黑熊的速度比野猪差远了，咱们要不要风筝它......”

    “什么时候你敢上去砍它，什么时候咱就这么干。”

    “话说它会不会爬树啊，要不咱找棵树试一试？”

    “别的地方的熊会不会我不知道，翡翠之森里的熊，就算是会飞我也信的......而且，你忘了来的路上被树杈上的蛇咬中的事情了吗，居然还敢爬到树上......”

    惊险而又刺激的逃亡旅程中，大家心中的温度终于回升了，段青放纵的奔跑着，心中暗自也在庆幸。

    他并不是庆幸队伍再次回复正常的士气，而是庆幸自己从内心的迷惘之中脱离了出来。

    在过去的那段旅程里，曾经有那么一瞬间，自己有过失败的想法：或许这次行动会毫无收获，或许这次冲动的接受一个不知名的小男孩的请求，最终会把自己这些人拖入绝路......

    或许自己本不应该来到这里......嗯？

    自己什么时候开始这么患得患失了，自己不是想要好好的玩一玩游戏，才进入自由世界的吗，如果接受任务的时候还要小心谨慎，深思熟虑，那还是那个肆意玩游戏的自己吗？如果自己因为这点程度的挫折就会退却，那和这三年以来的种种失败又有什么区别......

    不忘初心，随心所欲，当初自己还拿这句话教育过很多人来着......

    “玩游戏嘛，最重要的就是轻松啦......”奔跑中，段青低声自语着。

    “你说什么？”一旁的梦竹问道：“是不是想到了什么好主意？”

    “没有......”段青抬起头，任由一滴滴雨落到他的脸上：“没有准备雨具也许是一件好事，这么淋一淋雨，感觉也挺爽的......”

    “有想到我也不会买的！”小姑娘大声喊道：“那些雨衣，要10埃布里币才能买一个......”

    “噗。”段青一个趔趄：“你这个小铁公鸡......”

    不知道过了多久，黑熊的身影终于看不到了，几个人气喘吁吁地扶着大树休息了一阵，然后继续漫无目的地探索着——经过这两次的逃亡，他们已经彻底失去了方向了。

    不过，也许是上天看不下去他们的遭遇，然后把之前段青的那番话变成了预言。他们没走多久，就发现了一个树屋。

    准确地说，那是一个建在树木之间的木屋。在周围参天的巨木遮挡中，发现这样的一个木屋实属难得，但是这样隐秘的地方，大概都有好东西藏在里面。

    段青本想提醒一下会不会有人在里面，话还没出口，几个人就已经欢呼着冲了进去。梦竹用熟悉的经验，率领大家迅速的将两层结构的房屋从头到尾扫荡了一遍，但是结果却有些令人失望。

    木屋虽然保持着完整，里面的用具也是比较齐全，但是一眼看上去就知道，它已经很老旧了，甚至可以说是破败。那是一种已经很久没人居住，被人遗弃在此的感觉。而且最让人气恼的就是：里面明显有被人翻找过的痕迹。

    有玩家来过的话，那就肯定没戏了。

    段青甚至猜想着不止一拨人来过这个地方，所以应该被其他人翻过很多遍了。他看着自己手里的短剑，想起钢铁雄心送给自己的时候说的话。

    “这把短剑是我在翡翠之森里面的一个树屋旁边找到的......那里应该被玩家光顾过很多次了......”

    果然被光顾过很多次了，你看那个门廊下面的铁丝，那里原来应该有个油灯挂在那里的吧，你们穷成什么样了，连家具都不放过......

    看着走回来的女孩脸上挂着的失望表情，段青耸了耸肩。女孩看了看段青，露出一副“有人欺负她”的样子：“一群强盗。”

    “也许是几群......不过你刚才抢得也不慢啊少女。”

    “这能一样吗？咱们已经够惨的了......”

    少女的牢骚声中，桀城恶少还在里面继续搜索，另一边的阿牛拍打着身上的尘土，手中拿着一本书走了过来：“喂，兄弟们，看看我找到的这本书。”

    那其实不是一本书，而是一本日记——段青检查了一下，得出了刚才的结论。但无论是书还是日记，都已经在岁月的侵蚀下变得无法辨认了，日记的外壳和纸张也已经变得非常脆弱，仿佛只要稍稍用力，就能把这本日记整本捏碎。不过在那疑似日记的扉页上，写着一个还能够辨认出来的名字：菲尔。

    果然是叫菲尔吗，段青想起自己短剑上那行介绍的文字，然后问向阿牛：“在哪里找到的？”

    “那边的二楼，有一根树枝伸过来，把一面木墙顶倒了，我在那碎木头下面翻出来的，就急忙拿过来让你们看看，也不知道还能不能翻出别的......”

    反正外面还在下着细雨，几个人于是再次进屋，打算仔细地再找一遍，说不定还能够找到类似日记这样有价值的东西，但是没过多久，他们又不得不撤了出来。

    也许是他们翻找的缘故，又或许是树屋终于抵受不住时间和雨水的力量，在讽刺一般的倒塌声中，树屋二楼的大半块屋顶都彻底崩塌了。

    段青他们狼狈地从里面跑出来，然后无奈地站在雨中，看着这个即将逝去的屋子。尽管整个树屋还没有完全倒塌，但是大家都不愿再进去了，刚才倒塌时还处于二楼的恶少还心有余悸的拍着胸脯：“吓死我了，要是就这么被压死，传出去本少的面子还怎么挂.......”

    “好吧，现在也只能搜索到这个程度。”段青看了看手上的日记，确认没有什么别的发现以后，就扔到了地上：“既然没有发现什么值钱的东西，那就这样吧，走了。”

    他招呼着几人，尤其是恋恋不舍的小姑娘，随便寻了一个方向，继续着这个似乎没有目标的探险。逐渐远去的声音中，梦竹犹自在那里愤愤不平。

    “还以为转了运了呢，攻略里果然都是骗人的......”

    “哪家的攻略告诉你，这种地方肯定藏着东西的啊，回头我要和他理论理论。”

    “什么，你居然要替我出气？”

    “不是，我只是想告诉他，这种东西已经过时了......”

    在他们的上方，或许是被树屋的逝去而感动，细雨渐渐变得稀疏，最后停止了。

    ***********************

    “雨停了。”

    村子南边的出口，白色铠甲的女子淡淡地说道，在她身后的几个人正了正身子，摆出了严肃的姿态。只有站在她右后方的一个男子还是用热烈的目光，看着前方的背影。

    似乎是感觉到了这道目光，女子微微地皱了皱眉，旋即将杂念放在一边，头也不回的开始出发前的宣言。

    每次她带领队伍行动的时候，习惯在正式出发前说几句话以正军心，鼓舞士气。但是这次，她显然不想说太多：“这次的事情，我想应该不需要解释什么，既然雨停了，我们也不等了。大家......”

    “......全力以赴吧。”

    她开始向前走去，在她的身后，兵器与甲胄碰撞的响声陆续响起，虽然人数不是很多，但是凌厉肃杀的气势依然慢慢腾出在人们眼前，然后远离。

    那气势浩浩荡荡，向着翡翠之森压去，接着消失在了树影之中。

 024 交错的命运

    徐良宇最近的情绪都非常的兴奋。

    他本是出生在一户普通的家庭之中的普通人，父母虽然无权无势，但他自小就非常好学，看的书多了，对一些事情的看法就总是与同龄人不同。因为这样的原因，他在同龄人的眼中被视为异类，经常被他们所排斥，但是他隐约中有些明白——长大之后就更加明白了，那些平时的玩伴才是真正幼稚的人。

    他的努力终于还是让他得到了一个好的前程，尽管在名牌大学毕业之后，他也曾经为自己的优秀却不能拥有相配的工作而愤恨不已，不过随后他就产生了另一份明悟：他只是需要更加“努力”罢了。

    正值虚拟游戏产业迅速发展的时代，几位玩游戏颇有几番身手的大学同学也有志想要开创一番事业，他在那段彷徨期受到了邀请，便无所谓的去了。那个工作室起初也有一些样子，但是不久之后他再次明白，自己不应该在这个方向上走下去，那与自己的理想是不一样的。

    于是他奋发“努力”了一下，在一款《末世枪神》的游戏中大出一番风头，然后被刚刚涉入游戏业界的天翔集团看中，告别了自己的母工作室，果断的“被”挖走了。

    虽然徐良宇的成绩有目共睹，但天翔集团的架子，不可能一下子就重用一个刚加入的新人的，于是他被放到收购到旗下的某公司底层的一个小团队里参与一些基础的统筹工作。与他一个团队的人都是一些刚“加入”的新人，由据说是集团老总掌上明珠的一位上司统一管理。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楚灵冰。

    谈不上一见钟情，他对感情一事看得也比较淡漠，虽然大学的时候自己谈过几次恋爱，但那都是暂时的激情，过去了也就没有什么感觉。至于找老婆这种终身大事，当时他还是没有正式考虑的，自己还没有做出一番让自己能够认可的事业，找来一个女人当老婆又能如何呢......

    但是那一段不长时间的相处，却让徐良宇生出了很多异样的感觉。

    容貌，气质皆是上乘，比自己见过的那些校花要强得多，做事更是强势，可以称得上是雷厉风行。团队人数不多，所以她几乎事事亲为，对每个人，对整个团队的事情都会负责到底，团队初期遇到了很多困难，她也为了这些事情东奔西走，舌绽莲花，凭借自己的能力将他们一一化解。

    那游刃有余的样子，不得不让徐良宇承认，确实是大家闺秀所拥有的能力，虽然整天摆着一张漠然的脸，但她做事的用功态度，仿佛心中有一股力量，推动着那朵傲梅，拼命地在冬天向世间绽放着。

    楚灵冰......真是人如其名。

    没有男人能够在相处一段时间之后不被她的魅力所吸引，事实上，这样的情况确实经常发生，送礼送花送各种东西乃至翻着花样求婚的桥段，跟在她旁边的自己都见识了不知多少，甚至就连包括自己在内的团队成员，也成为了其他人收集情报、收买做戏的目标。然而一切到最后都被她不动声色的化解掉了，他心中偶尔也有一些疑惑，难道她的心真的如同寒冰一样，没有一丝裂缝吗......

    怀着好奇或是爱慕或是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心情，他暗中调查了一番，然后才发现了那个意料之外却又情理之中的事实：她有一个未婚夫，但是被她踹掉了。

    多么独立的现代女性啊......不过我喜欢。

    男性的占有欲望被这种韩剧里经常出现的桥段刺激得愈发的强烈了，而且他自认长得一表人才，能力也不错，虽然来到这边的工作，大都与游戏业内的一些统计有关，并不是什么大事，但他的才能又不止这一个方面......自己也对她的习性颇为了解，只要稍加用心的话，赢取白富美，走向人生巅峰的道路就摆在自己眼前......

    然而他的计划还没有正式实施，对方就被调走了。

    那是上头的天翔公司正式转型，出现了关于游戏业界的业务，她被调去负责其中一部分的工作......这些他都不关心。虽然那边才是本部，但是估计受到的骚扰只多不少吧。哼，那样的女性怎么可能轻易地就被带走，自己有的是机会，只要给我机会......

    然后祥瑞集团的事情就被爆了出来。

    机遇真的来到了眼前，他当然不会放过。先是上下打点，从众多同事的手里抢下这一部分的相关负责任务，然后凭借着在学校间的管理经验、以及工作室工作经历中对游戏界的独特理解，他作出了一份大胆的计划，然后跑到上层公司的负责人那里立下军令状......

    结果嘛，你看他现在已经被调到天翔公司总部的现状就知道了。

    总之凭借着自己的努力和对机遇的把握，他慢慢的在“普通群众”之中脱颖而出，跻身到了真正的上层社会之中。尽管这个地方有了更多的尔虞我诈和阴影黑暗，但他依然有着天赋和自信，能够跨越这些障碍。而且最重要的是，他回到了女神的身边，无论是在现实中，还是在游戏里。

    所以他很兴奋。

    雨虽然停下了，但树叶间残留的水滴还在时不时的滴落在他的头上。真是失算，来的时候做准备，能够适应雨间活动的装备并没有被考虑在内，毕竟事情太大太多，一些细节还是被忽略了......但是无妨，以后注意就是了，而且雨已经停了，希望之后不要再下起来.....

    倒是下雨的时候他跑到村里唯一的一家杂货铺，看看有没有雨衣之类的东西出售，结果那个猥琐的老板像盯着肥羊一样的看着他，张口就要500埃布里币......

    嘁，果然是穷山恶水。

    他如是想着，然后无视旁边几个队友眼中饱含讽刺与嫉妒的眼光，将自己的披风解了下来，披到了前面的白铠女子身上：“还是穿上吧，起码可以保暖。”

    女子回头，冷冷的看了他一眼，然后继续前行，身后的披风被吹得猎猎作响。

    对......就是这样。冰冻三尺，一天两天的当然也化不开，慢慢来就好了，虽然她对自己的到来表现出来了一些不满，但估计那是对自由飞翔的安排有意见吧......强势的女人嘛，总会有这样的想法的，甚至有时候一些恣意的行为，你都不必去理会，由着她去就是了。前几天她还通知一些下属找一个真实名字叫段青的玩家，说是有人知道的话就通知她一声......

    哼，天知道那个什么青是谁，或许是她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来玩游戏投奔她也说不定。嗯，也许是个朋友，或者......算了，以防万一，稍微注意一下就是了，总之现在还是顺利的，你看刚才不就有了进展了吗......他满足地想，脸上的得志神情也毫不掩饰的给其余的几个人看，仿佛向他们展示着自己的地盘。

    至于眼下的任务，据说是寻找远古遗迹的......虽然自己之前做过调查和准备工作，但以现在所处的这队人之强劲，应该还是多虑了吧。经过《末世枪神》之后，他良辰美玉也打下几片游戏的江山了，名声也是有一些的，经验自然也很丰富，那边的那个冬夏炎凉据说还是个玩法术的稀有物种，后面那个持盾的大汉，据说前些日子一个人挑了江湖的三个人，那可是江湖的人啊......再说这种调查遗迹的工作，最多就是点着火把走到一个阴森的地方，防备一些怪物和陷阱，最后再打个Boss，就可以收工回家了......

    或许还可以找一个机会，显示一下自己的伟岸......眼神终于也开始打量着四周，寻找那种可能出现的，但自己一个人就能解决的危险，虽然在战术上重视敌人，但在战略上终究还是要藐视敌人的嘛......

    总之就是个游戏罢了，能有多难呢。

    *****************

    “所以说你们不要再拿以前玩游戏的套路在这里用就是了。”

    树林中，段青四人组继续随意地往前走着。虽然已经走出很远，但队中的几人还在对之前的树屋颇有怨念，所以出现了一些分歧，特别是当梦竹碎碎念地提到，那树屋的地下说不定还有什么隐藏的密道之类的存在的时候，其余二人都表现出了相同的怀疑，于是“提前离开，毫无收获”的怨念就更大了。

    段青忍无可忍，开始试图用说教的方法扭回这些人的游戏观。

    “老旧的那些游戏，即使是网络游戏，只要是人做的，终究都是在条框之内的。你或者会体验到一个震撼人心的剧本，见识几个令人印象深刻的人物，或者找到一些非常隐秘的线索，然后发现以前曾经路过的什么地方居然有隐藏密道，发现这个剧本居然有不同的结局；或者玩到某个地方，突然发现出现了时间悖论，甚至发现游戏所在的时间线都是假的，然后游戏用一种神奇的方式让你回到原点，拯救你因为之前错误的选择而破灭的世界；又或者横版的过关游戏突然变成了3d的冒险游戏，整个游戏框架都发生了变化......”

    段青说道这里，表情却是前所未有的严肃：“他们称之为艺术，我是同意的，但那些都是作品，知道作品是什么意思么，就跟小说，动漫，电影，电视剧那样的东西一样......都是人做出来的。”

    “只要是人做的，就会有迹可循。”

    “再怎么玩，你也只能玩到制作人想让你玩到的东西，你没有玩出来那是你的问题，你要是玩过头了就是传说中的Bug；即使是再自由的沙盒游戏，也无非就是一个世界观，一套系统，各种元素设定，最多再加一个剧本罢了......什么，不够？那就再多套几个世界观。”

    “但是现在，我们玩的游戏叫做虚拟真实游戏，虚拟——真实——游戏！”段青大声强调着。

    “好吧，你们也许会认为，现在这些虚拟真实游戏还是人做出来的，但是由虚拟真实技术独立运算支撑世界运行的办法出现以来，这种有迹可循的东西就已经不存在了，从2125年那年开始就不存在了！”

    “这里是模拟出来的真实世界。”

    “这里没有单一的剧情线，没有必然的事情发生，不会因为你玩了超过几千个小时而让你摸清整个游戏的所有玩法，甚至是代码都被研究透了......更不会让你选这个选那个选来选去，最后发现有好几个结局，然后重头再来——最重要的，是没有回档！”

    “除了你不是一条命以外，这里和现实世界没有什么区别。”

    几人疑惑的目光中，段青仿佛是进入了一种出神的状态里，接着就像是从梦中惊醒过来一般露出了苦笑，然后摇了摇头，再次将主题拉回之前的方向上：“所以，我的意思是，你们那些发现了树屋就觉得人家那里肯定会藏着东西的想法，不要再有了。”

    “毫无逻辑根据。”

    他转身走去，梦竹和其他两个人愣了愣，也慢慢地跟上去了。虽然刚才的那一番论述他们没怎么听懂，但是“不明觉厉”的感觉更加明显了。

    女孩倒是用自己的小脑袋仔细的思考了一阵，然后悄悄的靠近到段青身边：“喂喂，大叔，那个地方到底有没有隐藏着什么啊，你刚才想说的意思......”

    “说了半天你还是没听懂是吧......好吧。”段青回过头，摆出了正经的神色，“刚才说的那些.......”

    他转而露出一个笑容：“都是忽悠你们的。”

    “啊？”梦竹先是一蒙，然后鼓起了嘴巴刚想发怒，却被段青一手按在脑袋上，将她按了回去：“别多想了，赶路。”

    “你们不用想这些东西了，已经......没有用了。”

    或许是感觉到了段青的异样，她没有继续和大叔进行例行的顶嘴。而前面的段青心里，确实是有些起伏的，不仅仅是刚才想到的那些事，还因为......那个树屋的确不是毫无价值的。

    他打开系统菜单，在冒险地图已经拓展开来的某个地方看到了“菲尔树屋”的字样，默默地看了很久。

    然后，异常的状况出现了。

    几个人听到了远方传来的敲打声，先是一边的阿牛发出了警告，然后段青示意大家谨慎前进。

    “不是那个老黑瞎又要跳出来吧......”

    “仔细听的话，似乎和上次的声音不一样......还有，不要老叫人家老黑瞎，人家叫黑熊。”

    随着队伍缓慢的推进，那个敲打声更加清晰了——那听起来像是有人在用锄头犁地的声音。

    “铿”、“铿”的声音传来，然后不时的停止，好像是声音的来源自己停下了，过了一会儿又重新响了起来。段青几人面面相觑，相互的眼神无声的对视着，警惕的神情中，却也透露着丝丝兴奋。最后还是由二愣子的阿牛不假思索地走了出去，打了一个头阵。

    段青无奈地摇头，虽然觉得鲁莽，但还是决定跟上去。总不能就这么卖了队友吧，而且走了这么久，终于遇上了什么了......他也慢慢靠近过去，身后胆子小的梦竹刚想跟上，后方陡然传来巨大的嘶吼声，差点把神经紧绷的小姑娘吓晕过去。

    小姑娘回过头，想要找出吓得自己肾上腺素急速分泌的罪魁祸首，但一旁的桀城恶少却先一步将其找了出来，然后发出惊恐的叫喊。

    那绝对不是梦竹想要看到的景象。

    右后方的树影中，几个人快速奔跑的身影闪过，一个巨大的黑影随之出现在那些身影的后面，咆哮着追了过来。

    段青和阿牛此时也已经返身，然后一起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个巨影逐渐清晰：青黑色的表面，硕大的头颅，两遍黑亮如夜明珠一样的眼睛，巨大的尖牙，还有口中不时吐出的引信.......枝干和树叶之间的光线照射在它表面上的时候，还能隐隐看到鳞片的反光，和扁平头部中间的一块尖锐的凸起。

    那是一条大蛇......不，这种程度的话，巨蟒已经不足以形容它了。在遥远的古代中国，某个描述某种神话生物的字更适合代表此时眼前生物的形象。

    蛟。

 025 恶战

    狂风呼啸，光影摇动，雨后的森林中，水滴附着在每一片枝叶上，偶尔随着透过树影之间的阳光，闪动着七彩的光芒。远方传来战斗的余波，将一些水滴从树叶上摇落，在空中溅出刹那的水花，然后消失在落叶和灌木中。

    起伏的林地间，大大小小的树木矗立在视线所及的所有地方，大树的粗壮彰显着这片森林的茂盛，参天的长势和无数从巨柱间伸展出来的分叉树干组成了一片片伞状的树冠，仿佛将整个天空遮掩，也遮掩住了下面渗出的无限杀机。

    段青几人所处的状况，却是没有什么闲情去欣赏瑰丽的雨后林景的。即使是他们所站的位置，时而都会被远方那个庞然巨物发动攻击所带起的巨风所波及，然后被吹落的雨滴浇个灰头土脸，所以他们可以想象，处于战局之中的那几个玩家，面对的情势是多么险恶。

    实际上，他们看上去已经快要撑不住了。

    那个形似巨蛟的生物看上去力量惊人，甚至它的一次弹动身体，都能让附近的地面产生剧烈的震动，而且由于它头上拥有的利器，这只庞然大物还经常使用头槌作为攻击方式。每次扫空，都会有那么一两个狼狈的身影滚过，扫中树木的时候，那些遭受无妄之灾的云霄大树都会随着轰击声、断裂声缓缓倒下，无一幸免。

    那与之搏斗的几个玩家看上去实力很强，至少能够撑过这么长时间而不死，已经令人瞠目了——看看他们之前战斗所经过的地方，因为树木倒下而显现出来的雨后湛蓝的天空，可想而知他们的战线已经拉出了多长。

    段青几人缓缓的退到一边，完全不想被这难以望其项背的战斗所波及。但是这种程度的战斗，实在无法预料下一步的发展是会走向哪个方向，段青也只能倚仗自己的经验判断，带着众人跑向相对不太可能被牵涉到的地方。而就在几个人躲起来准备看戏的时候，那边的战局发生了变化。

    跑在最前方领头的黑影骤然跳起，躲过了身后须臾而至的又一次横扫，吱吱嘎嘎的木头折断声中，那巨大的头颅上，两颗黑墨一样的眼珠红光一闪，然后突然张开了血盆大口。

    巨蛇的头颅又一次折回，但是这次却是伴随着黑色的飓风。

    明显蕴含着不详的墨色气体从那巨口中喷射而出，随着那头颅的摆动，很快就扫过了巨蛇前方整个扇形区域。前方刚刚跳起的身影显然已经无法调整姿势躲避这一击，摔落在了那黑色的喷吐之中，然后没有了动静，生死虽然不知，但肯定是不会好过的了。

    这次攻击显然出乎所有逃亡之人的意料之外，后方“队长”的悲呼声响起时，跑在一侧的一个巨汉陡然大吼一声“拼了！”，停下了狂奔的势头。

    他从一棵巨树之后绕回身子，从身后擎出一把方形大盾。那盾全身黝黑，也不知用什么材料制成，并不光滑的表面上，反射着银黑色的光芒。隐约之中，可以看到那盾牌的正面，刻着菱形的繁复花纹，对称的图样让人觉得美丽的同时，也体现出了它的不凡。

    那巨汉双目一瞪，矮身摆了个侧蹲的架势，将巨大的身躯顶在那盾牌后面，那方形大盾虽然非常宽大，但也不能完全遮挡巨汉的身形，他蓄势了片刻，然后一声闷哼，脚下猛然发力，朝着巨蛟的方向冲去。

    肌肉收紧，身躯有力的左右摆动，叮当的盔甲碰撞声中，巨汉仿佛化身一辆坦克，在轰鸣声中向前奔去，但顶在身前的那只右臂，以及那上面的方盾依然肃杀而稳定。周围的树叶被带得飞起，越来越响的踏地声中，巨汉前奔的速度越来越快，直至化为一道黑色的流星，他的喊声也越来越大，最后变成了愤怒的狂吼。那黑风呼啸而过，将两边的杂物吹飞，然后一头撞到了那黑影之上。

    “唔哦啊啊啊啊啊啊啊！”

    巨大的撞击声中，那巨蛇的庞大身影被撞得飞了起来，巨力推动着那庞然大物翻滚着落地，又撞断了几棵树木，最后停在了战场的某处空旷的地方扭动着身躯，中间也不知压扁了多少灌木和野草。空中划过巨怪痛苦的嘶吼声，远处围观的几个人中，阿牛再也忍不住心中的震撼：“好牛......呃，好厉害啊......”

    “真是个壮士......”

    “小点声。”段青提醒道，头也不回：“而且你以为那人就没事吗......”

    尘土飘散间，巨汉躺倒在地上的身影出现在了刚才那一击的地面上，他慢慢地向后挪动着，挣扎着，巨塔一般的身体都在颤抖，显然也被那之前的反震之力震得不轻。他的右手依然紧握着那黑色的大盾，但是那右臂连着盾牌却是无力地拖在身下，看来已经是无法再战了。

    “那样撞上去，即使是一块一动不动的岩石，单凭那质量就有够他受的了。不过这样的力量......”段青第一时间作出了判断：“这些人......不是新手村这边的人.......”

    他转头向梦竹问去：“你认识他们吗？”

    “啊！哦......不认识啊......”女孩显然也被之前那一幕惊到了，被段青这么一问，方才惊醒过来：“我怎么可能......认识这么厉害的人......”

    段青询问的目光又划过另外两人，桀城恶少也支吾地回道：“隔得这么远，本少也看不清楚啊......”

    “机会！”那边的战场上，突然又传来了一道喊声，众人再次朝那边望去，一个迅捷的身影突然冲到那扭动的巨蛇身边，然后举起了手中的武器，对着那巨大的头颅砍了下去。

    虽然不知道同伴的伤势，之前禹舜尧的盾牌冲锋好像还是对这个怪物造成了成吨的伤害，看它倒在地上不断扭动的样子就知道了，现在只需要一个补刀，自己应该是能够做到的......想到这里，他手上微动，一片无色的光芒出现在他手中的短剑上，即使是已经有些明亮的环境，那光芒依然非常显眼。

    结束这次可怕的噩梦吧！

    嘭！

    巨大的拍击声贯彻林间，那巨汉像是觉察到了什么，猛然抬起了自己的上半身，沉闷的喘息着。前方的尘土消散开来，压迫感十足的黑影再次升腾，然后出现在他的眼前。

    那头颅再次显现出来，然后是长长的身躯，那中间靠近头部的一段表皮上，有一片明显的凹痕，看上去是那位巨汉刚才舍命一击的杰作。不过此时看着那怪物逐渐游进的稳步动作，和斗大双眼中蕴含的戏谑神情，仿佛刚才在地上滚动挣扎的重伤样子根本不存在。

    它缓慢靠近躺坐在地上的巨汉，庞大的身躯终于完全压迫到巨汉身前，而在它尾部拖曳过来之后，一个被拍扁在树干之上的人类躯体才露了出来，那躯体——此时已经是尸体了——在尾部松开那里之后，才慢慢地从树干的凹陷中剥落，然后噗通一声掉到了地上，向世间昭示着刚才那一瞬间发生的故事。

    巨汉再次愤怒的狂吼，但是这次却没有什么余力能够支撑他做出什么拼命的动作了，倒是一边的怪物被他那吼叫声吓得往后一缩，然后巨大的身影翻腾而起，巨汉还没有反应过来，一道黑影在他眼前陡然放大。

    又一次尾部的抽击中，地上的枯叶和雨水都被这一下震得飞起几分，然后又落了回去。不远的地方，最初被巨怪的吐息击中的人影终于咳嗽着站起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那巨大的头颅咬着已经毫无生气的巨汉身体的情景。

    墨黑色的眼睛觉察到了最后的活物，那怪物终究还是松口将猎物吐开，然后缓缓地逼近。另一边，颤抖的身影拄着一把长剑慢慢地站直，剧烈地喘息着。他似乎掏出了一瓶什么东西，迅速地喝了下去，然后双肩一震，身后缠绕着的披风抖动了一下，然后逐渐舒展开来。

    那人影一声怒喝，然后跳了起来。后面的段青四人听到那声娇喝才明白，这惨烈战斗剩下的最后一位玩家，竟然是名女性。

    由于很多树木的倒下，树冠上方出现了空洞，阳光从雨后湛蓝的天空中照射而下，那女子白色铠甲的身影出现在那里。她跳得很高，而且侧着身子，双手握剑，剑身被举到了自己身后，在金色的阳光中反射出了耀眼的光芒。

    阳光，丛林，高高跃起的女子，还有那抬头紧盯着她的巨怪，雨后的凉风吹过时，站在很远角落里的女孩双手紧握在一起：“好漂亮啊......”

    一边的段青撇了撇嘴。

    刚才就吃亏在跳上，现在还跳，那么喜欢跳么，你又不会飞，跳起来就是一个活靶子......难道你有什么惊天神技？啧啧，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哎呀，要瞎了要瞎了......

    仿佛证实段青刚才的所想，女子身后的剑身突然绽放出明亮的白色光芒。那白光明亮异常，就像气流一般向四周喷出，让围观的人都不由自主的用手或是手臂遮挡住了眼睛。恍惚之间，那女子手中的光芒好像形成了剑的形状，就像手中的长剑变长了一般。

    光剑斩下，嘶吼声响起。

    段青等人将挡光的手放下，稍微稳定了一下被耀眼的光芒闪得晃眼的视线，然后就像急于看到电影结局一样，寻找战斗的最后结果。

    然而惊天动地的最后决战结局并没有出现。

    逐渐清晰的视野中，那巨蛟一样的生物从一边游荡了过来，盘绕着将那女子跪坐在地上的那片区域围了起来，巨大的身躯伴随着这个动作慢慢立起，盯着被包围起来的猎物。

    “我就知道会这样......”段青的自言自语声中，一边的梦竹却是急了起来：“怎么会这样......快，我们快过去帮帮她.......”

    “别傻了，我们这样能做什么，过去送吗？”

    “总不能，总不能就这么看着......”

    “我们只能看着。”

    女孩的神情越来越焦急，一边的恶少和阿牛见女孩的状况不对，也过来劝说了两句。他们大抵也是认为不应当过去的，打肯定是打不过，自己也不是善人。而且这样的情形，翡翠之森每天都在上演，只不过从来都没有这么精彩就是了。

    女孩最后的目光向段青望来，段青仿佛明白了她的意思，扶了扶额头，然后正色道：“不可能的。”

    “刚才那女的就是太拼了。那怪物一直保持着警惕，你没注意到它一动不动地盯着那人跳过去的动作么，如此警戒的态势其实是很难中招的，那玩意那么敏捷，之前咱们也看到了。”他用分析来做最后的规劝，同时无奈地撇了撇嘴：“声势那么大，要是打中了就见鬼了......”

    “所以说。”段青小声说道：“如果我们随便冲过去，那怪物肯定会发现我们的，那肯定是送死......”

    “可，可是......”女孩变得更加焦急了，“那，那个人，好像就要被杀掉了......”

    几个人再次朝那边看去，那个被巨怪包围的玩家身体前倾，跪坐在地上，双手握着长剑拄在自己的面前，她低着头，除了那后背剧烈的起伏以外，再也没有其他的动作，一副已经放弃了的样子。段青看着那副场景一阵叹息，但也实在想不出还有第二个结果的可能，而那个用巨大的眼睛盯着眼前的猎物，依然吐着信子左右摆动，似乎也在提防着面前这个猎物可能的暴起反击。

    几个呼吸过去，盘旋的巨影终于在猎物的头上缓缓放大。坐在地上的白铠女子开始微微颤抖，她还是没有抬起头，却缓缓地坐直身子，将自己的长剑横在前方，似乎像是在表明不屈的决心，但是那个动作也仅仅是让那头颅的靠近略微顿了一顿。确认了眼前的人影没有威胁，巨大的头颅方才继续靠近，同时张开了血盆大嘴——

    一口咬下！

    那一瞬，于心不忍的女孩已经悲鸣着转过头去，剩下了两个人也闭上了眼睛，只有段青始终保持着注视的状态，所以那一刻只有段青看到发生了什么。

    那是一道绚烂的蓝光。

    牙酸的摩擦声伴随着巨蛇痛苦的嘶吼声同时响起——它一口咬在了一块冰上。

    突然出现的湛蓝魔光犹如神明降临一般，瞬息之间就将那个身影环绕起来，然后迅速凝结成一大块坚硬的冰块。那冰块的硬度之大，巨蛟方才已经自己试验过了，所以它此时显得非常愤怒。它抬起脑袋嘶吼了一阵，然后猛地一转头，盯向了某个方向。

    那不是段青几人的方向。

    那不是那个女人最后的自救，而是某个潜藏在附近的人......心中有了一丝明悟，段青猛然向那个方向看去。

    意识到转折出现的其余几人，还没有明白过来怎么回事，就已经被段青提醒着朝某个方向找去，那里的树木还保存的较为完整，但是一个人影渐渐的从那边显现出来。

    空洞泄露出来的阳光，随着那个人影的走出而照到了他的身上。那是一个蓝袍的身影，因为其样式和梦竹的一模一样，所以众人看不到他的样貌，但是那蓝色的罩袍看起来却要华丽得多，因为上面有很多金色繁复的花纹，甚至延伸到了罩袍的帽子上。

    那人影又往前走了两步，举起了手中长长的武器——那多半是类似法杖一样的东西——武器尖端的某个球状物发出了闪耀的蓝色光芒，然后他单手一挥，那蓝色光芒骤然消失。

    一根巨大的冰锥出现在巨蛟面前。

    那怪物反应神速，但冰锥的出现犹如刚才环绕保护那女子的蓝光一样突然，所以它的躲避并没有完全生效。冰锥擦着它的头颅，然后顺着脖子以下的身躯划过，那坚硬的鳞片被冰锥巨大的质量所带来的惯性划破，溅出了墨红色的液体，随后却又被冰锥所带来的寒气冻成了一片白霜。

    巨怪被这一次攻击所带来的剧痛彻底激怒了，它猛地一甩身体，身上的白霜被那一甩震下来几许的同时，被它包围的女子身躯也被这一下拍了出去，几下滚落到了旁边的草丛里。

    令人战栗的嘶吼声随后响起，庞大的身影用完全不合理的速度，朝那个蓝袍冲了过去。段青等人刚刚想到又是一场大战的时候，只见那个蓝袍微微的晃了晃身子，接着挽了一个杖花，将武器收到了罩袍中，然后......转身就朝深林中跑去。

    那巨蛟毫不犹豫地追了上去。

    偶尔传来的轰隆声音越来越远，段青和他的队友知道，这场完全不属于自己这个量级的恶战终于远去了——至少暂时是这样。

    温暖的阳光照射下，丛林中也逐渐变得安静下来，若不是眼前的一片狼藉提醒着他们，也许段青等人会以为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听着那微风带起树叶的沙沙声，几个人不知为何都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阿牛吐了一口气，感叹着我们居然没事，另一边的桀城恶少提议马上离开，当做完全没发生过这些事情，小姑娘却是想过去检查一下那几个玩家，看还有没有幸存的人。

    段青看着不约而同地盯着他看、等待着他的决定的其余三人，耸了耸肩，然后朝着刚才的战场走去。

    “我们过去吧。”

 026 高手，女人

    阳光渐暗，黑夜将至，转眼间，他们进入这个森林的第二天，即将结束了。

    目睹那一战的经过之后，几个人在心中受到震撼之余，也对高等级的世界有了更多的兴趣——抛开那巨蛟一样的怪物不谈，那几个人可都是真真切切的玩家。虽然他们最终没有战胜那个怪物，但是他们表现出来的战斗力，却让众人对今后的游戏历程有了很多向往：他们也是有可能变成那样厉害的。

    因此，今天这一天下来，他们在漫无目的的赶路途中——在那场恶战之前他们听到的怪声，之后也已经无法找到来源，最终也只能归结成为那场战斗的某种余波——讨论最多的就是高手世界的样子。在这一方面，桀城恶少显然非常擅长，或者说是吹嘘，所以这一天的话题，就成为了他的主场。可惜的是，梦竹小朋友对职业世界也有些许的了解，虽然善良的小姑娘并不喜欢做那些拆台的事情，不过有些时候，就连她也是听不下去了。

    “当初断风雷在我手下的时候，那也是我众多小弟之中数一数二的当打之人，使得一手神风玄雷劲，动辄之间，便可招风引雷，将敌人劈成焦炭......”

    “呃，恶少大哥，那断风雷是江湖的会长吧，而且没听说会什么武功的样子......”

    躲在一边的段青就忍不住笑出声来。

    又或者：“听说前几日，自由之翼和公正之剑在公国国都埃尔?塔尼亚的城郊进行了一场惊世大战，事关联盟行会实力二三名的争夺，两边也是卯足了全力......”

    “是吗，我听说的是泰巴马带着人去做某个任务，和我们......呃不是，是和自由之翼的人起了冲突，最后变成了一场大乱战.......”

    尽管类似这样的情况不少，但是更多的时候，恶少讲的还是一些关于自由世界的精彩故事。像是之前开服的时候，由众多知名高手组成的第一梯队冲击等级排行榜的盛景；还有某玩家在网上披露自己的奇遇；某高手在城里和另一个高手起了摩擦，然后一场决战之类的。总之能讲的东西太多，他们说了一天一夜依然兴致勃勃。段青本人对这些事也是很有兴趣的，自己毕竟对游戏领域的认识有些脱节，很多事情都已经不清楚了，所以每当听到那些有些熟悉或者不熟悉的名字的时候，心中也有些淡淡的怀念......与好奇。

    不过看着这些新玩家谈论那些人、那些事的时候的兴奋神情，自己心中终究还是有些高兴的——这暗示着这个世界的蓬勃生机。

    阿牛在这些话题的讨论中倒是参与的不多，小伙子看上去不仅仅是自由世界的新人，而且是游戏界的新人，对很多的名字和概念还不甚了解。但是年轻人血气方刚的劲头还是不缺的，听到某场高手之间对决的描述的时候，也会咋咋唬唬地发出“哇”、“这家伙真厉害”之类的感叹，然后追问着那人的名字，实力，有多强等等。

    当然，变身为好奇宝宝之后，某个问题也会随之问得特别自然：“那现在的职业选手之中，谁最厉害啊？”

    那个问题被阿牛问出来的时候，谈论声停止了一瞬。之前段青一直跟在一边饶有兴趣地听，也没有参与讨论，这会肯定也不会发表意见的。梦竹欲言又止，一副颇为犹豫的样子，反倒是一边的恶少呵呵一笑：“现在这世上，英雄人物辈出，你看那第一行会江湖的首脑中，很多人都很能打的。断风雷就不谈了，他的兄弟断山河，断山岳，也是闯出了名头的......还有自由之翼的会长自由飞翔，能统率第二把交椅的行会，你说他的实力怎么样，是吧？还有公正之剑的老大东丰拉面，那有名的事迹不知道多少，岚山的老大苍云壁垒，能说的故事就更多了.......还有鬼算狂谋浮生掠梦，万夫莫敌南铁山，天下第二云惊步，哦对，还有最近出名的荆东之龙吕板凳......”

    听到这里的阿牛显得格外兴奋，好像很认同的样子，段青“噗”地一声把刚想咽下去的水喷了出来：“京，京东之龙是什么鬼，卖电器的吗......”

    “荆！荆州的那个荆，小心人家知道了过来扁你！再说，人家就要给自己起这么个名号，你管得着么。不过听说刚开始他的小弟提议叫东荆的，然后被他打了一顿......”

    “东京......哈哈哈哈！”

    段青笑得更开心了，一边的梦竹捂着额头，急忙转移了话题：“说了半天，最强的人还是没说出来嘛......”

    “呃......”重新回到那个问题，桀城恶少一脸尴尬，然后倒是收起了那不要脸的吹嘘风格，略微正经的捋着头发：“他这么突然的问我，我也不是很能说清楚啊......”

    “人家联盟那边不是有排行榜吗，你就给他介绍一下那上面的人不就......”

    “嘁，那个排行榜的水分世人皆知，也就做做参考，看看热闹罢了。而且民间有很多高手的知不知道？吕板凳就还没有上榜的，还有梦幻大陆那个游戏里的陨梦，闹的事情那么大，多少人追杀他，最后却是无奈的不了了之了。那样的人，那样的实力，怎么可能不上榜。不过好像没有在这个游戏见到陨梦这个id......”

    “还有那个狂徒斯巴达克，还有那个砍先生，这么多的高手......”

    “所以说......”他列举了半天，最后双手一拍：“联盟那些人只通过正规的比赛成绩统计来确认排名，简直是傻的不能再傻，哪有那么多人去打比赛的......”

    桀城恶少的语气中颇有不忿，一边的阿牛这次倒是出奇的赞同，不知道是哪段话说到了他的心坎上。不过没过一会，桀城恶少又低声的说了一句。

    “不过，曾经称霸排行榜的那位，我绝对是佩服的。”

    “谁啊？”

    “还能是谁，断天之刃。”

    “......那是谁，很厉害吗？”

    阿牛自然是没听过这个名字的，梦竹虽然玩游戏的时间不长，但是也听说过那个名字：“那个中二病患者？三年前退役的那个？”

    “中二怎么了，有实力就要装逼知道吗......只有他的第一我是服的。‘最强的男人’、‘游戏杀戮者’、‘苍穹之巅’，他的称号和事迹......”

    “是‘苍穹之峰’。”一个声音在一边纠正道。

    “呃，意思差不多。总之那几年的虚拟游戏里，比赛的冠军都拿得手软，打败的曾经的高手不计其数，连续三年蝉联个人实力排行榜的第一位置，无人可以撼动。你看现在那些第一，哪有当年的断天之刃来的霸气，啧啧啧......”

    桀城恶少顿了顿，旋即又是一叹，拿着手中的短刀劈断了旁边的一根树枝：“那真是个传说，可惜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走了，唉......”

    梦竹这次少见地没有拆桀城恶少的台，也在一边默不作声，懵懂的阿牛用不明觉厉的眼神看着他们两个，不知道这中间的沉默所代表的意味。倒是旁边一直没怎么说话的段青，颇为苦恼的笑了笑。

    “哪有你们说的那么玄乎，只不过是个普通人罢了，至少.......吃过不少的亏，犯过不少的傻。”

    “......说什么呢你？”恶少回过头，似乎对段青的这句话颇为不满：“你怎么知道，不要以为人家突然退役了就可以随便说啊，他可不是现在榜上的那些水货，整天无所事事，就想先搞个大新闻......”

    “倒是想起来......”小姑娘若有所悟地说道：“你好像说过你以前混职业的，难道你知道什么秘辛？看你刚才一言不发的样子......”

    段青还没待解释，桀城恶少反而先开了口：“忽悠谁呢？青山剑神是吧，本少反正从来没听过这号人物.......”

    仿佛回归了自我一样，恶少又是一通胡吹乱侃，一边的阿牛又被唬得哇哇大叫，队伍中的气氛又带回了他的节奏中。段青却是有些明白，这个恶少实力不强，不过大概也是个老玩家了，而且心中对断天之刃这个名字，多半是有些崇拜的。所以因为自己刚才的言论，再加上之前自己老是捣他的乱，他的心中现在可能颇为不忿，但三年前的那个时代，现在看起来就是个笑话，所以只好顺势转移了话题，避而不谈了。

    都是虚妄，何必执着......他再次从腰间解下水袋，仰头喝了几口——每当他听到类似话题的时候，都会想喝点什么，此时此地也就只有白水了。他灌了一大口，咕咚一声咽了下去，结果差点噎到了嗓子，又痛苦地锤了一阵胸口，最后长呼了一口气，总算是缓了过来。

    真是......人生不如意的时候，做什么都会倒霉的啊。

    他自嘲地笑了笑，忽然想到了什么，回头对着某个披着黑色斗篷的人说道：“要不要喝点水，休息一下？”

    那个人摇了摇头。

    段青想了想，也就没再理她，那边的女孩子倒是在那两个愣头青之间的大呼小叫中，注意到了他的询问，暗地里撇了撇嘴。

    从昨天傍晚“捡到”这个女人之后，她就没说过几句话，经常自己一个人躲在一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最初的同情心过去之后，女孩的心中还是有一些警惕心理的，毕竟人家等级很高，估计一个打这边四个不是问题。而且就算是夜里他们扎营休息的时候，这个实力惊人的玩家也丝毫没有对他们表示出友好互助的意思，自顾自地坐在一旁的大树底下休息去了。

    不过女孩的心中也是清楚的，没有几个玩家能够在经历了昨天那场恶战的打击之后，还能够心情舒畅的。

    昨日的战斗结束之后，几个人过去检查了一番，之前的那个巨汉和被拍在树干上的那个人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尸体估计一会儿就被刷掉。最后被扫到灌木中的那名女性玩家倒是还活着，不过看那模样，大概也受了不轻的伤。

    几个人七手八脚的急救之中，那女子终于也是从昏迷之中醒了过来。她怔怔地看着周围，似乎保持着被那怪物包围之后的失神状态。直到段青几人大声问了半天，才从那个状态中回转过来，开始试图通过眼前的这几个路人弄清现在的情况。

    段青表明自己这个小队是绿石村过来的新人，做任务的途中发现了她，然后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状态，问起了女子的来历，以及发生了什么事。

    女子再次陷入了沉默之中，随着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她那白铠的身躯又开始颤抖了起来。她坐在那里，双拳紧握，过了好久之后，才从嘴里挤出了一句：“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段青没有听清她的话，但是看着她冰冷的表情和头上的id，倒是有些明白此人的态度为何如此了。

    雪灵幻冰。

    真是一听就让人觉得寒冷的名字啊。

    之后的女子倒是表现出正常的友好之意，先是如实交代了自己是一名高等级玩家的事实，接着说出自己的队伍来到这里，遭遇了险情被团灭，最后只剩下自己一人的事，然后问他们的队伍之中是否有空位，能不能给自己做向导或者带自己出去，自己绝不干涉他们的任务，必要时还会帮他们解决困难云云......

    沉稳有度的样子，老道的交涉手段，还有话语间不经意流露出的领导气质——就连神经大条的阿牛，都觉得这个女人不简单，梦竹甚至将心不在焉的段青拉到一旁，想要和这个看似普通无害，实则老奸巨猾的大叔私下里商量几句。

    毕竟这个女玩家很强......在那个不远的旁边，那道被斩出不知道多远的剑痕还留在地上，像是警示一般，无声地看着他们。

    最后的结果，他们还是接纳了这个id名为雪灵幻冰的女人。几个人稍微简单地介绍了一下他们的任务，然后各自说明了基本的生存状态，在女子保证自己还有食物和水源，可以自己照顾自己之后，段青表示只要能够解决那个找人的事情，自己这几个“地头蛇”可以负责将她带往翡翠之森外围，其他的地方就免了，他们也无能为力。

    雪灵幻冰无奈地答应了。之前他们的队伍倒是带着具有标记作用的地图和很多资料，但是基本都在队员的身上，随着他们的死亡，这些现在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不过让她就这么放弃是不可能的，那不符合行会的利益，江湖那边的进展也不知道到了哪里，其他势力的人也会派人过来，自己这边虽然变成了这般境地，但是其他人应该也是一样的，所以就算是只剩自己一个，未尝没有什么机会。

    而且最重要的是......那不符合自己的风格。

    看来只能先这样了，走一步算一步吧——她看着眼前的这个明显是新手玩家组成的队伍，慢慢下定了决心。

    女子咳嗽着握住长剑，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因为之前的恶战，她身上的铠甲已经无法保持白色，沾上了无数的泥污，再加上梦竹给她伤重的腰部绑上的一圈圈绷带，俨然一副非常狼狈的样子。不过女子对这样的形象不是很在意，反而在起身的时候，身后的披风勾到了灌木，扯得她身形又是一歪。

    她懊恼地回头，发现了那件罪魁祸首的披风。寒意再次出现在她的面色之上，接着她恨恨地一跺脚，一把将披风扯了下来扔到了灌木里。大概又觉得自己的表现有些小气，于是解下了绑在腰间的一个小包裹，从里面拿出了一件粗糙的黑色斗篷，罩在了自己身上。

    一旁的段青看在眼里，又是暗自摇头：“气头上的女人真是可怕......”

    终于满编的队伍再次出发，已经变身成为黑色斗篷形象的女子，回头看了一眼满目疮痍的战场，大概也知道那几个现在已经成为队友的人应该搜索过其他的地方，估计是没有什么其他的发现了，现在活着的......应该只剩下她自己。

    她跟上队伍，将斗篷的前沿又再次的拉了拉，心中却是不免有了一丝无力的感觉：“怎么会这样的，不应该是这样的，准备了那么久......”

    接下来怎么办呢......她无声地询问着自己，名为迷茫的感情渐渐地从内心深处滋生。

    这一天是新历795年土3月30日，傍晚的红霞中，名为陌上青山的男子带领着一支队伍，和名为雪灵幻冰的女子组成了一队，然后向着翡翠之森深处走去了。

    车轮滚动，新页初生。

 027 算念

    夜晚的篝火噼啪作响，偶尔有火星在升腾中跳出，与森林间的星星作伴——那都是一些类似萤火虫的不知名生物，缓缓地游荡在不见天日的翡翠之森中。由于前天刚刚下过雨，这里的遮挡又非常严密，所以许多地方的地面都有些潮湿，想要找一个空旷而又干燥的地方扎营，还是比较困难的事情。但无论如何，今晚的状况要比昨晚要好得多。

    昨晚宿营的时候，由于缺乏干燥的燃料，点燃篝火又是费了一番功夫。初时燃起的火苗中还带着大量浓黑的烟雾，熏得几个人又是手忙脚乱。直到披着黑色斗篷的女子走过来，带着呼啸的风声一剑砍去，将整个火堆都被击打得爆散开来，才勉强阻止了几个人被呛死的尴尬下场。此次事件之后，段青还特别去研究了一下翡翠之森的各种植物的可燃程度，结果发现大部分都是难以点燃的，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女子没有理会他们的感谢，自顾自地走到一旁坐下，从包裹里拿出一块硬面包啃了起来小姑娘犹豫着想要再过去道个谢，试图安慰一下那看上去心情很差的女子，却被段青拦了下来。

    “你过去说也没用，她不会理你的。”段青说道：“而且......她也不是那种轻易倒下的人。”

    虽然有些失落和将信将疑，小姑娘终究还是没有过去。几个人又七手八脚地将帐篷扎好，然后一边吃饭一边开始讨论一会守夜的事情。段青对此比较感兴趣，因为他很少在自由世界中见识到野外的夜晚，所以他还是有些自告奋勇的。

    几个大男人肯定不会让小姑娘做这种事，所以最后还是由他们轮流值守，一个人一两个小时，这一晚基本就过去了。众人又谈论了一些与任务相关的话题，说到那个npc的去处啊，可能的下场啊，还有之前那个奇怪的敲声啊，那条恐怖的巨蛇啊......心悸之余，也是有些好奇的。

    可惜之后已经找不到了，那大战之事又不好提起，大家想了想，似乎也没有什么别的线索，所以能拿出来讨论的事情终究还是不多。无聊了一阵，这边的阿牛和桀城恶少各自找了个角落，打算就这么休息了——之前的商量中，段青是守第一班的。

    帐篷不大，但也不是很小，被扎在了一个靠近大树的地方，挤一挤的话，里面睡三四个人还是不成问题的。梦竹的位置是在最里面的地方，那里较为安全，而且风不容易漏进来。女孩进去之前犹豫了一下，还是转身走到了那个倚坐在不远树根下的黑色斗篷身影旁边，那个身影蜷曲着双腿坐在那里，双臂抱膝，头已经伏在了膝盖上。

    “那个......”女孩的声音还是有些紧张：“你要不要......”

    “不用了，谢谢。”那个斗篷的头部稍微地抬了抬，然后响起了属于那个女子特有的，淡漠的声音。

    “呃......”

    梦竹犹豫着没有离开，还打算劝些什么，女子终于还是完全抬起了头，由于斗篷的遮挡，梦竹只能看到她嘴巴以下的部分，篝火的照映中，白皙的面孔和红润的嘴唇，以完美的比例给人以惊人的美感。

    但是女孩却没有注意到这些——藏在斗篷里面的那双眼睛明亮而冰冷，那视线犹如冰雪一样刺骨，直刺人的内心。

    这一次经历让梦竹一度对那个叫做雪灵幻冰的女人厌恶了很多，同时也畏惧了很多。此后相当一段时间内，小姑娘提起这件事的时候都愤愤不平：“拽什么拽，不就是等级高一点吗......”

    当然这也是后话了。

    段青当然也注意到了这些有趣的现象，但他没有理会。小姑娘就是心中有些善良，今后肯定会遇到更多的恶意，就算与之前旅店的那件事情相比，刚才这一幕都算是好的了......无论如何，多经历一些这样的事情，总不会有坏处的。

    想到这些，段青再次看向坐在树边的黑色身影，白色带着污点的铠甲从那个黑色斗篷角落之间的缝隙中露出来，从这个角度看去，还能够看到长条形状的物体横着撑在斗篷的中间，估计是那女子的佩剑横放她的膝头上。注意到他看过来的目光，那藏在斗篷之下的双眼也看了过来，似乎发现警告的意味似乎对这个明显老成很多的玩家不太管用，那目光又环绕了一下四周，然后再次低了下去。

    你这样把警惕的样子如此明显地表现出来，大家都不好做啊......

    段青大概也能理解那个雪灵幻冰的心情，但也仅止于此了。由于之前的情伤，最近他看女人的目光都特别的透彻，就像自己突然从棋局之中跳了出来，变成了观棋之人一般。不过此时他的兴趣也不在这上面，所以理解是一回事，管不管就是另一回事了。

    他走到附近的一块断木上坐了下来，然后开始注意观察周围的情况。

    那断木倒在那里已经有些时日，上面长了很多苔藓和一些类似蘑菇一样的奇怪植物，段青寻了一阵，终于找到一个能坐的地方。他坐在上面，篝火的火光从他的侧面照射过来，将影子投射到了更远的地方，然后被稀稀拉拉的野草和灌木分割成无数碎片，洒落在森林的黑夜中。他闭目凝神了一阵，然后开始注意周围的动静。

    树木环绕的情况下，那篝火的火光其实也不能照得很远，目力能及之处，看到的也尽是一眼望不到顶的树干，以及那些从地面延伸到树干上的各种剪影。段青左看右看，也没有发现能够引起自己注意的东西，他心知夜幕刚至，哪有那么快能够见到怪物，而且若是真的遇到了，自己多半也是挡不住的。

    最初的计划里，夜晚守夜的人只是负责在危险到来之时将大家叫起，然后......大家尽快跑路。

    段青的脑海之中，梦竹警告自己的神情仍历历在目：“你看到什么东西都不要惊动它，因为我们这里有光照，怪物自己是不会过来的，它们夜晚都畏光，让它自己走掉就可以了......若是真的有什么过来了，就把睡着的人叫起来，然后大家抓紧时间跑，只要用火把驱赶一下，然后就是拼运气......”

    所谓的拼运气，也只是希望跑路的时候，不要一头撞进哪只野兽领地的怀抱。

    所以这种夜晚的守夜，除了报警以外没有什么太大的意义。若是大家都去休息其实也是可以的，只是想起自己会在睡梦中被杀死，心中终究还是害怕一些。且不说队伍有任务在身，即使是普通的冒险，这样的流程走一走，身临其境的情况下也是很有趣的体验，并且把大家喊起来，然后反抗一番，就算最后死了也就没什么遗憾，回去之后还可以作为谈资向其他人吹嘘一番。

    仔细想来，除了对自己身手有自信的高手，也就只有像我这样具有好奇心的人才会这样做吧......段青想着，然后又远远地看了一眼雪灵幻冰。渐寂的黑夜中，女子的身影安静如水，也许是觉得姿势有些别扭，她的长剑也被斜竖在了右边的身侧，黑色的剑鞘之上是一把银色的剑柄，握手上面好像还有些黑布缠绕着，有一小段布条裸露出来，不时随着微风轻轻地飘荡着，银色的护手上隐约有蓝色的光芒传来，似乎有几块宝石镶嵌在上面。

    她白皙的左手紧紧握在护手的下方。

    罢了，我们也有一个高手，而且还是如此警惕的高手......

    那一夜最后还是平安度过，段青守夜的那一段时间没有看到什么生物出现——这一点让他本人大为失望——倒是桀城恶少在清晨起来的时候兴奋了一阵，向大家炫耀看到了几条狼从很远的地方经过的事情。

    因为隔得太远，恶少看的并不是很清楚。但是这并不足以让他的谈资变少，因为据他所说，那几只“狼”的眼睛令他印象深刻。

    “那些狼的眼睛都泛着光啊！红光啊，绿光啊，蓝光啊......总之各种光都有啊，看上去好诡异......”

    几个人都大为好奇，赶紧问起是怎么回事，结果那恶少支支吾吾地，半天也没说出个一二来。那阿牛平时也是个憨货，但是他不会忽悠人，玩游戏也没几天，自然也不知道该相信还是该质疑。反而是梦竹介绍了一些她知道的情况：“我......我们以前那个队伍，还是遇到过这些生物的，它们很厉害，当时我们也打起来过，死了很多人......”

    “其实有很多夜间的怪物，和白天的怪物都是一样的东西，但是他们到了夜晚就会变得很强大，也不知道为什么......”

    女孩说到这里都带上了哭腔：“呜呜......我也不是想要隐瞒，只是......如果我们遇到的话，肯定会死的......它们还会施放魔法......”

    “好了好了，大家不会责怪你的，又不是什么大事......”

    “对啊，就像你说的，知道了又能怎样，遇到了不还是死。”

    “这样说来，我们还真是幸运啊，啊哈哈哈哈......”

    “魔化生物。”

    七嘴八舌的安慰中，四个字突兀地响起。几个人朝那边看去，说话的人是那个斗篷女子。

    那四个字仿佛有着魔力，一时间讨论声，安慰声和哭泣声都停止了。阿牛茫然的神情中，梦竹和桀城恶少对视了一眼，心中有些惊疑不定，而“不耻下问”的段青此时凑到了那个女子身边：“哦？什么是魔化生物，快说来听听。”

    对方淡漠地看了他一眼，没有理会，自顾自地走到一边，完全没有要解释的样子。段青又追问了半天，看对方实在是没有想要给他解释的意思，只好向其他人摆摆手，就此作罢了。

    小小的幕间剧场过去之后，他们这个队伍又在森林里寻找了一天，但是进展几乎为零。那四个字以后，斗篷女子除了保持必要的交流以外，也几乎没有说任何话。段青偶尔观察的时候，那名女子都是歪着头看向一边，眼神飘忽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有时她也会发现对方的注视，待他回过头去之后，女子才看向那个刚才偷看他的男人，眼神淡漠。

    哼，这样的男人自己不知道见过多少个，总是以为偷看就不会被发现......

    漫无目的的寻找，毫无边际的谈论，待到第二天将夜，没有收获的众人再次准备找地方宿营的时候，事情终于开始发生变化。

    “你们到底......在找什么人？”照例坐在大树边的雪灵幻冰，突然开口问道。

    “啊哈哈哈，那个......”段青应道。

    作为目前这个小小的队伍里的大神，她觉得总得做些什么，虽然自己是临时加入的野人，与其他人的关系都不熟，但是网络之上，玩游戏临时组队的人又有几个是认识的呢......

    但重点在于，自己冷眼旁观了一整天，发现队伍里这几个人都是不怎么靠谱的人物，除了那个像是老玩家的人，其余两个男性一看就是新手，那个叫梦竹的女孩倒是有些经验，但是实力就差太远了......他们的野外经验极差，夜晚的防护几乎为零，亏得昨晚自己一直保持警惕，总算没有什么类似那个巨蛇的怪物找来......说是要找人，白天的行动又毫无计划，反倒是整日都在谈论那些职业玩家的事情，有时候自己甚至发现他们兜了圈子......

    若是再不出手，即使不遇到危险，这几个人估计都要饿死在这里。

    桀城恶少和刘青牛正在一边帮忙钉着固定帐篷用的木棍，梦竹则是站在一边指挥着。她也听到了那女人的疑问，但是考虑到昨晚那个女人给自己的脸色，女孩就打算不去理她，让已经走过去的坏大叔去处理吧。

    “啊哈哈哈，那个......大高手终于想要帮我们了，可喜可贺可喜可贺......”段青走了上去，一脸惊喜的样子。

    看来你们一直就想指望我来帮忙是吧，你们连我是谁都不知道......女子暗地里咬了咬牙，脸上却是毫无表情：“那就说一说，那人的来历，长相，还有你们基本掌握的线索......”

    段青干脆盘膝坐到了女子的身边，结果蛋疼的发现她非常隐蔽的朝另一边靠了靠，于是只好随意地笑着，保持着表面上的和气：“那人叫特里克，特里克?奥兹奇，是个男孩的父亲，长相什么的不知道，但是职业应该是护林者......”

    “护林者？没听说过......”

    “大概就是保护森林的人吧，偶尔给想要进林的人一些必要的协助之类......”

    此起彼伏的谈论声中，雪灵幻冰终于明白了目前的状况，她皱眉想了一阵，像是遇到了难以抉择的事情，然后迟疑地开口：“也就是说，你们毫无线索，就帮着那个小孩找爸爸来了？”

    她指了指周围：“在这个......森林里？”

    段青明白她的意思，无奈的耸了耸肩：“一开始我们确实是有些计划的，但是因为......一些原因，后来就变成了这样。不过你放心，我们还是有信心的，虽然这里很大......呃，确实大的过头了......”

    段青的闲扯中，雪灵幻冰睁大了眼睛，简直不敢想象她都听到了什么。

    自己的行会为了森林里莫须有一般的遗迹，发动了那么多人力，进行了那么多准备，而且还让自己带来了精锐小队负责勘探，虽然冰冷的现实让她明白，他们还是小看了这个诡异的地方，但是.......

    这些人几乎什么都没准备，就这样一头冲进了同样的地方，而且还......救下了自己！

    段青看着眼前目光呆滞的女性，心想这个女人怎么那么喜欢神游天外......然后发现女人用一种诡异的眼光看着自己，就像看着一个疯子。

    “呃，怎么了.......”

    女子做了一次呼吸，仿佛用了很大的定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一般，然后再次问道：“你，你们......是出生在绿石村的玩家是吧？”

    “是啊，怎么了。”

    “没，没什么......”雪灵幻冰没有问下去，一道灵光突然闪过她的脑中。

    或许这里的人都是这样来这里冒险的，他们不需要准备，他们已经习惯这种状况了......

    这个森林如此的诡异，自己那些人刚入森林没多久，遇到的那个怪物实力如此强大，即使是会长带队亲来，在那个怪物的手下估计也讨不得什么好处......而今天一天虽然浑浑噩噩，现在回想起来，却几乎没有遇到什么危险......

    之前无极幻神给自己的资料中，也没有提到这一点，考虑到他们的出生地，或者是等级......

    把这些联系一下，推想起来，自己这队人唯一的不同就是等级过高......

    难道是因为这个森林，或者是那个遗迹有什么古怪的防御措施，对她这样的强者起了什么反制手段，那个巨蛇一样的怪物才会出现？

    思绪如电光般闪过她的脑海，眨眼间已经转了不知多少来回。女子抬头，再次开始了询问，但这次她的脸上，却是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了：“你们......呃，你们经常出入这个森林么，对这里了解究竟有多少......”

    意外的神色从段青的眼底闪过，而问答终于还是这样进行了下去。待事情了解完毕，几个人开始共进晚餐之后，女子下意识拉了拉兜帽的前沿，皱眉思考了起来。

    看来事情还真的是有可能出现转机的，只要利用好眼前的这几个人......

    另一边，梦竹咬着一张大饼，口中含糊的问道：“刚才那个女人跟你聊了什么？”

    “还能是什么，我们找人的那些情况呗，也没什么好瞒的.......”

    女孩疑惑的目光中，段青大概叙述了一下刚才谈话的大致内容，并且说了这个潜在的高手想要帮助他们的意向。

    “稳了！有这样的高手帮我们，咱们的任务还不是手到擒来......”阿牛挥舞了一下胳膊，很是兴奋。一边的恶少倒是有了和女孩一样的疑惑，只不过他说话的时候，一脸暧昧地看着段青：“可是之前对我们那么冷漠，现在又说要帮我们，是不是......”

    那疑惑的方向显然是不同的。

    “喂喂，别拿那种眼神看着我，刚才那边那个女人看我的眼神就像在看疯子一样，现在你们又像在看姘头......”

    “恶少这么一说，我也觉得......也觉得......”回想着这一天当中自己暗中观察到的，两个人不时的对视，女孩的神情变得越来越激动：“她不会是......看上你了吧？”

    “啪”的一声，段青一只手覆盖在了自己的脸上。

    “你们都在想什么啊......”

    众人一致的声讨中，段青有些无奈地苦笑着，表面上矢口否认这种毫无根据的指责，暗中掩面朝角落中的女子又看了看。

    那个美丽的面容保持着微笑，看着这边的打闹，好像很有兴致的样子。

    于是他又回过头去，流着冷汗摆手面对众人大义凛然的批评，心中的想法却是更加确定了。

    这个女人......

 028 怪声

    “喝！”

    又一次干净利落的挥砍，一只土狗死在了段青的剑下。他收起武器，对着后方的其他成员摆出一个“耶！”的胜利姿势，然后照例得到了其他人的白眼。

    这是又一个白天了，队伍向着森林里面的方向继续深入。一些散落的其他怪物，也开始出现在他们的周围。

    “拥有”高级成员的他们，理应对战斗方面的事情全然放心，但是雪灵幻冰随后却是向他们表示，自己不会过多的参与战斗。

    “我会帮你们压阵。”当时她如是说道，至于为什么不出手帮忙，却是没有再多说一句话了。

    无奈之下，剩余的四个新手只能自己来应付越来越困难的战斗。尽管这本来就是在他们自己的预料之中，但是每当树木后面或者灌木里面跳出一个怪物，众人冲上去的时候，都会不由自主地下意识回头看一看，然后心中的怨念就多了少许。

    你还真的不帮忙啊......

    梦竹甚至恶意的猜测那个女人肯定有虐待新手玩家的癖好，桀城恶少也在一边碎碎念着“手下兄弟千千万，以后让你好看”之类的话。段青自己对此反而是无所谓的，不仅由于自信，而且因为他隐隐地能猜到一些原因——虽然他自己也不确定，自己的猜想是否正确。

    不过经过这两天的观察来看，那个名叫雪灵幻冰的女人，是一个非常谨慎的玩家。至于这是她的本性，还是她在刻意提防着什么，他就不好说了。

    连续的战斗中，危险自然也是有的。有一次在穿过繁茂的树枝之间的时候，一个蛇状的细长身影从上方的某条树枝上扑下，闪电般地向他们发动了攻击。虽然他们马上就将那条青蛇杀死了，但走在队伍中间的桀城恶少已经被咬到，看他瞬间变得青黑的脸色，多半已经中了毒。

    “系统提示我中了急性剧毒......我的状态栏中出现了一个绿色的长条......我的生命正在下降......”仿佛死到临头，恶少说话的顺序都有些混乱了。

    “你这个衰货。”段青摇头：“为什么受伤的总是你......”

    之前他们的准备中，没有包含解毒功能这方面的东西。这并不是村子里没有卖，至少那个草药店肯定是有的，只不过赤字已经划到他们的脸上，多余的东西自然都买不起。桀城恶少颤抖地描述了半天，几个人终于才有些弄明白，那个绿色的中毒状态条也是在缓慢下降的，但是那速度之慢，显然恶少是等不起的了。

    即使是再强的高手，对这样的“设定杀”也是无计可施的，段青甚至都开始提醒他交代一下遗言了。后面“嗒嗒”的脚步声响起，那个黑色的斗篷身影走了过来，从腰间掏出了一个小瓶，里面装着一些绿色的液体。

    “喝了吧。”

    语气冷淡啊有所怀疑啊那药看上去很恶心啊之类的想法，现在都不能阻止桀城恶少抓住那最后一根稻草。他接过那药瓶，用视死如归的神色毫不犹豫一口喝了下去，然后脸上的青黑色就飞速地褪去了。

    “嘿，那个绿条消失了！”重获新生的感觉总是能够让人兴奋，恶少此时就是如此：“谢谢你啊......冰姐。”

    此时他倒是用的正常的话语，段青撇了撇嘴，那个斗篷身影也没有再说话，又走到了一边等待着旅程的继续了。

    这次事件让众人对这个森林的警惕心又上升了少许。然而几个人商量了一阵，对这样的攻击却是没什么办法，最后只能尽量往空旷一些的地方走，以求能够在突然的袭击到来之时，有一些反应的时间和空间。

    空旷的地形在这样的森林中几乎是看不到的，但这种保持警戒的状态却是正确的选择。之后的探险中，他们先后遇到了各种稀奇古怪的攻击，都被他们成功的避开了。比如某个不知为何发疯冲来的大猩猩，还有成群的土狗，某些不知名品种的大型猎豹——那豹子还是对他们造成了一些威胁的，不过骚扰了一阵之后，可能发现面前的点子有些扎手，它潜伏了一阵之后就悄悄跑掉了。段青他们过了好久之后才发现了这一点，所以他们又提心吊胆了半天。

    有时候还会有奇怪的远程攻击飞到他们的头上，有时是坚硬的果实，有时则只是零碎的石头，大家抬头寻找凶手的时候，也总是什么都没有看到，不过也能猜到大概是那些猴子们干的。遇到这种情况，终归也是没有什么办法，只能忍着头上的疼痛和损失的生命值，小心翼翼地快步离开。

    士气自然会有些降低，但比刚入森林的遭遇要强得多了，至少在那个女人的些许建议下，他们有了些许的前进方向。

    昨晚宿营的时候，那个冷若冰霜的女人根据她所了解到的状况，稍微制定了一些初始计划。基本的内容，就是希望他们在接下来的旅行中，有目的地找一些被破坏过的地方。

    “根据陌上青山告诉我的那些情况，你们要找的那个特里克是个......守护森林的人，那么那****急匆匆地走掉，可能是发现了这个森林中有了什么破坏的现象出现，他想要过来阻止，最后不知遇到了什么事才失踪的。”

    火光照映在那个隐藏在斗篷之下的美丽脸庞上，黑色的几缕碎发从侧面露出，在火焰所带来的热气之中微微地摇晃着。这是她第一次参与众人的讨论之中，但语气还是一如既往地冰冷，俨然一副上位者的命令姿态：“所以我们需要注意那些被森林被破坏过的地方。倒下的树木，被碾压过的草坪，或者哪边有被砍伐或者被烧焦的痕迹......不管是怪物弄的，还是人为的，这种地方肯定是很明显的，而且区域肯定很大，否则一般的程度，那个特里克也不会如此焦急......”

    仿佛训诫一样的口吻，大大小小的方面，甚至关于细节的部分都有涉及，几个人谁打前锋谁殿后，谁走在前面谁负责侦查，搜索范围尽量扩大的同时，保证队伍的安全......总之一番安排之后，整个队伍现在的行动都显得科学了很多。即使是梦竹也不得不承认，那个冷傲的女人的说话和做事很有说服力，大家的心底，也对这个唯一的高级玩家有了极大的认同。

    当然，对那些整肃队纪，缜密计划的做法，段青依然带着微笑保持旁观的态度，到了白天的时候，那个女人也不再说话，只是沉默的跟在队伍的后方。一切就像昨天一样正常的进行着，只不过隐约间也能看出，效率还是提高了很多。

    他们也发现了很多存在破坏痕迹的地方，不过看上去都是战斗之后留给大自然的伤痕，也不知道是哪位来过这里的“先辈”曾经在这里英勇奋战过，并以这样的方式给后人诉说他们曾经的事迹。但是翡翠之森的奇怪和诡异，绿石村的人都是知道的，在这里面碰到什么都不会感到奇怪，些许的战斗痕迹，也不会让人被那种“这里曾经发生过大战”的感觉所震撼。

    当然，几人在前两天看到的关于身后女人的那些，并不在此列。

    又探索了一段时间之后，终于到了中午时分队伍在休息的时候，事情发生了转变。

    之前其他人也有多次提出过休息，都被后面的女人拒绝了，理由当然是快一些赶路，早日能够完成任务，他们也可以早日归还之类。不过到了吃饭的时间，那停止却是不可避免的了。此时的其余几个人依旧坐在一起，恶少依旧对着小白阿牛吹嘘着自己曾经的伟岸，梦竹小姑娘在一边看着热闹，眼睛却不时瞟向另外一边的树根下，在那里，雪灵幻冰正在接着昨晚的进度，继续从那个坏大叔那里打听着情报。

    反正没什么好说的，只要别被勾搭走了就好......

    不过那边的情况，与昨晚的情况还是有些区别的。

    关于这个翡翠之森的各个方面的特征，甚至是作为玩家对翡翠之森，以及绿石村的印象——雪灵幻冰现在提出的问题，显然已经是概念一样的东西了，一般的玩家不会对这些方面感兴趣，但是段青想了想，还是说了一些自己的意见。

    “绿石村是个......安详和平的地方。环境优美，民风淳朴，作为新手村来说已经非常合适了，这地方几乎让人感受不到危险，而且基本的游戏设定和世界观，也都有提及......”

    “那这翡翠之森，相比于绿石村......”

    段青看了她一眼：“我明白你的意思，据我了解的事实，这个森林从各种意义上来说，都不是一个刚玩这个游戏的新人应该来的地方。”

    他倚在树干上，眼睛望着上面茂密的绿叶，就像能够透过那里看到上方的天空：“这个地方......几乎没有路，场景复杂，就是一个天然的迷宫，听说那些进来过这里的人说，这里几乎没有什么固定的标志物，所以很难找回之前走过的地方，就像是整个森林刷新了一样。我不知道你是否听说过这个情况，但是......刷新这种事情，普通的游戏里很常见，自由世界里面......很不寻常。”

    他吐出一口气：“.......还有怪物的强度。不仅种类繁多，攻击力高，攻击方式也是千奇百怪，最重要的是......它们的出现往往毫无征兆。”

    看着对面的眼波流动，段青猜测对方应该也有相同的经历，他呵呵一笑，然后摆弄着一侧的短剑：“这种感觉确实是非常让人恼火，你都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就会有奇怪的麻烦找上你，而且当你开始面对这些麻烦的时候，你又会发现，它们强大的简直不讲理......”

    那光芒变得更盛了，仿佛想要从段青身上看出一些什么，段青知道自己可能说对了一些地方，但是他目前可不想和她闹翻，毕竟自己只是一个十一级的小玩家，要是被对方这样的人盯上，自己可没有什么保命的法子。

    “咳咳，所以说，这个地方放在一个新手村旁边，而且是极近的旁边，显然是......不合理的。”

    斗篷下的脑袋再次低了下去，掩盖住了那锐利的光芒，片刻之后，那里传出了低沉的声音：“不合理......当然不合理”。

    她拿起了手中的剑，横放在自己的膝前，一只手的手指摩挲着黑色的剑鞘：“我还是想知道......这是为什么。”

    仿佛应和着她的说话，又是一阵风从这里经过，她的话音刚落，树叶就沙沙地响起。但是段青却从刚刚被带走的空气中，嗅到了不同寻常的意味。

    他思索了一下，然后朝那边看去，发现兜帽也有一些偏移，附近不知名的虫鸣声突然响起，那淡然的目光也正注视着他，那眼神中蕴含的意味，让他把刚刚想要说的那些咽了回去。

    他低下了头，然后缓缓地开口：“一般......遇到这样的情况，要么是这个世界的游戏算法自然演化的结果，要么就是有着一些其他的原因在里面。”

    “前者的话，只能说明我们运气不好，投胎投到了这个悲惨的地方，虽然我是不怎么介意在这样的地方锻炼一下......如果是后者的话，可能性就多了好多。”

    “比如这个森林本来是个普通的森林，然后遭遇了类似魔法帝国那样的异变，变成了现在这副诡异的模样......嘿，我怎么觉得这个设定挺正常的，每个魔幻的游戏里都有这个套路。又比如森林的深处其实是某个异世界的入口，嗯，比如说魔界，然后一些强大的生物统治着这里，现在我们遇到的只是其中的一些小喽啰......不过，我可没见过有哪个魔界用各种动物作喽啰的，猴子野猪大猩猩这样的东西真的没问题吗？又或者......这其实只是一个系统的恶作剧，自由世界现在这么火爆，挤进来玩的新手都把出生地用尽了，所以系统临时在这个偏僻的地方生成了一个新手村，所以平衡什么的就不考虑了。不过，这么奇特的新手安排方式我也是第一次见到......”

    每次段青说出一种可能，就自己先否定一番，这种自我吐槽的方式颇让雪灵幻冰有些哭笑不得，却又无法反驳——现在看来，不管是论新手村的了解程度，还是论开脑洞的水平，自己大概都是不如他的。

    “又比如这地方其实有着自然的意志，呃，或者叫森林的意志之类的，管他呢。反正这是一种会自我进化的东西，然后因为它，这里的怪物就越来越强了.......”扯淡还在继续，女子撇了撇嘴。

    “我想想.......说不定这森林里面住着强大的人物，或者住着很多强大的人物，甚至是一个种族在这里，或许是精灵？我反正是没听说过，不过要是精灵就好了，我很向往这个种族的，而且若是按照一般魔幻题材的设计标准来看，存在这种种族的森林，变成这样完全说得过去......哎呀我编不下去了。”段青闭上了眼睛作痛苦状，一边的女子转动着自己的剑鞘，然后低笑了起来。

    “又比如.......”

    段青睁开了眼睛，盯着某个方向：“这里面存在着什么古魔法帝国的遗迹......”

    转动的动作停下了，斗篷下的身体骤然绷紧。

    余光注视到了这一切，段青不易觉察的笑了笑，声音在自然的停顿之后也就继续了下去：“那遗迹必然有一些魔法时代的残留，然后沉淀、变异、发酵，影响到这个地方.......哦，或者没有这么麻烦，人家说不定有着什么防御法阵之类的......”

    空气中有什么东西在凝结，话声停止了，短暂的沉默过后，女子悄然地抬头，发现段青的目光并没有看着别的什么地方——他在看着自己。

    “我想我们想到了一起，不是吗？”

    雪灵幻冰的右手搭在了剑柄上。

    “哦......”段青连忙举起了双手：“不要这么狂野好吗，这种词汇并不适合出现在女人的身上，而且是你这么漂亮的美人......”他的声音低沉下去：“而且这么大的新闻，网上到处都看得见啊......”

    女子眨了眨眼，身体没有放松，话语却是转向了之前的地方：“哦，我长得很漂亮，这的确是事实。”

    “所以我不吝啬自己的赞美，而且......不希望这种美丽被破坏。”

    女子望了他一阵，然后将手放下：“这么说......你想要帮助我？就凭你这实力？”

    “你看，理智告诉你，我这么一个小小的玩家肯定不可能威胁到你，但你还是不由自主的渗出杀意，事实上这几****不止一次的想要杀我了，是吧？”

    “你以为你的偷窥无人发觉么，那个小女孩都发现了。”

    “那不叫偷窥，那是正大光明的......监视你。”

    就像是突然间有了默契，两个人打算现在嘴上分出一个胜负了。女子没有再拔剑的意思，表情却变得更冰冷了，对方则显得更加从容，仿佛对针锋相对的局面毫不在意。

    “到了现在也就不再婆婆妈妈了，我知道你并不信任我们，你大概猜到我们知道一些什么，你甚至想要知道我们来自哪个势力......”

    “你想证明什么，证明你是一个无辜群众？”

    “不不不，我只是一个新手......”

    “新手？哈，虽然你隐蔽的很好，不过你的那些小习惯，瞒不过我的眼睛......”

    “哦，你的眼力真不错，居然能看出我青山剑神的真正实力。不过......那又怎么样呢，我本来就没打算隐瞒......”

    “是这样吗？那你就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吧，我也不会介意与你......分享。”

    “凭什么？我和你很熟吗美女？而且我们的情况，我都已经介绍的差不多了......”

    “少装蒜了......”

    “好吧好吧，我知道我说了你也不会相信，但我们都是普通的玩家，我们只想好好玩一玩游戏......唔，他们有什么游戏目标我不知道，至少我自己是。”

    对话到了现在，段青的脸色终于变得......严肃。

    “所以我们也并不信任你，至少我是。”

    “所以我们也并不打算帮你，至少......我不打算帮你。”

    “这是你的态度？”女子轻蔑地说道，“刚才你还在说我长得漂亮......如果你打算让我求你，或者想要以退为进，那就......”

    “你可以尽情的算一些事情，或者继续你这些无谓的猜想。以我们这些人的实力，诡计自然都是毫无意义的，但是同样的，能够做到的自然也有限......这中间的利害，你自己考虑。”

    “我现在只想说，如果到了某个时刻，我是坚决......站在自己这一边的。”

    “因为我不喜欢你这样的女人。”

    话说到这里，雪灵幻冰的脸色终于变了，那是一种掌控被突破的感觉。女子咬牙切齿间，段青对这些事情却是毫不在意的，虽然自己没打算这么早的和她撕破脸皮，但还是颇有扬眉吐气的感觉。

    让你这几天摆脸色......以为你是珍惜物种么。

    话已经说得明白，傻傻的站在这里已经没有什么用处。段青站起身刚想要离开，旁边的雪灵幻冰抬起头来。

    “站住。”

    作为常年身居上位的领导，雪灵幻冰自然不能忍受这个男人刚才的奚落。但是同样因为如此，雪灵幻冰也能从怒火中脱离出来，冷静思考现在的状况。

    身处重重森林之中，自己一个人肯定是没有办法完成任务的，虽然加上这几个人，成功率也没有增加多少，但是总比自己一个人强......而且刨除刚才那人充满个人感情的话，她也不得不承认，他说的一些话还是比较正确的。

    自己需要帮助，这个人......很有办法，自己可能小看了他。虽然他说了很多.......呼，大女子能屈能伸，现在不是算账的时候，趁现在话题说的很开，只要自己表现出一定的诚意......

    只要能完成任务的话......

    诸多念头在她的脑中闪过。段青看着低头沉默的女子，以为她要放两句狠话。他撇了撇嘴，然后像是觉察到了什么一样举起了手。

    “嘘......”

    女子疑惑的抬起了头，那边的女孩也已经小步跑了过来：“大叔！你听见了吗......”

    “嘘......”段青又朝梦竹做了噤声的动作：“我当然听见了。”

    除了面前的这个女人之外，队伍中的几个人都曾经听过这个声音，那是之前他们没遇到雪灵幻冰之前，听到的那个诡异的声音。

    “铿......铿......”

    雪灵幻冰虽然没明白怎么回事，但是还是循着段青示意的动作，和剩下的几个人聚在一起，然后慢慢地朝那个声响摸去。

    奇怪的响声越来越大，几个人离得近了，那声音方才变得能够分辨起来：那确实是某种东西锄地的声音。

    几个人面面相觑，难道有人在这个森林里面耕地？或者是种田？这也......太奇怪了吧......

    桀城恶少和梦竹又开始在是否继续接近这个选择中挣扎，那边的阿牛又要像上次那样直接莽上去，不过这次终于被段青拉住了。

    该来的终究会来......发现几个人又开始看着自己，头疼之中，段青也开始思索起来。

    这样的地方，种田肯定违和的。但是锄头还能用来干什么呢......又或者那东西根本不是什么锄头，而是别的什么，比如某种怪物的脚步声......不过这个声音出现的如此突然，有这么不小心的捕猎者吗......

    而且这声音很久没有移动过了......

    总之，这不是自然的声音，某种动物，或者某种人，使用了工具......声音像是在挖开泥土，挖开泥土......

    难道是在挖坑？在森林里挖一个大坑，可以用来......捕猎？

    段青的脑中突然闪过一个身影：那个穿着红黑格子上衣，戴着草帽，扛着草叉的农场大叔。

    难道......是他吗？

 029 强敌

    露珠从树叶上落下，滴在了断山岳的头上，他哆嗦了一下，然后无奈地抹了抹脸，再次嘲笑了一下自己。

    这已经是断山岳进入翡翠之森的第五个白天了。

    他艰难地行走在灌木之间，不时伸手拨开挡路的树杈，某些远方的古怪叫声响起的时候，自己都要停下来倾听一番，确认那不是代表着什么危险在接近。

    作为联盟目前最强的行会，江湖在绿石村并没有投入太多的精力，发展成员的人自然是有的，但是显然没有达到自由之翼他们的程度，因此当某种传闻出现，会长让他带着人过来看看的时候，自己也只能抱着凑热闹的态度领命而来，人数自然也没有多少了。相比较之下，自由之翼的动作很大，包括他们最近在兰卡郡的挑衅行为，实际上都是在虚张声势——他们似乎知道了什么，然后调派了很多好手过来这里。本地的村庄也有他们人数上的优势，自己过来的时候甚至还受到了阻击。

    那并不是一场势均力敌的战斗，为了给自己这边的队伍制造麻烦，他们加派了很多人手，甚至包括绿石村出生的新人，这样一看……那个曾经有些名气的、名叫无极幻神的家伙，还是有几分魄力的，但是这样的表现无疑更加暴露了那个事实：翡翠之森里面真的有好东西。

    如果这也是虚张声势的话，那他们付出的代价也太高了。

    没有准备，也没有犹豫，他带着剩下的几个手下直接冲进了这个据说诡异非常的森林中，然后不出意料的吃到了苦头，最初遇到的怪物同样没有让他们这伙人感受到森林的严酷，又由于地处新手村旁边的原因，队伍中的人也笃定这里的怪物强度如意料之中弱小，但这之后，他们如同自由之翼的人一样，变成了只剩下他一个人的尴尬状况，因为他们遇到了一只巨大的猛虎。现在想起那只老虎型的怪物，断山岳还是心有余悸，因为那体型根本就不是普通的老虎能够拥有的，但是它同时却拥有与那个巨型身体所不相符的速度，仅仅是几个照面，身边的队友都被它扑倒，拍飞，撕碎……一开始他们还有尽力一搏的念头，但直至只剩自己一个人的时候，那老虎张口一个青色的风球射过来，自己也终于知道，这个还会释放魔法、与魔化生物无异的怪物，绝不是现在的玩家能够打过的了。于是他拼了命的奔跑，途中经过了几条溪流，一座破败的木屋，眼角仿佛还看到了人影——他当然没有时间理会。凭借自己敏捷的身手，他围着各种地形绕了好多圈，几乎都要把自己绕晕过去。终于，那吼叫声越来越远了，他才爬上了一棵树，屏气躲藏了一阵，等待着周围的动静都离自己远去。

    如今他还在森林的深处徘徊着，也不知道接下来怎么做。翻过了一个土坡，他扶着双膝喘息着，眼前看到的还是无尽的树木，周围的声音趋于安静，也让他的心情稍微平静了一些。

    能不能追到自由之翼的人，他现在已经是无法可想了，这么困难的境遇，以那边的准备，想必要比自己这边好得多吧……他紧了紧身上的皮甲，然后又检查了一下包里的干粮，算了一下自己还能在这里存活多久，什么时候可以退却......然后看着前方，叹息着继续前行。

    希望这一番努力不要白费……剩下的也只有尽人事，听天命了。

    *******************

    想象中的农场大叔形象终究还是没有出现——几个人绕过遮挡的巨木，看清楚声音来源的时候，委实没有想到，眼前留给他们的会是这样的一番景象。

    那是一个衣衫褴褛的人，虽然看上去非常可怜，动作却是如同正常人一样，他拿着一把锄头，正在一下一下的挖着地面，有时候还会停下来休息一下，用那破烂的衣袖擦拭额头上的汗水。仔细地确认了眼前的诡异场面没有蕴藏着什么危险之后，段青他们终于还是靠了过来，然后在一段时间的低声商量之后，将被众人选为临时交涉代表的梦竹犹犹豫豫地派到了前方：“这位先生……”

    女孩的清脆声音在林间传开，声音不大，但给人的感觉却非常明显，因为就在女孩开口的一瞬间，那个锄地的声音就突然停止了，一眼望不尽的森林平日里总是存在着各种杂音，此刻也都像商量好了一般戛然而止，下一刻，一道暴躁的喊叫声就突然响了起来。

    “你们！赶快离开这里！”

    那个疑似npc的男人嗓音沙哑，就像几天没有喝水了一样，散乱头发之间的无神眼光也一直瞪着那几个明显被吓到了的玩家，丝毫没有想要停止的样子：“快走！听到了没有！不要再过来了！”

    抱着双肩的梦竹用乞求的眼神回望着自己的队友，然而却只看到了一双双同样惊恐与疑问的目光，尴尬持续了几秒钟，被其他人怂恿过来的女孩只好继续开口：“这位先生，你......你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我......我们可以.......”

    “走！你们听不懂吗！赶快离开这里就是了！”

    癫狂的神态，不可理喻的态度，换做是现实中的场景，几个人不是被吓走了就是被气走了，但是这是游戏，就连小白阿牛都能看出这中间的不寻常，其余各种自称拥有十年游戏经验的玩家，又怎么会轻易放弃这个深林之中突然出现的奇怪人士，然而当后面的段青打算走上前，亲自尝试交涉的时候，那个乞丐一样的人物眼见驱赶无果，已经开始举起了手中的锄头向这边打来，拥有十点力量的段青若是使出斩击，全力之下都能听到若有若无的呼啸声响起，但眼前的这个家伙挥舞锄头的时候，已经能够隐隐地听到风雷之声了。

    好像……打不过这个家伙啊。

    鸡飞狗跳之中，场面一时间变得混乱起来，脾气暴躁的刘青牛呀呀喊着就要反击，但马上就被段青拉了回去：“别打别打，这个人说不定是个关键人物，大家先撤一撤，我们从长计议一下吧……哎哎哎别打了，我们走，我们走还不行吗？”

    “不要让我再看到你们！”

    “啊啊啊啊啊——”

    抱头鼠窜、狼狈逃亡了一段距离之后，众人方才逃过了那人的追杀，喘息了半天的段青回头望去时，那个癫狂的身影也已经几乎看不到了。之前他们逃离的那个方向上，隐隐约约地还可以听到继续响起的铿铿挖土声，若是视力足够好的话，他们还能看到那个躬着身子的黑影蹒跚着走回刚才的地方，弯腰将什么东西丢进了刚才他挖的坑里，继续开始着之前的埋土动作：“哈哈哈哈......”

    渐渐传来的笑声中，段青朝正在捂着嘴笑的黑色斗篷女人瞪去：“笑什么！刚才你也跟着跑了不是吗？”

    “那不一样，我是跟着过来的。”

    又笑了一阵的女子终于还是缓缓停了下来，转而换上了一副认真的面容：“好了好了，说正事……你们怎么看？”

    “在这么个地方能够碰到这么一个人，怎么想都有问题吧？”

    “本少观刚才那人穿着举止，不像常人所为，或是经受过大风大浪之人，心中波动过甚，所以隐居至此……”

    “我倒是想知道有哪位大侠是用锄头做武器的，而且使得一招天魔乱舞锄法……”

    “不过刚才那人的几下把式还是很厉害的！颇有我们老大当年的风范啊！”

    “安静！小心把那个人又引来了……喂喂，你要过去干什么？”

    “既然是个疯子，骗骗他总可以的吧，我就说我是他失散多年的孩子……”

    “怎么可能啊！”

    望着那几个又要吵在一起的人，雪灵幻冰微微地低下了头，心中出现的些许不屑之间，却也生出了一些莫名的心情——自己当初刚开始玩游戏的时候，多半也做过这样的事情，没见过世面的新人，在成长之后的高等级玩家面前往往也会做出许多令人啼笑皆非的举动，只不过当时的自己对游戏里的东西都比较漠视，自己又经常使用鸵鸟一般的处事态度，那些新手玩家才有机会作出的事情，现在的自己多半也已经不记得了，翻阅脑海中的印象，自己几乎根本就没出现过探索这个游戏的想法，留下的除了下属对上级的脸色之外，就只有徐良宇那样的眼神……

    ……不，我在想些什么。

    晃了晃脑袋，雪灵幻冰放弃了这种无谓的思考，然后咳了咳嗓子，试图将眼前快要被带歪楼的讨论引导回来：“你们有人以前见过那个人吗？或者听说过这样一个人？你们有没有注意他的动……”

    后方的树林中，巨大的吼叫声突然响了起来，然后在几个人愈发震惊的表情中，将一只体型巨大的老虎身影送到了他们的面前。

    “吼！”

    ********************

    虎入羊群这个词语用在现在这个状况下，实在是最贴切的了，因为那陡然冲入人群的虎形怪物，首先攻击的就是站在队伍最前方的雪灵幻冰，然而作为队伍中实力最强的玩家，她能够做到的事情，也仅仅是情急之中将长剑挡在前方，然后被巨大的力量撞飞了出去。惨叫声与惊喊声的交织中，那巨虎的身影在其他人的眼前骤然放大，然后就在桀城恶少哭丧的声音里，将最靠近的他扑倒在地，旁边拔出了铁棍的阿牛二话不说，照着那硕大的额头就是一棍打去，然而力量也加到了十点的他，敲出的那一棍却只是发出了“咚”的一声闷响。

    被反震之力震得虎口剧痛，痛叫着后退了两步的阿牛面前闪过了那巨虎黄色的眼瞳，闪过一丝凶戾的它随后脚下发力，跃动的右爪朝着阿牛拍了下去。再次响起的惨叫声中，阿牛的身子飞到了远方的灌木丛中，彻底被激发了凶性的巨虎随后转过身来，眼神紧紧地盯着剩下的那两人。

    这这这这这怪物从哪里来的……

    脑中一片空白，本能的恐惧让名叫梦竹的女孩牙关打颤，握着匕首的姿势虽然依旧朝向对方，但丝毫不敢动弹的身体仿佛已经失去了控制——怪物的设计形象对于这种虚拟真实游戏中的战斗具有非常重要的影响，至少此时的梦竹就被震慑住了。不断颤抖着的女孩勉强忍着没有瘫软下去，心中却是下意识地向别人寻求起了帮助：“怎，怎么办？”

    “谁来……”

    “站在那里别动就行了。”

    属于段青的声音随后响起在她的耳边，与之同时出现的还有他向右边冲去的动作，黄褐色的巨大身影随后也觉察到了段青的意图，向后微屈的身体隐隐地开始向左侧转来，似乎是受到了某种碾压，那巨虎脚下再次响起了恶少的呻吟声，而发现这种绕背的办法似乎不太行得通，段青也不得不停下了自己的脚步：“嘁……“

    于是他发出了一声大喝。

    就像是引燃了炸药桶的导火索，紧绷的空气随着他的这声大喝而爆炸开来，那老虎也仿佛炸了毛一样，猛地朝着瞪大了双眼的段青扑了过去，巨大的身影放大的速度太快，全力躲避之下的身体终究还是无法跟上自己的思绪，还在空中的段青只好反转过了身体，用自己的肩膀被一爪拍中的代价，在老虎的右爪上划出了一道伤口。巨力从肩上传来，段青侧闪的身影开始旋转，然后在不断甩出的鲜血飞溅中，转了好几圈之后才落到了地上，翻滚着没入灌木里的结果中，巨虎的脑袋偏向了最后一个站在原地的人影，突如其来的巨大恐惧随后将女孩吓得连连后退，一道从远方斩来的剑光却是紧接着擦过了她的身体，重重地劈在了巨虎的身体上。

    “吼！”

    巨虎吃痛之下的后退过程中，黑色斗篷的身影渐渐出现在那道剑光的源头，虽然看上去气喘吁吁的样子，但属于雪灵幻冰的冰冷依旧从她的双眼中浮现了出来。她的双手缓缓移动，那反射着银光的长剑随着她的动作而抬起，然后在自己的高喊声中，斜立在自己的身前。树丛另一边眼角余光中，那个在她眼中可恶至极的男人也咳嗽着站了起来，但他无力垂下的左臂，此时正表明着他已经受了重伤的结果，暗叹了一声的女子只好收回了自己的目光，缓缓地走到了巨虎的前方，一边与那只怪物对峙，一边紧急地思索着接下来的对策。

    己方全是新手，只有自已一个还算能打的人，但之前的全职业队伍面对翡翠之森的怪兽都已经全军覆没，除非这只巨虎没有看上去的这么强大，否则……

    她的瞳孔骤然放大，因为那老虎似乎也不打算给她继续思考的时间，它一声巨吼，然后将一个青色的魔法球从血盆大口中喷出，朝着她所在的位置飞速射了过来。

    “轰！”

    冲天的巨响中，几棵巨木伴随着魔法的爆炸轰然倒了下去，漫天的落叶随后飞起四散，同时掀起了更多的尘土。终究靠着下意识反应的雪灵幻冰半跪在一边剧烈地咳嗽着，视野中却是出现了缓缓靠来的段青的身影，不过他此时的心情，也如同那几棵倒下的树木一样沉了下去。

    就在刚才，一道系统的提示声响起在队伍频道当中，而属于桀城恶少的标志，也随着这声提示变成了灰色。

    终究还是挂了一个啊......

    “吼！”

    那巨虎大概是看出了雪灵幻冰是这些人中实力最强的那个，于是再次朝她所在的方向冲去，而之前躲过了一劫的女子此时的心中也有了准备，原本想要对峙的战法也换成了周旋的战术。但作为一个力量型的玩家，女剑士的动作委实跟不上如风一般来回跃动的巨虎的动作，灵动的身形也丝毫无法让人联想到“不合理”这个词汇，不断地围着雪灵幻冰的周身发起了攻击，段青愈发严肃的目光中，那边的老虎又是一次前扑，勉强侧闪开来的女子转身顺势一剑劈下，却如同段青预料之中地劈到了空气上，如猫一样的踱步声里，巨虎像是演练一般走到了女子刚才站立的身前，后爪下的泥土飞溅中，巨大的力量推动着它的身体，猛然向雪灵幻冰的方向撞去。

    仿佛心中下了什么决定，雪灵幻冰的眼底闪过了一丝异样的光芒，她沉腰吐气，双手高举，过顶的长剑随后划出了一个竖直的大圆，将决一生死的竖斩迎面劈了过去。

    “砰！”

    骤然响起的巨大震击声中，一人一兽两道身影再次分了开来，拖着长剑的雪灵幻冰随后退了好几步，然后一个不稳坐到了地上。

    “哼……还真以为我和他们几个一样么？”

    似乎是对这次力量的对决结果感到满意，女子望着同样飞到灌木丛中的巨虎冷笑了一声，然后咬了咬牙，向着旁边的方向滚了出去，被巨影压得一片狼藉的灌木里，那老虎一个侧跃飞到空中，巨大的身体在空中优雅地滑行着，紧接着将一个青色的能量球送到了她的面前。

    轰！

    “怎么样，能不能打得过？”

    女子再次挣扎着站起来的时候，发现那个可恶的男人悄悄地靠了过来：“需不需要帮忙啊？”

    “……你还是老老实实躲在一边吧。”

    “嘿，之前你们那些人都死回去了，我想这次你也肯定也是……”

    “……”

    “不不不，你一定能打得过的！我相信你！”

    “如果这就是你想说的话……请让一让地方，好吗？”

    “哦，我想说的是……以我三十年的游戏经验，它一定还会有什么新招！”

    “这就是你跑过来想要帮忙的理由？”

    “呃，我只是想要提醒你一下，啊哈哈哈……”

    “……你知不知道有一种因果律叫做插旗？知道的话……就赶紧闭上嘴吧。”

    视线从来没有离开眼前的目标，雪灵幻冰漫不经心地回应着段青的话，那巨虎的眼睛也一直盯着女子的脸，似乎开始将她当成了真正的敌人，对峙随后持续了几瞬，然后随着奔跑的罡风再次被打破，双方骤然接近的身影中，一道突如其来的蓝光骤然出现，凭空出现在即将撞在一起的场地中央：“砰！”

    蓝光在两个即将撞在一起的影子中间凝结，将四溢的寒气瞬间发散开来，地上的落叶被凭空出现的冻气染上了一层霜白的过程中，巨大的咆哮声和撞击声也同时从段青的对面传了过来，冰块碎裂的声音随后清脆地响起，那变得凄厉的吼声随之变得清晰，渐渐散开的冰雾中，脚步虚浮的巨虎摇晃着倒在了地上，似乎是因为狠狠地撞到了自己的头部而短暂地失去了意识。继续盯着巨虎的雪灵幻冰逐渐浮现出一丝迷茫，似乎是没有理解刚才那一瞬间发生了什么，然而一边的段青却是见过这一幕的，于是他开始用视线搜寻着四周，下一刻，他的搜寻就有了结果，然后将某个曾经一闪而逝的身影，纳入了自己的眼帘之中。

    依旧是那个华丽的蓝色袍子，手中抓着蓝色的法杖，这次隔得近了，他也能够看到华丽的蓝袍上沾染着的些许泥土和枯叶，虽然稍微显得有一些狼狈，但那武器的样子却处处透露着自己的不凡，一颗湛蓝色的宝石镶嵌在其中设计成细长菱形造型的一端，上面的光芒也正在缓缓地消逝。那兜帽下的视线宛如实质，此时正在向在场之中的其他人看来，然后在一段时间的游曳之后，定在段青的身上，视线的主人随后像是记起了眼前的这几个人一般，有些恍悟地点了点头，属于女人特有的温柔声音，也随之回荡在段青的耳畔。

    “啊……是你。”

 030 克莉丝汀

    突然出现的这个人似乎实力很强，而且好像还认识段青，但是这都不是段青和雪灵幻冰惊讶的理由。

    刚才这个蓝袍者的兜帽之下，发出的是一个女声。

    那声音温软至极，就像涓涓流水从段青的心中淌过，不过这女人话中的特殊尾音，让段青觉得如同一只小猫在心中挠动一般。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但是听到这第一句话，段青却已经大致勾勒出了这个蓝袍女人的形象了。

    “嗷”地一声吼声忽然响起。段青扭头望去，那原本已经倒在地上的巨虎已经一个猛子跃到了后方。在它之前面对的方向，那黑色斗篷刚刚劈出剑光的长剑斜指向下，却是那雪灵幻冰想要趁他病要他命的想法失败了。

    老虎屈起身子，趴在地上低吼着，凶猛的眼神恶狠狠地盯着这边的几个人，片刻之后，它慢慢地向后退去，身躯逐渐隐没在了灌木中，然后不见了踪影。

    雪灵幻冰站直了身体，长剑终于拖到了地上——从高度紧张的状态中解脱出来，她现在的感觉非常累。在躲藏在一边的梦竹眼中，这个一直拼命战斗的女人终于坐了下来，沉重地喘息了一阵，然后从自己的腰间掏出了一瓶蓝色的液体，小口小口的喝着。

    “那是什么？”

    “体力恢复药剂，可以缓解短时间肌肉爆发的所带来的后遗症，解除由其引发的不良状态，而且......可以治疗内伤。”

    “内伤？这游戏还有内伤么，而且你刚才......”

    “若是被一个加拉哈猛虎正面撞中，即使是一个壮汉，也不会觉得好受的哟。”回答段青的却不是雪灵幻冰，而是后面缓缓走来的蓝袍女人。

    “命运还真是眷顾我们呢，小弟弟。”那个柔美声音的主人走到了段青面前，看来她明显还记得之前在丛林中那场恶战的相遇——即便当时他们的距离有够遥远，但现在看来，这女人明显也察觉到了段青他们的存在。

    雪灵幻冰惊疑的眼光望向了段青，后者耸了耸肩，然后换上了一副笑眯眯的和善表情：“啊......感谢这位，呃，小姐的救命之恩......”

    “两次都是。”他眨了眨眼，然后补充道：“还有你刚才提到的什么加拉哈......”

    “哦——呵呵呵呵。”

    他的话还没有完，对面的蓝袍已经用女王式的笑容打断了他：“真是有意思的小弟弟啊，你的眼光真不错......”

    她缓缓走近，双手摘下了头上的兜帽，金色的头发倾泻出来。

    果然是很美丽的女人，段青心中赞叹。

    细长的脸蛋，丰厚的嘴唇，大大的眼睛——那兜帽之下，隐藏的果然是一副美丽的容颜。她的眼瞳尤其吸引人，因为那里泛着湛蓝色的光芒，配合流泻在脸颊两侧的卷曲金发，成熟和魅惑的气息迎面而至，摄动着其他人的心灵。

    那嘴唇正在紧抿着，眼光有如实质一般在段青的身上打了好几个来回，然后再次呵呵的笑了起来：“嗯，居然称呼我姐姐，真是很不错的小弟弟啊。不过你们这样的小弟弟来到这个地方，可是很危险的哟......”

    她环视着众人：“听姐姐的劝，快回到绿石村吧。”

    她摆了摆手，然后看向刚才激烈战斗中不知去向，现在慢慢走出来的其他两个人，对他们做出一个微笑。

    面对这样成熟的美女，刘青牛显然也已经看傻了眼，同为女性的梦竹大概不会受到这样的影响，不过她的小脸上却是挂着一丝悲伤。

    “大叔......桀城恶少.......”

    “不就是死了嘛，不要伤心，这都是正常的游戏经历。”段青笑着摸摸小女孩的头，然后被小女孩一把打开：“不要摸我的头！人家又不是小孩子，我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哦......回去以后我们会给他赔偿金的，只要我们还有余钱的话.......”

    “不是这个啦！算，算了.......”

    女孩的心思明显不在这上面，只不过她不说，段青也是明白的。如此凶恶的战斗，加上队伍成员的伤亡，女孩的信心明显受到了冲击，就算现在，她也没有从惊魂未定中舒缓过来。段青也只好随意地扯了两句，算是变相的一种劝慰了。

    “啊啦啦啦，真是个冷漠的小弟弟呢，对成员的死亡如此不关心......”

    那个蓝袍女人一手扶着脸侧，作出了一副可怜的模样，不过段青知道，像她这样厉害的人物，死人什么的估计见得多了，多半也不会关心这样的事情，但他还是不得不说一些话，表示着自己正面的态度：“冒险者的生活就是这样，生死有命，每一个成员都有这样的觉悟......”

    “嗯，小弟弟想得很好呢......”

    一旁的雪灵幻冰心中冷笑，你若是这等好人，之前怎么可能对我说出那些话......不过此时的重点已经不是这些了。

    遇到了这样强力的npc，事情的变数就多了很多了，这两天的一些想法，也需要重新调整一下，如果能找个理由，和这个魔法师搭上关系，那么探索遗迹的事情，说不定会变得很轻松......自己之前的游戏历程中，并不是没有使用过这种完成任务的办法的。

    而且可以和这个讨厌的男人分离开来......

    她看着那边段青和蓝袍女人的对话，心中却是盘算着其他的事情。然而没过多久，谈话的焦点落到了她的身上。

    “.......你们这些小朋友，在这里实在是太危险啦。若是......”那个蓝袍女人用飘忽的眼神看向雪灵幻冰：“若是以这位小姐的实力，或许可能在这里存活一段时间......”

    所有人的眼睛朝这边看来。

    “呃.......”雪灵幻冰愕了一愕，刚打算说些什么，段青抢先开了口：“她的实力当然比我们强很多。事实上，我们只是路人的关系。”

    “之前你救下她的时候，她的队伍成员刚刚被那巨蛇杀死，我们也只是路过的队伍，后来暂时与她在一起行动，之前也只是远远地看热闹罢了......她的队伍的那些人的实力，想必和她一样强大吧，也不知.......”

    段青摸着脑袋嘿嘿一笑：“也不知他们来这里做些什么......”

    蓝袍女子莫名的眼光再次打量起这个黑色斗篷的身影，而雪灵幻冰的心中，早已经开始骂街了。

    短短的几句话，自己好像突然就成为了不怀好意的不轨之人，这个男人果然一肚子坏水，不过刚才看他们两个似乎早就认识的样子，若是他故意诋毁自己，自己可能真的会交代在这里......

    早知道刚才就不拼命了，任他们自生自灭也好......

    “那个，我......”

    她心中愤恨，表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地想要拖延时间，脑中想着如何圆满地解释清楚自己的事情，右手却是下意识地搭在了剑柄之上——身经百战的玩家，情急之下都会先求自保的。

    然后，她感受到了刺骨的寒意。

    蓝袍女子湛蓝的瞳孔已经开始隐隐地散发着光芒，漂亮的大眼睛却是微微眯了起来：“哦？这倒是没有想到，虽然之前救了你一命，我们之间也有些命运的牵连，但你的脾气这么差，可是没有好处的哟......”

    救过我一命？什么时候......

    雪灵幻冰心电急转，手上的动作却是先一步停了下来。她刚想开口，那边的段青再一次开始控制场面。

    “不要动手啊，这位，呃，小姐......毕竟她和我们现在是队友了，而且刚才她的英勇你应该也是看到了的，她对我们也算是有救命之恩呢......”

    段青的脸上带着和熙的微笑：“之前她也说过，会尽全力帮助我们完成任务的，有她这样的强者在，我们这些普通玩......冒险者也会安心不少，不是吗？”

    段青展开双手，看着蓝袍的魔法师——那女人也在看着段青，嘴角慢慢浮现出了一丝微笑，眼中的光芒也是慢慢落下去了。她若有所思的低下了头，然后柔美的声音再次从唇中响起：

    “这么说，你们是在这里冒险，是吧？”

    她撩起脸旁的发丝：“你们的冒险......进行的怎么样？还算顺利吗？”

    机会啊！

    雪灵幻冰攥紧了拳头，不动声色地对段青使着眼色——只要自己这边稍微显现出一些弱者的模样，然后请求对方的帮助，那样说不定可以让她伸出援手，然后留下这个貌似很强的魔法师......

    先不管几个人之间复杂的关系，只要有强援的加入，接下来的事情就有希望，只要事后再重新规划一下安排，多刷一刷好感度......

    她没有机会再想下去，因为段青并没有如她所料的那般顺水推舟下去。

    “承蒙关心。虽然有这位剑士小姐的帮助，不过进展非常缓慢......”

    “这么危险的地方，能活下来就很不错了，就不要在勉强自己完成什么委托......”

    “不，完成委托是冒险者的职责，也是我们的信仰。”段青坚定地说：“而且我们依然很有信心。”

    “唔，真是一群可爱的孩子们，不过你们还这么年轻，我可不忍心看着你们......”

    “冒险者都是有觉悟的人，刚才我已经说过了。”段青回道：“而且只有这样，我们才会快速的成长，然后去探索更为广阔的世界。”

    后面的雪灵幻冰低下了头，什么也不想说了。

    “原来如此......”看到段青如此的坚毅，蓝袍的女人收起了温柔的笑容。她抿着嘴唇沉思了片刻，然后缓缓问道：“不知几位可否告知，你们的任务是什么呢？”

    段青沉默了下来。

    自由世界中的玩家，习惯在npc面前使用“冒险者”的称呼，因为在这些npc的眼中，自己这些人总喜欢往危险的地方跑，为了武器、装备、资源甚至是一些奇怪的东西拼上自己的性命。玩家们也乐于用这样的称呼，因为这样也可以解释一些诸如生死之类的问题。

    但即使这样，有一些东西也是有忌讳的，就如同平日里朋友之间的交谈轻易不问别人的收入，面对妇女轻易不问年龄之类的，自由世界的冒险活动中，别人轻易不会问起你的任务目标是什么。

    这种不成文的规矩在普通的虚拟真实游戏里还要宽容一些，因为这种情况多数会出现在玩家之间。若是一个玩家在酒馆之中问起对方，你们小队今天去某个地方，有什么任务，想要做什么，另一个人多半心中会有所警惕，然后哈哈一笑随便敷衍两句然后就此揭过了——他们会提防你“见财起意”，或是刺探情报，甚至是出现类似“对立任务”之类的撞车情况。而npc却是多半不会问你这样的问题的，这是游戏的设计使然。

    自由世界却是不同，因为这里的世界过于真实，所以这种类似“同业竞争”的状况也自然也会发生在玩家与npc之间，所以在玩家有意无意的带动下，这种问题就更不会出现在冒险者之间的交流中了。

    而现在，眼前的这个蓝袍女子却是问出了这个问题，尤其是如此自然地问出，让段青等人有些......看不懂其中的意味。

    “请问......”思考了一会，段青还是决定如实交代，但是在此之前，他还是决定先正式一点：“阁下的名字？”

    “哦，还真是可爱的小弟弟......”那女子又捂着嘴呵呵的笑了起来，那白皙的手背上，似乎画着一些隐约的纹路，具体的作用却是没有人能够看得懂了。

    下一刻，蓝袍的女人摆正了脸色，将自己的法杖再次从背后抽了出来。先是在地上一顿，然后竖放在自己的胸前。

    “法师议会，七人议会成员，克莉丝汀。”蓝袍女人——克莉丝汀严肃的说道，然后将法杖平举，收回胸前，向他们做了一个奇特的礼节。

    “谨遵元素的意志。”

    妩媚的大姐姐突然变成了一位严肃的魔法师，着实吓了段青他们一跳。不过这种状态只维持了几秒钟，属于女人的妩媚成熟再次回到了她的身上。

    “好了，可爱的小弟弟，这下能说了吧？”

    纵然听说过法师议会这么个组织，但是其中的七人议会又是个什么东西，段青的脑中自然也是毫无概念的。他看向黑色斗篷的方向，发现对方似乎毫无反应，于是只好暗中叹息一番，然后从这个高大上的名称上判断，对方大概是个什么很高的高官了。

    “啊哈哈哈，久仰久仰......”

    无视其他人或多或少的鄙视眼神，段青很自然的把话接了过来，然后将他们接到的小男孩的任务简短地介绍了一下。不过从那个男孩的故事一开始，蓝袍的金发女人脸上就开始露出了微笑。她似乎非常高兴地将整个故事听完，然后“哦呵呵呵”地捂住了自己丰润的嘴唇。

    “听到这样的事情，本小姐真是非常的开心，哦呵呵呵......”

    谁来告诉我，这个女人是不是有什么问题......雪灵幻冰持续的警戒中，这边的段青又已经开始捂额头。

    “.......这么说，你们就是小班尼找来的人，是吧？”

    “呃，是的.......嗯？”

    段青悚然一惊。

    之前自己将故事的时候，只是说有一个小男孩，并没有提起他的名字，这个女人是怎么知道的......

    唔，之前那个男孩好像说过......

    段青还没有从思绪中的节点上反应过来，对方的话就将他的整个思绪打散了。

    事实上，那句话将所有人的思绪都打断了。

    “不过他的爸爸的话，应该......已经死了。”

    她转着手指，就像说出了今天下午吃的什么东西一样轻松：“而且......你们应该已经见到过了。”

    “什......什么.......”

    紫色罩袍的小姑娘张大了嘴巴，没有从刚才的话所带来的震惊中缓过神来，段青的脸色也变得有些难看起来，不过首先作出反驳的，反而是站在一边的热血青年。

    “你放......胡说！我们这一路根本没见过几个活人，怎么可能见过那个，那个......叫什么来着？”

    “对啊！”梦竹没有回答阿牛的问题，不过她也反应了过来：“而且如果我们见到了，你凭什么说他已经死了？难道是你杀了他......”

    “住嘴！”

    段青伸手阻止了队友的怀疑，将那个可能性压了回去，因为这是到现在为止，最可怕的一种可能性。他平举着一只手臂，用平淡的脸色看着对方，希望那个女人作出一个合理的解释，不过他也在暗中准备着，希望事情不会如同他预料的那般发展下去。

    然而蓝袍女子的解释，却是更加的出乎他的预料。

    “哦？本小姐怎么会屑于对你们这些小朋友们撒谎呢......”

    克莉丝汀无聊地用自己的手指敲打着自己丰厚鲜艳的嘴唇，声音中也透着些许的慵懒：“你们当然是见过特里克的......”

    她微微一笑：“就在刚才。”

    林中的声音再次寂静下来，只有风吹起树叶的沙沙声回荡在周围。日落的时分，几个人站在原地的身影似乎在瑟瑟发抖，犹如秋天里即将失去生气的野草一般。几声不知名的鸟叫声从头上划过的时候，段青的声音方才首先打破了这难以言说的寂静。

    “哈？”

 031 抉择

    自从进入森林之后，段青曾经无数次想象过这次旅程的最后结局。

    他们有可能找到那个叫特里克的大叔，然后高高兴兴地回家，或者回去的路途中遇到什么奇怪的事情，比如怪物、绝境、奇妙组织的追杀，甚至那个特里克是一个邪恶组织的头目......当然，也有可能什么都没有找到——这是他们在遭遇到一系列挫折之后才意识到的，在如此广袤的森林之中去寻找一个人，简直与大海捞针无异。这个可能性在接下来的旅行中变得越来越高，此时他们已经朝着东南的方向深入了很久，而且一直在当无头苍蝇，如果等到食物和水都耗尽，这个靠缘分接下来的任务，大概只能以无力的失败而告终了。

    他甚至预见过，他们一直在寻找的这个人，是一个已经去世的死人，或者是一个完全不存在的人。但他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最后的结局会是这样的。

    蓝袍的女人将他们要找的那个人的下落中的某种可能性，当做了故事的结局告诉了他们，只不过这个可能性，完全不在段青的预想之中。

    “那个人就是特里克，如果我没有搞错的话......”蓝袍的女子说道。

    仿佛身体中被灌入了冰水，段青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是寒冷的。生性似乎有些怕鬼的小姑娘，紧紧的抓住旁边大叔的衣襟，脸色都有些青白了，倒是阿牛还是一副懵懂的样子。

    “那不是一个活人吗，他还赶我们走来着，你休想欺骗我们......”

    段青没有说话，他只是用某种眼神看着对方，等待着她的回答。

    “你们确实看到了他，不过那个人就是特里克先生......的幻影。”

    你tm在逗我......段青的心中在呐喊，但是表面上却是不敢有什么表示的——面前的这个人可是什么什么议会的厉害人物，他可不想当即被速冻掉。

    “那个影像，在这个森林中的很多地方都有出现过，只要你的运气不是很差，应该是遇到过他的。”名叫克莉丝汀的蓝袍女人并不在意其他人对她的信任程度，自顾自地继续解释道：“虽然本小姐也不知道你们有没有遇到过，本小姐也没有确实的证据，不过......”

    “据本小姐的观察，那个人......应该不是一个活着的人了。”

    柔软的声音，阐述的却是让人难以理解的内容，觉察到梦竹似乎拉的更用力了，段青呲牙咧嘴了一阵，然后应道：“是......是吗，真不愧是法师议会的大法师.......”

    “说了这是我猜的了。”克莉丝汀朝着畏缩的梦竹眨眨眼，表情中带上了一些恶作剧的味道：“至少到现在为止，本小姐应该没有弄错。”

    “事实上，你们......”她又指了指雪灵幻冰：“或者他们那些人，都不是我这些天来救下的第一批人了。这个森林中时时刻刻发生着你们刚才遇到的事情，我也是适逢其会的，所以出手帮你们一下而已。”

    “这么说，我就更应该代表大家，感谢一下您的仗义相助了。”段青朝着克莉丝汀一鞠躬：“同样感谢命运的眷顾。”

    “愿命运与你我同在。”蓝袍的女人点了点头：“至于本小姐，还是很乐于助人的，哦呵呵呵呵......”她再次愉悦起来：“如果那些人也像你这么有礼貌的话就好了......”

    “呃，恕我冒昧，但是我觉得同为冒险者，他们应该也和我一样......”

    “不不不，他们都很无礼，不是用眼神直盯着本小姐的身子看，就是想过来套近乎......我怎么可能看不出来，他们的目的什么......”

    周围似乎又变得有些冷了，段青呵呵赔笑着，心中还在思考怎么转开这个话题的时候，冰冷的女声从后方突兀地响起，打断了他们之间友好的交流氛围。

    “等一下。”

    段青回头看去，说话的是雪灵幻冰。

    拥有冰冷气质的女人，看着这个能够代表冰雪力量的法师，仿佛看着刚才的巨虎一般。她此时也已经摘下了兜帽，黑色的眼瞳中，似乎有白色的烟雾在升腾。

    “你没有说出最关键的部分。”冰冷的寒气似乎凝聚到了她的话音里：“之前那个......姑且按照你说的，是一个幻象，但那也没法证明，他就是特里克。”

    她环视了一下众人：“你们不觉得很奇怪吗？这个人突然出来，说我们找的人已经死了，而且指认那个幻影就是那个人——为什么那个人就是特里克，为什么他会死，为什么死掉的特里克会变成那个样子......”

    “为什么一个失踪已久的人，会成为一个幻象，正巧出现在我们面前？”

    “不符合逻辑的地方太多了。而且最重要的一点——”她指着那个毫不在意的蓝袍身影，语气中带上了推理成功之后的自信：“为什么你会认识一个我都不认识的人，我们这些接受了委托的人，都不知道特里克的样子是什么样的，他长多高，穿着如何，有什么特征......我一开始就觉得他们这些人有些乱来，哪有这么做任务的，但是现在已经无所谓了......”

    “你！一个不在这里生活，比我还要陌生的陌生人，如何将特里克这个名字和刚才的那个人影联系起来的？”

    她吐字如冰：“不管从哪个方向上来思考，都无法说得通！所以——”

    斗篷下的手臂抬了起来，一根白皙的手指指向前方：“你在撒谎！”

    寂静再次降临在林间，然后属于女王的笑声从蓝袍的方向上响起：“哦呵呵呵呵......”

    那个蓝袍的女人笑得更加夸张了，甚至前半身都因为这个动作而躬了下去。觉察到什么的段青开始领着梦竹缓缓后退，一边的阿牛本来就对这个突然出现的漂亮女人抱持着一些怀疑，现在更是觉察了出来：“她刚才好像真的没说......”

    笑声戛然而止。

    那法杖突兀地出现在了克莉丝汀的身前，然后插在了地里。金色的头发仿佛飞起来了一瞬，然后随着克莉丝汀动作的停止而渐渐变得温和，重新落了下去。

    “还以为你们都是乖巧的小弟弟和小妹妹......”

    雪灵幻冰“唰”地一下拔出了她的佩剑：“终于露出了真面目了吗......你到底是谁，有什么目的？”

    蓝袍的法师闻声，看向了黑色斗篷的方向，然后突然问道：“如果是这边的小朋友们，我可以理解，但是以你的实力，应该已经听说过我的名字......”

    “七人议会，是法师议会中的最高机构，由七个声名显赫的大魔法师组成，共同决策法师议会内外出现的重大问题。其中的每个成员，都是能够独当一面的魔法师，无论是名声、实力、还是品行，都必须足以服众，所以民间传言，他们的实力甚至足以成为元素的代言人，无论是口头上......还是实力上。”

    面对对方提出的询问，雪灵幻冰的声音依然稳定，甚至让人明显地感受到了其中的从容：“据我所知，当今世上七人议会中，代表水元素的成员，是水法师克莉丝汀。”

    “被称为‘火热寒冰’的水法师克莉丝汀。”

    啧啧啧，果然来头很大啊......段青心想。

    “既然你认识我......”

    “我只是听说过‘克莉丝汀’的名号，并没有见过她本人，所以我当然......不认识你。”雪灵幻冰继续主导着场上的主动：“我是不会犯你刚才犯下的错误的。”

    “所以，你需要证明一下你自己，你就是克莉丝汀，不然的话......”

    “不然的话，我刚才就都是在说谎，是吧？”蓝袍的女子接到：“我这个冒牌货，怀着某种目的，想要将你们诓骗到什么地方去，是吧？”

    她捋了捋自己的头发：“你知不知道，这样的做法.......”

    “......是在质疑一个大魔法师的尊严。”

    所有人的动作都定格了，空气中仿佛又变冷了一些，段青心中苦笑，拉着梦竹退到了一边，脸上露出无害的笑容，但是那动作还是引起了蓝袍女人的注意——她保持着用手梳理头发的动作，脸却是偏向了这边。

    “我们只是路过啊，路过，你们随意，随意......”

    克莉丝汀明白段青的意思，于是温柔的笑容再次回到了她的脸上：“有一些......吓到别人了呢......”

    “好了，些许小事，不再跟你纠缠了。”克莉丝汀再次看向那个针锋相对的女人：“先说说巧合的事情吧，你们觉得这是巧合......”

    “从你们的角度上来说，你们现在遭遇的事情，偶然的成分确实很多。不过我刚才已经说过了，这几天我已经遇到了很多像你们一样的事情，顺便救下了不少人，这其中......那个疯癫的身影也出现过好几次。”

    “想知道这些事情都发生在哪里吗？”蓝袍的女人俏皮地眨了眨眼皮：“它们......几乎遍布整个翡翠之森。”

    “这里距离绿石村已经几百德里了，跨越的范围很大，你们认为一个不会魔法的普通人，能够在如此短暂的时间内，同时出现在这么多的地方吗？”

    “不要问本小姐，为什么知道他不是一个魔法师。”克莉丝汀马上接道：“这就像是在问一加一为什么是二一样。”

    “那又如何？”雪灵幻冰还待反驳：“这都是你的一面之词......”

    “本小姐已经尽量使用你们能够理解的办法，向你们证明那个人影已经不是一个活物，如果你们不相信......”克莉丝汀的情绪又出现了一丝波动，不过下一刻，她重新恢复到了温柔的女人形象：“你们不相信......我也没有办法。”

    “我们姑且相信。”段青阻止了黑色斗篷的继续诘难：“不过，我更想知道的是......”

    “为什么我们要找的人，就是你见过的那个人呢？”

    “为什么？这很简单......”蓝袍的女人笑了。

    “我之前见过那个小男孩。”

    我就知道......段青低头叹了一口气。

    “我听过那个小班尼的故事，也听过他的恳求。所以，虽然我来到这里另有目的，但是我还是知道的，关于那个特里克的事情。”

    “和你们这些冒失的小家伙们不同......”蓝袍的女人用手拨弄着插在自己面前的法杖：“我当时可是有仔细问过他父亲的特征的......唔，我想想啊。”

    “他的父亲带着很多进入森林冒险所需要的工具，那些工具有斧头，绳子，木锯，锤头......还有铁锨，我没记错的话。”

    克莉丝汀仰起头，开始摇晃着她的手指，一些金色的头发缠绕在上面，正在调皮的跳动着。这样的动作出现在这个成熟的女人身上，让她显得有些......胸有成竹的样子。

    “当然，我还有更多的证据，比如.......我曾经问过那个男孩，他有什么信物之类的可以帮我认出他的父亲，他当时说，他的父亲戴着他母亲亲手给他做成的项链，是用红绳穿起来的木质项链......”

    雪灵幻冰的脸色已经非常难看了。

    “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那个人的脖子上，好像有那么一条项链。”

    “刚才那个人的脖子上，真的有项链吗？”

    小姑娘已经从紧张中舒缓了过来，小声的问着其他人。

    “隔得那么远，我怎么能看清......不过隐隐约约的好像能够看到有什么东西......”

    低声的议论中，黑色斗篷的身体已经开始微微地颤抖。蓝袍的女人将法杖重新提在手中，换上了一副严肃的口吻：“我可以用七人议会——水法师克莉丝汀的名义起誓，刚才的那个人，是一个幻影。虽然我还没有弄明白它是怎么造成的，但是......”

    “那肯定不是一个活人。”她将法杖背到身后：“所以，我判断那个男孩的父亲，特里克?奥兹奇，已经遭遇了不幸，你们觉得这个推论......可以接受吗？”

    “你们的抉择......是什么？”

    “我们接受这个结果。”短暂的沉默之后，段青吐气答道：“也就是说，我们的任务......”

    “结束了。”

    天色昏黄，林间的风也开始变冷，仿佛被宣判了死刑，又好像心中的一块石头落地，临时组成队伍的几个玩家都呆呆地站立在原地，任由寒风吹过他们的身旁。

    结束了......吗，几天的森林冒险，搜寻，战斗，各种各样的事情......于是就这样结束了吗？

    “既然你们选择相信了我的话......”克莉丝汀向他们这边走了过来，脸上又带上了迷人的微笑：“我可以给你们提供一些魔法上的帮助，将你们送出森林，回到绿石村，向那个小男孩交差。”

    她笑了笑，声音变得神秘起来：“我保证......你们会得到丰厚的奖励的。”

    那个我们已经拿到了啊，虽然很抱歉，不过那男孩好像对我们过于信任了......

    段青心中苦笑，然后正色道：“如此......甚好，再次感谢您，大魔法师小姐。”

    “哦呵呵呵......”愉悦的笑声再次出现，克莉丝汀从容地从他们身边走过：“我很喜欢你们，所以.......事不宜迟。”

    “跟我来吧。”她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几个人互相看了一眼，然后打算跟上。唯独那个黑色斗篷的身影站在原地：“等......等等。”

    脚步声停下了。

    “你......你们就这么相信那个女人吗？即使她是真的克莉丝汀，即使她说的都是真的，但是这中间还是有很多奇怪的地方......”

    黑色斗篷的话音中，也带上了一丝颤抖：“即使那个幻象是真的，也并不能说明那个人已经死了......说不定他还活着......说不定还能找到一些什么......”

    “我选择相信。”段青转身说道，面无表情：“我想刚才......我已经说过了。”

    雪灵幻冰的身体剧烈地抖动了一下，她的目光扫过那个男人，然后强行保持着镇定，继续劝说着这些人：“你们......你们难道就这么放弃了吗，我们都走了这么远，难道就这样白费吗？想想这几天你们经历的事情，想想你们曾经作出的努力，想想......已经死去的队友......”

    “闭嘴，女人。”段青的脸黑了下来。

    “既然接受了这个事实，那么任务也就已经结束了。”他的语气中也带上了些许冷意：“任务结束了，回去做好交代才是眼下应当考虑的问题，无论是那个男孩，还是我们的队友，从各种意义上来说，都是。”

    梦竹看着那个大叔，相处了这几天以来，她第一次在这个男人的身上感受到了怒火。

    “收起你无谓的想法吧，现在是最好的机会，结束一切的......机会。”他收敛了自己的情绪，然后再次转身：“我们不会被你利用的，我之前......也说过了。”

    “好自为之。”

    梦竹怯怯地看了看那个女人铁青的脸，然后迟疑地转身，不明所以的阿牛犹豫了一下，然后大喊着“等等我”也跟了上去。后面的雪灵幻冰，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她心中十分明白，自己已经被逼上了绝路。

    自由世界是如此的真实，她在其中的游戏体验一次又一次地让她明白了这一点，这次她所带领的队伍被这个森林吞噬，无疑又给她上了一课。后来碰到了段青这些人，心中计较之下，打算与他们合作的同时，心中也是燃起了一丝希望。

    即使是十几级的新手，也是不可忽视的一股战力，再加上他们对此地的了解，自己也许能够在他们的帮助下走得更远。反之，若是他们离开，那真是一丝希望都没有的，凭自己一个人的经验和能力，甚至连在这里活下去都会变成一种奢望。所以在她的考虑中，无论他们的任务结果如何，段青这些人一定是留下来帮助她的，尤其是段青，虽然他的态度很恶劣，但是能够看出她的想法，这个人绝对不简单。

    所以在此之前，她下定决心要留下他们，即便是使用强制的最后手段......但是现在，这最后的手段也无法使用了，因为那个蓝袍女人的存在，她已经无法用自己的武力维持自己的意见。

    自己......将成为最大的失败者。

    那个人，应该也是看中了这一点，所以才急着离去的吧......做得好啊，那个陌上青山......

    远远地，段青他们的脚步声正在远离，隐约间，还能听到他与那个大魔法师交谈的声音。

    “大魔法师果然是冒险的行家，对细节的敏锐度，找寻线索的意识比我们高很多......希望您有时间，能够不吝赐教......”

    “当然可以，如果有时间的话......”

    视线散乱，耳畔轰鸣，她的身体颤抖着，缓缓坐倒在了地上，天色仿佛也随着那个身影的倒下而渐渐地暗了下去，那是太阳即将落山的征兆。

    远方传来风的呼啸声，像是森林在无声的呜咽。

 032 恩怨

    “怎么这么慢......”

    依然是即将落幕的天色，依然是熟悉而又陌生的丛林，梦竹坐在折倒在旁边的圆木上，向无所事事的阿牛再一次的抱怨着——这已经是她的第四次抱怨了。

    “那个大叔究竟去做什么......”

    女孩抱着自己的双膝，小脸也埋在了膝盖之间，兜帽下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某个方向，像是冬日里蜷缩在窝里的仓鼠。

    她自己也明白，纵使她继续这么问，多半也不会得到回应，除了一些临场的反应之外，那个阿牛就是个愣头青，什么都不懂的样子，估计到现在，他也没有弄明白刚才发生的事情吧......自己之前也旁敲侧击过他的意见，结果可想而知。

    不远的地方，那个穿着蓝袍的女人一个人坐在旁边休息，闭着眼沉思着，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女孩的心里虽然也不是很清楚，但是隐约间却是明白，这个名叫克莉丝汀的女人，就是刚才发生的一系列事情的关键。

    无论如何，这些事情都已经发生了，而且结果也不坏，就像之前那个大叔所说，既然已经变成这般境地，自己也就只能接受。至于之后的事情，之后再处理就是了，至于自己现在队伍中的这些玩家？阿牛估计也会变成路人吧，大家好好算账，然后分道扬镳，之后还能不能再相见还是两说；死回去的桀城恶少，自己也会分他一笔钱，也算是抚恤金，不过可别指望自己能拿出很多，自己也是很穷的。至于那个雪灵幻冰的人......

    自己所在的世界和她那样的高手相差那么远，以后能不能再相见同样也是两说，就算是侥幸遭遇，有什么恩怨要解决，也请去找那个坏大叔啊......当然，若是没有什么交集了就更好了。

    一边的阿牛无聊的拿着铁棍耍来耍去，不时发出“呼！”、“哈！”等不明意义的叫声，梦竹抬头看了看越来越黑暗的天空，焦急之中也有些无聊起来。

    说是要回去再查看一下那个地方，人家大魔法师都说了不是活人了，还有什么好看的，大概那里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吧......

    哼，反正我是不会去的！

    这么长时间过去，说自己不紧张，梦竹自己也是不信的，但是长时间的紧张也会让人麻木，况且这件事看上去，应该也没有什么危险吧......

    若有若无的打斗声从远方传来，打破了梦竹的乐观向往。

    大概是因为距离的缘故，那声音几乎不可闻，听起来恍恍惚惚的感觉，但还是让小姑娘更加紧张起来。她看了看依然毫无所觉的阿牛，又看了看一动不动的克莉丝汀，紧握匕首的手指又慢慢的放松下来。

    既然这边有大魔法师坐镇，而且看她一脸淡定的样子，想必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吧......那位大魔法师姐姐之前也说了，会保护我们的安全的......

    女孩身体再次放松，将头仰到后面，不自觉的回想其这几天旅程中的遭遇。

    虽然很是精彩，但果然......还是有些不甘心啊。

    唉，回去以后该如何面对那个叫班尼的小男孩呢......

    纯洁的梦竹又开始莫名的担心起来，想着这个想着那个，视线渐渐地模糊，连续被惊吓的疲劳逐渐袭上心头，然后变得有些昏昏欲睡起来。

    时间仿佛变得难以分辨，某个时刻，属于段青的声音在她的身边响起：“起来了，准备出发。”

    “你......你回来了啊......”女孩醒了过来，但声音还是有一些无力：“怎么......哈啊啊啊......这么久......”她打了个哈欠，然后伸了伸懒腰。

    “好的......咦？”

    她揉了揉眼睛，然后看到了远一点的地方，那个黑色斗篷的身影站在那里，好像在等待着什么。更为惊奇的是，那个蓝袍的克莉丝汀也站在那边，两人像是在说着话。

    现在是什么情况......巨大的疑惑出现在女孩的脑海中，然后她非常自然的转过头，开始问站在她身边的男人：

    “我们出发......去哪？”

    段青呵呵一笑：“先起来吧，天要黑了。”

    “我会告诉你们的......我们先找地方扎营再说。”

    ********************

    时间回到稍微之前一点的地方。

    段青绕过了几棵树，循着之前自己的记忆，慢慢找到了那个据说是特里克的那个人的出现位置，果然已经是空无一物了。

    “嘁，算你说得对......”无奈之下，段青只好相信了那个克莉丝汀的话，因为他又寻了一番，却是什么痕迹都没有找到，记得刚刚还看到那个人在地上挖坑埋土的动作来着......

    原本还有一些想法，想要找这个“人”证实一下的，现在自然也是没什么办法了。段青唉声叹气着接受了眼前的事实，接着打算回去与队友会合。然而当他回头，看到的却是那个黑色斗篷的女子站在他面前。

    之前经过那边的时候，段青自然也是看到了那个孤零零坐在那里的落寞背影。他的心中自然是没有什么想法的——关我毛事，这样的事情等你见得多了，也就会向我这样坦然面对滴，虽然这不算是什么健康的心理......

    心中毫无罪魁祸首的自觉，段青一脸泰然自若地从那个女人的一边走了过去，那个女人自然会注意到他，但那又能怎么样，你还能跑来找我发泄不成......

    雪灵幻冰自然注意到了他。她沉默着，颤抖的身躯却是逐渐停止了，过了一阵子之后，她撑着自己的身体慢慢站了起来。

    段青打算往回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现在的她。

    “你......”她举起了剑。

    “喂喂，你要干什么，欺负一个十四级的玩家真的合适吗......”

    那剑又垂了下去，不过片刻之后再次举起：“所以我......没有马上动手。”

    “我已经......没有希望了......”

    “但至少......你这个人，你这个......家伙，都是因为你......”

    她慢慢向段青靠近过去：“我们之间的恩怨，就此结算一下吧。”

    结算你妹啊......

    走步声变成了跑步声，面对前方加速的身影，段青大喊着开口：“不要冲动！”

    那速度丝毫未减。

    这一刻，身为一线玩家的实力在雪灵幻冰的身上得到了体现。气势十足的奔跑声中，那华丽的长剑自上而下，自前而后，在空中划出优美的线条，恍若流星一般向着段青的身影砸了过去。

    砰地一声巨响，那一剑砸在了某人身后的巨树上。

    段青不断后退，最后将后背靠到了那棵树的树干上，他借着腰背的力量骤然腾身，于毫厘之差躲过了那流星一击。

    遭受了无妄之灾的大树轰然折断——这饱含怨念的出手，竟是直接将这棵大树从最粗壮的地方拦腰砍断。飞溅的木屑中，段青的身子在地上滚了几滚，压折了几丛野草和灌木，方才猛地站起，然后拔出短剑。

    眼角看到之前那棵巨树的下场，他的眼角不断地跳动——这里的树木，其材质都特别的坚硬，也不知道是自由大陆中的什么奇怪的品种，之前的冒险中，段青他们曾经试过这些树干的强度，所以此时看到这一幕，他的心中自然是惊悚的。

    “你不要冲动！有话好说......”

    雪灵幻冰不再答话，再次合身冲来。

    昏暗的树林间，呼喝声夹杂着剑啸声接连地响起，透过不时倒下的树木与枝干，可以看到两道身影如同鬼魅一样闪来闪去。雪灵幻冰的剑法中规中矩，横斩，竖斩，借力上挑，中间夹杂着几下直刺，此时含愤出手，那威力比起稍前与猛虎战斗的时候更是强上几分。动辄之间，一剑劈来，地上的泥土都要被掀出一道巨痕，更不用说旁边“柔弱”的木头了。

    她气势如虹，每一剑自然也都力道十足，更因为这样正规的剑法，自身几乎也是毫无破绽。身处其中的段青也是感同身受，所以虽然第一时间拔出武器，却只是躲闪，几乎毫无还手之力。

    要是一不小心被劈中一剑，估计会和那棵树有同样的下场吧......

    两人的战斗爆发得短暂而突然，但随着雪灵幻冰的出手，周围已经有好多巨树受到了波及，结束了它们悠长的生命。战斗中偶尔传来段青的喊话声。

    “喂，停手，你现在情绪不太正常，你需要冷静......”

    “哎哎哎，欺负新手算什么本事......”

    “脾气这么暴躁，小心以后嫁不出去啊......”

    女子一直没有应答，手中的力道倒是加了几分，于是段青躲得更狼狈了。

    前冲，凌厉的剑势直劈过来，段青一个仰头，那剑锋擦着他的鼻子落了下去，段青暗中松了一口气，但更为凌厉的横斩随之而至，段青矮身躲过，那第三剑再来，速度又胜几分，段青只好就势一滚，翻到了一边。

    噼啪的剧烈折断声中，那一剑砍到了旁边的树干上，巨大的伤口使得那苍老的巨树缓缓地摇动，然后顺着倒了下去。另一边的段青，则是扶着后背气喘吁吁的站了起来：“喂，你不要这么小孩子好不好，你是在泄愤吗，现在杀了我又没有什么用......”

    雪灵幻冰拔出了嵌在树干中的剑锋，转身朝向这边：“终于累了吗......这么能闪......”

    “我看你还能闪多久。”

    她再次前踏，全身力量集中于一线，然后一剑斩下。

    段青下意识地将短剑往上一递，然后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又突然收了回去，之后照例还是一滚。

    泥土伴随着巨大的轰响声掀飞了起来，段青在滚动中调整着姿势，在趴着的那一瞬间骤然止住了身形。他抬头一看，纷飞的枝叶和土屑里，意料之中的前冲身影从漫天尘土中冲出，瞬间来到他的身前。

    他双手一撑，借力往后一翻，又躲过了一剑。

    “不敢硬挡啊......这样下去对我很不利......”

    战斗还在持续。女子紧追不舍，再次向前，横剑挥斩，段青只好后退，脱离那个攻击的范围，然而女子并没有收回体势，而是顺着这一斩的力道，旋转了一圈，脚步不停，朝着前方继续横斩而去。

    “嘁，这是要耍大风车......”段青暗中啐了一声，只好继续向后退去。

    横斩的势头仿佛永远不会停止，第二次过后，又是第三剑，第四剑。呼啸的风声越来越大，那身影好像也变得模糊了。段青猛地向后跳跃，然后向另一个方向躲去，那剑势朝着之前的方向一顿，然后骤然停止。

    然而停止的只是方向罢了。

    腰肢扭动，黑色的长发也随之一甩，那一瞬间的风情着实让人眼前一亮，段青却是无暇顾及了——那剑势没有停下，借着她扭动的力量，一剑斩在了面前的地上。

    泥土飞溅而出，但这次段青明显感受到了其中的不同。一股暗劲顺着飞溅泥土的方向，无声地传到了自己的脚下。

    段青被这一震震歪了身形，一个趔趄歪倒在了地上。

    “你的战斗意识很不错。”再次飞扑而来的身影中，属于雪灵幻冰的冷漠声音传了过来：“甚至比我见过的很多高手都要好......”

    段青的身躯还在地上挣扎着没有站起来——之前倒下的时候，他的头好像撞到了石头上。

    “可惜你缺乏自由世界中的经验，所以面对这招你没见过的震地波......”她毫不犹豫，手起刀落：“你就会像这样......露出破绽。”

    意料之中的剑入人体的手感并没有传来，段青右手在身旁的石头上用力一推，歪倒的身形再次向着另一边滚去，堪堪躲过了这势在必得的一击。

    “真是顽强......”女子微微喘了一口气，然后再次冲了过来。

    “你知道什么......”昏暗的树林间，段青也开始回话：“翻滚可是一门艺术......”

    他扶着树站了起来，再次发现女子持剑直刺的身影陡然放大。

    情急之间，他凭着本能偏了偏脖子，那剑擦着他的耳畔，钉在了后面的树干上。

    “喂，过分了啊......”

    那剑没有向后拔出，而是用力一斩，木屑再次横飞出去的时候，段青又是一次狼狈的翻滚，倒在了地上。

    “我警告你，再打我就要反抗了......”

    女子向前，朝着地上的身影斩下。那小强一般的身影继续朝后翻去，她踏前一步，继续落剑，于是那翻滚也没有停止。女子愈发的愤怒，她一个飞跃，向着那个身影跳了过去。

    “轰。”

    【叮】

    这一跃声势浩大，周围的落叶与尘土被震得漫天飞扬。视线模糊间，一道人影从中飞了出来，却是一直占尽优势的雪灵幻冰。

    “说了没事不要乱跳......”咳嗽声与喘息声交替响起，段青扶着短剑的身影逐渐显现在消散的落叶与尘土间。他擦了擦并不存在血迹的嘴角，然后朝旁边吐了一口唾沫，那眼神却是有些凌厉了。

    雪灵幻冰并没有注意到那个眼神，她在意的是其他的东西：“刚才......你用的......是什么招式？”

    “拳头啊，拳头。”段青嘿嘿笑道：“打女人这种事本来就已经很过分了，难道还要我抄家伙......哦，我碰到了什么不该碰到的地方吗......”

    他心中知道，这一拳不会对眼前的这个女人造成很大的伤害的，因为在那斗篷的下面，披的可是实实在在的铠甲，虽然是轻甲，但也不是这个等级的自己能够击破的。

    那一下震得自己的左手都有些痛......不过刚才好像听到了系统提示的声音......

    段青无暇理会这些东西了——眼前的美女似乎因为那句话的调戏变得更加愤怒，她再次冲了上来，长剑却是拖在自己身侧，那架势好像是又要用横斩作为起手了。

    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的嘛......段青心中叹息，手上动作却是不停，他打开了系统菜单，在上面快速操作了几下，紧了紧握着短剑的手，然后......迎了上去。

    暗中惊讶于对方的主动迎战，雪灵幻冰手下的动作却没停。她估量着距离，然后一剑横斩而出。

    段青一矮身，右手剑向前一递，切向女子的双腿。女子眼中闪过一丝异色，一脚踏出，手中动作一变，横斩的动作变成了上挑，同时封住了段青的进攻。

    雪灵幻冰心中冷笑，自己可是比他高出二十多级，同时还是个力量型玩家，若是这两下攻击接上，以对方的属性，根本不可能吃得住。这种情况下，武器被击飞是肯定的，说不定他的人都会被这一下挑飞......

    到时候就是他的死期。

    她眼睛盯着那剑的走势，精神集中之下，时间仿佛都变得缓慢下来。某一刻，那个蚀刻着锈痕的短剑向一边偏出，随之而动的是那个男人整个身子的偏移。

    长剑上挑的半圆，从那个男人的肩侧擦过，那短剑收了回去，朝女子左侧空无一物的地方划出，然后随着段青的步伐再次从另一边绕回。剑锋的光芒随着前移的步伐，在空中划过了一整道螺旋的形状，然后在段青的手中骤然一折。

    他反手将剑握在手中，借着整个身体的转动，从左侧绕到了雪灵幻冰的侧后方——由于临时变招的仓促，她刚刚把挑出姿势收了回来。

    他反手一击，用剑柄磕中了她的后心。

    钢铁的碰撞声中，两人的身影终于分了开来。段青喘息着，盯向那个莫名疯起来的女人的地方，她正从那里慢慢的爬起来。斗篷上的兜帽已经落在了她的身后，流泻而出的发丝已有些散乱。她也开始微微地喘息，同时擦着嘴角的鲜血——这次她确实是受伤了。

    “你......怎么可能......之前的时候......”

    “你说我的经验少，这我是承认的，但......只限于自由世界这个游戏里。”段青说道，内容却是有些毫不相干：“若是论虚拟世界的经验，你我可能......差的更远。”

    “不过这次......是你比我差得远了。”

    段青开始慢慢的向前走，他的眼睛直盯着对方，手中的剑先是横着平放在胸前，然后向旁边一甩。

    然后，他用双手握剑的姿势，向前奔跑。

    两人的距离本就不远，段青几步就跑到了雪灵幻冰的身前。被他怪异的姿势和莫名的气势所震慑，女子第一次在这场战斗中没有先出手。

    她立刻就后悔了。

    段青面无表情，眼神却是前所未有的专注，仿佛进入了一种空灵的状态。与之相反的，他浑身肌肉紧绷，握剑的手摩擦得吱吱作响，整个人就像变成了一头蓄势待发的猛兽，仿佛下一刻就会爆发。他在雪灵幻冰的身前急停，因为用力而踩下的一脚甚至穿过了层层落叶，陷入了泥土中，他却恍若未觉。

    屏气，凝神，一剑斩出。

    铛！

    “最近刚失恋，所以心情不是很好......”

    响亮的剑击声回荡在无尽的森林中，与之相伴的，是一把飞向天空的长剑。

    ***************

    “自始至终，我都没有把你当做敌人，毕竟你还是一个美女......但即使是天仙，打到我的头上，我也是会还手的。”

    女子再次跪坐在地上，眼神茫然地盯着前方。段青走了回来，看了看她散乱的黑发，然后将她的剑扔回到她身边：“这样我们的恩怨就了结了。”

    “走吧，不要在来了。”

    他活动了一下全身酸痛的肌肉，顺便松了松已经被全身汗渍湿透的、紧贴在身上的衣服，慢慢往回走去：“我大概猜到你此行的目的，也能体会你刚才的心情。说实话，我能理解，但是能理解并不代表能接受......”

    段青头也不回：“若是你还觉得不痛快，以后尽管找我来便是。虽然我讨厌麻烦，但......这种事情最后都会这样，这就是你所谓的......”

    “江湖恩怨。”

    段青冷笑了一下，然后犹豫了起来。想到那个女人背后的行会势力，想到之后可能遇到的、大大小小的麻烦，终究还是打算稍微地努力一下：“其实你根本不需要这么纠缠我们几个无名小卒，再叫人来帮忙就可以了吧......”

    “你们自由之翼最近两年不是势头正盛吗，折几个人算什么。让铁板、血皇后那几个人来，别说是毒蛇猛虎，就算是上古遗迹什么的......”

    “没有人来了。”

    “......不都是手到擒来......呃，你说什么？”

    段青以为身后的女子已经不打算理会自己了，所以只是随意的说两句话，想要缓解一下场间尴尬的气氛。没想到这个女子居然搭了腔，说出的还是令人意外的内容。

    “没有人......不会有人来了......”女子落寞的说。

    她吸了一口气，然后继续用一副失魂的样子说了下去，似乎并没有注意到对方话中隐含的信息量：“下线休息......的时候，我也曾经......问过，本部的安排，他们说.......”

    那声音中带上了一些颤抖：“他们说......帝国那边和公国爆发了战争，情况复杂......会长已经带着人去了前线，想要......观察情势......”

    什么......

    段青的心中翻起巨浪，那低哑的声音却还在继续。

    “之前挂回去的......一队成员......也被调去了......那边，没有人会......来这里......为了一个......可能不存在的......还有这么远的地方......”

    雪灵幻冰的声音已经变得有些空洞：“......这么远的地方，没有人会来了......”

    “呃......你不要灰心啊......”愈发地觉察到气氛不对，段青转过了头——他原本不想再转头的。

    在他的视野中，满头黑发披散在四周的女人，正在定定地看着自己：“我......没有......可是，可是......”

    段青没有想到，或者以前心中可能yy过这样的情形，但确实没有想过自己真的能够见到，如雪灵幻冰这样强势的女人，居然会流下眼泪——

    “可是......现在......变成这个样子......你们要走，你们......我......”

    “我只是......不甘心......”

    “不甘心啊......”

    属于女子特有的恸哭声幽幽地响起。虽然声音极小，但是段青却觉得，整个森林，甚至整个天地，仿佛都能够听得到。

 033 故事会

    新历795年火1月2日，夜。

    同样的篝火，同样的是五个人在这里休憩，帐篷扎了起来，不远的地方有一条溪流可以取水——翡翠之森里水源众多，几日以来队伍喝的都是这样的“纯净水”，这可是现实世界中从来不会有的待遇。

    只是这一次，队伍中的成员又换了一个。

    阿牛将最后一颗铆钉敲进土中，然后站起来拍了拍手，吐出一口浊气——往日里到了宿营的时候，都是他和恶少负责扎营，所以这会做得也是有些熟练了。段青负责出去找生火的枯枝，小姑娘则负责居中调配——其实就是坐在地上晃悠着自己的金马尾，优哉游哉地看戏。当初以桀城恶少的“英雄”性格，即使是有想法也是不会说出来的，但耿直的阿牛可不只一次地抱怨过小姑娘的出工不出力。

    “凭什么嘛，这女娃坐在那里什么都不干的......哎不是不是，我不是欺负人家，我只是......你看，让她去捡捡柴也可以啊，多容易的事情......”

    一般若是段青听到了，就会跳出来大骂：“你以为捡柴禾很容易吗，前两天还下雨了知不知道，找半天才能挑两个能烧的出来......”

    梦竹有时也会觉得不好意思，想要找一些能做的事情，而这往往又会被其他大男人推回去——反正也不是很累的活，随便做一做也就搞定了。不过话说回来，要是很累的事情，大概就更不能让一个小姑娘去做了吧。

    后来雪灵幻冰加入了之后，小姑娘就更不想做了。

    最初几个人都在的时候，夜晚的篝火活动就是随意的闲聊，听段青吹嘘，听恶少吹嘘，梦竹则负责吐槽他们，阿牛则是最好的听众——不仅负责听，而且负责问。几日相处下来，大家都知道他对游戏内外的各种事情都所知甚少，所以也都很善意的教导和帮助他。这中间自然也会有夸张的地方，比如刚进入森林的前两夜，他就曾经回想起进入森林前的一战，然后问起段青的剑招为什么那么厉害。

    这样的问题已经涉及到玩家们玩游戏的诀窍了，放在武侠的世界里，就像是在问对方“你的武功是怎么练的”之类的问题。其他两人一脸尴尬的想要提醒那个愣头青，不过段青本人却是毫不在意的样子。

    “虽然这其中确实有什么诀窍，不过现在的我......多半是用不出来的，所以说，还是和我的装备有关系。”段青笑着说道，同时拍了拍自己的手套：“不过有些东西，倒是可以与你说一下的......”

    “自由世界，包括其他虚拟真实类型的游戏，其实都是将真实的触感模拟出来，这中间涉及到很多因素，比如真实程度，转化程度，触感率，反应比......唔，那些专业概念类型的东西就不说了，我们说说关于游戏的。比如说你出剑快，无非就是你的出手比别人快，收手也比别人快，如果再用一些技巧和手段，就能够做到很多平时意想不到的事情。”

    “用游戏里的术语来说，就是缩短你的硬直，也就是所谓的出招硬直和收招硬直。”段青说道：“这是克敌制胜中最基本的套路。”

    他做出“咻咻咻”的出拳动作：“然后再加上你脑中足够的反应，合理分配这些动作的计划，一套眼花缭乱的招式就出现了。”

    “剩下的就是另一个层面上的问题啦，你的招式里面哪些是虚招，哪些是实招，怎么做才能让对方被骗......”

    又是一段滔滔不绝的话，但是由于听起来很厉害，一时间也没有人能够拿出平时鄙视的态度来打断他。不过阿牛能不能理解暂且不说，梦竹和恶少都是识货的人，所以后来私下里也都问过段青，那些话究竟是真是假，段青照例还是哈哈一笑，拿出“青山剑神”的那一套来应对。

    当然，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之后，到了这天晚上，已经没有多少人有心情去想这些事情了。

    捡柴禾和放哨的事情还是段青来做，但扎营的人只剩下阿牛一个人了——小姑娘的力气也足够，但也只是负责递一递东西，扶一扶架子什么的，力气活还是由阿牛负责。坐在一边的蓝袍女人依然一脸平静，玩弄自己头发的手指却是表现出了她此时兴致盎然的心情。

    夜幕刚刚降临的时候，意外还是造访了他们——某个怪物跑过来打算袭击他们。对于这样的“意外”，他们其实已经准备了很久，毕竟他们已经深入了森林太长时间，运气不可能一直站在他们这边。

    不过这个意外最终却没有变成灾难，梦竹和阿牛甚至都没有看到是什么袭击了他们——那个东西还没有出现在他们的视野中，他们就听到了巨大的碎裂声，和某种不知名的怪物凄厉的惨叫。

    他们两个并没有注意到，坐在一边的克莉丝汀眼睛中逐渐消失的蓝色光芒。

    “一个......唔，爬行类动物，算是鳄鱼吧，反正已经被碎成一地的冰块了。”

    这之后的段青倒是回来说了一下情况，虽然不用他说，其他人也能猜得到那边怪物的凄惨境遇，所以在简单的说明之后，他也是稍微耸了耸肩表示无奈，然后向另一边的斗篷身影点头示意。

    那恩怨解决了之后，段青终于还是决定留了下来。原本他是打算自己一个人留下来的，但是小姑娘却不同意。她问清了事情的原委之后，对雪灵幻冰表现出了极大的敌意，尤其是当她知道对方是自由之翼的人之后，这一隐约的本初印象变得更深了。

    她坚持要留下来守在一边，看着对方究竟要搞什么鬼，至于别的原因，就不是一脸无奈的段青所能了解到的了。至于刘青牛，他本就是讲道义之人，自然也没有自己一个人回去的道理，所以也就跟着一起留下了。至于段青自己，究竟是什么打破了他原本非常坚定的决心，他却是没有说的。

    总之他们回来汇合的时候，看到的是蓝袍女人的那张挪揄的笑脸，似乎刚才发生的事情，她都看在眼里一样。

    至于雪灵幻冰，她却没有作出什么表态，或者其他出格的事情。众人只是知道临出发之前，她与那个克莉丝汀有一阵短暂的交流。因为之前二人的针锋相对，这一点点交流变得非常耐人寻味，但是当事人双方什么都没有说，以他们的立场，也没有什么办法去问的。

    不过经过这样的事情，一些东西终于还是被打破了。此时的夜晚，篝火的火焰明明灭灭，照亮着围坐的四个人的脸庞，除了那个大魔法师依然在后方安静地坐着，包括雪灵幻冰的其余的人都围坐在了一起。众人曾经派出过段青作为代表，去邀请那个蓝袍的明媚女子过来，但是还是被拒绝了。

    “小朋友的篝火晚会，本小姐就不参与了，哦呵呵呵呵......”

    她眨了眨那双大眼睛，那明亮的蓝色眼瞳，即使是在夜晚也清晰可见。

    还是一样的闲聊，虽然本来大家都是路人，不过死掉了一个队友，尤其是之前还发生过那样的事情，那些轻松的情绪还是悄然远去了。话题要重新找，关系要重新修复，那披着黑色斗篷的女子倒是看着段青，几度欲言又止，看得暗中观察的小姑娘又是一阵摇头，心中考虑着其中的猫腻。段青本人反而对之前蓝袍和黑斗篷之间的对话有些兴趣，但是那女人肯定是不说的。

    不过故事还是讲了起来。

    “......我们进入没多久，就遇到了一头野猪。那野猪确实一身蛮力，不过我们的攻击并不像你们所说的那样毫无效果，还是能造成一些伤害的。我们稍微费了一些功夫，最后还是干掉了它。”

    雪灵幻冰此时讲的故事，是自己带领着精锐队伍进入森林后发生的事情。

    “.......尸体什么的当然不要了，我们没有那个心情去管那些。”

    女子的声调没有什么起伏，好像讲的故事与自己毫不相关：“后来又陆续遇见了一些野猪，黑熊，还有其他的怪物，基本都是普通认知当中森林里会有的动物，实力都不是很强，所以大家的心态都很乐观。良......队伍里的人都认为，这次的任务应该比较轻松了。”

    女子的声音渐至低沉：“后来......后来遇上了那个怪物，他们就这样冲上去了，然后......”

    然后怎么样，大家现在当然都知道了——一个队伍满编是五个人，段青见到他们那场战斗的时候，好像只见到了三个。那个巨蛟一样的怪物，其实力之强大可想而知。

    阿牛素来喜欢听冒险的故事，想到之前看到的那个到处肆虐，无人能敌的巨蛇，啧啧称奇的同时，也对这个游戏的奇幻惊险赞叹不已。段青却是从中觉察到许多不清不楚的地方，估计其中的过程，不会像她说的那样轻描淡写。

    而那个一直皱着鼻子的小姑娘，则是愤愤不平的小声嘀咕道：“居然没有全部死掉......”

    雪灵幻冰的眉头皱了皱。

    这几日小姑娘对她的敌意，她也隐隐地感觉到了。待到今日的事情发生后，这种感觉也突然明显了起来。雪灵幻冰也不知道是哪里出了差错，今天自己的所作所为的确不会给人留下什么好印象，但应该没有在梦竹那里得罪太多——自己只是想要留下他们帮自己罢了，最多利用了一下他们，即使是看出了其中的问题，后来也最为反对自己的段青，现在也是站在自己这边了。她委实没有想通，还有哪些地方惹恼了这个平时非常乐天的小姑娘。

    想到之后的日子可能会越来越艰苦，能够说开的话还是说开了比较好。一个队伍的团结还是很重要的，即使是游戏，处于这样的环境中，若是遇到什么突发状况，心中有芥蒂，肯定也是不能成事的。雪灵幻冰沉默了一阵，似乎仔细地计较了一些什么，然后作出了决定。

    “我知道......之前那段时间，自己的一些想法，对在座的几位都......不太友好。”

    她的神情冷漠，但是声音几乎柔弱的有些小了，想来以她的性格，这样的话很少说出口。

    “不过到了现在这样的处境，我一个人能够做到的事情毕竟有限，所以我的目的和初衷还是不变......”

    “虽然发生了一些不好的事，但是还是请给我一个机会，让我......正式的请求一次。”

    “希望你们能帮助我。”

    虽然仍然有些混乱，语气也僵硬得极其不自然，但却因此反而有一些真情流露的意味。剩下的三人相互对视，一时间都没有说话。

    其实对于梦竹和阿牛二人来说，中间发生的“一些事”是很少的，他们几乎没有感觉到什么问题，只有段青心中默默地赞叹，这个女人在被自己教训了一顿之后，确实改变了许多——至少她听从了自己的建议。

    “呃，虽然还是不太清楚怎么回事，不过既然大家都是一个队伍的人，互相帮助是应当的......”阿牛盘坐在那里挠了挠脑袋，就像一头憨厚的瘦熊。

    “我才不要......”摘下了兜帽的梦竹，非常小声的嘀咕道。段青看过去，小姑娘撅着的小嘴都能挂个油瓶，看到雪灵幻冰疑惑的眼神正在望着自己，就连一边的段青的眼神都有些奇怪的样子，她的心中顿时也有些纷乱：“我......反正我是不相信她......”

    其实当她说出那句话的时候，梦竹就已经后悔了。作为一个新时代稀有少见的善良纯洁少女，她其实是不擅长用恶言恶语去对待他人的。但是小姑娘的心中仍然怀有芥蒂，而且同样身为女性，某种被称为直觉的东西正在告诉着她，傍晚的那段时间过去以后，那个黑衣斗篷的女人对段青的态度，似乎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之后临时更改的决定，以及他们今后的行动目标，都是基于那些变化而来的。

    她心中警惕于这种变化，又非常苦恼面对这些变化的态度，这让梦竹心乱如麻。雪灵幻冰自然是不会注意到梦竹心中的这些小心思的，或者她注意到了，却没有放在心上——雪灵幻冰现在心中注重的，仍然是眼前的困境。

    “呃......如果我有什么没有做好的地方，希望你能说出来......”黑色斗篷的女子正色道，“我一定会好好改正的......”

    “对啊，有什么难处说出来肯定会好受些，大家也会帮你解决的。”段青也在一边说道，他是想劝慰一下小姑娘，但放在梦竹眼里就成了帮腔了。

    心中有了委屈，感觉到眼睛中有什么要溢出来，梦竹急忙低下了头，说话的声音却是带着一些哽咽了：“我......你.......你们，反正你们自由之翼都不是什么好人.......”

    小姑娘的说话声越来越小，但几个人相距这么近，还是能够听到的。段青和雪灵幻冰对视了一眼，都从中看出了不明真相的惊讶神色。片刻之后，想到了什么的段青还是说了下去：“现在这里也没有别人，这位......嗯，总之她应该算是自由之翼的高层，你有什么问题，可以试着打打小报告，看能不能解决......”

    小姑娘低着头抽泣了一阵，终于还是断断续续的讲起了她的故事。

    其实梦竹的故事，放在段青这样的人眼中，还是颇为狗血的，因为这样的故事几乎天天在游戏里发生，无非就是一个团队的老人排挤新人，集体排挤个人罢了。

    梦竹是非常阳光的女孩，不然也不会在遭受挫折之后如段青所见那般，自力更生，艰苦创业了。这种阳光也不是一天两天养成的，小姑娘在初入游戏的时候，这种特质就已经在各种方面表现出来。

    所以在一次不懈努力，共同奋战，最终队伍合力击杀怪物的野队合作中，她终究还是被自由之翼在这里发展新鲜血液的人看中，然后将她吸收到了这边的六队中。

    领队的无极幻神是个人物，有天赋有野心。这次被分派到绿石村这边开展工作，早些时间也有一番怨言，不过待到自由飞翔与他谈了一次之后，那些怨念也就化成了动力。

    六队成立不久，虽然也有南慕雲这样的老人与他共同工作，但队中基本都是他自己在主持的，这边的吸纳新人的任务，只要处理得当，以后就都将成为自己的班底，到时候做出一番成绩，从而在自由之翼内部与其他大佬分庭抗礼，完全是可以做到的事情。所以来到这里的一段时日内，他也是在努力的培养有价值的新人，像梦竹这样的女孩子，自然也在名列其中。不过梦竹这样的玩家，天赋毕竟有限，为了自己的将来考虑，更有能力的人才是他更好的选择。

    所以当龙虎兄弟两人进入他的视线，并与梦竹起了摩擦的时候，他的心中已经有了计较。

    那龙虎兄弟两人不仅游戏技术过硬，也是游戏多年的老油条，对于如何在一个行会的分团中自处，有着他们的一些办法。梦竹与龙虎兄弟之间的争执本也不大，不过当他们表现出对团队战利品的些许贪婪，被看不惯的小姑娘说了两句之后，两人心中就已经起意把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姑娘弄走了。

    之后无非就是拉帮结伙，党同伐异，等到矛盾逐渐的尖锐，总部那边将遗迹的事情交代了过来，无极幻神也必须为之做好准备的时候，他也不得不对这件事情作出取舍。

    那晚在酒馆发生的事情，大概就是取舍的结果了。

    “其实之前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在......那样对我了.......总是不让我参加战斗，而是让我拖尸体，搬东西，做很多的累活，无关紧要的活......”

    作为其中的两次目击者，听完小姑娘时断时续的描述，段青心中大概也能猜透这其中的玄机。不过......猜透了又如何，这样的烂事几乎每时每刻都在每地每处上演，自己能做的事情无非就是一再的安慰这个可怜的小姑娘罢了。梦竹的心思单纯，遇到了这样的事情心中难免伤心，天知道那什么龙虎兄弟遇到过不知道多少次了，天知道还有多少地方正在发生这种破事......

    更为自由的游戏社会，终究还是更为险恶一些的。

    不过这件事，可能还是能够解决的，关键在于一边的雪灵幻冰身上——段青看她一直阴沉着脸想要发作的样子，大概不会放过这次修复关系的机会吧。

    雪灵幻冰也是有着一定阅历的人了，如果单纯是为了这等不平事，她或许不会想得太多，但是想到那些乱七八糟的琐碎事情，最后只是为了让自己带队过来行动的时候更“顺利”一些，然后还变成了这个样子，心中的滋味委实百味陈杂，难以名状。

    最后这一切也就都化作了愤怒。

    “你放心，回去之后......我会让他们做个交代，相信我。”

    最终，她还是咬牙将情绪咽了下去，首先解决好眼前的事情。虽然是简短的一句话，但是她坦诚的表情，和常年处于上位者，此时自然而然散发出来的领袖气质，让有些伤心的小姑娘不自觉的抹了抹眼睛。

    “真的吗......？”

    “嗯！”对方再次郑重地点了点头。

    “嗯......谢谢......谢谢你......”

    一边的段青低下头呼呼地笑，心想单纯的少女就是好哄。

    不过总算是个办法......这样很好。

    雪灵幻冰也是暗中松气，心想总算不是什么血海深仇，只要自己真诚一些，还是能够解决的......不，这样的小事，尤其还是一个小姑娘，回去自己挥挥手，肯定能够解决。自己面对如此险恶地难题，都能走到这一步，这样的小事怎么不能......

    想起了这一天的各种峰回路转，雪灵幻冰一时间也是有些叹息人生的无常。她不自觉的看向那个可恶的男人，心中的怨念又升了起来——他正在那里低头偷笑。

    “笑什么笑！”她瞪了瞪眼睛，然后意识到自己的正面形象又被破坏了，然后换上了一副正经的语气：“好了，梦竹妹妹的故事也讲过了，该你讲了吧。”

    “哈？我？”段青指了指自己。

    “就是你。你有什么经历，讲一讲吧。”雪灵幻冰指着他，一边的阿牛也换上了一副好奇的表情，洗耳恭听了。

    “呵......”段青又是一笑：“我的故事，那可长了去了......”

 034 冒险者的口才

    最终，段青的故事还是没有讲。

    坐在黑暗中一直没有动作的克莉丝汀，不知何时来到了众人身前，打断了他们愉快的交流场面。

    “很遗憾，你们没有听从我的建议，不过那也没有关系，我会尊重你们的意见。”成熟女人的柔美声音总是那么悦耳，可惜大家的注意力被她话中的内容吸引了：“所以，我也希望，你们在作出最后的选择之前，能够先了解一下现在的状况。”

    华丽的蓝色法袍哗地一声展开，伴随着一阵成熟女人特有的香风，慢慢地落了下来。篝火的摇摆中，蓝袍的女人坐到了他们对面的位置。

    “因为......某个人的关系，你们决定继续前进。嗯......这很好，很符合冒险者的性格，同时也很......麻烦。”克莉丝汀话中特有的尾音响起，伴着她停顿时柔美的叹息声，总能让人觉得听她说话就是一种享受。

    “当然，如果你们听从我的建议，接受我的保护的话，我可以让这些麻烦变得不那么麻烦......”

    她的话犹如绕口令，但是段青和雪灵幻冰还是能听懂的。片刻之后，段青小心翼翼地问：“您的意思，是希望我们能听从您的安排......”

    眼波流转，那蓝色的眼瞳在段青脸上划过，然后随着主人的微笑而眯起：“......虽然和芙蕾亚那个小丫头不对路，但是她有句话我还是同意的。”

    “和聪明的小弟弟说话，心情会好很多。”

    又是一段沉默，旁边的阿牛突然跳了起来：“让我们跟你混是吧？凭什么......唔唔唔......”

    “停停停！”一边的梦竹赶忙捂住了他的嘴，把他拉了回去。

    “如果能够托庇于一个大魔法师的麾下，是我们无上的荣幸......”段青右手抚着胸口，又是一个鞠躬：“不过既然我们选择了这条路，那么我们应该对此负起责任......也就是说，这之后有什么困难，也是我们应当面对的，您说是吗，美丽的小姐？”

    这一次，“美丽的小姐”这一称呼并没有让对方再次愉悦起来。仿佛被触动了什么，克莉丝汀陷入了沉思。

    微微卷曲的发丝随着夜风而摆动，蓝袍的女人低着头不说话，那种安静如水的感觉，让其余的几个人都有些无所适从。段青搂了搂身子——他现在还穿着新手服，那衣服可不防风——旁边的梦竹注意到了段青的动作，眼珠子咕噜噜地转动着，然后望向旁边坐立不安的阿牛，以及用眼神交流法四处乱瞟的雪灵幻冰，后者本来想要说什么，但却被段青制止了。他朝蓝袍女人那边点了点下巴，示意不要打扰对方。

    “我明白了。”最后，克莉丝汀点了点头，然后抬起头来说道：“既然你们有如此的觉悟......”

    她拍了拍手，白皙的皮肤上，那神秘的纹饰若隐若现：“那我就简单的介绍一下，你们将要面对的东西吧。”

    她伸出一只手，指向更远处的方向：“你们队伍中的那个女人，应该想要寻找翡翠之森深处的某个遗迹，那里......”她将手放下，重新面对众人：“准确地说，是一个遗址。”

    “古魔法帝国边境之地的一个遗址。”

    “如你们所知，这里是自由大陆的南方。不过你们可能不知道，翻过这片区域......”她用手比划着：“就是翡翠之森这块地方，然后再向南，那里有一片山脉，再过去就是无尽的海洋了。”

    她眨眨眼：“明白其中的意味吗？”

    噼啪的篝火响中，还是段青首先回答道：“这里......是接近大陆边缘的地方。”

    “是的。你们处于大陆的南方，而且几乎是最南方。”克莉丝汀笑了笑：“虽然翡翠之森很大，不过千百年前这里可不是这样，在如今翡翠之森的中心，应该有一个类似边境所那样的地方。哦，我是指古魔法帝国时代。”

    她撩了撩发丝：“当然，现在这里人迹罕至，那里现在估计和现在一样，变成了一片森林吧......我们也是在法兰遗迹最近的勘察中获得了一些，唔......线索，并且和已知的历史相互印证，最后作出的一个猜测。”

    “千年以前，那里可能存在一个边境所。而且线索表明，那并不是一个普通的边境所，它的存在......另有用处。”

    几个人已经被克莉丝汀讲述的历史所吸引，就连原本有些不高兴的阿牛，此时也被这些话语中勾勒出的场面所摄动。若是桀城恶少在此的话，他肯定会兴奋不已，因为大魔法师亲口告诉你的这些见闻，都将是自己以后的吹嘘的资本，不过相比较之下，眼前的几个人更为注重实际方面的东西。克莉丝汀停顿了片刻，仿佛留给他们消化信息的时间，不过没等多久，那个黑色斗篷的女人就继续了话题——她显然比旁边的那几个人多知道一些事。

    “您说的用处，是不是那个地方，存在研究所那样的东西......”

    克莉丝汀再次望着那个女人，然后说道：“这种事情，我们也不知道，这也是......我们来此的原因。”

    几个人没有注意到这句话其中的重要含义，但是雪灵幻冰明显注意到了，所以她无法掩饰震惊的神色：“你们......法师议会，准备参与到这件事中吗？”

    段青终于明白了过来，若是法师议会这样的游戏大势力，决心参与到遗迹的发掘中，玩家能够分到的好处可就少了很多了。

    克莉丝汀的脸色开始变得严肃，好像并不打算在这个方面上作出让步：“即使是维尔迪先生站在这里，我们的立场也不会变，收集并管理魔法帝国的遗物，是我们法师议会应尽的责任！你们.......”

    她的声音再次变得柔软：“这些遗物存在着很多变数，我们不可能让这些东西落入其他人之手，你们这样的人拿去，也只是会招引来更多的危险而已。”

    “这是我的建议......与忠告。”

    即使克莉丝汀不说，“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大家也都是懂的，只不过作为游戏，大家都是不怕死的玩家，如果这点追求都没有，那就只好退出虚拟游戏圈，并且在自己的脸上写个“怂”字了。

    只不过，逞强的方向还是需要摆正一下的。

    “我们明白了您的意思。”段青正了正脸色：“我们，包括她......”他指了指雪灵幻冰：“都没有染指那些东西的意愿，我们只是冒险者。”

    “深入遗迹，发掘秘密，获得回报，这是冒险者应当尽到的职责。冒险者的天性就是发现，是探寻这个世界的每一片角落，我们为此深入荒山野岭，高山险峻，沼泽深渊，无垠沙漠，我们预见了无数险阻，却从来没有停下脚步，即使无数的前辈，倒在这条充满荆棘的道路上。”

    这段话说得慷慨激昂，就连雪灵幻冰都诧异地转过了头，心想这家伙心中居然还有几分料，随便给冒险者扯两句话都这么有声有色。段青没有理会周围的目光，继续拍了拍胸脯：“既然事情现在是这样的情况，我们便无意触犯法师议会的利益，但是我们希望能够见证新发现的诞生，这是驱使我们前进的......最终理由。”

    “希望您能理解我们的感受。”

    小姑娘也跟着挺了挺胸脯鼓掌，一边的刘青牛也跟着叫好起来，段青摆出正色的表情，嘴里却是微微动着。旁边，雪灵幻冰正在悄悄地说话。

    “口才不错啊，挺能说的......”

    “废话......这年头，不会说话怎么玩游戏......”

    对面的克莉丝汀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那么我就带着你们去那边参观一下。你们有这样的觉悟，遇到什么状况，估计也......”

    “不过......”

    段青接着说道。

    “风险与利益并存。如果这其中有什么我们自己的发现，希望您能够尊重我们这些冒险者的小小意愿，看在我们用生命作赌注的份上......”

    “哦......”克莉丝汀若有所悟地笑了笑：“这样啊......”

    “我明白了。”她饶有兴趣地看着段青：“发现秘密，获得回报，一样都不能少是吧......”

    段青挠头作憨傻状。梦竹双手捂脸，为自己刚才片刻的激动而感到羞愧。

    “我们也不是小气之人。”克莉丝汀用一只手背托着下巴，偏着脑袋来回晃了晃：“你们冒险者想要的那些东西，我们也看不上眼。我们需要的东西，你们大概也不会感兴趣......”

    “愿闻其详。”段青明白了他的意思——事情谈到这个地步，基本也就进入了最后的阶段了。

    “与古魔法帝国相关的记载，无论是什么形式，我们都会带走。还有关键的设备，有威胁的武器装备，卷轴，法器，或者宝石.......”

    克莉丝汀开始掰着柔软的手指数着东西，中间夹杂着段青的“义正言辞”的插话，场面俨然是一副谈判的态势，可是一边的梦竹听着这些话，越来越觉得他们还没有见到一根毛，就已经开始分赃大会了。

    她偷偷望了一眼另一边的黑斗篷女人，发现她也在偷偷地笑，小姑娘突然觉得，这个一板一眼与npc谈判的大叔真是坏的......有些厉害。

    这可是真正意义上的空手套白狼啊。

    这一点，其实克莉丝汀也是明白的。但是以她的身份和实力，对于这些东西也确实是不在意的——她在意的东西，又怎么会作出让步呢。

    一番来来回回，对于那个还没有见到的遗迹的发掘成果，基本的瓜分就已经明确了。段青满意的点了点头：“......基本就是这样了，我们非常感谢大魔法师的理解......和慷慨。”

    “啊，我之前就说过了。”克莉丝汀回道：“我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起码他们不会拖我的后腿。”

    “那么，最后一个请求......”眼看最后的谈判就要结束，段青再次提出最后的问题：“我们并不介意将这次发现的古魔法帝国的相关资料都交给法师议会处理，但是你们能不能满足我们作为冒险者的好奇心，让我们看一看那些内容，如何？”

    无风，夜里的树林，虽然有发光的各色萤虫出现，不过再次突然降临的宁静却还是有些令人不安。直到段青都觉得有些不对的时候，那蓝袍女人才缓缓说道：“我们......不希望这些东西......流传开来。”

    “这一点我们可以保证，我们只是想要......知道得更多一些。”

    段青呵呵地笑：“你知道的，冒险者都是......被好奇心杀死的猫。”

    “......那好吧，只要你们能够找到，让你们看一看又何妨。”蓝袍的女人也笑了起来，然后那笑容就收敛了：“不过我要提醒你们，如果往后在大陆上出现一些奇怪的传言，我们会把怀疑的目光，首先放在你们的头上。”

    段青肃然点头。

    场面一时间再次沉寂下来，几个人各自盘算着，对即将降临的未来，既有一些恐惧，也有一些期待。过了一会，还是蓝袍的身影率先拍手。

    “好了，天色不早了，大家早些休息，充沛的体力对冒险来说还是很重要的哟。”克莉丝汀特有的柔美声音，再次回响在众人耳畔：“你们还有什么问题，现在可以提出来，能够回答的，我一定会回答......”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坐在一边的阿牛仿佛刚从yy中惊醒过来一般，举起了手：“我！我有问题。”

    克莉丝汀看向了他，那美丽的蓝瞳看得他有些窘迫，于是急急地开了口：“刚才，刚才你说的那些，都......都是真的吗？”

    噗......段青一口老血喷了出来——如果他能做到的话。

    梦竹显然也觉得，这个愣头青实在是有些丢他们冒险者的脸面，于是只好抢先说道：“那，那个，我也有问题！”

    克莉丝汀正在那里一副哭笑不得的样子，听到梦竹的声音，也就顺势回道：“哦，这位小妹妹，你有什么好——问题？”

    “唔......”梦竹也是情急之下喊出来的，现在只好靠自己的机智了：“我......我......”

    小姑娘皱眉思考的样子其实很好看，可惜由于问得仓促，她正沉浸在自己的纠结中：“呃......嗯......那个那个，对了！”

    她终于想起了什么：“之前你好像说过......好像说过......哎呀说了什么我忘记了，总之......”

    小姑娘双手撑地，像不倒翁一样前后摇摆了一下，那金色的马尾也随着晃来晃去：“你们法师议会，这次只有你一个人来吗？”

    “哦，当然不是。”克莉丝汀愣了一愣，似乎没有料到会听到这样的问题：“我的好妹妹也来了，虽然那是个从来不听人家话的小丫头......”

    “那个人是不是......穿着一身红色的衣服......”小姑娘更兴奋了，段青看着她和她脑后的马尾辫，赞叹她的急中生智。

    “嗯，是她......你见过她？”克莉丝汀这次是真的惊讶了。

    雪灵幻冰也想起了什么：“难道是那个人......”

    “你知道什么？”段青在一旁悄悄的问。

    雪灵幻冰的窃窃私语中，梦竹向克莉丝汀解释道：“之前的时候，我们听小班尼说过......”

    “.......是这样啊。”克莉丝汀叹息地说道：“之前我们确实是一起见过他，是很可怜的一个小孩子呢......”

    两人的交谈声中，段青听完了雪灵幻冰的低语，他的脸色也终于凝重了起来。

    “大魔法师小姐。”他想了想，终于还是打断了对话：“我也有一个问题。”

    “你之前应该说过危险的事情，我想听一下......具体指的，是哪些方面呢？”

    这一次，蓝袍女人终于收起了轻松的面容，脸上变得沉重起来。

 035 深入森林，属性讲堂

    新历795年火1月4日，天气，晴。

    虽然是万里无云的大晴天，但是段青带领的这个队伍正在面临黑暗——他们已经过于深入这个森林，那参天的巨树，几乎将整个天空都遮掩起来。

    从来没有玩家能够到达这么远的地方——那棕黑色树干的宽度，已经不能用几人合抱这样的方式来形容了，它们如同现代城市里的林立高楼，两边足足有十几米宽，抬头更是一眼望不到头。玩过许多虚拟网络游戏的段青，从来没有见过如此高大的树木，至于它们的名字和品种，更是无法得知的东西了。

    由于光线过于昏暗，众人已经开始使用火把等东西作为照明的工具，段青将从铁匠那里敲诈而来的小油灯点了起来，挂在自己的腰上。至于雪灵幻冰，大概是没有想到后面的树木已经不像树木，而是像一堵堵墙那么夸张，所以她也没有作相应的准备。看到段青他们掏出各类黑科技一般的照明设备的时候，还小小地被震惊了一把，后来得知这居然是小姑娘梦竹的主意，首先生出的却是一丝疑惑。

    “梦竹妹子之前来过这么深的地方吗？”

    “没有啊，不过这里的情况我也是打听来的。”小姑娘看到其他人眼底中的赞叹，心里也有些飘飘然，金色的马尾辫也跟着左右跃动：“之前经常和草药店的老奶奶做生意，然后和她聊天，听她说过森林里面的样子......”

    听着小姑娘自豪地夸耀自己对队伍作出的贡献，雪灵幻冰跟着赞叹之余，心中忽然又有些愤恨。

    他们之前做准备的时候，可没有这些方面的资料，亏得给了他们那么久的准备时间，连这种情报都没有提到，若是他们之前的队伍侥幸冲到了这里，大概也会在黑暗的摸索中被怪物袭击，然后送回老家吧......

    更气人的是，眼前的这个人以前还是他们行会的成员，后来被他们气走了......

    于是这笔账又算到了无极幻神的头上。

    些许的光源，并不能带给段青他们足够的安慰——走到这种程度，环境的恶劣也已经是其次的了。毕竟是原始森林，各种千奇百怪的生物才是大家更为担心的危险来源。但是今天的旅程走到现在为止，一个比那条巨蛇更大的生物都没有见到。相反，队伍遇到的都是些小生物。

    如果这些生物能够称之为“小生物”的话，也许就不会让几个人这么心惊胆战了。

    起初他们遇到了一只蜘蛛。八足，黑色，前有复眼，绒毛遍布，各个方面都和普通的蜘蛛长得一样，只有大小——它几乎和人类一样大。

    当时走在前面探路的段青，一头撞在了它编织的巨网上——即使有光线照射，那巨网上的蛛丝也透明得几乎看不到。段青四肢当即就被紧紧黏住，动弹不得，而蛛网的震动很快就将它从高处的树干上引了过来。虽然光线昏暗，而且转头困难，段青还是能够清晰地看到那蜘蛛可怖口器之上的八只红色的眼睛，正在发出闪烁的红光。

    后来那蜘蛛被克莉丝汀冻成了冰块，但是梦竹已经被吓得尖叫连连，就连段青自己也是人如其名，一脸青色。

    自诩胆子大如牛的刘青牛还在嘲笑着众人，并且声称自己从来不会怕这些只是“模型”被放大了的小动物。然而没过多久，他就被一群蚂蚁吓得抱头鼠窜了。

    那群黑蚂蚁个个如同老鼠那般大，而且蚁群一眼望不到边，宛如海洋。

    同样被吓得屁滚尿流的众人被蚁群追赶了很远，直到越过一条小溪，确认那些蚂蚁不敢涉水之后方才停下。段青喘着粗重的气，听着那边阿牛色厉内荏的“我只是怕我们打不过它们”的叫嚣，心中重新考虑着昨晚做出的选择是否正确的同时，也暗暗地下了一个誓。

    劳资以后再也不来了，这里真不是人来的地方......

    其实昨晚段青在听到雪灵幻冰的那番介绍之后，他之前所下的决心就有些动摇了。因为克莉丝汀的妹妹，同样不是一个普通人。

    芙蕾亚?奥赛蕾丝，水法师克莉丝汀的亲妹妹，法师议会——七人议会成员之一，火系大魔法师，因为其擅用火系魔法，而且实力强劲，她甚至被自由大陆公认为是时下火元素的代言人。

    江湖人送匪号“冰凌火焰”。

    看着眼前的这个芙蕾亚的姐姐的做派，再听着这名号，段青大概也能推断出这个人的实力，以及她的性格了。

    那么问题来了：为了这个翡翠之森深处的遗迹，法师议会居然派出了七人议会中的两人前来助阵，这仅仅是因为翡翠之森本身的危险吗？

    难道还有其他的敌人？敌对势力？他们和这两个大魔法师实力相当？那他们要有多强？难道我们将要面对的，是与这两姐妹同样层级的敌人吗？

    这游戏怎么玩？

    待到段青义正言辞地发问，那边也就浑不在意的承认了——她们姐妹确实听到传言，有一些人也在觊觎那个遗迹里的东西，而且想要利用这些东西做更多图谋不轨的事情。

    事实上，她们在进入森林的途中，确实发现了一些“踪迹”，所以她们也就兵分两路。作为妹妹的芙蕾亚顺着那些踪迹追了上去，而她则继续朝着既定目标前进，争取提前赶到那里。后来因缘际会，救下了包括段青和雪灵幻冰在内的很多冒险者，这之后的事情，段青等人大概也都知道了。

    至于现在她们姐妹的进展如何，今后的危险程度如何，这个女人没有提及。

    理智提醒着段青，这种层面上的较量，肯定不是他们这些玩家能够插足其中的，就算是雪灵幻冰也不行。所以待到会议结束，几个人轮番休息以后，段青和雪灵幻冰私下里又交流了一番。

    取得了“不好好搞，我们会死得很惨”的共识之后，他们各自交换一下彼此的情报，为了将来可能出现的大战而做准备。

    段青对自己和其他两个人的情报都了若指掌——其实也没有什么好指掌的，大家都是新人，技能装备就那么多，委实没有什么好提的。只有作为玩家队伍里目前的最高战力，雪灵幻冰这个高级玩家的实力究竟如何，是需要段青掌握的，不然在接下来可能面对的恶战中，大家很难做出适当的配合。

    段青诚心诚意的提出这一点之后，雪灵幻冰也就大方的表示同意了。不仅因为大家现在是真正的队友，也不仅是因为段青曾经打败过她，后来又有了一系列的约定，而且经过这些事情，段青的人品暂时得到了她的认同。然而自由世界中可没有聊天系统，观察系统这种虚拟的东西就更不可能有了。装备的属性，技能的说明，只有自己能够看到。雪灵幻冰又不好将装备直接交给段青看，无奈之下，她只好将自己装备的描述一条一条地念出来，好让段青知晓——至于当事人其中有什么隐瞒，段青也没有什么好办法了。

    【雪莉的拥抱（精良）（上身）】

    【防护能力：较强】

    【力量+2，敏捷+2】

    【“无论如何严密的保暖方式，都不如一个拥抱来的温暖人心。”】

    【雪莉的坚韧（精良）（下身）】

    【防护能力：一般】

    【力量+2，敏捷+1】

    【“无数次行走在冰天雪地之中的人，终将如同冰雪一般伫立永恒。”】

    【雪莉的足迹（精良）（脚部）】

    【防护能力：较强】

    【力量+1，敏捷+2】

    【“再大的风雪，也无法掩盖她走过的痕迹。”】

    段青听得眼睛都直了，没错，他确实是听的，但是他的眼睛真的直了——他料到雪灵幻冰的装备很好，但他真的没想到会这么好。

    这些装备居然有增加属性！

    “看你那表情，想来是没有见过加属性的装备吧？”雪灵幻冰微微一笑，可惜光线太暗，那绝美的笑容掩盖在了漆黑的夜中。

    “装备都是有品质之分的，一般到了精良以上，都会有属性点的加成了，不然就是有非常好的附带特效......”

    雪灵幻冰竖起一根手指，当起了科普君，一边的段青也遵循好学生的守则，开始主动的发问：“你的这些......不会还有什么套装加成吧......”

    他认真的看着对方，然后捂上了脸：“这个世界真可怕......”

    “外面的世界很精彩的。”雪灵幻冰笑着说道：“所以赶紧升级，然后走出新手村，前往大千世界继续冒险吧。”

    然后她将最后的属性公布了出来，虽然听众只有一个。

    【雪莉的咆哮（套装属性）】

    【特效：你的斩击技能有一定几率将目标击飞。】

    几率是多少，与什么有关，等级？属性？还是运气？一大堆问题瞬间出现在段青的心中，但是他却不那么想问了。

    果然这个游戏，没有那么简单。

    “这套装备是我在安达契尔山脉里面完成任务的时候得到的，目前应该还算是很不错的装备了。”雪灵幻冰的表情中颇有些得意，不过随后她就垮下了脸：“不过这个森林里的怪物实在太变态，我算是没办法了......”

    她怅然了一阵，然后伸了一个懒腰，突然想起了什么：“哦，对了，还有这个。”

    她拿出了她的佩剑。

    【圣光长剑（史诗）】

    【武器威力：强】

    【力量需求：30敏捷需求：10】

    【力量+3】

    【特效：你的攻击有一定几率可以打出制裁之光。】

    【“圣光会制裁你！”】

    段青目瞪口呆。

    “那么......那天的那把巨大的光剑.......”良久，段青才呐呐地问出声，雪灵幻冰笑道：“是的，不过那是我研究的成果，或者说......是一种高级的用法。”

    “真是变态......”段青咬牙半天，终于挤出了一句话：“这么强的技能，居然是一把武器上附带的......等一下。”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看向了黑色斗篷下掩藏的脸：“你的属性......你居然有30点力量了？”

    “是啊，加上装备上的各种加成，勉强凑了个30多点......我之前应该说过的吧？”雪灵幻冰撩了撩头发：“我是个力量型选手，不过为了使用这把剑，加了一些敏捷，虽然敏捷还是很有用的......”

    在她的讲解下，段青也是对人物属性的作用有了一些系统的了解——这可是自由世界这个游戏中，第一梯队的一手消息。

    “自由世界的设计其实很简单，这些属性各自分管的作用，用它字面上的意义理解就是了。你的力量大，你的攻击力自然很强，力量的爆发自然也会给你瞬间速度上的优势，还有体力上的优势等等，当然这些隐性的东西，系统是不会说明给你的，这些都是我们自己尝试了很久之后总结出来的......”

    “敏捷自然和技巧方面的东西有关了，你的身手将更加灵活，对身体的控制力会更强，攻击和防御的出招和收招时间会变短，也就是硬直会变短，招式将会有更多变化的可能，当然最重要的......你的命中率会提高。”

    “当然，我们这些高级的玩家，有足够的理由认为，如果这些东西在实战中成立一定的条件，你的攻击就会成为技能，然后被系统认可，然后......就领悟了。”

    “不过这里面肯定还有一些别的什么，可能和攻击或防御时的状态，招式的完成程度，以及受招的结果等等有关，甚至还有心境，环境，也许你攻击的时候从几十米高的地方跳下来，能领悟一招从天而降的掌法......”

    “噗，那有人学会了这......从天而降的掌法了么？”

    “我怎么知道，又没人试过......”雪灵幻冰撇了撇嘴：“至于智力和精神，你一个玩近战的，跟你讲了估计也没用......”

    “哎，别啊，说不定我以后脑子一抽，就去玩了法师了呢......”

    “你都加了那么多力量了，玩法系不是瞎了吗......好吧好吧，智力关系到法术的威力，领悟法术的能力，精神大概和法术的控制力有关，还有施放法术的速度，状态......”雪灵幻冰突然想到了什么，声音渐渐地低了下来。她犹豫着了一阵：“对了，之前你......你......”

    “嗯？我怎么了？”

    “你是怎么......打败我的......”

    夜虽然很黑，但是段青还是能够想象，这个女人此时那涨红的脸面。他哼哼了两下：“说了你很弱了......”

    “啊？”

    “十几级的玩家打败30级的玩家，在大部分游戏中多半是天方夜谭，不过据我观察，自由世界这个游戏并不属于此列。”段青也笑了起来：“而且你很弱......”

    雪灵幻冰刚想反驳，段青就伸手按了她一下：“别急，我说的不是你的人物很弱，我说的是......你很弱。”

    “不光是属性好，你就很强了。战斗技巧，战斗意识，还有临场经验，甚至是一些细节上的习惯，都是决定胜负的因素。我能看出，这些方面的你......很弱。”

    “虚拟世界的战斗，水是很深的。”

    段青抬头看向天空，眼神深邃，仿佛能够透过层层枝木，看到那绿海之上的美丽繁星。他下意识的摸了摸上衣的口袋，却是摸了一个空，然后骤然意识到现在是在游戏世界中，迷惘的眼神下一刻就恢复了清醒。

    他晃了晃脑袋，看向正在定定地看着自己的斗篷身影，或许是因为被发现了自己的偷看，那边慌忙地低下了头：“那个......”

    “什么？”

    “咳咳，没，没什么......”雪灵幻冰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嘁，女人......”段青撇了撇嘴，然后郑重的说道：“不管怎么说，谢谢你。”

    “啊？”对方明显被段青突如其来的感谢弄懵了。

    “你那是什么反应嘛......”段青乐了：“谢谢你教了我这么多啊，这些东西......一般人可是不会解释给别人这么多的。”

    “哦......”那边沉默了一阵子，然后支支吾吾地说道：“是......是吗，我......我才是，应，应该......”

    “嗯？”

    “不，没，没什么......”

    你的傲娇，我抵御不住啊......段青抬头作无奈状，然后转而低声说道：“我总觉得，克莉丝汀那个女人没有说实话......”

    “啊？哦哦，我也认为......”话题被转开，女子的心中有些庆幸，但是面对段青的疑问，她还没有转换过来，所以只是敷衍的应和了一下。

    “至少没有把所有的东西告诉我们......不过算了。”发现对方没有继续的意思，段青有些无奈地终止了这方面的讨论。

    “咳咳，再说就扯远了，我们还是继续介绍一下彼此的实力吧......对了，之前我与你的战斗中，学会了【拳击】这个技能......”

    “那个啊......”发现对方恢复了常态，黑色斗篷也没有继续深究：“那个我也学到了，大概力量到了一定程度都会学到的吧......”

    “啊？那我这点属性.......”

    “这我怎么知道.......”

    更加深沉的夜中，段青和雪灵幻冰就这么交谈了一晚。虽然精神上有些累，但是他们觉得能够总结规划的东西还是很多的。

    不过到了这天白天，此时此刻，他们觉得这些东西现在都用不上了——如果他们被一群斗大的蜜蜂蛰死的话，那就一命呜呼，后事休提。

    面对如此成群的怪物，即使是克莉丝汀也会觉得棘手，况且今后的情况不明，保存实力才是符合情理的方法。于是剩下的最后选择，就只能是逃跑了。

    几个水系魔法稍作阻挡之后，几个人再次开始不知道第多少次的逃亡。段青甚至恶意地猜测，那个大魔法师大概也没有料到他们这一行还没有走到目的地，就已经变成了这副模样——现在遇到的这些危险，绝对不是她之前提到的危险范围内的东西。

    翡翠之森，果然是非常人能来的地方。

    又是一阵七拐八拐的转向，蜂群还是没有被甩开。这些怪物可不同于之前的蚁群，它们都是飞行生物，想要脱离它们的追踪还是有些难度。正在他们绞尽脑汁想办法的时候，前方的侧面，突然跳出一个身影。

    “等......等一下！”

 036 翡翠之塔

    经过了几天的困苦挣扎，断山岳终于坚持到了现在。

    靠着依稀的一些记忆和经验，他磕磕绊绊地走到了翡翠之森的最深处。当然，他在这里也遇到了相同的待遇，在没有强力npc帮助的情况下，他的处境要比段青他们困难得多。

    但是他还是咬牙挺了过来。

    作为现金第一大行会势力“江湖”的扛把子之一，断山岳的实力毋庸置疑。他也如同自己的地位一样，带领着会里众多弟兄深入自由世界各地的崇山险峻，克服重重险阻，披荆斩棘，为行会在自由世界立足作出过不少的贡献，然而也正因为如此，他也能深深地明白，类似翡翠之森的这种自由世界的深幽之处有多么恐怖。

    那确实是处处吃人的地方。

    从一根虬曲隆起如同墙面一样的树根之上翻过，他矮身一躲，闪开了后面飞来的一把钢针。那些其实并不是真正用钢做成的针，而只是一些藤蔓植物的子弹罢了。不过放在断山岳的眼中，这些东西确实如同钢针一样锋利。

    之前跑过这个地方的时候，他的眼角余光就看到了缠绕在某棵树干上的这种藤蔓。若不是之前见过他的可怕，自己现在也不会做出如此夸张的规避动作——那藤蔓的宽度与人相若，缠绕的树干犹如房屋一般粗壮，浅绿的颜色在这样的环境下也更为鲜艳，所以断山岳第一次见到这些东西的时候，就将注意力放到了它们的身上，之后它们发出的攻击，也就被他瞧了个通透。

    所以他现在也不想被扎个通透。

    野兽的吼叫声响起，顾不得自己身上的伤势，他赶紧从地上爬起，左侧好像有一条青绿小蛇向他咬来，一看就不是什么好惹的货色，他脚步未停，右手向那边一拳轰出。

    空气的爆响声中，那条小蛇状的生物还未近身，就被断山岳极其刚猛的一拳轰飞，落到远方的草丛中。断山岳继续的狂奔着，后方树根的“墙顶”上，一个个黑影翻了过来。

    那是一只只黑色的大猩猩，而且手中拿着各式各样的家伙。其中一个猩猩一阵怪叫，朝着断山岳的方向就是一指。

    转过一棵大树，断山岳用闲暇的一瞬间回头看去，然后又咬了咬牙。

    我靠，这些猩猩都成了妖孽了，居然还会用武器，之前他曾经还一个翻滚，躲过了后面飞来的弩箭！

    断山岳快要抓狂了，哪个王八蛋死在他们手里的，千里送武器也就算了，又是哪来的道理让这些猴子学会了用武器的！

    这些地方，这个诡异的森林......

    他受够了！

    然而大自然依旧不会给他抱怨的时间，又一把斧头擦着他的头皮飞过，他缩了缩脖子，赶紧收回了自己的抱怨，捂着破烂不堪、即将散架的皮甲，继续自己的逃亡。

    这样的地方，估计来多少人都会和自己一样，不断狼狈的逃亡吧......他自嘲的想到，估计这样的地方，人多反而不是什么好事，因为人数的优势在这里完全无法发挥，反而会招致更多的怪物追杀......

    前方有异响声传来，他的脚步稍微停顿了一下，然后朝着那边跑去——他能够分辨出来，那是人的声音。

    虽然这不是他孤身一人之后听到的第一次人声，但此时此地，激动的感觉还是从自己的心中泛滥开来。

    就像是抓向最后一根稻草，他再次翻过虬根，冲了过去。

    ***************

    段青看到那个人影从一旁冲过来的时候，委实还是被吓了一跳了的——自己后有追兵，这样的地方，如果再来一些奇怪的东西的话......

    不过他的惊讶明显不如雪灵幻冰的反应来得大。

    “断山岳？”

    近两年来，自由之翼的实力扶摇直上，逐渐占据联盟行会实力排名的第二位置，并且自然而然地与排名第一的江湖对峙起来。两个行会在几个游戏之中都有过交锋，所以对彼此的实力，大家都是心知肚明的。

    虽然雪灵幻冰也是近两年来才开始接触这些，断山岳本人她还没有正面打过交道，但作为有能力，有信仰，有冲劲的新时代精英，这些方面的调查与了解，自己当然也是做过的。断山岳的名号也是流传已久，名声响彻职业界，这样的知名度，已经是走在大街上都能被人认出的地步了。所以甫一交面，雪灵幻冰就脱口而出。

    听到了对方队伍里叫出了自己的名字，断山岳苦笑了一下。虽然不希望让人看到自己此时狼狈的模样，断山岳还是硬着头皮跑了过去。直到距离近了，他才看清那个疑似新手组成的队伍，以及队伍中明显不是新手的那两个人。

    那个穿着蓝色法袍，提着硕大法杖的人，气质高贵而从容，而且看不到id，应该是某强大的npc吧，而另一个......

    “你是......”

    “快跑！”

    没时间解释了，既然都是玩家，段青也就没有阻止那个人的合流。克莉丝汀看了一眼这个已经衣衫褴褛的汉子，没有出声，眼光已经放到了他来时的方向。

    “小心后面，有一群猩猩......”断山岳还是尽显江湖仁义，不忘提醒众人：“它们有武器！”

    有武器？

    时间只给了段青他们两秒钟的思考时间，侧前方的巨树后面，一只冲在最前方的猩猩已经冒了出来，它的手中提着一把生锈的大砍刀。

    虽然那刀身看上去有些黯淡无光，但是那刀口依然反射着幽幽蓝光，一看就是被打磨过的。

    来不及由此推测这猩猩的智商究竟高到了什么程度，段青一拉有些愣神的梦竹，继续朝另一侧的前方跑去。

    纷乱的脚步声中，混乱的队伍朝着前方又是一通狂奔，飞速倒退的树影中，沿路灌木遭到了池鱼之殃，不断倒在众人逃亡的路线上。那边刚加入粗犷声音有些犹豫地问道：“你是自由之翼的那个女娃......”段青头也不回，又是一声大吼。

    “有什么恩怨一会再说，我们后面也有一群......”

    咔！

    清脆的响声突兀地回响在林间。

    那像是玻璃摔在地面上的声音，段青惊愕地看回去。后方区域稀稀疏疏的空隙中，突然被填满了大小不一，没有规律的冰晶。

    他们经过的地方，仿佛下起了一场冰雹，而且看这景象，已然是已经下完了的样子——巨大的树干之间，都被水凝结后的冰蓝色填得满满当当，仿佛那一片树林被埋在了冰雪之间一般。

    瞬间形成的冰雪的世界，暂时将两个世界分隔开了。

    奔跑的脚步声慢慢的停止了。阿牛的嘴巴张得大大的，半天没有说出什么话来，小姑娘喃喃的嘀咕着，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另一边停在他们附近的断山岳，也震惊的不能自已：“厉害......”

    倒是段青喘息了一阵，对着那个收起法杖的从容身影问道：“刚才......呼......刚才您怎么......不出手......”

    克莉丝汀扭着自己的腰一步一步地向前走，丝毫不在意那紧密有致的法袍将自己妖娆的曲线暴露在众人眼前：“这样做的话，那些怪物自己会解决，而且......”

    属于大猩猩的尖叫声与咆哮声响起，夹杂着刀斧的呼啸声从冰墙的另一面传来，段青却是有些明白，那是它们和那些杀人蜂打起来了，至于谁胜谁负，与自己已经没有什么关系了。起码此时此刻，他们应该能够休息一下——

    “......而且，我们应该快到了。”

    嗯？

    咀嚼着这句话其中的意义，刚刚想要坐倒在地上的段青，动作不由自主的变慢了，脸上渐渐变得凝重起来。小姑娘领着愣头青跑过来，声音也情不自禁的变小：“大叔大叔，我们快要......”前方，那个黑色斗篷的身影已经跑了出去，从这边看，那里有较为明亮的光源发出。

    段青摇头叹息着，另一边的断山岳也发现了其中的异常，慢慢的跟了过去。小姑娘问了什么问题，他已经听不到了，或者他已经听到了，此时正在作出回答：“所以说不需要再保存实力了，因为我们就要到了......”

    终于要结束啊了......或者还远未结束......

    段青慢慢的爬起来，也带着剩下的两人朝着那个方向走去。前方，蓝袍的身影正站在那里，一手抚额，一手自然的垂下，待到段青走近，他才听到属于克莉丝汀小声说话时的糯软声音：

    “是的......我已经能看到了......”

    随后，段青也看到了。

    正午的阳光从天上洒下，将前方照得明亮起来。随着他接近的步伐，首先映入眼帘的还是无穷无尽的树干，然而在不远的地方，那树干就已经变成了树枝，然后变成了树冠——前方的地势居然是向下的，而且看上去高度差还不小。更远处的地方，树冠已经在几个人的脚下了，那错落有致的树冠互相交缠着，但是依旧以一定的坡度继续向下延伸，直至远方。然后在那边的尽头，一个翠绿色的高塔矗立着，从广袤的绿色海洋中挺拔而出。

    那也是并不是那座塔本身的颜色。虽然隔得远，但那塔确实有些巨大，所以段青还是能够从它的表面辨识出一些斑驳的灰黑色——那石头的颜色大概是它本来的颜色，至于那些显眼的大片大片的绿色，应该是塔身遍布的藤蔓和苔藓。

    尽管如此，这座塔的出现还是能够给人以视觉上的冲击，因为它所处的位置，好像处于这个盆地的中心。

    段青环视了一下，方才从周围的高度差中看出这里的确是一个盆地。他们所处的位置大概就在这个盆地的边缘，目光放在侧面，那由巨树树冠组成的斜面以一个弧形伸展，然后往中间延伸，最终汇聚在中间那个地方——那里就是那座塔所处的地方。如果更加仔细的观察，段青就会发现，这个盆地的弧线组成了一个圆形，而且是非常规整的圆形。

    几只不知名的飞鸟从空中飞过，看着那个处于圆心的翠绿的塔，段青心中升起了巨大的疑问。这座塔还好说，这周围的地形，怎么看都不像是自然形成的模样......

    脚下石头滑落的声音簌簌的传来，段青觉察到了不安，于是后退了一步，低头看去，这才发现前方的脚下完全不是一个斜坡，而是一个个的悬崖了。悬崖看起来非常的高，一眼望下去都有些眼晕。

    段青后撤了两步，然后平复了一下心情，打开了系统菜单，在冒险笔记的地图中找到了他想要的内容。

    那里写着：翡翠之森，翡翠之塔外围。

    他咽了一口口水，组织了一下语言，然后转向克莉丝汀，这时他才发现，那个妖娆成熟的女人也在用莫名的目光看着他，就像是在等他发问的样子。

    “你......啊不，您.......”

    长剑呼啸的声音突然传到了段青的耳中。

    段青愕然望去，不远的悬崖边上，黑色斗篷的身影双手握剑，正在与那个皮甲已经破烂不堪的汉子对峙着。

    察觉到段青望过来的目光，雪灵幻冰脱口而出：“我可没有违反约定，是他先动的手。”

    “嘿，说来你可能不信，但确实是我先动的手，但是......”

    “冷漠的语气并不能掩饰你的焦虑，小冰人儿。”头顶断山岳id的汉子悠悠地说道。他双手抱胸，虽然皮甲上伤痕累累，但却依旧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我认得你，自由之翼一队里面的新星，前段时间好像还非常的活跃，不过最近又销声匿迹了，还以为去了哪里......”

    他双手向两边一放：“感谢自由之翼之前的招待，这份恩情......”

    雪灵幻冰咬了咬牙，刚想说话，断山岳脚下发力，又是一个冲锋袭来。

    “总是要还一还的！”

    扬手，下劈，虽然气势很足，但面对如山岳一般的冲击，这些气势仿佛还是不够看。前冲的残影中，有一点白色从那流光之中突出，那是断山岳的拳头。

    嘭的一声爆响，雪灵幻冰的一剑被那一拳正面击中。那拳头上明显是带着类似拳套一样的武器，所以才敢与那长剑正面交锋。反震之力将黑色的斗篷震得飞起，同时飞起的还有她自己的身躯。

    有蓝色的闪光在隐藏于黑色斗篷之下的铠甲上拂过，空气翻腾之中，断山岳也被那一剑吹飞起来，连退几步之后坐倒在了地上。他的心中赞叹小女娃的勇气之余，也暗中惊讶对方力量属性的强悍，跌倒在灌木中的女人却是知道，那只是自己身上的套装属性突然发挥了作用罢了。

    不过这点程度，自己应付起来应该绰绰有余——

    后方的破风声传来。

    “一个新手村的小娃娃......”

    断山岳猛地转身，沉腰扎步，一拳轰出：“还想搀和进来？”

    预料中的一剑并没有撞到他的拳头上，那接近至他面门的一剑忽然回撤，然后在他的眼前划出一道诡异的弧线，消失在了他眼角的余光中。

    他眼瞳一缩，但是却没有转头，凭着自己的本能，左拳一个折向，向着右边击去。

    嘭！

    又是一声闷响，一个身影飞了出去，落在满地的落叶之上，同时掀起了一阵尘土。咳嗽声中，属于段青的声音在落叶堆中响起：“咳咳......仓促之间，果然难以集中精神啊......”

    或者说，自己这几年退步了不少......段青默默地想。

    刚才的那一下看上去有些凶险，但断山岳的身躯依然稳若泰山，只不过他的内心，远没有他的表面那样平稳。

    他站在那里，看着那个方向，许久之后才犹豫着说出一个词。

    “......圆舞步？”

    掸了掸身上的尘土和枯叶，段青慢慢地站了起来。

    “祖传的，怕不怕？”

 037 强者的世界

    “虽然没有见过你，但是刚才那一招，确实是有些老道......”断山岳也是经过了大风大浪的人物，不过此时此刻，他的脸上也浮现出一丝凝重。

    “喂，难道你是谁的小号，跑来体验生活的？”

    体验生活是一种调侃式的说法，大致指的是闲暇无聊时间跑来纵情放松的职业玩家。

    职业玩家的生活，某种程度上来说是非常枯燥的，除了应对各种各样的比赛，他们自己平时的工作时间一般都用来进行训练，放到自由世界里面，那就是对各种技巧战法的研究和练习——听说下一届联盟大赛，就要使用这个游戏作为平台了。

    将原本是用来游玩和放松的游戏用作枯燥的训练，着实不是一件好事，即使是意志力再坚韧的职业选手，面对逐渐变得不像游戏的游戏，内心的压力也是非常大的。所以现在各大行会以及战队的领队，一般使用张弛并用的管理方法：他们在保证队员们一定的训练强度的同时，鼓励他们平时使用各种方式放松自己。

    当然，这些用于放松的时间被队员们拿去做了什么，就不是他们能够控制的了。

    有人喜欢拿着自己的强力人物跑去世界上横行霸世；有人则更愿意做一些与游戏毫不相干的事情；还有一些人则喜欢换一个别的游戏，转换转换心情；当然也有的人用这些时间拿来继续训练，争取再次提高自己的技战水平；也有人喜欢前往游戏世界的各个角落，体验游戏世界的各种乐趣——这就是所谓的“体验生活”了。

    这里面就有那么一类人，像一些老玩家一样自己建立一个小号，然后重新寻找初入游戏时的感觉。

    断山岳明显将此时的段青也当成这样的一类人物，因为刚才那次纯熟的圆舞步。

    自从虚拟真实游戏出现并逐渐成熟以来，各种相关的游戏技术也相继成熟，并形成体系，被联盟中的各大势力所使用。而这些技术因为其实用程度，难度的高低，以及泛用程度的不同，它们在每个游戏中的具体表现也都是不同的，所以联盟官方也只是将这些东西统计出来，供包括各大行会的职业玩家借鉴与研究。近几年来，随着这些技术的公开，广大的非职业玩家也能够接触到这些东西，然而实践证明，这些大多与战斗有关的实战技术并不是随便一个人拿来就能用的，不经过大量的练习和掌握，一般的休闲玩家很难做到其中的高难度动作——除非你肯花大力气，下大功夫，或者你天赋异禀，不过这样的人，大多也进了各大势力的法眼，然后成为职业玩家了。

    圆舞步就是其中难度技术较高的一种。

    利用攻击的间隙，步法与身法的配合，再加上一些假动作——多种招式的配合，共同组合成为瞬间转到敌人身侧甚至身后的技巧。这并不是普通玩家随意能够做到的东西，因为这其中的施展手段和方法几经修改，已经成为较为完备的体系，甚至因此衍生出很多的变化。一般的玩家，只是觉得眼前一花，自己的攻击落空的同时，背后就中招了，至于那些更多的变招，更是防不胜防，难以掌握的。但是见识过的、知晓其中一二的人，可以凭借瞬间的反应能力，作出一定的防护或反制。断山岳刚才就是使用了其中一种较为强硬的回应方式，并且由此认定，眼前的这个人是个高手。

    “哦？我是谁的小号......”段青偏着头想了想：“可能性确实很高......那么这样吧。”

    他甩了甩自己的武器，然后摆出诡异的笑容：“你猜......我是哪个人的马甲呢，二当家？”

    “你......”断山岳的眼神一凝。

    被别人提起自己过去的名号，确实是一件让人非常不爽的事情，尤其是在这个外号并不光彩的情况下，此时就有一种被揭伤疤的感觉。但是断山岳的心中却是迅速冷却了下来，因为此话一出，更令人在意的问题凸显出水面，摆在他的面前。

    断风雷，断山岳，断山河，江湖当家的三兄弟，虽然他是二把手，但是实际上他的年龄最大的那个了。当年他们三个也是驰骋职业界的强大人物，可惜时过境迁，自己年龄渐老，已经过了职业选手的黄金期。为了给后起之秀让步，自己在前两年已经果断的作出退役的决定，如今自己的名声虽然依旧响亮，但是也仅仅浮于“这个人很厉害”这样的概念里，已经鲜少有人知道自己以前的事迹了。

    这些东西里，自然也包括自己曾经被人叫做“二当家”的事情，虽然这在他创造的历史当中，是一件不足挂齿的小事。

    他还年轻的时候，曾经意气风发，也曾经年少轻狂，做过不少张狂的事情，也吃过不少的苦头，纵使现在已经变得稳重，那些曾经的事迹也是他现在依旧强大的资本，自己当然也是不介意提起的。不过过去了这么多年，自己成功和失败的各种事情都被传开过，却依然有那么一些小事，已经很久没有被提及了，甚至没有几个人知道的。比如自己因病未能参加联盟杯的比赛，其实是因为他跑去与女朋友约会的事，又比如他心情不好的时候，被自己的小弟叫去帮忙，蒙面屠杀了几个小号的故事，又比如这个二当家的外号，自己打职业的时候鲜少有人这么叫他——这个称号是某个不良前辈随便起的，因为早期的江湖势力不大，想要挣扎求存就只得去当草莽，到处烧杀抢掠一番，因为是黑历史，年代也太久远，所以也没有流传的太广。

    但还是有人知道的，而且那几个人都是职业界的元老人物。

    眼前这个人，难道是一个远古级的妖孽？

    本能驱使着他向后撤步，摆出警戒的姿态，心中再次回味着之前接下的那招圆舞步，嘴上却是继续试探着：“原来还是在下不识泰山......不知足下高名，以前师从何处？”

    虽然有些隐晦，但是断山岳话中之意，段青还是听明白了。但是他肯定是不会说实话的，那样会扯出更多的事情。于是段青只好将朝天的头发向后一撩，用出之前的那套说辞。

    “好说好说。在下陌上青山，从远方大青山而来，家师自号青山仙人，看在下骨骼惊奇，就将一身剑术技艺传授于我，呃......不知你可否听说过家师名号.......”

    一边的梦竹已经忍不住捂住了嘴巴，不然若是笑出声来场面难免尴尬，回头这大叔还要找自己算账。而刘青牛已经惊得合不拢嘴，那模样似乎在告诉别人：他已经信了。

    “......既然你不愿意说，那也罢了。”断山岳叹了一口气，虽然依然抱着一些怀疑，但是也没法轻易做出一些判断。于是他斟酌了一下，再次说道：“......不过今日之事，乃是我们江湖与自由之翼之间的恩怨，你又何必插手其中......”

    嘿，你刚才的态度可不是这样的......

    断山岳言语恳切，暗中已经将段青当做了某种大人物来看待，不过看到对方依然没有放松的拳头，他也没有放下暗中的戒备——过了这么多年，对方的痞气有没有被打磨干净，可不是段青想要用生命拿来做赌注的事情。

    好不容易走到这么远，要是就这么被送回去，那就太失败了。

    “这确实是我们之间的恩怨，不过我希望能够放到这件事之后来解决......”眼前的状况依然紧绷的时候，属于黑色斗篷的女人声音，伴随着蹒跚的脚步声从一侧的后方传了过来。

    她的声音依旧稳定而冷漠，不过相处了这么一段时间，段青还是能够从中听出那么一丝的不自然，看来之前的那一击，应该还是对她造成了一些伤害。

    “即使你需要我们这边负起责任，我也......不会反对。不过我希望，我们现在能够放下成见，彼此合作......”

    “嘿，这可不像你的作风，小冰人儿。”面对这个冰冷的女人，断山岳又恢复了他的几分睥睨：“之后再算？你们会给我这个机会吗，你们现在人多势众，回头一个暗算把我秒了，我该找谁说理去......退一步讲，即使是之后再算，我们之间还有合作的可能？就凭你们这些鼠狗之辈......”

    “傲慢并不是我们现在应当抱有的态度，小朋友。”

    断山岳的话被打断了——之前一直没有开口的蓝袍女人，终于开始插手处理这个纷乱的场面。

    “如果你能放下心中的成见，也许你就能够看到更多。这是身为大魔法师的我......对你提出的建议。”

    阵风吹过悬崖边上，克莉丝汀的法袍随之猎猎作响，成熟妩媚的脸上却是一副严肃的神色，仿佛是一个正在教导别人的老师：“个体之间的分歧，在巨大的危机面前都可以放下，这不仅仅是人类发展的必然选择，也是人类求生本能的体现。”她将法杖提在手中，然后朝前方摆动，法杖顶部的那颗巨大的蓝宝石正在闪着熠熠的光辉，伴随着阵阵寒气，划出一道摇曳的蓝光。

    “不然的话，你们很难在此时此地生存下去。”

    她的目光在众人身上巡视了一圈：“就连我也是一样的。”

    巨大的爆炸声突然在远方响起。

    虽然地处广袤的森林，但是段青等人的视野已经能够看到远方盆地中心矗立的高塔，所以他们也能看到那爆炸的来源——那里位于高塔侧面的空中。

    火红与焦黑的混合中，巨大的火球伴随着浓浓的烟雾在那里膨胀，升腾，然后转化为灿烂的烟花，绽放在晴朗的天空之中。那爆炸的声势是如此的巨大，乃至于他们听到巨响，齐齐转头的下一瞬，就感受到了扑面而至的气浪。

    那炙灼瞬间而至，推得悬崖边的几个人都不由自主地倒退了几步，方才稳住了身形。

    放下遮挡头部的右臂，段青迅速抬头，向发生异变的方向望去。远方的天空中，有一个身影正在向他们这边飞来，那人飞行的速度并不快，直到离得近了，段青才能看到那个身影身上火红的颜色，以及与之相配的，火红的头发。

    然后，另一个黑色的身影须臾而至，如一根利箭一般朝那个火红的身影撞了过去。

    那红色的人影似乎没有一瞬间反应过来，但是看那不慌不忙的样子，红影的身上似乎有着别的防护。只见一道红色的圆球形光影在周围一闪而过，然后化作实质的冲击向四周爆散开来。那黑色的人影也随着那一下被推到了旁边，然后落在了一棵巨树的树冠顶部。

    众人再次遭受一次冲击的时候，段青眯起了眼睛，隐约看到了那个黑影的双手，似乎是各自持有一把武器的架势。那两把武器大概是细长的剑之类的形状，在那人的手中转了两下，然后被一前一后持在那人手中，他脚下发力一踏，向天空之中的那个红色身影继续发动了冲击。

    那红色的身影不慌不忙，单手前伸，火红色的光芒在手心汇聚，然后瞬间飞出——那是一个火球。

    即使是明亮的天空，也无法掩盖住那火红光球划过的闪耀轨迹。它拖着红色的光芒，瞬间飞至向上飞跃的身影面前。但见那个黑影手臂挥动，右手的黑色剑身就像棒球棍一样拍在了飞速而至的棒球上。

    那棒球并没有被拍飞，而是被一下子拍散了。

    纷飞的火焰里，那个黑色的身影从中突破而出，丝毫没有停滞的迹象，继续向那个红色的方向跃去。黑色的光芒正从他手中的双剑上面缓缓消逝，但是下一秒，那光芒再次浮现，然后化作黑色的气体喷薄而出。

    在他的面前，一个比刚才更大的火球已经到了他的面前。

    他左手递出，再次拍向那个火球。更大的个头似乎并没有发挥出它应有的作用，那火球稍微晃动了一下，就步了刚才那个火球的前尘。

    黑影尽力地稳住身形，向他的目标望去，结果看到的是对方已经平举的双掌，和在他视野中迅速变大的一把长剑。

    那是一把由火焰组成的巨大长剑！

    只是迟滞了一下，黑影没有继续维持自己的身形，而是顺着刚才的力道继续转身，同时手中黑剑光芒凝聚，顺势朝着某个方向猛然斩出。

    一道黑色的剑光从那边射出，飞向了远方，途中好像撞到了什么东西，然后又是一篷巨大的花朵在那里绽放——那是隐藏在一边伺机偷袭的火球，它凭空凝结在不远的空中，绕了一个大大的弧线，从刚才的方向飞向了它的敌人，然后被这一剑打爆了。

    “算你们厉害......”再次遮掩头部的动作中，段青喃喃说道。

    高速的跃行中，其实是没有多少转寰余地的。情急之中，那个黑影继续转身，然后全身扭动，就那样旋转了起来。诡异的黑色光芒不断闪现在那两把武器之上，然后随着他的旋转，一次次劈砍在剑尖几乎就要抵在他头顶的火焰巨剑之上。

    那双剑果然有着些许破坏魔法的功效，火焰的长剑剑尖瞬间就消散了，然后是剑尖的后方部分，然后继续往后——那黑色的旋风化身成为一架绞肉机，将眼前的火焰巨剑一点一点的吞噬着。

    红色身影并未因此而有所动摇——仿佛正在指挥一场盛大的音乐会，那两只洁白的手正在缓缓地舞动着，但是本应是音乐会的前方却是被红色巨剑的光芒充斥，狂暴的气息正在那里不断爆发，然后在空中飘散飞舞。那旋转的黑色旋风也是丝毫未停，红色的长剑也随着那个黑影的突进而不断的被削断，打散，化为点点星光飘散在空中。

    黑色的旋风临近了。下一刻，他前方的对手放弃了对火焰巨剑的控制，双手一甩，散去了上面的余烬，然后合什。

    红色的光焰一时间大盛起来，那冒着火焰的双掌向前一推，附着在上面的火元素迅速向前蔓延，扩大，转瞬之间，铺散成一片火焰的海洋。

    黑影转眼间就被淹没在了这片红色的海洋中，仿佛再也不会翻起风浪，不过段青却是知道，之前那种集中式攻击，都没有奈何的了黑色的身影以及他的那两把武器，现在如此分散的攻击方式，就更不可能打败他了。

    果然，红色的身影向后方飞去，然后仿佛是失去了动力一般坠落下来——这是这场突然爆发的战斗开始以来，这边的第一次退却。前方红色的海洋还没有散尽，黑色的身影就已经突破而出，他的两手交叉，将两把武器横在自己身前，黑中带紫的诡异光辉不断闪动，看来是用这种方式勉强抵挡住了大部分的伤害。黑色衣服的四周遍布着烧灼的焦痕，有些地方甚至还没有熄灭，此时他却是顾不得了。

    双手举过头顶，他靠近下落的红色身影，用力一剑斩下。红色的身影缓缓抬头，那诡异的黑色对剑似乎就在头顶上方几公分的地方，马上就要将自己劈成两半。

    但她依然没有动作。

    轰！

    巨大的爆炸声再次响起，虽然这次的声势没有刚才那一次浩大，但是离得近了，段青等人还是被震得不轻。不过此时他的心中还是明白了一些事情：之前那次火焰的挥洒，最后还是隐藏下了一些东西，虽然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但那个用障眼法制作的陷阱，终于还是阴到了对方。

    几个人挣扎着再次爬起来，抬头看向刚才的空中，却是找不到之前的那两个人的身影了。梦竹左顾右盼了半天，方才被段青提醒着望向了不远处的一处树冠——那里，一个巨大的火球正在成型，然后向着另一个树冠的方向飞去。

    又是一次灿烂的烟花飞起，爆炸声、风啸声、树木的折断声、草叶的飞舞声不断交织着，几个人还待想继续观摩这场强者之间的惊世战斗，克莉丝汀的警告突然响起在人群中：“当心！”

    破空声中，一道紫黑色的剑光从那个方向飞了过来，擦着段青的身侧飞了过去。那道黑光把周围满地的落叶和枯草带得飞起，在地上留下了一道印痕，最后斩断了几段树枝，在噼啪的树响中，飞向了远方的天空。

    看来是流弹......

    众人面面相觑。啧啧声中，刚才差点被劈成两半的段青抹了一把脑门，心有余悸地说道：“神仙打架，我等真的是容易遭殃啊......”

 038 废墟

    “我是芙蕾亚，芙蕾亚·奥赛蕾丝。”红袍的女人淡淡的说道，然后就没有了下文。

    那场战斗最终以那个黑色人影的败退而告终了，因为克莉丝汀最终还是出了手。

    当漫天的冰晶骤然出现在战斗的上空，将那个黑影包围的时候，对方就已经意识到了事不可为了。之前战斗的时候，他未必没有发现这边观战的几个人物，然而不知出于什么样的考虑，他还是选择了继续打了下去。这边的克莉丝汀也一直站在旁边没有出手，所以那场华丽的战斗才持续进行了如此长的一段时间。

    直到蓝袍的女人上前两步，握着法杖一挥手的时候，对方也就明白了她的意思：她不会在继续袖手旁观了，这场战斗即将结束。

    紫黑色的光芒骤然膨胀，然后向着翡翠之塔的方向猛然爆发，在漫天冰晶的包围中撞出了一个缺口。爆散的冰晶将阳光反射成七彩的光芒，一道黑影驰骋在树冠上，几个跳跃间奔行出了很远的距离，最后消失在绿色树叶构成的海洋中。

    午后阳光的照耀下，破碎纷飞的冰晶依然闪耀着炫目的光华，那个红色的身影就在这种自然的美丽中慢慢地向这边飘了过来，壮丽而令人迷醉。离得近了，段青他们才能看清那个人身上华丽的红色法袍，金线组成的繁复花纹同样遍布在那个法袍之上，其中几道还泛这奔涌的魔力还未散去的金华。

    带着些许蒸汽，那个红袍的女人缓缓降落在众人面前，犹如降临凡间的火凤凰。她与克莉丝汀互相点头示意了一下之后，向众人说出了自己的名字。

    简短，淡然，火红的短发之下，是一张充满了青春靓丽，却面无表情的脸庞。她的皮肤白中偏黄，充满着健康的活力，修长的脖颈上似乎挂着一条红宝石组成的链子。宽大的法袍并不能遮掩那红发女子傲然的身材，那胸前的两点，突出得令人瞠目结舌，此时也随着大战甫去的剧烈呼吸而上下起伏着。她的法杖此时正背在她的身后，所以并不能看得完全，不过隐约之间可以看出，那法杖就像一条干枯的树枝，扭曲的枝条上镶嵌着一块块红色的石头，散发着温暖的光芒。

    红袍的女人说完那句话就没有任何其他的表示，只是淡淡地看着其他人，眼中没有任何的波动。尽管她的姿色非常养眼，然而之前她所表现出的强大实力，却也让几个玩家不敢有任何逾越的动作，甚至不敢把过多的目光放在她的身上。

    “不要这么没有礼貌，我的妹妹。”尴尬的氛围中，只有克莉丝汀没有丝毫的变化，依旧从容地转头说道：“这几个人的情况，你应该已经知道了。哦，那个人......”她指了指断山岳：“他是今天刚刚遇到的，所以还不是非常了解，不过应该是一个......”

    她将一根手指放在自己唇边，眼中光芒流转：“......脾气不好的人，刚才还与其他人有一些......误会，你说是吗？”

    妩媚的声音中，断山岳忙不迭的点头，乖巧的就像幼儿园的孩子。

    “既然大家都对面前的形势有所了解，那么剩下的事情就好说了。”看到对方没有继续生事的意思，克莉丝汀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向前指去：“我们需要......齐心协力，前往那个地方。”

    顺着她指向的方向，众人一齐看向那座高塔。

    “就是那个东西了，我们，和你们的目的地。”她说着这些听上去有些别扭，却能让大家都能明白的话语：“只要不出意外，你我都能在那里找到想要的东西，嗯......大概吧。”

    她摊了摊手：“我现在也不能确定。”

    “基本可以确认，那里确实是古魔法帝国留下的遗迹。”站在她身旁的红袍女人冷漠地插了一句。

    蓝袍的女人沉默了一阵，然后转身向段青等人说道：“到了这一步，我想大家都应该有着共同的目标，以及......共同的敌人。”

    阿牛挠了挠脑袋，梦竹瘪了瘪嘴巴，段青低下了头，断山岳皱了皱眉，只有雪灵幻冰......她的眼神中充满了斗志与坚定。

    终于......这一次，就做给你们看！

    “我希望你们能够充分的考虑一下之前的种种经历，以及你们来到这里的目的......和意义。”蓝袍的女人说道这里，终于还是收起了妩媚的神色：“前方充斥着未知的危险，就连我，和我的姐妹，都不能保证能够全部应付。到时候......希望你们能够肩负起你们应有的责任。”

    她走了两步，挽起芙蕾亚的手，然后一左一右面对着众人：“无论是作为冒险者，还是同伴......的责任。”

    “我们会的，女士们。”低沉的声音响起，那是作为众人领导的段青，他终于面带严肃，抬起了头。

    “冒险者从来不做那些龌蹉的事情。”他单手抚胸，做了一个奇怪的礼节——这还是他下线休息的时候，闲暇间恶补学到的东西。

    “以冒险者先辈的名义。”他直起身。

    他的前方，红袍与蓝袍的身影同时肃立，手持法杖，一左一右立于胸前：“愿元素的意志指引你们的道路。”

    “大家休息一阵，然后出发。”

    ********************

    前进的第一道障碍，就是面前的这道悬崖。

    仔细的观察一下这里的地形，应该就能猜到，以翡翠之塔为中心形成的这个盆地，大致形成了一个巨碗的模样。所以它的“碗口”部分必然坡度较大，“碗底”部分坡度就会放缓。

    段青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就在这个巨碗的碗口，他们现在要想办法从悬崖上下去，而且不能是跳下去。

    雪灵幻冰建议他们找几棵同样高度的巨树，从树冠上跳过去，然后顺势继续向下，这样就能安全的到达底部。不过这个方案被段青否决了，先不论这些树冠的顶部是否安定，有没有可能被怪物偷袭，光是自己带来的这几个绿石村的小号，就没有那么高的实力跳过去的——起码梦竹和阿牛不能。

    两个大魔导师倒是有飞行的能力，不过她们可不是风系魔法精通，带不了这么多的人。就算是能够做到，这中间的过程也是非常危险的。要知道那个黑衣的敌人说不定还在暗地里盯着他们呢......而且这样的办法，对她们来讲也是很大的消耗，于情于理都不是什么好的选择。

    断山岳孤身一人，而且汇合之前也是穷途末路，物资工具极度匮乏，掏不出什么好的东西供大家使用。不过段青和梦竹进入翡翠之森之前，是准备了绳索这种东西的，虽然那些绳索大部分是为了扎营使用的，长度都很短，但是连接在一起，勉强可以伸到悬崖的中间部分。所以无奈之下，大家最终使用了段青的建议——爬下去。

    这确实是最笨的办法。

    剩下的一半高度差，段青他们找了棵合适的树木来解决。至于如何将绳索绑到树上，就只能拜托两位大魔法师帮忙了。等绳子绑好之后，段青自告奋勇，以身试法，率先从陡斜的绳索上爬了过去，然后用短剑作为辅助，顺着树干小心翼翼地滑下。其他人探头看着段青的身影逐渐模糊，直到消失在茂密的丛林中，方才听到了他从下面发出的呼喊声。

    “.......安全......下来.......”

    悬崖的高度加上巨树的高度，那距离足以让段青的声音也变得难以分辨，但能够听到这几个关键字便已足够。几个人稍微排列了一下，然后开始先后出发，雪灵幻冰看着站在后面的断山岳，毫不掩饰自己眼中的警惕之色：“你......”

    “放宽心，小女娃，我又不是你们自由之翼的这些忘恩负义之辈......”断山岳双手抱胸，一脸不屑。

    雪灵幻冰倒也不惧这中间可能出现的猫腻，因为那一蓝一红两个身影还在不远的上方飘荡着，注意着这边的动静。

    看着最后那个穿着破烂皮甲的汉子上了绳索，芙蕾亚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姐姐大人，这个人......”

    “我知道你的疑虑，我亲爱的妹妹。”蓝袍的女子不以为意：“不过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你还是不相信我的直觉吗，那可是......身为女人的、可怕的直觉哦？”

    克莉丝汀促狭的眨了眨眼睛，仿佛暗示着什么事情。与火红色完全不相符的那张冷漠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了一丝郝然。

    “虽然时间比较短，不过据我的观察，那个男人不是什么坏人。”看到自己亲爱的妹妹脸皮有些挂不住，克莉丝汀终于还是将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而且实力应该是那几个冒险者中最强的，我想......应该能够帮得到我们.......”

    芙蕾亚转头看着姐姐那边，从她的脸上看出了一些疑虑——那疑虑的方向自然与自己不同。

    “无论出现什么，我们都会解决他们。”她只好说道。

    “......那是当然。”看着她坚毅的神情，克莉丝汀不由自主地露出了温柔的笑容：“我对此也深信不疑，我亲爱的妹妹。”

    两人一起朝着下方落去，汇合到那些冒险者的人群中。

    *******************

    下方的森林，环境与之前没有什么大的区别，虽然众人依然对那十几米直径的巨大树干敬畏不已，但见得多了，也就渐渐习惯了这些参天之物。

    唯一的不同，就是一开始的路还是处于斜度较大的坡面上。

    十几米宽的树干由于跨度太大，在地面上也呈现出倾斜的断面，往往段青等人绕过一棵树木，都必然会见到那裸露出来的、越来越深的树干，有的时候甚至都能看到一些比人都粗壮的虬结树根，纵横交错着深扎在众人眼前。

    奇怪的是，如此不平衡的裸露，这些巨树的成长依然如同标枪一般笔直，继续保持它们九十度的冲天态势——这在自然界中很少见，简直就像是竖着埋在斜坡里的电线杆一样，段青他们也只能理解为，这是自由世界中的设计使然。

    幸运的是，走到现在，他们还没有遇上之前那些不科学的成群怪物，所以暂时还没有什么实质上的危险发生。不过几个人并没有因此放松警惕，因为这样的平静，并不是什么好的征兆。

    这种状况，任何微小的杂音都有可能打破这种平衡。下一刻，这种平衡就被打破了。

    实力最强的断山岳首先听到了异声，然后出声警告了众人。段青他们凝声听了一阵，然后才听到了克莉丝汀咯咯的笑声：“是流水的声音，不要紧张。”

    梦竹松了一口气，刚想跟着其他人继续向前走，忽然注意到段青朝着那个方向驻足相望，不由得停了下来：“怎么了大叔，快走啊......”

    “我们去那边看看吧。”段青的叫声回荡在林间，其他人也都停了下来。

    “我总觉得......那边可能会有发现。”

    不管怎么走，只要处于盆地之中，早晚会走到中心的，所以对于段青的提议，几个人也没有什么异议。循着那个流水的声音，众人发现了一条小河，然而除了河中流淌的清澈的泉水，他们什么有用的东西都没有发现。

    “只是普通的河流......不管你有什么想法，看来是落空了。”雪灵幻冰拍了拍段青的肩膀，语气中颇有嘲讽的意味。段青倒是不以为意，继续怂恿着其他人：“既然都走到这了，我们顺着小河往前走吧，反正这河最后肯定还是要流向那里......”

    “好好好，都听你的......”即使这其中有什么问题，一时间大家也是看不出来什么，所以这次的提议，依然没有什么反对的声音，大家决定就这么随波逐流下去，走到哪算哪了。

    翡翠之塔虽然很高，但是大家再次被淹没在丛林中后，视线自然也就被遮挡住了，所以进入名为“翡翠之塔周边”这片地图以来，段青等人除了一开始看到过那座高塔之外，再也没有见过其他的人工建筑。不过即使如此，众人也颇为享受于这自然的环境，清风，绿叶，由于高度差的关系，头上树冠组成的“巨伞”也不是那么密不透风，阳光穿过层次分明的密林顶部，从上面漏了下来，照射在潺潺流水之上，仿佛为清澈的河水镀上了一层金鳞。偶尔有一段小河的河水被某块石头激起，在空中反射着彩色的光。

    某一时刻，河水的流动变得激烈起来，前方是一个河道的拐角，然后似乎还存在着一个小型瀑布——几个人都听到了河水向下摔落的轰隆声音。拐过那个地方之后，走在最前方的阿牛首先发现了被瀑布激荡而起的水花，在空中折射出了一道彩虹。

    “这地方真不错。”阿牛赞叹了一声这美丽的景色，然后想了一想，接着说道：“这游戏真不错。”

    “好好享受虚拟技术带来的壮丽吧！”断山岳走到阿牛身旁：“游戏的魅力可不止这些。”

    “那是当然。”阿牛拍了拍胸脯：“比如说战斗，哈哈！我就喜欢这个，在这里面打架很有感觉......”

    断山岳愣了一下，然后大笑出声：“小子，你很不错，我很看好你，要不要......”

    “不要当着别人的面挖墙脚。”雪灵幻冰在一旁冷冷地说。

    “我们江湖招人，向来这么光明正大！哪像你们，做什么事情都要偷偷摸摸。”断山岳毫不留情的反击：“再说了，喜欢战斗是男人的浪漫，你个娘们懂什么......”

    阿牛赞同的“嗯嗯”点头声中，黑色斗篷的女子脸上犹如挂了一层寒霜，不过另一边身着紫色罩袍的小姑娘，立马就帮她从另一个方向上反击了回去：“打打打！就喜欢战斗是吧，要是让你们碰到之前的那些蚂蚁和毒蜂，看你们还喜不喜欢打架......”

    阿牛和断山岳同时变了脸色，不再多说了。

    “嘿，不要乌鸦嘴了，快过来。”另一侧的段青吹了声口哨，然后朝几个人说道：“看我们发现了什么......”

    几个人顺着段青指向的方向看去——那里已经是小瀑布的下方了，河水继续在那里朝前方流淌，但在那不远的地方，人工的痕迹开始出现。

    先是散乱的石头，然后是一些碎木、石块、碎木与石块的组合，接着是一段宽阔的区域出现在众人眼前。

    残垣，断壁，矮木桩，标志牌，毁坏的板车，碎裂的木轮，散乱的各种器物，还有破损的门窗，一些地方似乎还有黑色的烧焦痕迹。河水从这片地方穿插而过，经过一小片光秃土地形成的广场边缘，然后拐向了看不到的更远方，与之一齐延伸而出的，还有更多如同他们眼前一般的这种废墟的景象，以及拜这些废墟所赐，上方罕见露出的空旷蓝天。灰色与绿色相交的高塔就屹立在不远的前方，将人们难得能够在这里看到的蓝天遮挡住了大部分。而靠近这片区域边缘的地方，一些藤蔓从已经倒塌的墙壁缝隙中挤进去，然后从另一侧破损的地方伸出来，仿佛将整个废弃的房屋拥抱在怀中。

    这是一个废弃的村庄。

 039 无用的搜索

    “嘁，没想到最后会流落到这步田地。”

    走在残垣断壁之间，段青苦恼的悲叹着。

    之前发现了这片废墟之后，本着游戏的本能，几个人决定全面的搜索这块地方——这种几乎把“这里有宝物”写在脸上的地方，不搞一次地毯式搜索，简直对不起几个人多年游戏的经验。

    简单的商议之后，他们就形成了统一的意见，然后进行了简单的分组，决定分头探索这片区域。不过在此之前，首先需要做的，是取得那对大魔法师姐妹的同意。

    她们若是不同意，什么都是白扯。

    两个形象迥异，却同样美丽的女人对视了一眼，然后就点头允许了这些冒险者的探索，她们也认为分工合作是眼下最好的探索方式。只不过她们要求晚些时候，大家要重新集合起来，然后互相交换一下各种的情报。

    “我们会继续往前走，确认一下前方的状况。傍晚的时候，在废墟那里的小广场汇合吧。”

    克莉丝汀留下了这句话，便携着她的妹妹离开了。

    之后的分组也是非常的迅速。断山岳和雪灵幻冰是不可能分在一起的，虽然已经是队友，但他们两个分属对立的行会，而且互相之间也看不顺眼。幸好两个人都是高等级玩家，各自带一个新人就可以保证基本的安全，于是断山岳就选了刘青牛——他们之前就有些志趣相投了，而雪灵幻冰选择了梦竹小妹妹，虽然之前两个女人有些隔阂，但是后来修复了一些关系之后，总算还是能够好好相处的，最重要的是，她们两个都是女玩家。

    段青最不理解的就是这一点，为什么女玩家天生就能凑在一起，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段青见过不知道多少种这样抱团的女玩家群体，仿佛只有她们在一起才会有共同语言一样......

    不管怎么样，最后的结果就是：第三组成员，一人——陌上青山。

    段青本人当然是抗议过的，然而效果甚微。作为玩家中的强者，断山岳莫名的对此表示非常放心，雪灵幻冰也语重心长的说，若是遇到危险，记得一个人多撑一会，并且要记得大喊呼救——剩下的人会来救你的。

    自己只是一个十几级的新人选手啊！而且也只是一个人啊！一个人！在这样的搜索任务中能干多少事情姑且不说，真要是遇到什么奇怪的东西，自己多半要死在这里......这里可是接近遗迹中心的地方啊！

    段青愤愤然地用力拉开某个房子的门，伴随着木头断裂的声音，那扇门非常配合的啪嗒一声倒在了地上。

    颇为无奈的看了看那扇“寿终正寝”的木门，段青探头往屋里望去。

    说是屋里，其实这里已经与屋外无异了。因为时间的侵蚀，这间房屋的屋顶已经塌了下来，借助外面的光线，里面的情况也是清晰可见。段青稍微观察了一下房间的格局，就向着那个房屋角落里的方向走去——那里还残留着仅有的一些人为留下的，木制家具的残骸。

    翻箱倒柜了一阵，除了被屋顶的石头砸蹋之后留下的碎石之外，几乎什么东西都没有找到。段青无奈的站起身，环视了一下四周——这里应该是一间卧室，中间的地方原本应该放着一张床，现在也只剩下木头碎屑所圈起来的痕迹了。旁边的这个仅存的床头柜还是站立着的，但也是处于摇摇欲坠的状态。段青之前也翻过一些类似这样的木柜，有一些里面是衣料的碎屑，还有一些里面是类似纸张和羊皮的碎屑——看来这个废墟的存在有够久远，就连羊皮都没有在时间的长河中坚持下来。

    当然，并不是所有的东西都损毁了。段青也找到一些铁质的小工具，不过那都是一些类似剪刀，缝针之类的小工具，并没有什么很大的用处。段青在拿起那些东西的时候，还能看到系统的一些简单的说明。

    【生锈的剪刀】

    【不知是哪个年代的古老用品，锈迹斑斑，已经无法使用】

    其他的东西，大多也都是这样的描述，经过这一段时间的游戏体验，段青也明白这种系统说明其实就是在暗示这件物品的地位——它连物品的品质都没有提。

    那都是一件件几乎没有作用的物品，估计拿它去当做武器，大概会因为极度的腐朽而折断吧。

    再次翻过一个因为墙壁倒塌而出现的大洞，段青直接来到了另一间房间内。这里除了依旧遍地都是的碎石以外，还有一些倒塌的木质架子，以及木质的箱子。

    嘿，宝箱......段青嗤笑一声，表示不会再上当了。

    第一次见到类似这样的箱子的时候，段青还曾经小激动了一下。然而事实证明自由世界这样的游戏，不可能出现在某个地方摆一个宝箱这样明显不符合实际的事情，段青的手稍微触碰了一下眼前的这个箱子，它就像风化的沙堆一般，哗的碎了一地。

    里面除了一堆碎到无法辨认的垃圾以外，只有一块像是衣物一部分的破布上，留下了一些有用的信息。

    “法尔......法.......”段青对着那块像是某种动物毛皮的残骸上写着的文字辨别了半天，终于还是放弃了这种对他来说难度过高的事情：“法什么什么玩意的......啊啊啊不管了，爱怎么样怎么样吧......”

    通过眼前的格局，段青大致能够猜到这个地方是一个储物间，只不过经过这么长的时间，再好的储物间也储存不了任何物品了。段青摇着头，走到那个散落的木架子旁边，从地上捡起一把长枪......的枪头。

    看来以前这些长枪的枪杆，也是用木头做的。

    枪头的材料，段青自然看不出来，不过他也能够猜到，大概也是某种金属的制物。枪头分成四条棱，只不过由于雨水的锈蚀，其中的三条棱已经腐蚀在一起了。这个枪头也已经失去了它原本的作用，如果想要利用它作为攻击手段的话，估计只能将它当做可以投掷的投掷物......

    “坑爹啊！”段青一把将它扔在了地上。

    他抬起头，看着这片由于曾经的村庄占领而没有树冠遮挡的、晴朗的天空，无声的质问着苍天。

    来到翡翠之森这么久，终于有了一个可以大肆搜刮的地方，没想到最后他们没有败给最早开始玩游戏的先行者，却败给了时间。

    看来这片废墟已经被时间打败，再也没有留下有用的东西了。

    段青走出废墟，将一块车轮的碎片踢飞，来到小河旁边的那条道路上。那木片噗通一声掉进不远的河水中，河岸的对面，翻动的响声同时响起，原本并不大的声音回荡在这片安静的区域里，显得格外的引人注意。段青却是明白，那大概是其他两组人正在极力寻找时发出的杂音。

    不知为何，段青的心中忽然生出一阵沮丧：这里大概已经找不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了。

    怪不得之前那两个大魔法师走得那么干脆......

    段青叹了一口气，找了河道旁的一块石头坐了下来，望着这片废墟中间的河流。他所在的路边前方就是那条河流的弯道，这条路也随着河流转向，继续向着不知名的前方延伸而去，看来这条河边的弯道，曾经就是沿着河边修建的。往前不远的地方，有一些石头填在小河的边缘处，一些木屑正漂浮在那些石头延伸出来的尽头处，看上去可能是当初依河而建的一个小小的码头，现在已经失去了作用，周围也没有了船只的踪影。

    段青想了想，起身拍了拍土，然后向那边走了过去。

    之前找到这条河流的时候，冥冥之中就有一个念头告诉他，这条河流应该有什么用处，后来他们依此找到了这个废墟小村，这条河流的用处也就有了解释——若是让他选择一个地方来作为人类的聚居地，那么一个拥有水源的地方应该是最好的选择。

    不过看到那河间道路上漂浮的木屑，这条小河当初或许有着更多的作用，比如前面的那些石头垒成的道路，如果当初是一个码头的话，那么用来运送货物应该是一个不错的办法，以前这里的人也许就在那里装上货物，然后将它们运送到前方——按照段青的观察，这段河流最后应该流向那座高塔的脚下，那么这里作为一个村庄，可以做的事情就更多了......

    走得近了，段青才发现，那些石头并不是普通的石块，而是一些石柱——这里的河水似乎变得深了，石柱已经被水淹没得只剩一点露在外面，但还是勉强能够组成一条道路。段青顺着那些石柱走到尽头，然后向四周看去。

    他看到了一些碎木片，一根一人多高的铁柱支撑着的方形标志牌，还有......缓缓流淌的清澈河水。

    那个标志牌上面的文字已经被难以辨认——这样的铁质牌子，放在水气这么重的地方，再耐腐蚀估计也不管用。段青试图从上面看出与这个地方有关的一丁点线索，但那确实只是一块锈红色遍布的牌子，再怎么看也看不出花来。

    段青往四周看了看，除了满地的碎木棍、碎木屑或者碎木板之外，就是很多的石屑与水草，生锈的铁钉和铁丝——这里以前大概也存在着什么建筑，不过现在已经毁坏了。他又向小河中望去，河水清澈见底，但什么都没有看到——他也希望如此，因为这诡异的森林中，任何活物都是危险的。

    也许找个什么东西擦一擦这块牌子，能够看出一些什么？想到这里，段青回头望去，那里依然有一座保持完好的石屋，并排座落于那一排倒塌房屋所组成的废墟中间。段青驻足观望了那座有些大的房屋一阵，然后举足往那里走去。

    远方传来倒塌的巨响，然后是阿牛的惊呼和断山岳接连不断的吼声：“当心一点啊小子！你想害死我们吗......”

    大概是焦躁的阿牛弄塌了什么地方吧，看来他们也找不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或者是遇到了什么怪物？不，好像不对......自从进入这个盆地中以来，他们一直没有遇到野生的怪物了。或许是它们集体迁徙了？又或者是这个地方有什么防护，隔绝了怪物的入侵？还是存在什么魔王Boss之类，吓退了其他的所有野怪？

    毫无线索之下，段青也只能胡猜瞎想一番，虽然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要找到什么线索才算有用，但除了找出什么情报用来支撑逻辑的起点以外，也没有什么别的办法了。

    对了，如果是系统的话......

    段青打开了系统菜单，熟练地找到了自己的冒险笔记，结果在地图那里看到了这样的内容：“翡翠之森——翡翠之塔周边，废墟地带。”

    虽然多了四个字，但这不还是没告诉我这里是哪里么，就连菲尔树屋那里，还有个菲尔的名字呢......段青摇了摇头，然后推开了腐朽的木门。

    这地方确实比之前自己去过的那些残垣断壁大了不少——这是段青走进对面那间房子的瞬间，心中升起的感觉。然后，他就被眼前的柜台吸引了。

    那里有点像现实世界中的......银行柜台。

    虽然有很多的腐朽，但是眼前的这个地方依然将当初的架构保存了下来。虽然缺少了遮挡用的玻璃和门板，不过段青还是能从剩下的遗骸中分辨出，曾经的这里应该被分成了好几个窗口柜台，大概用来分别办公和处理事务。

    终于还是找到了一个比较重要的地方啊......

    一脚踢开吊在空中的半边栅拦门，段青绕进了柜台里面。那里依然已经是腐朽不堪的样子，什么有用的东西都难以找到。段青仔细寻找了一阵，终于从后面倒下的墙壁碎石中，翻出了一块铁牌。

    那应该是一个标志牌，或者说徽章。

    徽章呈圆形，巴掌大小，周围刻了一圈的花边，段青能够从这些花纹中看出，这个标志当初应该设计的非常精美。但是中间的图案却是非常简单——那是好几块大的留白，仿佛是好多石头堆砌在一起，又或者那些白色的木头随意的摆放。

    因为年代久远，铁牌的锈蚀程度也很高，不过段青还是能够从黄褐色的底色中，分辨出当初这个图案的构图样式。也正因为如此，段青更加看不出这个简单的图案，代表着什么样的意义。

    这刻上去的是石头？或者木头？因为他们生活在巨大的树木之中，所以用这样简明而大气的图案做标志吗？

    以现在的线索，这些推论都是随意的猜想。段青摇了摇头，将这块铁牌收了起来，准备一会拿给克莉丝汀看一看，说不定以大魔法师的学识，能够说出这个徽章的图案所代表的意义。

    又是一声闷响，河道的另一侧传来倒塌的声音，段青以为又是其他某个组的人毛手毛脚的将哪座房子弄塌了，然而下一刻，属于梦竹的尖叫声响了起来。

    段青冲了出去，马上就看到了那边发生的状况。

    隔着河岸，对面是梦竹和雪灵幻冰之前去的方向。此时小姑娘正站在河岸边，背对着自己，看着后面的某处房舍，轻轻颤动的马尾末梢，显示出本人的焦躁不安。段青刚想高声询问发生了什么意外，小姑娘前方的房舍中，一个身影突然闪了出来。

    准确地说，那个身影是滚出来的。

    虽然距离很远，段青并不能看清楚那个人的模样，不过从那个黑色的斗篷上可以确定，那个人应该是雪灵幻冰无疑了。她狼狈地从地上爬了起来，重新将长剑横在自己胸前，像是警戒着什么，但她的头却一直在微微地左右摆动，似乎也不确定敌人将要出现的方向。

    点子这么扎手？段青也不再大叫出声，以免分散队友的注意力，而是想办法先过去再说。以雪灵幻冰的实力，撑个一时半会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另一边的阿牛那两人听到这边的动静，应该也会及时赶到的......

    只是这样一来，之前的猜想这么快就被推翻了，这里居然还是有怪物的......

    笃笃笃的箭矢钉刺声响起，段青猛然转头，那边的状况终于出现了变化。

    黑色的斗篷再次在地上翻滚起来。在她原本站立的位置，几根细长的东西扎在那里，仿佛有人在使用传说中的弩箭发动攻击。

    “是藤蔓！”段青还没有搞清刚才那一幕之中所蕴含的意味，另一方的河边，属于断山岳的喝声响了起来。

    话音刚落，梦竹和雪灵幻冰前方的某座房屋突然垮塌了。阳光的照射下，一抹突兀的绿色就那么不和谐地从纷乱的碎石中显露了出来。

    那是藤蔓的一截。

 040 奇异大叔

    断山岳之前孤身一人的时候，是见过这藤蔓植物的，还在这些东西身上吃过不少的亏。所以见到钉在地上的那些东西之后，他马上就认出了敌人的来历。

    然而那些藤蔓还是有些不同的。

    碎石在地上滚动着，然后被挤到了更远的地方——那些绿色的植物正在废墟的下方不断的生长，膨胀，然后从瓦砾中伸展出来。女子保持着双手持剑的警戒动作不断后退，在她的前方，那抹绿色已经蔓延出了灰白的碎石群，缓慢而又惊人的扩张着。

    这些藤蔓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突破土石的界限。

    “这还是普通的植物吗......”即使是隔着河岸，段青也能看到那些由迅速蔓延的诡异植物所组成的绿色荆棘。那些疯长而出的根须互相纠缠，而且周身遍布尖刺，用狰狞的外表向来犯者展现着自然的恐怖。一些细密的根须已经泛滥到河边不远的地方，仿佛下一刻就会化身狂野的浪潮，吞没眼前的敌人。

    “轰。”

    梦竹突然而至的巨响吓得向旁边一跳，还以为又有新的敌人出现，雪灵幻冰则是不为所动，继续横剑护在女孩的前方。尘土散去，断山岳魁梧的身影从巨响的源头之处显现——他竟然一个发力，直接从河对岸跳了过来。

    断山岳的勇猛提醒了另外一个人。他停下了原本想要绕过小河的狂奔脚步，转而随意寻了个河水比较狭窄的地方——那里大概有将近十米的宽度——然后向后撤了几步，接着加速。

    又是一声重物坠地的声响中，断山岳拉开了架势逼近过来。不过面对这种遍布荆棘的生物，雪灵幻冰那个女人或许还能用武器的特效造成一定的杀伤，他这样的纯近战玩家，着实没有什么好的办法。

    黑斗篷女人向这边看了一眼，然后向前走了两步，断山岳明白了她眼中的含义，于是靠了过来，代替她护在了梦竹的身前，正好与跑过来的段青打了个照面。

    “不错啊，居然也能跳过来。”

    “技不如你，还得先跑两步。”

    简短的交流中，两人却是没有互看一眼，同时盯着面前已经几乎变为庞然大物的绿色“线团”。下一刻，针刺从它的某个部位激射而出，两人拉着梦竹，急忙朝右侧的废屋后面躲去。

    白色的剑光骤然亮起，如同鲜亮的快刀，向着前方的乱麻斩去。

    藤蔓被剑气砍断的哧哧声响起，几条根须的末梢随之被切了下来。它们掉在地上，犹自如同活物一样翻滚着，搅动着，挣扎了很久之后才慢慢失去了生息。然而剩下的那些疯狂生长的植物也因此变得更加狂暴了，无数细密的枝条在空中胡乱的舞动着，如同狂暴的活物一般。

    “难道就这么点本事吗......”黑色斗篷的女子呼出一口气，然后一声冷哼，不过她的话音未落，那疯狂的舞动就乍然停止了。

    藤蔓组成的线团鼓动着，然后就像巨兽的胃部一般，逐渐地收缩了起来。在场之人的神情同时变得凝重，因为按照正常虚拟游戏的套路，眼前的这个东西好像是要放大招了。

    “找掩体！”

    段青的大喊声中，雪灵幻冰终于收起了硬拼试水的念头，右足用力一跺，双手拖着长剑，朝着左边飞扑而去。

    那里有一段坍塌后留下的墙壁。

    随着收缩的藤蔓的猛然膨胀，大量的针刺从中爆发开来，向着四面八方钉射而去。一时间，充斥在众人耳边的只有“笃笃笃”的密集声响。远方的河对岸隐约传来了“嗷嗷”的惨呼声——那是仍然在对面的阿牛被流弹打中的声音。

    几秒之后，乱射停止，但在场的人的感知中，这段时间如同几分钟一般长久。段青从另一边的掩体后面探出头来，看到了小河旁现在的景象。

    虽然心中有所准备，但还是被震撼得无以复加。

    以那个藤蔓团为中心，所有能够照顾到的方向上，细长的尖刺密密麻麻的布满了全部的视线，宛如太阳将光线辐射到周围的大地一般。那满地的针刺密集的插在藤蔓附近的地面上，然后随着距离的拉长而逐渐稀疏，最后消失在河岸的边缘地带。另一边雪灵幻冰藏身的那段断墙，针刺同样遍布其上，远远的看上去，就像是刺猬毛皮的一部分。

    “万箭齐发，真是壮观......”

    段青喃喃自语，然后问向旁边的梦竹：“没事吧？”

    小姑娘缓缓摇头。

    段青又用同样的眼神看向断山岳——这个看起来更像大叔的人，正盯着一个方向猛看。

    “你呢，有没有......你在看什么？”

    “嘘，看那边......”

    段青顺着那个方向看了过去，冷汗瞬间从他的额头上流了下来——他并不是看到了更加生龙活虎的藤蔓大军，而是散落一地的干枯藤条。

    它看上去似乎已经死了。

    如果一个万箭齐发以后它就会死去，那这个怪物也太......傻了，或者说，太好对付了。如果不是这样的话，那么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脚步声从河道的远方传来，一个红黑相间的熟悉身影映入段青的眼帘，同时解开了段青心中的疑惑。

    还是那个草帽，红黑格子的衬衫和吊带裤，一副农场大叔打扮的那个人从那个方向走了过来。他没有马上理会眼前的这些人，而是走近那个已经散乱在地上的乱麻之中，用手握住了非常不起眼的一根木杆，然后用力拔了出来。

    段青的冷汗流的更多了——那是一把巨大的镰刀。

    虽然用的是木杆，但镰刀的刀身部分却是用泛着寒光的金属做成，看上去十分锋利，从刃尖上面滴落的绿色汁液，也在冥冥中诉说着之前发生的事情，也不知道刚才那把镰刀的刀锋插在了何处，从而对这个藤蔓组成的怪物造成了致命的打击。那个真正的大叔将镰刀扛在了肩膀上，眼睛望着那座塔的方向，但是在场的几个人却是觉得，这个举手间让刚才那堆乱麻灰飞烟灭的强大人物，似乎正在看着自己。

    “不是让你们这些人出去吗......”良久之后，农场大叔收回了目光，用空闲的左手按住了头上的草帽，将自己的面容遮住了一部分。

    “这里是很危险的。”

    同样的形象，同样的话语，不过有了这段时间的经历，段青等人对“危险”两个字有了新的理解之后，再次听到这句话，各人的心情显然不同。

    小姑娘甚至险些哭出声来——相比于这些天来的经历，这个大叔的脸看上去实在是太亲切了。

    *****************

    “嗯......这么说是那个人救了你们......这倒是我们的失误了。”

    夜晚，废墟中心的宽阔土地上，篝火正在熊熊燃烧，因为人数的增多，那篝火摆得大了许多。几个人围坐在火堆旁边，一边分享着食物，一边交流着白天找到的各种信息。

    “对于我们考虑不周，从而让你们遇到了这样的险境，我表示由衷的歉意。”

    眼前的食物颇为美味——那是身为火法师的芙蕾亚亲自操作火焰，用不知道从哪里抓来的野怪做出了一顿烤肉。对于玩家们的大快朵颐，她本人倒是并不介意与其他人分享这些食物的，只是在完成之后，那位“居功至伟”的厨师自顾自地坐在克莉丝汀的身后，面无表情的往自己嘴中送肉，鼓着腮帮子用力地咀嚼着，看来打算用这种方式表达她的感情。

    克莉丝汀无奈地看了看她，于是只好自己代表她们两姐妹，说出了之前的歉语。

    “呃......这样说来，两位也是不认识那个大叔的吗？”段青喝了一口水，咽下了嘴中美味的食物，然后才问向那个柔美的女人，得到的也是意料之中的摇头。

    “按照你们的描述，那个大叔应该是一个强者，不过既然不是我们的人，也不是我们认识的人，那多半就是本地人了。”蓝袍女人的声音依然是那么悦耳：“放心，既然他救了你们，那么就应该不是我们的敌人......”

    “不过能够生活在这样的森林中，果然不是常人啊。”她低头轻笑：“真想认识一下呢......”

    几个人正讨论到下午在废墟中遇到的那场战斗，随后问及那个大叔的来历，除了段青和梦竹之前见过一面之外，其他人都表示从未见过这个看似很强的怪人。

    还有一个人除外，那就是断山岳——他居然也见过那个人一次。

    “之前一个人在这个森林里挣扎求生，费尽了自己全部的本事。中间不知道多少次差点死掉，都是靠着各种各样的侥幸......那些糗事，不提也罢，但是......有一次，是那个戴草帽的大叔救了我。”

    断山岳也在毫不客气的大快朵颐，所以并不介意提起之前吃的那些苦头。不过提到这件事情，他还是有些后怕：“当时我遇到了一个......土石组成的奇异生物，除了中间露出的红光，那个生物的其他地方都被坚硬的石头包围。那些石头非常的坚硬，我的拳头打在它的身上几乎都是没有效果的......”

    这位江湖支柱一般存在的人物，其实力有几斤几两，段青等人此时也有了大致的印象，所以他们也就能够想象得出那个土石怪物的强悍了，若是让他们几个人一起上，估计也讨不到任何好处。讲到这件事情，断山岳停下了他一直吃着烤肉的嘴，用手挠了挠他的短发，似乎正在回想当时的细节：“我与那个怪物纠缠了很久，然后那个大叔就出现了。哦不，先出现的还是他的武器。”

    他放下手中的骨头，双手做出抡锤的动作，向其他的人示意着：“那应该是一把大锤吧，也是木头杆子，铁锤头，呼的一声飞过来，砸在那个东西上，然后那怪物就砰地一声......”

    断山岳双手一摊：“......被砸烂了。”

    “这么厉害......”阿牛再次被惊得张大了嘴巴。

    “然后他过来扛起大锤，对我说了一些，嗯，和刚才一样的话。”断山岳指了指某个方向，段青知道，他指的是今天下午发生的事情：“然后就走掉了。”

    “最后我也没有和他搭上话，现在想想，有些遗憾呢......”断山岳的叹息声中，段青却是觉察到了一些不妥。片刻之后，他转头问向梦竹：“之前你提过那个什么不思议的，有这个农场大叔的吧，那个传说里面......有提到过他用什么武器吗？”

    “那个是我随便编的，你居然还记得啊......”小姑娘瘪了瘪油亮的嘴巴，有些小声地说道，脸上却是有些泛红。

    “不过确实已经有一些玩家碰到过那个npc了，所以才有那个传闻的......嗯，我想想......”

    女孩有些苦恼的揪了揪她的金发：“他们说过......他们说的都不详细，但是......哎呀，都过了这么长时间啦，谁还记得住，况且是不是吹的还是两说......”

    “有人提到过了，有人没有说过......提到的人里面，好像南北大哥提过那个人提着一把斧头，就是砍树用的那种......巧克力姐姐说过那个草帽大叔拿着一把大刀，耍起来很帅的样子......对，她还满眼的星星，一脸的憧憬，我记得很清楚呢。”

    其他人满脸的黑线中，女孩磕磕绊绊地将她知道的讲了出来，段青终于也是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那个强力而又奇怪的大叔，好像每次都是用的不同的武器。这种......并非常态的感觉，引起的段青的注意和警惕。

    难道这个森林里，还隐藏了一个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的隐世高手？怎么可能，整个森林都是反常的，那么这种情况明显也是反常的......但是为什么？这其中有需要玩家去注意和思考的东西吗？

    问题出在哪里？

    那个大叔身上的奇异，以及其中的意义，段青一时间也是无法想到的。不过议论并没有因为段青的思考而停下，先是几个人分别说了各自的发现——梦竹和雪灵幻冰找到了一些碎裂的宝石残骸，各种颜色都有。据说她们两个之前是被一个镶嵌了宝石的饰物吸引，梦竹将它从架子上拿下来之后，那个东西就碎掉了，接着那些藤蔓从破损的窗户里发动了袭击，才发生了后面的那一幕。

    “哼，果然女人的关注点就是与众不同......”知晓袭击发生的起因之后，抱着胸的魁梧男子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嘲笑的机会，自知闯了祸的小姑娘有些自责的低下了头，雪灵幻冰看不下去，将那些碎裂的宝石拿了出来：“我们至少有一些收获，总比你们这些两手空空的大男人要强的吧......”

    “嘿，我们可不想用命去换......”

    “这些石头......”没等断山岳说完，蓝袍的女子伸手将那些宝石接了过去。她盯着在别人眼中只是一些花花绿绿的石头，凝眉说道：“......残留着魔法的技艺，看上去之前应该有一些防护的效用，现在还不确定。或许回去之后再研究一番，大概会更为清晰地了解到这些宝石原本的作用......”

    她将石头还给了雪灵幻冰：“或许那些藤蔓就是因此才会一直沉寂到现在的......”

    “我就说嘛，那些藤蔓在外面好好的，为什么会突然动起来......”心思单纯的小姑娘重新高兴了起来，挥舞着拳头，然后抓起面前的一块烤肉，恶狠狠地咬了下去，就像在咬那些藤蔓一样。

    “不过这样以来，失去了这些防护，那些藤蔓不会再出现吧？”段青在一边说道：“还有，再吃会长胖的......”

    “这里是自由世界，我怕什么......”小姑娘睨着眼睛：“少唬人了，那些藤蔓都已经死了，休想再吓到我......”

    “宝石给我，看你以后遇到这些东西慌不慌。”

    “不给。回去卖了钱，可以考虑分你一些......唔，就一成好了。”

    “喂，太过分了吧......”

    不同于雪灵幻冰所说，阿牛和断山岳那边还是发现了一些古老的护甲用具的，但是这已经是他们翻遍了各种无用的垃圾之后，剩下的唯一收获了。甲胄虽然已经破烂不堪，难以使用，不过上面刻着的印记却是值得研究的。所以断山岳让阿牛拖了回来，让克莉丝汀过目。

    “......这是古魔法帝国的标志。”克莉丝汀只是看了一眼，就作出了回答。

    她一手端着不知道从哪里变出来的茶杯，另一只手指着那个菱形的标志：“这里，这里还有这里，应该有着代表地火水风四系元素的颜色，可能是因为年代久远，颜色都失去了吧......”

    那个长长的菱形，中间纵横两条线，将菱形的内部划成了等分的四个部分，周围则环绕着一圈星星点点的纹饰。段青等人朝那个标志上看去，果然除了刻在甲胄上的线条之外，别的什么颜色都看不到了。

    “这个东西的出现，说明我们没有找错地方......再加上之前的那些宝石。”克莉丝汀的声音中充满自信：“这里，应该是古魔法帝国的人曾经生活过的地方。”

    段青不由自主地向四周看去。不远的那些倒塌的废墟，残垣断壁，似乎在黑夜中突然苏醒过来，用自己的残破身躯，诉说着当初这里的人生活于其中的时候，曾经生机勃勃的景象。如今变成了这副模样，乃至千年帝国的最终毁灭，不免让人感受到时间这一力量的强大。

    不过似乎有一些东西，缺失在了这漫漫时间的长河中。

    “没有尸骸......”盯着黑夜中的废墟，回想着白天的搜索，段青突然意识到了，那不对的地方在哪里。

    “我们一个尸体都没有发现。”他环视着其他人，不出所料的从他们眼中看到了若有所觉的目光：“如果这个小村千年前遇到了什么灾难，总应该有死人的......”

    “而现在一个尸体都没有，也就是说......”雪灵幻冰接道：“他们全体逃掉了？也不对。”

    “我们能在这个村庄中，找到一些日常生活用品的残骸。”断山岳首先补充道：“也就是说，当初这里没有一个有计划的逃亡，他们不是主动逃走的。但是......若是遭难，被动逃走的话，怎么着也应该有一点战争或灾后的痕迹，至少......应该有尸体。”

    “但是刚才......什么有价值的东西都没有。”小姑娘的声音中，也带上了一丝怀疑：“连尸体都没有......”

    “那又如何，咱们也看不出什么......”阿牛在一边抓耳挠腮。

    “或者说可能性有很多。”段青解释道：“比如某种灭绝人类的疾病，最后连骨头都没有留下，或是这个森林中有喜欢骨头的生物，它们把这里打扫过了，又或者......”

    他看向那对大魔法师姐妹：“当初有人类......做过类似的事情。”

    “不要用那种眼神看着我们，我们也想知道是怎么回事。”面对段青意味深长的目光，蓝袍的女人依旧笑得从容：“不过本小姐依然非常佩服你们，冒险者的观察与思考......确实非常缜密。”

    “至于我们，我们确实发现一些东西。不过......就由我的妹妹向你们介绍吧。”属于克莉丝汀的柔软声音还在继续，但她似乎打算让自己的妹妹也表现一番：她说完这句话就闭上了眼睛，双手捧着那盏茶杯优雅地喝着，而躲在她侧后方的芙蕾亚显然是没有想到，这场讨论还有自己的份——她还在往自己的嘴中填着烤肉。

    发现众人突然聚焦到身上的视线，红袍女子往嘴里送食物的动作停止了。她慢慢地放下了手中的那串烤肉，喉咙艰难的咽了一下，然后好像被噎到了一样，非常痛苦的仰起了头，用小手捶打着自己的胸口。

    冒险者们努力地憋着笑意，于是一张张脸都扭曲了起来。

    芙蕾亚终于缓过了气。稍微抚了抚自己高耸的前胸，她重新摆出了招牌式的、面无表情的脸庞。

    “早些的时候，我们在前方发现了一些遗骨......”她平静的说道。

    “人类的遗骨。”

 041 旅程的终点

    今天的天气并不好。寒风呜咽，乌云遍布，那阴沉的天空与段青刚入森林的时候如出一辙，仿佛下一刻就会将倾盆大雨从上方泼下一般。

    五人小队与法师议会的两名首席法师稍微收拾了一下行装，就按照既定计划出发了。由芙蕾亚打头，克莉丝汀殿后，段青他们的五人小队走在中间，虽然阵型严谨，但实际上已经没有太多的意义——如果昨天的探查没有弄错的话，他们不久之后就会到达那座高塔之下了。

    不过在此之前，他们想要对那些人类的骸骨研究一番。

    按照昨晚芙蕾亚的描述，那些骸骨位于那座高塔前不远的地方，只要沿着河岸边的道路走下去就能看到。昨天她与她的姐姐大人已经仔细的勘察了一番，后来听到了废墟战斗的声音，于是就折了回来，没有继续往前。不过按照她们当时的想法，些许尸骨也没有什么好看的，不过经过昨晚的一番分析，这些尸骨的存在就变得尤为重要了。

    沿河的岸边明显已经经过人工的修缮，虽然爬满了苔藓，缝隙中也生满了杂草，但青色的石板还是整齐而有序地铺在两边。清澈的河水就在其中静静地流淌，几乎没有发出大的声响——这里的地势已经非常的平缓，水流也就没有之前那么暴躁了，但靠近河岸的青石板还是受到了河水长达千年的冲刷，变得非常光滑了，所以他们走起来，还是需要小心一点的。

    黑色斗篷的雪灵幻冰走在队伍的前方，大概是因为终于到了收获的时节，所以看上去神情兴奋，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走在段青后面的阿牛则是打着哈欠，好像昨晚没有睡好，梦竹和段青并排走着，清爽的少女面孔上，此时摆出的却是一个纠结的表情。

    段青苦笑，看来她还在苦思昨晚的那件事情。

    昨天的议论之中，段青也把他发现的那个徽章拿了出来，让克莉丝汀“鉴定”一番，得到的答复却有些意外——法师议会的七人议会成员之一，水元素的代言人，号称“火热寒冰”的水法师克莉丝汀，也没有认出那个奇异的徽章来自何处。

    “大概就是那个废墟村庄当时的标志吧。”对于自己学识无法解决这样的问题，生性大方的女人并不在意，她随意的摆了摆手，然后下了这样的结论。

    对于这样含糊的结论，段青本人自然是不会罢休的，但是他自己是没法解决这样的问题的。这游戏里面的东西又不能去网上查，即使是各大平台论坛的资深“百晓生”，估计也不知道这样的事情——要知道，现在他们这些人，很有可能是第一批到达这里的玩家。

    虽然什么宝贝都没有得到就是了......童话果然都是骗人的。

    不过片刻之后，小姑娘就给了段青一个惊喜：那个徽章被传看了一圈之后，梦竹将它捧在手上挑着眉毛看了半天，然后小声地嘀咕着，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个图案。

    “嗯......”少女当时的表情，就和现在站在段青旁边的表情一样，断断续续地说道：“我应该......在哪里见过.......这个标志的，不过我现在想不起来......呃......”

    大家等了半天，梦竹还是没有想起来，段青安慰了小姑娘一阵，只好暂时放下这个极有可能说明这个废墟身世的来源。不过后来，几个人还是随意猜测了一番，比如阿牛猜这个标志是哪个帮会的帮徽，断山岳则猜是某个邪恶势力的徽记，把人灭族之后留下个标准之类。雪灵幻冰思考了一会，选择了换一个角度去提醒小姑娘：“不如你想想是在哪里见过的，什么时间，是最近发生的事情吗？”

    “我不记得了......”小姑娘还在那里回想，皱着鼻子一脸的纠结。

    “这种东西就是这样，你越想记起来的时候，越是记不起来；等你不想这件事的时候，说不定就记起来了。”段青摇了摇头，伸手揉着小姑娘的脑袋。

    “不过如果是这样，说明你确实是不经意间看到那个东西的，比如你看电视的时候插播的广告标志，或者动漫里的背景画面，或者是现实中脖子上的项链，腰带上的金属扣，床单上的花纹，马桶里的厕纸，额......你看着我干嘛......”

    “大叔你说的好恶心......还有不要摸我的脑袋！人家不是小孩子了！”梦竹晃着脑袋开始抗议，于是段青更加用力的揉了一阵，将小姑娘头上的发丝又弄散了好几根，惹得对方又是一阵大叫。

    不过即使如此，对自己不能在这一点上帮到队伍，梦竹还是非常难过的，所以直到现在，她还是处于回想的状态中。段青试图继续调侃两句，发现认真思索的小姑娘并不接招，也就只好由着她去了。

    走在前方的芙蕾亚速度很快，似乎对这段旅途驾轻就熟，想起之前克莉丝汀说过的话，段青突然想起了什么：“芙蕾亚......阁下，你之前曾经探查过这片区域吗？”

    红色的法袍在前方摇摆，但火红女子的回复中，似乎看出了段青想要问什么的样子：“之前我与姐姐大人分开，追着那些复辟者来到这里，被他们发现，最后打了一架。”

    “复辟者？”

    意识到自己好像说出了不该说的东西，前方的女子停顿了一下，然后继续自己的步伐：“你们只需知道，他们不是什么好人，其他的......最好不要知道。”

    啧啧，听起来不是什么好消息......挠了挠自己的脑袋，段青心中的石头又重了几分，而且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那重量是来自那些不知名的强敌，还是来自那座矗立在自己前方的高塔。

    再次转过了一个弯，前方终于变得豁然开朗。两边摇摆的巨树树枝已经无法遮挡前方的景象了，因为这个路口已经有了几米的宽度。平缓的水流继续延伸，然后在道路的前方转弯，看到此景的人已经能够确定，那里是河水的尽头，因为前方阻挡着水流前进的，是灰黑色的高墙。

    那高墙之高，难以望尽。

    如果没有料错，这里就是他们旅程的终点了。

    “就在那里。”不远的前方，属于芙蕾亚的平淡声音响起，其他人朝那个方向看去，果然在道路旁边树下的角落中，看到了白色的骨堆。

    “我们当时初步判断，这些人类应该是这里的原住民，看来我们没有猜错。”蓝袍法师也竖起手指，指向那个方向：“他们应该是在这个地方最后的时刻中，经历了类似战争一样的东西，最后死在了这里。”

    除了梦竹因为胆子比较小，远远地站在旁边之外，队伍里的其他几个人，此时都蹲在那些遗骸旁边，仔细地检查着，耳边还伴随着克莉丝汀的解说。

    “你们是怎么知道他们生命的最后一段时间，所经历的事情的？”雪灵幻冰首先问道：“大魔法师阁下果然能力非凡.......”

    “傻妞，好好看看这些骨头。”回答她疑问的，却是那个断山岳：“看这个。”

    他捡起了一根骨头——严格意义上来说是半根：“这根骨头应该是被打断的，看这骨茬......他自己可摔不成这样。”他将骨头又扔了回去，嘿笑了一声：“而且我也不相信，有人会傻到自己把自己的小臂掰下来......”

    “还有这个，这个头盖骨已经碎掉了。”这次说话的则是段青，不过他可不会随便碰这些东西，他只是指着地上的一处地方：“这种状况，大概是头部遭受重击而死，你看这个骨架的姿势，大概也能说明这一点......”

    或许是因为眼前这一幕过于沉重，几个人稍微确认了一下这些尸骨的情况，就回到了河岸旁的青石路上。站在那里的是蹲在地上的梦竹，以及陪伴在她旁边的红袍女子。

    芙蕾亚抬手指了指前方的地面，示意他们要不要继续勘察一下，那里有更多的尸骨铺在地上，有一些尸骨还保持着他们生前最后的状态，但更多的则是被千年的风雨摧残的不成人形，散落遍地了，估计有一些还掉进了河里，被冲到了不知名的地方。

    死无葬身之地，说得无非就是这种情况了，而且还是这么多人......

    保持着对这些最后的逝去之人的尊敬，众人小心的避开了这些遗骨，慢慢接近到高塔的脚下。小姑娘走过去的时候还双手合什，不断地上拜下拜，口中念念有词。段青这次没有出口调戏她的迷信，而是默默地走着。

    几个人顺着河流，终于走到了塔下。河水从一旁注入到墙边，然后围绕着高塔转了一圈，这一圈走了整整一百多米长，然后就不知流淌到哪里去了。

    这里已经是地势最低的地方，大概流到地下的某个缝隙中去了吧......

    段青几个人也围着这里转了一个圈，结果却没有发现能够正常过这个“小型护城河”的方法——这个地方居然连座桥都没有。

    更加奇怪的是，他们没有发现入口。

    望着河对岸那一圈光秃的墙壁，几个人都傻了眼，雪灵幻冰甚至恨恨地咬着牙：“这是什么设定，难道要我们爬上去......”

    “这么高的塔，你让我们爬上去？你以为我们都是大法师么......”负责反对的断山岳立刻出声。

    “也许入口在高一点的地方，或者低一点也......”

    “说不定在别的地方，我们来的时候，附近有没有发现其他的人工建筑......”

    芙蕾亚站在一边看着大家，脸上一如既往的没有什么表情。克莉丝汀走到河边望着高高的塔身，似乎想从高处的地方看出一些什么。两位大魔法师就这样放任这些玩家们继续的议论着，丝毫没有阻止的意思。

    “那你说怎么进去，一拳砸开一个洞然后钻进去吗？”

    “嘿，别以为你能害到我。先不说这地方有没有什么奇怪的魔法或者装置，我要是一拳砸过去，这塔塌了怎么办，这玩意怎么看都不像是保养完好的东西......”

    “你能砸蹋？别开玩笑好不好，你以为你有多厉害......”

    “好了好了，不要吵了伙计们。”同样站在河边的段青看着平静的河水，打断了慢无休止的争论：“都过来瞧瞧，我好像是看到了......”

    他指了指河水：“那入口在地下。”

    “哦？真的吗？”寂静只持续了那么一刻，一边的阿牛就兴奋的跑了过来：“难道要我们游下去？这个我擅长，我在学校的时候拿过游泳冠军......”

    “游泳冠军可不是潜水冠军，笨蛋！”梦竹拍了一下他的脑袋，然后走到段青身边的水面旁蹲下，小脑袋一探一探的：“真的吗，我怎么看不到......”

    “这么一说，我好像也看到了......”站在一边的蓝袍法师的柔美声音传了过来，几个人向她看去，只见克莉丝汀刚刚收回向上观望的眼光：“我看到......水底确实有一个通道。”

    你真的看到了吗，话说你刚才一直在看上面吧......

    “.......难道我们真的要游下去吗？”后面的雪灵幻冰犹豫地说道，段青看向她的面庞，发现她的眼神也有些闪烁。

    “怎么了小妞？听上去你很不自信啊？是不是不会游泳......”断山岳抓住了对方话中的怯懦，想要再次嘲笑两句，结果那个倔强的女人马上苏醒取来，藏在斗篷下面的高耸胸脯傲然挺立。

    “谁......谁怕了，我只是考虑......这个过程中......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那倒是不必。”

    优雅悦耳的话音刚落，隆隆的巨大水声骤然响起。

    几个人慌忙后退的时候，水流翻腾的声音已经充斥在所有人的耳边，前方的护城河中，众人看着平静的水面随着克莉丝汀的白皙双手而向上抬起，然后随着她的双手分开而向外分开。

    无数泛着流光的魔纹正在那双白皙的双手上不断地缠绕，闪耀着在一边的手腕上流动，然后消失在手背后面的蓝色袍袖中。那七彩的流光偶尔会变得强烈，然后那由流水抬起而组成的水墙，也会跟着升高几分。

    除了芙蕾亚，在场的玩家们都是张着可以塞进去鸡蛋的嘴，看着眼前如同开海的这一幕，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

    “这就是魔法啊......”段青最先回过了神，然后看到克莉丝汀正在回头看着几个人，那双美丽的眼瞳中，正散发出湛蓝色的光芒。

    “好了，不用惊叹。”她的声音变得有些空灵，仿佛其本人已经不属于人间一样：“快进去吧，抓紧时间。”

    “呃......好的。”段青应道，然后拉着还没有反应过来的其他队员，从抽离了河水的岸边滑了下去——那里甚至已经变得有些干燥了。

    “果然是大师啊......操纵水流的水平，生平未见。”断山岳是第一个下来的，他拍了拍旁边毫无湿意的土坡，然后发出了感叹。

    “那可是自由大陆最强的水法师，估计你以后也见不到这样高的水准了。”一边的雪灵幻冰跟着滑了下来，头也不回地走了过去：“所以说我们现在，也算是天时地利人和，这样的机遇再抓不住......”她越到最前方，顺着水流分开而形成的空洞走了进去，那里的墙面果然存在着一个口子，旁边还有门轴存在的痕迹，不过现在已经找不到原来的那扇门了。

    段青是小队中最后一个跳下去的人。鬼使神差地，他回头看了一眼。

    克莉丝汀在一边举着双手，偶尔轻轻地晃动，像是在指挥着什么，发觉到段青的目光，她用湛蓝的眼光回望着他，然后稍微点头示意。后方的红色身影则依旧面无表情，不过段青还是能够从中发现一丝鼓励的目光。

    然后她也点头示意了一下。

    段青的目光继续向后。小河，河岸，青石组成的小路，然后是两旁的巨型树木，以及不远处铺在地上的，零零散散的骸骨。

    现在看来，那些骸骨好像都是倒向这边的样子......但无论如何，他们当初确实是死在这里的。

    他们是村中的人吗？为什么会聚集在此地？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段青的心情如同此时阴沉的天空——这一路过来，不同寻常的地方越来越多，甚至眼前这一幕，都像是无数个问号画在地面上，然后深深地映在段青的眼底。

    他想起了什么，打开了冒险笔记上的地图，然后看到上面显示着的名字。

    “翡翠之塔”。

    段青不再多想，他向两位大魔法师示意，然后转头跳了下去，朝着塔内进发。

    那里面应该有答案。

 042 日记

    翡翠之塔外的围墙边，蓝袍女子的施法还在继续，透明的水流正在她双手优美的划动中飞舞，飘散，然后落到四周，水汽也在附近逐渐地聚集，然后升腾。

    芙蕾亚慢慢走到她的姐姐后方，面无表情的脸也终于发生了一些改变：“这样真的没问题吗......”

    “既然已经变成了这个样子，我们就要学会接受，我可爱的妹妹。”蓝色的法袍在魔力的鼓荡中不断的摇动，配合飞舞的头发，湛蓝的眼瞳，使得整个人都有了超凡脱俗的离世感，但它主人的声音却依然稳定：“命运将你我和他们连接在了一起，然后又在这里分离，应该是有其自身的意义。或许他们需要接受最后的考验，不过......”

    袍袖滑下——克莉丝汀的双手渐渐地落了下来，随之而落的，是同样变得平静的水面。当段青的队伍顺利的进入高塔之后，她的“开海”任务也就随之完成了。

    “......他们都是很优秀的人，我如此的相信着。”克莉丝汀用双手轻轻拍打着法袍，然后转身，漂亮的大眼睛正在忽闪忽闪的眨着：“你觉得呢，我可爱的妹妹？”

    “......既然姐姐大人都这么说，我当然也是相信的。”芙蕾亚的神情恢复了平静，态度却并没有发生什么改变。

    “啊，有时候你比金还要顽固......有人跟你说过这句话吗，芙蕾亚？”克莉丝汀叹着气摇了摇头，玩弄着她金色的长发：“不过，这样才是我可爱的妹妹啊，哦呵呵呵......”

    她走过去，拉起芙蕾亚的手：“好了好了，我知道你的意思了，这件事情其实没什么......”她牵着面无表情的妹妹的手，随意的晃动了两下，像是在哄邻居家的小女孩：“所以说，无论你是什么想法，姐姐我都会支持你的。”

    然后她放开手，转身朝向某个方向：“现在，该面对我们的命运了。”

    她将背后的法杖拿了出来，握在了手中——之前她在施法的时候，甚至都没有使用它。

    “咳......”

    对面的树丛中，有老人的咳嗽声响起，然后一个佝偻的身影慢慢地从某棵大树的后面转了出来。

    “咳咳......咳咳......很抱歉打扰了两位的亲近，不过......”

    这个老人的穿着非常破旧，一身褴褛的打扮，那已经不能称之为衣服的黑色布条，甚至将一些属于老人才有的瘦骨嶙峋的身躯显露了出来。苍白的头发稀疏地挂在老人的头上，配合着他满脸的皱纹，有些垂落的两腮，给人一种摇摇欲坠的感觉。

    不过大魔法师组合却是同时严肃了起来。

    “......不过我们已经破例让你们占据了这里一晚，你们是不是......咳咳咳......考虑一下......”

    老人朝前方伸出手，那枯瘦的手看上去是如此的无力。

    “......也给我们一些时间呢？”

    克莉丝汀蓝色的法袍上，金色的纹线骤然亮起。

    蓝色的冰墙突兀地出现在她的前方，下一刻，那面冰墙上就传出了碎裂的响声——冰墙并没有被打碎，但是它的中央，一个圆洞突然的出现，那碎裂的痕迹从那个圆洞出发，迅速地向四周延伸——

    哗啦！

    冰墙彻底崩塌的瞬间，红袍女子的娇咤声响起，覆盖在袍袖下的手也已经伸了出来，那上面正延伸出一把火焰组成的长剑。

    空气中突然散出了烧灼的气息，那是火焰长剑刚刚划过的余烬——在她的一侧，黑色的身影刚刚翻滚着从空中落下，双手各自持有着一把短剑。那短剑通体黝黑，上面正闪动着紫黑色的诡异光芒。

    芙蕾亚没有说话，但那双凝眉却是慢慢竖了起来。

    “看来演员都到齐了。”嗒嗒的声音回响在塔边，那是克莉丝汀走在青石板上发出的脚步声。她走向那个干瘦老人的方向，持着法杖的右手同时一摆，将已经散裂的冰墙挥舞成了漫天的冰晶。她并没有回头看自己的妹妹情况如何，而是在某一个距离上停了下来：“哦，可怜的康维纳，都这么一把年纪了，还在四处奔波，你......”

    她将法杖竖起，在旁边的地面上一顿：“......还没有放弃吗？”

    “我们的伟业非常有必要，你......咳咳，你应该理解，像你这样的人......”老人拄着拐杖，手指点来点去：“还有她，还有......七人议会的人，应该都明白......”

    老人又捂嘴咳嗽了两下：“总有些事情需要有人来做......而且。”他苍老的面容忽然摆出了一个笑容：“你的年纪也不小了，不也是在四处奔波吗......”

    “哦呵呵呵呵......”克莉丝汀再次发出了女王式的笑声，不过这一次，她真的摆出了女王的架势，看样子似乎是生气了，就连金色的发丝都随着魔力的蒸腾而在空中飞舞，某一些头发的末梢，也渐渐地变成了水白的颜色。

    “死老头子，看来你真的是觉得自己活得够长......”

    *********************

    段青他们进入塔内的过程，其实并不算顺利，因为他们在通过墙上的入口之后，还要想办法爬到一楼上去。

    虽然严格意义上来说，水下的这片区域才算是一楼。

    右侧有一个空洞，看样子原本这里应该有一段楼梯，大概当初是用木头做的，所以现在也已经消失在水流的侵蚀中了。雪灵幻冰和断山岳属性较高，所以由他们两个先上去，然后负责将后面的人拉上来。下方水面的分开，也让地板上的情况清晰可见——那里原本应该是完好无损的，但是现在有很多的裂缝，河水大概就是从这里流到不知名的地方了。

    这里还有很多的古旧摆设，因为长期的浸泡，已经损坏的难以辨认了，而且段青等人没有多少时间去观察这些物件——天知道那个水法师能够维持多久。

    果然，在段青最后一个爬上来之后，后方传来了水流聚合的响动。几个人回头看去，水面已经在那个洞口处升起，逐渐趋于平静。

    “那两个......两位大魔法师怎么办？”梦竹有些担忧地问道。

    “没事，她们会想办法进来的吧。”段青回答：“毕竟实力摆在那里，咱们就不用担心了......你们有没有开始搜查这里？”

    “还没有，不过现在可以开始了。”回答他的是雪灵幻冰。女子转过头，开始打量这个昏暗的房间。

    这层二楼没有窗户，但是仍然有光线照射进来。段青抬头望去，天花板上的四周有一些小窗——那里本来应该是更高的楼层，但是却透出光亮，看来应该是某种巧妙设计的缘故了。

    不知为何，这座塔在外面看起来非常大，但这层楼却是并不宽阔的样子。透过环绕四周的光亮，几个人能够看到对面的墙壁，那里离他们所处的边缘大概也就十几米的距离。从外面看起来，这座塔的宽度起码应该是这里的两倍多。

    “看来这里真的是一个魔法塔吗，有点意思......”断山岳作出了自己的判断，然后率先点燃了火把。明亮的黄色光芒瞬间照亮了这里的一切。

    他们被眼前的景象震惊了。

    经过了昨日对废墟的搜索，段青这些人已经对这个已经跨越了千年的地方有了大致的印象，他们也做好了即将面对一个废墟一般的高塔内部的心理准备。但现在他们看到的这座塔的二层，实在是出乎他们的意料之外。

    这里......几乎保存完好。

    木桌，木椅，书柜，床铺，那张床附近靠近角落的地方，还摆着一个古朴的木箱。另一边接近中心的地方还有一层黄灰色的地毯，一些形似花盆的东西摆在地摊上，看上去之前应该也有一些植物被培育在里面，但是现在也已经没有了。接近他们所处的位置有一个木桶，看上去是用来装水的，现在里面空空如也。圆形的房间中心，一个小圆桌摆在那里，上面还有一些类似杯盘、烛台一样的用具，和附近的所有家具一样，因为长时间没有使用而蒙上了一层时间的痕迹。但比起那些外面的家具所遭受的命运，这里实在是好得太多。

    而且，这里看上去是某个人生活的地方。

    “撞大运啦！”段青的呼哨声响起的时候，梦竹也惊喜地喊了出来：“终于......终于有能搜的地方了，呜呜呜......”

    想起这几天遇到的各种遭遇，以及几乎没有收获的结果，就连段青都要忍不住落下眼泪。但他还是秉承专业人士的精神，大手一挥：“尽量不要乱动，注意机关，开搜。”

    即使他不说，剩下的人也知道应该怎么做。几个人分散开来，开始在这个房间中寻找任何有价值的东西，小姑娘那边甚至传来她那跃动的兴奋声：“搜刮，搜刮......”

    看来是憋了很久了......

    段青同样也憋了很久了，他左右瞧了瞧，然后朝着还没有人理会的那个书柜走了过去。

    ****************

    “菲尼克斯历548年，水2月20日。”

    “天气一如既往的冷。又和法布列加斯那个家伙吵了一架，他总是仗着年长指指点点，其实水平差得很。怪不得被派到这样的地方和我共事。”

    “菲尼克斯历548年，水2月26日。”

    “我需要寄一些钱回去，玛娜的来信中又在向我诉苦，难道我愿意待在这个偏僻的地方吗！一切都是帝国的安排......”

    此时拿在段青手中的，好像是一本日记。段青也不确定这本日记是否是这个房间的主人所写的，但是其他的那些书籍不是晦涩难懂就是根本不认识，他翻了半天才找到这么一本能够看懂的——他本来还指望能从这里翻出一本魔法技能书之类的东西呢。

    日记中刚开始的内容，大多都是类似家长里短的自我发泄，段青本来不想在这些东西上浪费时间，但无奈这里已经没有更多比这有用的东西了，段青也只好随意的翻看下去。

    好在那些内容稍后就有了变化。

    “菲尼克斯历548年，水3月16日。”

    “守卫送上来一块奇特的石头，据说是附近的村民发现的。石头看上去可能与魔法吸收有关联，我打算研究一下。”

    “法布列加斯那个死老头又在嘲笑我的不务正业，事实上这个该死的地方又有什么工作算是正业呢......”

    “菲尼克斯历548年，水3月18日。”

    “研究有了新发现，这些石头对元素的反应很特别，像是没有规律，又像是有特殊的规律。我需要去那个村子调查一下它的来历，好进行进一步的研究。”

    “法布列加斯又开始对我的所作所为大放厥词，哼......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法师出生在世上，这简直就是侮辱这个神圣的职业！难道他就不能用他那已经萎缩的大脑想一想，如果这种石头能够开发出用处，会对我们现在的生活状况有多大的影响吗？”

    “帝国会对我们的成就与贡献作出嘉奖！我们也许会得到升迁！就算是离不开这里，我们所处的地方也将成为重要的边镇！或许会出现大片的繁荣！”

    “算了，法布列加斯怎么可能会有这样长远的目光......”

    “......看什么呢？”雪灵幻冰靠了过来，朝着段青捧着的东西伸出了脑袋。

    “一本日记。”段青示意了一下，然后看向她：“怎么了。”

    “我在那个衣柜的后面发现了一个隐秘的通道，所以过来通知大家。”雪灵幻冰指着一个角落：“其他人已经过去了，不过我猜，那里无非就是通向上层的通道而已，那个衣柜的摆放很不正常......”

    她耸耸肩，然后继续伸头：“日记上写着什么，让我看看......”

    “别急，我还没看完呢。”为了躲开女子的气息，段青挪了挪身子，以免自己的胳膊继续感受对方胸前的柔软：“等我一会看完了就给你......”

    “嘁，小气......”段青的动作更加引起了女人的好奇心。黑斗篷晃了两下，试图想要窥见日记上的一丝内容，然而最后还是找不到合适的角度偷看，于是恨恨地挥了两下拳头，见段青依然没有理她的意思，只好去别的地方继续她的搜寻了。

    “菲尼克斯历548年，水3月20日。”

    “出发前往勘探的队伍回来了。那种石头在附近这片区域储藏量非常丰富，而且据世代生活在这里的村民说，这种石头似乎还有生长的迹象。不过据我的观察与推测，所谓的生长大概和普克拉钻的结晶反应是相同的原理......”

    “我带回来一些绿色的矿石，作为接下来的试验材料，它们应该够用了。之前的那些注入了魔力的石头，后来都各自出现了不同的反应，我需要更多的样本记录一下......”

    字迹出现了断层，然后接着这一天的内容继续了下去。

    “考虑到今后可能需要更多的这种绿色石头，我打算在哨所附近建立一个中转站，用来运输这些矿石。我最好迁移一些人口过来，他们看上去也很闲，正好可以作为我的部下服务，为伟大的帝国服务......”

    “我决定，将那个即将出生的村子命名为：绿石村。”

    背脊发凉，冷汗遍布，一种陡然而生的恶意，突然袭上了段青的心头。

 043 翡翠

    “外面好像有战斗的声音......”

    “青山大叔，那两位两位大姐姐还是没有进来，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呃，青山大叔，你怎么了？”

    直到此时，搜刮兴起的几个人终于发现了一些异常，梦竹有些担忧的跑了过来，可是话才说到一半，她就发现对方脸上的神色比她还要忧郁。

    “......我记得你曾经说过，你见过那个标志......”

    “啊？什么标志啊......”

    小姑娘一时半会还没有反应过来——进入塔中的欣喜，已经让她暂时将那件事情抛之脑后了。

    “你现在回想一下，是不是自己在绿石村里的某个地方......”段青的声音有一些低沉。

    “那个啊......”小姑娘这才意识到，段青问的是什么。她用一根手指顶着下巴，眼神再次变得有些飘忽：“唔，我仔细想了想你之前说过的话，嗯......我觉得，如果我见过那个图案，最有可能的应该就是在绿石村......嗯......”

    看到金色的马尾辫再次有些萎靡地垂在她的肩侧，段青苦笑着摇了摇头，决定先将日记后面的内容看完再说。

    “菲尼克斯历548年，水3月21日。”

    “与莱德队长商议了一下，他同意了我的提议，成立绿石村的计划将被付诸行动。不过这已经不是需要我关心的事情了，我与学徒菲布斯交代了一下，决定安排一段安静的时间用来进行实验。希望这段时间，没有人来打扰我。”

    “如果玛娜再像我要钱，我会给她的，但是我需要警告一下她的挥霍。”

    “信已经写好了，希望这封信不会被寄出去。”

    “还有，那个死老头子，最好不要再给我找麻烦......”

    “菲尼克斯历548年，水3月30日。”

    “那些石头果然非常神奇！经过我初步的实验与观察，它对每一种元素的注入都会产生不同的反应，甚至会在混合元素的时候产生复合式的效果！如果注入的分量调配得当，也许它能够创造奇迹......”

    “材料被耗光了，我需要更多的绿色石头来验证我的想法......不知道运输站的事情怎么样了，我得去问问莱德队长。”

    “菲尼克斯历549年，土1月1日。”

    “真是漫长的一天，但值得纪念。”

    “法布列加斯那个混蛋，居然发动了全体的动议，妄图剥夺我最高长官的权利！他居然认为我建造绿石村，以及最近的研究工作都是在浪费帝国的资源！他甚至大放厥词，说我所做的一切将会毁了我们！他究竟在想些什么，难道对权利的渴望真的能够将一个魔法师变成这副模样吗？”

    “即使他的实力不如我，但他至少拥有一个魔法师应有的学识，他肯定能够看出那些石头的奇妙作用......”

    “算了，现在这里已经没有他的事情了。幸亏我回来得早，不然这个地方不知道会被他弄成什么样子！我废除了他的职务，将他发配到绿石村的建造工作中去了，希望他能够在那里重新认识一下自己。”

    “局面现在已经稳定，但工作还要继续下去。我需要更多的材料用以研究。”

    “还有时间，虽然现在的我最不缺的就是时间。”

    “愿元素之魂能够指引我的道路。”

    “看看我们发现了什么！”被突如其来的叫声吓了一跳，段青从日记主人的世界中惊醒过来。他抬头一看，一片灰黑色充斥着他的视线。

    他定睛观察了一下，才看出这是一件魔法师的袍服。

    “这是我和断山岳大哥在那边的箱子里找到的，你看看属性，很强的！这下我们可要牛逼啦......”阿牛的大嗓门仍然不管不顾的鼓震着段青的耳朵，然后不由分说的将手上的衣服塞到了段青的怀中。

    【梅斯克拉达的法袍（精良）】

    【防护能力：微弱】

    【需要等级：40】

    【需要智力：30精神：20】

    【智力+3精神+2】

    【“古魔法帝国高级法师的制式法袍，由于年代久远，其威力已经流失。不过这件法袍似乎经过了某人的改造，从而变得更具威力。”】

    【“不过从这件法袍的外观与设计上来看，这似乎是一件备用品。”】

    【特效：每当你受到魔法攻击，你都有一定几率生成一个防护罩，抵挡接下来受到的法术伤害，持续10秒。抵挡的伤害量与之前受到的魔法伤害量有关。】

    自由世界中对武器装备上追加特效的描述，向来都是这么模糊不清，段青之前已经见识过一些了。但即使如此，这件装备已经让段青的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但是系统依然没有放过他的意思——这件袍子的特效还没有写完。

    【如果触发防护罩之时你受到的法术伤害为风属性，则你同时恢复40%的体力值。】

    【“你以为你能伤到我？哈！就算是你伤到了，也是我故意让给你的！”】

    噗......如果嘴中有一口老血的话，段青一定要将它喷出来。

    段青玩了几天的自由世界，对这个游戏的体验虽然很多，但其实有很多东西还是没见过的，尤其是新手村未曾出现过的魔法方面的东西——这也是段青一直耿耿于怀的地方。但是翡翠之森的这段旅程，让段青见识了高等级世界的华丽的同时，也见过了不少魔法这一神奇的领域所富含的魅力。而现在，这件摆在他怀里的装备，以及最后那句嚣张的话语，让他对这种魅力的体会更深了。

    可惜在场的几位，没有一个是玩法系职业的，虽然在第一梯队的那些高手世界中，玩法系职业的也很少，但是即使是他们来了，估计也穿不起这件装备——想要凑这么多的属性，实在是有些困难，更何况那个大大的等级需求摆在那里。或许等玩家普遍到了40级，加上自身装备上的一些属性加成，大致能够做到这些，但到了那个时候，这件装备也许会更加符合它精良的价值。

    因为到了那个时候，就有更多的好装备供玩家选择了。

    “所以说这法袍看着很厉害，实际上是鸡肋，尤其是现在这个情况下。”断山岳站在另一边说道，仿佛通晓了段青此时的想法：“不过如果你们不要的话，我可以拿走这件装备，回头送给我们会里的魔法师玩家。嗯，或许可以送给渺渺妹子......”

    “你想得美！”雪灵幻冰急忙打断了对方的妄想：“给你还不如给我，我可以出钱拿走，凭什么就送给你啊，我们行会里面还有好多法师等着我们培养......”

    “你们行会的法师是法师，我们行会的法师就不是法师了么，哼！再说了我们江湖行会可是第一行会，断然没有随便受人恩惠的道理，到时候......”

    “你们江湖是第一？我们自由之翼还没没承认你们是第一呢！再说了，拼家底算什么本事，团队贡献懂不懂？总得有个先来后到吧......”

    “嘿，看来你是不服啊，来来来，我们用实力说话，正好那两个npc不在，已经没有什么好怕的了......”

    “停停停，不要打架啊......”

    纷乱的场面中，梦竹和阿牛一边一个的开始劝阻，偶尔还夹杂着小姑娘“不如我们卖了把钱平分”之类的叫嚷声。段青早早地就已经捂着脑袋，不再理会这两个动不动就要吵起来的大神，自顾自地跑到一边，抱着日记本继续读了下去。

    不过之后的那些内容，每一篇都变得越来越短了，而且时间的间隔越来越大。

    “菲尼克斯历549年，土1月20日。”

    “计划进行得很顺利，那边的运输站也已经开始建造了，相信不久之后，第一批轨道车就会投入使用。除了那个死老头子还在那里大吵大嚷，已经没有什么让人心烦意乱的事情......”

    “各项材料已经就位，最高层上的实验室也已经准备好，马上进行新的一轮试验吧。”

    “菲尼克斯历549年，土2月18日。”

    “这些石头非常神奇，它已经向我展示出非常高的元素亲和性，我需要更多的材料......”

    “绿石村已经基本建造完成了，第一车材料应该马上回送到。”

    第一车？唔......

    “菲尼克斯历549年，土2月30日。”

    “一些废弃的石头好像发生了不同的变化，原因未明，我需要继续研究一下。”

    “菲尼克斯历549年，土3月2日。”

    “似乎它们持续受到元素的流动影响下，会发生结晶化反应......这是一条非常重要的线索，也许以后会用得上......”

    “菲尼克斯历549年，土3月17日。”

    “已经能够确认，对这种矿石注入水元素可以产生治疗的效果。似乎并不是什么很有用的效果......”

    “帝国需要强大的武器。”

    “菲尼克斯历549年，土3月19日。”

    “火元素的注入会将它变成一个炸弹，但是非常不稳定，不管是爆炸的时机还是爆炸的威力......需要寻求解决的办法。”

    “菲尼克斯历549年，土3月23日。”

    “风元素的注入似乎会生成一个领域，但这个领域的作用不明，需要继续的观察。”

    “产量好像变小了，下属报告说，是矿石的储量出现了问题，看来要将人工结晶化的实现办法提上日程。”

    “菲尼克斯历549年，土3月29日。”

    “绿石村旁边的第一片‘试验田’已经着手种植了，如果能够成功的话，就可以在附近推广，这样我的试验材料就不缺了。”

    “法布列加斯那个老头不知道从哪里跳了出来，我现在已经没有时间理会他了，让他自生自灭吧......”

    “菲尼克斯历549年，火1月16日。”

    “新的发现。一些原本注入了水元素的石头，再被注入了风元素之后，产生了类似普朗克效应一样的效果！不过这种效果目前无法控制，需要对两种元素的混合比例进行更多的研究......”

    普朗克是什么鬼......段青挠了挠脑袋，继续屏蔽一边的争吵。

    “菲尼克斯历549年，火2月2日。”

    “终于有了重大进展，两种元素的调配方法基本已经确定，我打算继续进行更多的研究。我希望能够往里面掺杂更多种类的元素，也许会出现更强力的效果。”

    “帝国的高层一定会看到我作出的贡献！也许我能在退休之前回到梅干镇，我的故乡......”

    “菲尼克斯历549年，火3月23日。”

    “失败了无数次，就连实验室都被炸毁了几回，看来掺杂火元素的计划必须暂时搁浅了，也许我应该最先选择土元素......”

    “我需要更多的材料！我要种植更多的矿石......”

    “菲尼克斯历549年，风1月20日。”

    “土元素对实验的帮助很大，果然是最稳定的元素。”

    “菲尼克斯历549年，风1月25日。”

    “我就要成功了！哈哈哈，玛比乌斯那个蠢货，我就要回来了！还有行政部的那些****官员们，你们会见证伟大的梅斯克拉达的荣光，闪耀在帝国的各个角落！”

    “也许我应该为这些可爱的石头想个名字，它们会随我的崛起而流传四野。”

    “嗯，就把它们叫做......”

    “喂！大叔你还在看啊，我们都要把这里翻遍了，我们是不是该走了......喂！大叔你听到了没有！”梦竹在一边开始跳脚，因为段青在这里盯着那本日记已经很长时间了，刚才理都没有理会其他的人。

    “别吵......也许我找到了很重要的东西。”

    “什么啊，不就是一本日记吗，谁会闲着没事把这种东西看完啊......”嘴上还在说，小姑娘的头却是偷偷地伸了过来，想要跟着看两眼。

    “对啊，这种游戏的背景不必过于纠结的，不然你这辈子都看不完......话说这是一本日记啊，我还没注意......”吵累了的断山岳接口说道，然后也凑了过来：“你看完了没，看完了借我看一下......”

    “马上。”回答他的只有简短的两个字。

    “菲尼克斯历549年，风2月21日。”

    “马上就要成功了，马上......”

    “菲尼克斯历549年，风3月18日。”

    “外面好像有骚乱，一些贱民似乎在抱怨试验田的事情，哼！他们懂什么，一切都是为了帝国的荣光，他们的贡献也会和我一样记入史册的，他们......”

    “为什么就是不明白！”

    “菲尼克斯历549年，风3月27日。”

    “有意义的一日。”

    “实验即将进入最后的阶段。我仔细地整理了一下自己，我要用最完美的自己迎接最后的作品。只要这次实验成功，这片区域，乃至帝国的所有地方，都将纳入元素的光辉之中！我，梅斯克拉达，将会永载史册！我将成为帝国史上最伟大的魔法师！哈哈哈哈！”

    “至于外面那些闹事的贱民，他们会为自己的冒犯付出代价！不，一定是法布列加斯煽动的......也许让他们成为我伟大作品诞生的第一批祭品会更好......

    “以后会有更多的祭品，克劳萨、玛比乌斯，还有阿玛拉那个蠢女人，还有那些帝国官员......”

    “统统成为翡翠之石的祭品吧！”

    日记到这里似乎戛然而止了，同时看到这最后一页的，还有梦竹和断山岳等人。或许察觉到气氛的不对，阿牛和雪灵幻冰也靠了过来：“怎么了......”

    “这就是全部了吗......”梦竹喃喃地说道，然后摇着段青的胳膊：“喂，大叔，这到底是......”一边的断山岳也皱起了眉毛，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段青没有回答，而是努力地将这本日记向后翻，试图寻找到更多的记载。雪灵幻冰微微皱着眉头，想要出声阻止那看起来有些暴躁的动作，但是下一刻，那只手自己停止了。

    日记本的最后一页，真的还有一整篇话。

    “菲尼克斯......历，风......罢了。”

    “我......失败了。”

    “翡翠之石的能力超乎我的想象，外面的情况我已经无法得知，它隔绝了我所在的世界。”

    “回想将近一年来的作为，我似乎从某种噩梦中惊醒过来，难道那块诡异的石头一直诱惑着我......看来命运并没有眷顾我前进的方向，元素的意志也抛弃了我。”

    “不，也许坎帕郡边缘的这段地带，都会被元素所抛弃......难道法布列加斯才是对的吗......”

    “我现在无比的——后——悔。”

    字迹在这里陡然变大，似乎正诉说着写字之人的激动心境。

    “我写下这段话，如果以后有人能够看到，希望你们能够原谅我的所作所为，希望你们能把这里发生的事情告诉帝国的人，希望你们能够......赶快逃走。”

    “希望你们能够有办法，逃离翡翠之石的掌控。”

    “我知道这很难，但是我也没有别的办法了。我会去塔顶，承担我的责任——我以梅斯克拉达?斯塔拉斯的名义发誓，即使是死，我也会死在自己亲手制造的作品之下。”

    “逃吧，逃得越远越好。如果你们也没有办法离开的话，那么就去塔顶吧，或许......你们会有解决的途径。”

    一段空白之后，这位名叫梅斯克拉达的魔法师，留下了大概是他生前的最后一句话。

    “最后，如果有可能的话，希望你们能告诉我的妻子玛娜，我爱她。还有，我不是个好丈夫，原谅我。”

    “愿元素之魂保佑我。”

    呼......段青长出一口气，合上了书页。

    看来一切的谜底，要到塔顶去揭开了。

 044 无尽阶梯

    踏踏踏的脚踏声回响在廊道中，段青和队伍中的其他几个人，正奔跑在高塔外层的楼梯上。

    衣橱的后面的破洞中有一个简短的甬道，几个人随后在密道中发现了螺旋向上的石质台阶。为什么要把楼梯建造在这样隐秘的地方，段青他们已经没有什么闲暇去思考了——从他们跑上楼梯开始，外面轰隆隆的爆炸声与巨树的折断声就开始变得清晰起来，石质墙壁的缝隙里，大片大片的尘土正在被震下，使得整个塔身都有了摇摇欲坠的感觉。

    “克莉丝汀她们现在还是没有进来，看来外面确实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而且如果那本日记里面的记载没有错误的话，她们进来了反而不好......”

    “可是她们那么强，应该......”

    “那可是古魔法帝国时代的魔法师！”段青一挥手，打断了梦竹的话：“而且最近这段时间以来发生的种种情况，你们都看到了。现在可以得出的结论是......”

    段青看向雪灵幻冰：“这个地方，对强大的力量会有相应的反制，大概就是类似遇强则强的一种机制。”

    黑色的斗篷身影点了点头。

    “这东西既然对我们玩家有效，那应该也对npc有效，你以为那对姐妹花就不想大打出手横扫森林吗，她们估计也是吃过亏，所以不敢贸然出手罢了，从我们第一次碰到克莉丝汀的时候就能够看出来。但是现在......”

    奔跑中的段青指了指墙外声音的来源：“她们在战斗。”

    “若是爆发她们那种级别的战斗，很难想象这座森林会对此作出什么样的反应，可是不论如何......

    “我们肯定是要倒霉的。”

    段青指了指自己的鼻子，然后指了指大家：“问题的关键在于，如果我们是在一般的虚拟游戏世界中，出现这样一个特殊机制统治的区域是正常的，但是......这里是自由世界。”

    “自由世界怎么了，不就是一个名字吗......”刘青牛已经陷入了懵懂之中。

    “因为是标榜真实的自由世界，所以......”段青顿了一顿，然后一字一句的说道：“你可以用任何方式去解释这里发生的事情，唯独不能用‘游戏设定’这样的理由。”

    “这么诡异的森林，现实中不可能出现的。现在它‘真实’地出现了，自然有它合理的理由......哼，现在看来，翡翠之森这个名字，果然没有叫错......”

    奔跑声还在回旋的廊道中持续，但是沉默还是在众人的身边占据了一段时间，虽然没有看完整，但在知道那本日记的内容之后，几个人再次听到翡翠这个名字，心中的感受自然是不同的。过了一会，还是梦竹首先发问：“也就是说，都，都是那个翡翠之石......”

    “现在不好说，毕竟一千多年过去了，虽然我也不知道所谓的菲尼克斯历到底是什么时代的，那个房间也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损坏。但是直觉告诉我，这里已经过去了很长的时间，天知道那个翡翠之石变成了什么样子，它对这个森林造成了什么影响......”

    “现在这个森林可能会发生很多匪夷所思的事情，而且可能会带来灭顶之灾。芙蕾亚之前过来的时候，大概也是觉察到了这些，所以没有贸然行动，而是让她的姐姐将我们送了进来，然后让我们来搞定。”

    长时间的奔跑，即使是十几点力量的段青也开始了喘息：“目前我的推测大概是这样，剩下的一切，等到我们爬到塔顶，应该就会揭晓了。卧槽这个台阶有点长啊，我们休息了几回了......”

    因为体力条设定的缘故，除了雪灵幻冰和断山岳这两个高等级玩家以外，其他人都无法保持长时间高强度的运动，所以每爬一段时间，他们都要停下一阵等待体力的恢复——虽然这个时间往往只需要几秒钟。

    爬了楼梯这么久以来，段青他们一个岔路都没有见过，自然也没有见过这个塔的其他楼层是什么样子的。看来这个隐秘通道大概是底层通往某个楼层的直通车，至于是不是直通顶层，就要看他们的运气了。

    “总结一下也就是说，即使是克莉丝汀和芙蕾亚，也不能将自己全部的实力发挥出来，因为这座森林......”

    “大概吧，现在都是推测，我们也无法预料她们有没有抗衡的实力，我们甚至都不确认她们能不能看出这一点......”

    “我们都能看得出来，她们那么厉害，一定也能看出来的吧......”

    “那可不好说，我们是玩家，用的是游戏的思维，她们是光脑运算的结果，不是一个世界的东西......”

    “记得咱们第一次见到那个蓝衣服的大姐姐，她后来确实跑掉了......”

    “喂，那边的那个大块头，你来的时候就没有碰到什么奇怪的事情，帮我们验证一下现在的结论吗？”

    “嘿，我可不叫什么大块头。而且我遇到的事情，我都已经说过了。难道你想要听你们自由之翼是怎么伏击我们的故事吗，要不要我们现在就算一下账......”

    “你知道她不是那个意思，二当家......好吧，断山岳，除了那个十八般武器样样精通的大叔，你还遇到过什么奇怪的npc没有......”

    “对了对了，你见过特里克吗？呃，是某个疑似特里克的人......”

    “那又是谁？你们能不能一句一句的来......”

    突兀的光明就在这种吵吵嚷嚷的气氛中，出现在他们的眼前。跑在最前面的断山岳被突如其来的光线照的一愣，然后被后面冲上来的人撞得一个趔趄，两步摔进了前方的房间中。

    那已经不能称之为一个房间了，它的天花板已经塌了一半，大量的石质砖块零散地散落四处，阴沉的天色出现在上方的大片空洞中，虽然那大小并不足以占据视野的全部，但还是照亮了房间中的一切。

    段青两步闪到前方，下意识地向那个裸露的空中看去。

    “哇......”

    “这......”

    “啧啧啧......”

    几个人分别发出不同的惊叹声。在他们的视野中，空洞的上方，是之前他们在外面看到的，翡翠之塔的高大塔身。

    不过这一次，他们是从内部看到的——那座塔的内部，竟然是中空的，除了那层灰色的石砖垒砌的薄墙之外，里面居然什么都没有。

    除了阶梯以外。

    在段青等人的眼中，无数的阶梯交织着，纠缠着，不断向上延伸再延伸，直至看不到的尽头。这座翡翠之塔从外面看的时候就很高，现在他们仰得脖子都要断掉了，却还是看不到塔顶在哪里。

    也许是年代过于久远的关系，那些石块垒成的墙壁泄露出条条光线，有的地方还出现了大大小小的洞口。长短粗细各不相同的光柱在石墙的内侧纵横交错，照射在那些木质或石质的阶梯上，并与那些阶梯交相辉映，让整个塔的内部散发着迷离的光景。

    实际上，这看上去几乎是一个完美的迷宫了。

    “这样的结构......它是怎么立起来的，太不科学了......”雪灵幻冰好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好像是在问着旁边的同伴。

    “不要纠结这样的问题，整个翡翠之森都不正常，作为这座森林的中心，这里当然会......更加不正常。”说话的是段青，雪灵幻冰向他望去，发现那个人已经不再去看眼前这一奇妙的景象，而是开始检查这一层房间里的东西。

    或许是因为上方的破损，这里明显与之前那个房间不同——古老的气息并没有出现在这里，腐朽再次回到了这里的世界。段青放眼望去，到处都是碎砖碎瓦，散落的木片，倒塌下来的楼梯墙壁，碎裂一地的各种器具——时间已经将这里摧毁殆尽，完全看不出这里原先的模样。

    在他们进来的那个入口的对面，有一个同样腐朽的木门，不知道通往什么其他的地方。在他们的侧面，有一段石质的楼梯，但这段楼梯只剩下一半了，上面的另一半不知道去了哪里。石阶的断面，有着明显的裂痕，段青看着那些裂痕很久，方才说道：“看来这里依然不是最上层......”

    “你这不是废话......”雪灵幻冰犯了个白眼。

    段青摇了摇头，刚想说些什么，破风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一个黑影突然出现在上方的空洞中，几个人闻声抬头，还没有看清那个东西的模样，黑影就一个闪身，消失不见了。段青还没有搞清是怎么回事，灼热的感觉扑面而来。

    上方的空洞中，阴暗的天空正在变得越来越明亮，整层房间都变得灼热起来。

    一个巨大的火球瞬间飞至，在即将撞上塔身的瞬间，球形的火焰突然自行分解，然后化作漫天星火，就像一个瞬间把毛线抽离出来的毛线团一样。丝丝缕缕的火焰化作条形从那里分散，飞舞，然后向着另一个方向飞了出去。

    刚才那一瞬间感受到的高温慢慢消散了，即使如此，众人还是出了一身汗，也不知道是热的，还是被刚才的那一幕吓的。

    几个人刚想长出一口气，另一个身影再次闪现在那个空洞上方。

    大家的神经再次绷紧，然后放松——那个身影，穿着一身蓝色的华丽法袍。

    那个身影在空中站定，手持法杖，对着前方举起，然后自左向右慢慢抹开。在她的前方，巨大的冰墙在那里形成，在空中闪耀着水蓝的光芒。

    “各位，你们应该对眼前的状况有所了解。”属于克莉丝汀的优雅声音伴随着侧方的爆炸声，回响在不大的楼层中，段青能够听出，这位一直表现出无限风情的大魔法师，此时并未失去她的那份从容：“既然你们已经看到了眼前的东西，那么......”

    清脆的碎裂声响起，在她的面前，巨大的冰墙的一角突然被打散、击碎。墙体正在哗哗地向下落去，在空中化作点点蓝光，最后消逝在空气中。下面的几个玩家赶紧护住自己，生怕有什么致命的攻击突兀地砸到他们面前，但是那个空中的蓝袍女子依然非常镇定，下一刻甚至转过身来，看向塔这边房间顶部的空洞。华丽的法袍随着她的转身在空中小幅地飞起，露出了大魔法师内部光滑白皙的小腿，然后又随着法袍的落下，再次消失在大家的视线中。

    “噫，这个角度真是好啊......”段青一声叹息地说道。梦竹站在旁边一脸莫名其妙的时候，雪灵幻冰寒着脸轻轻的啐了一句：“色狼......”

    “我知道你们有很多的疑问，不过我们的情况很......胶着，你们也看到了。”克莉丝汀保持着魔法师从容的微笑，对着下方空洞中队伍说道：“所以我只说重点。”

    她突然向后一抬手，蓝色的光芒乍现，又是一声清脆的响声，大概是又有什么东西从那个方向上袭来，然后被她的冰墙所阻挡：“你们看到的是一个迷宫，它的实际模样，与们现在看到的样子不同。如果你们打算走过去，大概很快就会迷失在无尽的空间之中。”

    “在我们魔法师的世界中，我们习惯将这种现象叫做无尽迷宫，是一种古老的法术所流传下来的。”

    几名玩家都屏气凝神，丝毫不敢放过现在她说的每一句话，不过就如同刚才克莉丝汀所说的一样，眼前的局势，能够容许她做的事情确实不多。

    “很遗憾，除了我现在和你们说的这些以外，你们应该不会得到其他任何实质上的帮助了......”说到这里，她单手抚脸，摆出一副忧伤的样子：“真是难为人呢......”

    她后方的巨大冰墙上，又是一声巨大的脆响，整个冰墙变得摇摇欲坠。

    “我们......对严峻的形势已经有所了解了，尊敬的女士。”段青抚胸说道，然后抬头：“不过请放心，我们会解决塔顶的问题。”

    他笑了笑：“这是我们身为冒险者的责任，同时......也是你们的希望，是吗？”

    “所以说，在这些弟弟妹妹们中，我最喜欢的就是你了。”蓝袍的女人显得很高兴，甚至兴奋地摇了摇手臂，似乎在给他们加油鼓劲：“我对你们很有信心哦，你们一定能突破这些枷锁，到达最顶......死老头子你好烦呐！”

    女子突然回身，抓着法杖向着前方一杖挥去，远方传来巨大的声响，看来是某个地方遭受了她愤怒的攻击。

    “你确定我们会有好下场吗......”雪灵幻冰捂着嘴巴悄悄地问。

    “呃......反正没有退路了，随便怎么样都好。”段青擦着冷汗回道。

    “好了，最后一个提示：如果你们决定向上，那么在前进的过程中，记得......不要相信你的眼睛。”

    克莉丝汀头也不回的说完了这句话，前方的空中，那巨大的冰墙终于在千疮百孔中慢慢崩塌了。她右手晃动，挽了一个漂亮的杖花，刚想重新飞回战场，后方响起段青的呼喊。

    “大魔法师小姐！我还有一个......专业的问题。”

    上方的空洞中，蓝袍的身影已经无法看到，但是克莉丝汀的声音还是传了过来：“时间有限......你还想知道什么？”

    天顶大开的房间中，几个人的视线集中在段青的身上，似乎都在等待着他问出什么关键的疑问，结果段青清了清嗓子，问出了一个他们都没有意想到的问题。

    “请问，普朗克效应是什么？”

    后面的几个人张大了嘴，一副“不明觉厉”的表情。

    “呵......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不过......”克莉丝汀的声音开始变得越来越远：“举个例子，想想你们遇到的那个特里克......”

    “我明白了。”段青小声说了一句，然后大喊：“你们，也要小心啊。”

    没有回应。

    克莉丝汀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然后右手急挥。在她的前方，又是一声闷响，蓝色光芒的消散中，一发无声的攻击再次被她卸开。

    “我对你们有信心，你们......也要对我们有信心啊......”

    她低声说道。

    “看来......你的心情很不错，咳咳......”

    下方的某个树冠中，康维纳枯瘦的身影终于露出了一角：“你们的交流虽然很顺利，不过之后的事情是否顺利，就要看他们的表现了......”

    “他们会做到的。”克莉丝汀说道：“他们是优秀的冒险者......”

    “冒险者......嘿嘿，我明白了......”老人暗哑的嗓音听起来非常的难受，就连克莉丝汀都皱了皱眉。

    “你们真的以为，就凭你们两个人，能够护得住他们吗......”

    “看来......我们被小看了，哦呵呵呵呵......”

    老人再次消失在茂密的树冠里，另一边的空中，克莉丝汀再次举起了法杖。巨大的爆炸声突然出现在另一侧的树林里，属于另一个战场的红色大火球在空中升腾，将克莉丝汀的侧脸照得明亮。

    战斗即将升级。

    “你真的以为，咳咳......我们会放任那几个冒险者的自由行动吗......”

    “你说......什么？”

    翡翠之塔中，段青还在向其余几个人解释着什么。他们的前方，那个没有打开的木门“嘭”地一声被人踹开了。

    几个人影闯了进来。

 045 突袭

    与非也是一名玩家，但他是一名资深的玩家。

    自从几年前第一次见到虚拟真实游戏之后，他就被这种真实的游戏体验深深地吸引了，他放弃了原本的兴趣爱好，然后义无反顾地投身到了这个世界之中。时至今日，他也算是一名老玩家，经历过几部游戏中的好作，以及两次技术的更新换代，若是论意识和技术，他也算是一名实力比普通玩家高很多的好手了。

    但是这些现在都没有用。

    其实像与非这样的玩家其实有很多，他们几乎可以代表目前虚拟游戏玩家群体中较高水准的大部分，也就是所谓的“擅长玩游戏的人”。当面对游戏当中的各种状况时，丰富的游戏经验和强大的游戏意识，甚至是游戏直觉，都能够让他们快速地在第一时间上手他们所玩的游戏，并且逐渐在庞大的玩家群体中占据上风。

    只需要一些运气，他们中的每个人拿出来，都可以当一本网游小说的主角。当天时地利人和汇聚在他们这种人的头上的时候，他们都有可能在某个游戏中迅速崛起，身持一大堆变态技能和装备，披荆斩棘，攻城略地，然后称霸一方天地，与其他天下英雄谈笑风生。

    然而就是因为这些时局与气运，将这类占据这大半壁上层玩家群体的人拒之门外，而自由世界的玩家群体中，这一点凸显得尤其明显——他们已经在趋于真实的大环境下慢慢苍老下去。

    将兴趣爱好放在游戏上的人，身体素质自然是很差的，由于自由世界独有的设定，与非在进入自由世界的时候，首先就在属性点上吃了亏。然后在他学习自由世界中的战斗的时候，表现出了极其的不适应——真实人物的战斗感觉，和平时玩游戏的感觉是完全不同的。

    你必须用真实的方法去战斗。

    当一二三四五的按键没有了用处，战斗技能的衔接，甚至技能本身的领悟，不是靠你的“操作”和“手法”，而是需要你真人实际做出来的时候，所谓的“游戏高手”在某种程度上，失去了他应有的作用。

    某些职业玩家曾经在知名平台上表示：自由世界这个游戏，给所有的虚拟真实玩家上了一课。与非当初对这句话颇为不以为然，现在却是非常同意的了。

    以羸弱的身躯，与非在这种真实的生活中挣扎求存了好久，最后终于使用一些手段，成为了联盟行会排名比较靠前的恶魔乐园中的一员。大行会的底蕴果然不差，他的游戏生活很快就改善了起来，不过同时付出的代价，就是他的自由之身。

    行会成员，自然须尽力为行会利益而奋斗。

    翡翠之森的事情闹得这么大，他们恶魔乐园作为联盟中排得上名号的行会，自然也是想尽办法来分一杯羹的。行会里让排名老三的墨菲斯托负责带队，足以看出高层对这个事情的重视。墨菲斯托组织了一些行会里的高手，亲自来到了这个偏僻的地方，中间还使用了一些瞒天过海的手段，尽量让其他势力没有发现自己这些人的行踪，没想到最后他们在预想中不可能翻船的地方翻了船。

    墨菲斯托的运气没有断山岳那么好，所以现在恶魔乐园派来的队伍只剩下与非自己了。

    再次被自由世界的残酷所震慑的同时，与非也是为自己的生存拼了老命。不知是自己的幸运还是不幸，他被一个实力强大的npc所救。然后，那个npc要求他们协助自己接下来的行动，于是就带着他们来到了这里。

    是的，那两个npc救下的并非只有他一个人，而是来自各个大小势力的残余玩家，现在他们都站在这里了。

    现在他们队伍中领头的那个，据他自己介绍是无主之地的人，叫做安静的炫哥——当时与非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就差点笑出了声，因为这非常符合无主之地那群人放纵不羁的风格。

    值得一提的，还有一个来自鏖战行会的人，这个行会虽然没有列在联盟行会实力排名的“八大金刚”之中，不过听说还是有些实力的。那个人的id叫做清平乐，身材魁梧，长得丰神俊朗，一表人才的模样很容易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其他的还有几个人，来自铁血兄弟会、聚义堂、放学下午茶等杂七杂八的行会，大概有六七个人。他们和与非的经历大致相同。都是在翡翠之森中遇险，然后被拉来强制帮忙的冒险者。

    他们都站在了段青等人的面前。

    “我们能被拉到这里来，其他的玩家也有机会被对方的npc拉到这里来......”段青自言自语地说道：“真是公平......”

    “你是那个叫什么断山岳的吧，我认识你。”开着天窗的这一层塔的面积虽然不大，但是差不多也有一个篮球场大小，现在突然涌进来将近十个人，也依然不是很拥挤。领头的那个头顶“安静的炫哥”id的那个人首先站了出来，一脸狂霸酷炫拽的模样，开口就是指着断山岳说道。

    他穿着一身流里流气的装备——黑色的皮坎肩，黑色的皮裤，兴许是觉得纯色的皮衣不够炫酷，还在衣服上插了不少钉子。他的耳朵上好像还挂了个耳环，额头和脸颊上似乎用水彩笔画了几道横线，手腕和脚腕上也套着几个金属圆环，不过这些看上去大概都是纯粹的装饰品——段青能够作此判断，因为他摇摇晃晃地走过来的时候，浑身上下都在叮当作响。

    “还有那个小妞，对，就是你。别以为你套了个黑斗篷我就认不出来......”他收回手，表情很是夸张：“你是自由之翼的人吧，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有一次在雷德卡尔的大街上，我看见你跟在自由飞翔身后，一起招摇过市来着......”

    这你也能认得出来......与非暗暗想到。

    “虽然被带到这里不是......”他回首四顾，看了看他后面的玩家：“......不是我们哥们几个的意思，不过我们也听说有这么个地方，好像是个很牛逼的地方吧......”

    “你们说是不是啊？”

    稀稀拉拉的应和声。

    “嘁，所以说我讨厌野团......”地痞流氓一般的玩家啐了一口，然后晃了晃脑袋：“不过我们来到这里的目的，现在倒是都一致了。”

    “那就是......”他大声地宣示着：“我们要干掉你们！让你们老是在外面嚣张，大行会了不起吗？整天拽五拽六的，真以为自由世界是你们家的......”

    “你们说......”他再次回头：“对不对啊？”

    这次的应和声显然多了很多。

    “所以说......”他冲着这边的人咧嘴笑了笑：“大家都是一群喜欢热闹的人......”

    他回头指着段青这边：“你，还有你，还有......话说剩下的这几个，你们都是新手吧？”

    段青上前一步，双手交叉作了一揖，摆poss作高手状：“在下陌上青山，江湖人称青山剑神，师从......”

    “没听过。”那个人不耐烦地摆了摆手，然后指着段青后面的紫色罩袍：“你！就是你，套着个头罩作甚，藏头露尾，肯定不是什么好鸟......”

    “喂！哪有这么说人的......”梦竹把帽子向后一放，大声反驳道。只是那声音起初还很大，但是刚刚说了几个字就有些色厉内荏的感觉了，所以又慢慢的变小了下去。

    “哟，还是个小妹妹，嘿嘿嘿......”那个人见状立马笑了起来，搓着双手一副猥琐的样子：“小妹妹跑来这么危险的地方做什么，难道没有人管你吗，来来来，跟叔叔我回家......”

    “你想干什么！”后面的阿牛一看情况不对，挡在梦竹的前面。

    “你又是哪个......”安静的炫哥刚想发作，突然眼神一变：“哼......”

    他甩了甩手臂：“原来是个同行......”

    你是怎么看出来的......旁边的段青揉了揉额头。难道道上的人互相之间都能有所察觉吗......

    唔，或者是两个逗笔之间的心心相印......

    “喂，那边的那个......”此时的阿牛，莫名的男子气概已经遍布全身：“划下道来，我都接下了。”

    “嘿，有气势，够男人，不过你想放对，我还不想呢，那些武侠电影里面演的太假了，仗着人多不用，非要跑出来单挑，简直是傻子......”对面的那个人摇了摇头，然后指着他们说道：“你们这几个......你们与此事无干。”

    “今天的事情，是我们无主之地与......他们这些行会之间的事情，看在你们是新手玩家的份上......”他看着段青身上那一身新手服，嘲讽一样的笑了笑：“放你们一条生路，赶紧找个地方躲起来，免得误伤了你们......”

    “......你们几个新手，是怎么和他们混到一起的，你们来这个地方干什么？”安静的炫哥话音未落，后面一个低沉而又充满磁性的声音再次问道。段青向后看去，那是一个长得很帅的男子。

    “我们来干什么，你管得着吗？”正在与对面斗鸡眼的阿牛嚷嚷道，结果只是换来了俊逸男子的一双冷眼。

    “我们......我们是来找特里克的.....然后......”几瞬的冷场之后，还是纯善的小姑娘回答了他的这个问题。没想到，对面的那个叫做清平乐的玩家听到这个名字，居然有了反应：“哦？是那个幻象吗，整天种树的那个......”

    种树？

    “你们见过特里克？”梦竹惊讶地问。

    “......他们见没见过不知道，但是我见过，在......来的路上。”清平乐低沉地说道：“我也不知道他已经是个死人了，是......那个叫康维纳的老人告诉我的。”

    “好了好了，说这些没用的做什么。”流氓青年大手一挥：“反正你们找的是个死人，赶紧都回家吧小朋友们......”

    “不知名的鼠辈！”断山岳终于忍不住站了出来：“居然如此嚣张！你们不是要来找我的吗，来来来，想找死就快点上来......”

    “嘿，我们可不是来找死的......”

    那个安静的炫哥嘿嘿一笑，然后伸手从自己的怀里掏出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把弩。

    断山岳抱着的双手慢慢地放了下来，雪灵幻冰原本冷淡的表情，也逐渐变得严肃。段青悄悄的后退了几步，然后小声问道：“这玩意很厉害？”

    “......这种东西，一般只会出现在自由大陆军队的手中。”雪灵幻冰没有直接回答段青的问题，而是寒声向前问道：“你们是怎么弄到的？”

    “嘿嘿嘿......”安静的炫哥笑起来依旧猥琐，但放在此时的众人耳中，却也有了一丝阴狠的意味：“他们想让我们来当炮灰，我们也不能就这么上来送了......所以我就说，对方的人很强，我们打不过，然后......”

    他拿着手中的东西晃了晃：“他们就给了我们这个。”

    “原来无主之地的人也不都是傻子嘛......”一边的断山岳双手垂立，一副自信的样子，可惜表情却没有之前那么轻松了。

    他向前两步，暗中却是朝雪灵幻冰那边使了个眼色——目前段青这边的队伍中，等级高的只有他们两个，虽然都是强手，但“一个打五个”这种事情，也不是随随便便都能做到的。

    毕竟这里是自由世界。

    至于段青......之前断山岳就没有看清这个人的真正实力，现在自然也不好将其作为战力计算在内。而且这些人明显是冲着自己来的，本着道义上来说，断山岳也不好将段青他们三个牵扯进来......

    不过某些人自己却不会这么想。

    “断山岳！别怪我没提醒你......”那个拿着手弩的人看到断山岳的缓慢接近，马上将手中的手弩指向了他——从结果上来说，他的动作很成功。

    断山岳“哼”了一声，晃了晃肩膀，然后站定。

    场面紧张而又微妙。

    “也就是说，这些人手里拿着手枪，是吧......”流氓装束的玩家松了一口气，刚想朝后面的队友打个手势，段青低声自语着，慢慢向前走去。

    “嘿，这位小玩家，你要逞英雄是吧......”看着段青渐渐靠近的身影，安静的炫哥将手上的弩箭对准了他：“一个新手玩家还要......”

    他的眼前一花。

    那个身穿新手衣服的人影一个矮身，以极快的速度向他奔跑过来。

    仿佛是绷紧的线被崩断，刷刷刷的声音响起，那是后面站着的其中几个人掏出弩箭的声音。动作虽然果断，但他们的脑中仍然闪现出些许的犹豫：一个新手玩家正在向一个三十级的玩家冲锋，而且他的手中还拿着弩箭。

    真是不知天高地厚......难道看走眼了，眼前的人是个高手？不，这不可能......

    十几米的距离，正在迅速缩短。机括扳动的声音响起，“嗡”的一声，那支弩矢射了出去。

    那个身影的速度骤然爆发，猛然一个前扑，一道黑线擦着他的背脊飞了过去，“笃”的一下钉在了石板上。

    那个身影滚倒在地，就势翻身而起，下肢用力，左臂前顶——在他的前方，安静的炫哥的胳膊还平伸在那里。他一把架住了那只持着弩箭的手臂，然后脚下用力，右手一抓，在对方依然迷茫的眼神中，瞬间将他扛了起来。在他的后方，他的那几个同伴有的将弩箭对着前方，有的正在指向这边。

    下一刻，人影在空中翻腾。

    对方原本就有些散乱的阵势，被飞来的人体撞得更为混乱，几个人纷纷躲避的过程中，属于段青的大喊声响起在场地的中央。

    “上！”

    断山岳一声大喝，身形如电，一声闷响几乎同时响起，前方的一名敌方玩家被他一拳打得飞起，翻滚着撞开了两个人，最后撞到了墙边才停下。那个人的胸口处有着明显的凹陷，看上去像是活不成了。还有一个站在前排的玩家，被突如其来的剑光劈在了大腿上，一条右腿在血光中冲天而起，那人惨叫着倒了下去——后面队友的惊愕目光中，雪灵幻冰擎着长剑踏步而至，一剑向他们斩来。

    在段青的带领下，两位高手以近乎完美的方式完成了对敌方的突袭，瞬间就将对方这些临时拼凑出来的队伍打散了。

    梦竹掏出了匕首，和手持铁棍的阿牛一齐冲了上来，将场面搅得更加混乱。安静的炫哥、清平乐这边的队伍，却只有两三个人还是清醒的。被摔的七荤八素的混混青年还在地上挣扎，口中却还是指挥着其他人：“挡住！挡住他们两个，用弩箭啊笨蛋！抓住那个人，我要打死他......”另一边的清平乐手持一把枪状的长柄武器，堪堪挡住了断山岳的又一次即将得手的攻击，但他自己也不好受，被一拳震得飞退。与非溜到靠近他们进来之前的门边，偷偷地掏出自己的弩箭，冲着段青的方向，瞄准。

    铛的一声交击声中，段青一脚将旁边的一个人踹开，手中武器顺势架住了侧前方砍向阿牛的短刀：“谢啦。”

    女子甩剑将暗中射向段青的弩箭磕飞，也没有余暇理会段青，照着另一边朝梦竹砍去的敌人就是一式力劈华山：“哈！”

    那把长剑造型非常华美，但是如果是用上劈斩的动作，终究还是不如大刀来得适合。不过此时握在雪灵幻冰的手中，配合着她中正的气势，她面前的玩家也有一种难以抵挡的感觉。

    由于慌忙间的仓促应对，对方手中的武器被这一剑震飞了出去。雪灵幻冰反手一削，将那人一剑劈飞，前方有破空声传来，却是有两个人拿着手中的弓弩，同时向她射了过来，她猛然发力，一个旋身，箭矢被她身上的铠甲弹飞，没有造成实质的伤害。

    然后她向后飞扑。

    “你们还真的以为......”断山岳的话声响起，旁边剩下的敌人耳中，却是被冲天的震地声所充斥。

    雪灵幻冰飞退的身影中，他跳到了前方的位置，然后屈膝卸力，下蹲，一拳击在了地面上。

    巨大的震响声中，整座塔仿佛都摇晃了一下，对面那个刚刚爬起来的名义上的队长，又被这一下震翻在地。在混混青年眼角的余光中，那个魁梧的身影与自己队伍里那个叫做清平乐的再次正面撞上，然后骤然分开——这次他一拳就将对方打飞出去。

    “......弩箭是无敌的吗？”

    断山岳的身影傲然立在七倒八歪的众人中间，将后面的那半句话说了出来。后方的通道里，与非刚刚将另一支箭上好，然后偷偷地伸出了手臂。

    一道剑光突然飞至，直冲他的面门。

    惨叫声中，段青摇头说道：“都说了不是无敌的了，你还要放冷枪......”

 046 向前

    翡翠之塔周边，强者之间的战斗正在趋于白热化。

    克莉丝汀和芙蕾亚这对姐妹的对手，不知在何时对调了过来，现在在火红色的身影面前的，是那个枯瘦如柴的老人。

    “咳咳......看来你们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漠无情......”又是一次无声的攻击之后，名为康维纳的老人再次展开了心理攻势：“你们......向来如此，为了所谓的未来，从来不管别人的死活......”

    他又咳了两下，然后低沉地笑了起来：“不管是普通人......还是冒险者......”

    “送死这种事情，我们从来不做。”芙蕾亚的话语还是简洁如初，不过放在肃杀的战场上，却有着某种不容置疑的力量：“也不会让别人做。”

    “呵呵呵呵......那座塔的诡异，你们终究还是知道的......就算他们没死在......我临时抓来的冒险者手中，也会死在无尽的幻象中......咳咳......”

    “如果他们在幻象迷宫中不幸遇难，那只能说是他们的命运，这些我们也不能帮助他们。”不知何时，克莉丝汀将她的对手，那个黑衣男子甩了开来，出现在了老人的另一侧：“如果他们被你们的爪牙消灭了......那你就是幕后主谋，罪魁祸首。”

    “哼，咳咳......一如既往的善辩啊，小公主......但他们送死的事实不会改变。”

    “我们能够帮助他们的，就是保证他们起码的安全，就是......将你们驱赶出去。”

    她双手平伸，法杖的荧光在她的身前闪动，蓝色的法袍也开始随之鼓动起来。老人后方的树林中，那个黑衣男子也走了出来——看来他也没打算暗中偷袭。

    黑衣男子的身上尽是划痕，烧灼的痕迹和冰冻的痕迹东一片西一片，看起来非常的狼狈。但是老人将眼光投向他时，他的眼神依然坚定。

    “所以说......你想混淆你的作为，掩盖你的罪孽，那是不可能的，康维纳......”克莉丝汀的长发再次缓缓飘起，后方的黑衣男子见状，不动声色地靠近了过来。老人低下了头，仿佛正在酝酿下一次攻击，侧后方的红袍女子，突然发出了警示：“姐姐大人！”

    “情况有些不对......”手持双剑的黑衣男子，这时也首次发出了声音，他的声音非常的沙哑，就像是喉中有着什么东西哽住了一样：“有什么东西在靠近，很多......”

    老人将暗中捏好的施法手势放了下来。在他的对面，蓝袍身影上面的魔力波动也渐渐平息了。两边保持着相互的警戒，慢慢拉开了距离，一蓝一红的身影也慢慢靠近在一起：“有大量的魔力波动......”

    克莉丝汀的眉毛拧了起来，后方，妹妹的声音还在继续：“森林对我们有反应了......”

    仿佛是验证她的话语，远方的森林中，一声嚎叫响了起来。

    两边的四个人同时向那个方向看去，重重树影中，两根硕大的獠牙首先出现，然后庞大的身躯才慢慢走了出来。

    那是一只野猪。

    那只野猪原地哼哼了两声，像是在挑衅着眼前的几个人，然后踱着碎步走出了巨树的阴影。后方，更多的黑影从中显现——那是更多的野猪。

    然后是野豹，猛虎，成群的黑猩猩，巨大的黑熊，由树冠组成的绿海上方，有清鸣声回荡在天际，大大小小的黑点出现在远方盆地边缘的树林上，然后朝着这边飞了过来。

    无数的野兽充斥在笔直矗立的巨树间隙中，渐渐地将后方全部封堵，整个森林就像从千年的沉睡中苏醒过来一般，将这座翡翠之塔周围的地方包围了。

    “看来......我们的战斗，引起了森林的反抗。”克莉丝汀缓缓地将法杖提起：“或者说，引起了那座塔的反抗。”

    “现在怎么办，姐姐大人。”芙蕾亚面无表情的脸，变得有如冰霜，但她的声音依旧稳定：“先对付哪一边？”

    “先撑一阵，看看塔里的情况再说。”克莉丝汀呼出一口气，动作还是一如既往的优雅：“虽然形势不妙，但......这已经是最好的情况了。”

    她朝对面的那个方向斜视了一眼：“毕竟......有我们的老朋友陪着我们。”

    *******************

    “所以说搞不清楚形势的家伙，最令人讨厌了。”段青揉着眉心蹲下身去，用短剑拍着对方的脸蛋：“自己有多少实力，对方有多少实力，这些都搞不清楚就上来送死......”

    “浪费你我的时间，而且容易搞坏心情......你说是不是啊，小流氓？”

    “嘿嘿......是老子看走了眼，没想到......咳咳......”满身金属吊环的青年躺在地上，咬牙切齿地说道。他痛苦地喘息着，之前那一场战斗的时候，炫哥最后被断山岳在腹部捣了一拳。

    “好了，我不再想浪费时间......之前你说的，派你们来的人，叫什么来着......”

    “康维纳。”这次是那个叫清平乐的人出声回答，场面上他们这边，就只有他和炫哥还被按在这里，其余的人大多都被送回了老家。

    段青偏了偏头，看了那边一眼，然后继续低头询问：“哦，就是现在在外面与克莉丝汀她们打架的人吗？”

    “克，克莉丝汀是谁......”

    “对了，你不认识......”段青揉了揉头发：“不过我应该见过，是不是穿着一身黑色的衣服，使着一双黑色短剑......”

    “那是另一个人......咳咳，康维纳是个老头子......”

    “这样啊......”段青低着头，然后慢慢站起了身：“这样就说得通了，那个黑衣人打芙蕾亚一个人都费劲......”

    他仰天一声叹息：“这样就说得通了......”

    “怎么了大叔，有什么问题吗？”一边的梦竹低沉地说道。小姑娘在刚才的战斗中，也用匕首割开了其中一个对手的喉咙，所以现在的情绪有些差。

    “没什么。”段青说道，然后朝雪灵幻冰做了个手势。雪灵幻冰点了点头，然后一剑砍下了地上那个人的头颅。

    咕噜咕噜的头颅滚动声中，段青朝着清平乐走了过去，他正被断山岳按在地上：“时间不多，我再问一个问题。”

    “自知必死，我为什么要回答你？”清平乐的声音倒还镇定，反正都是游戏里的恩怨，死了就死了，回头再来算账便是。

    “不不不，先听我问的问题，你再决定是否要回答......你刚才说你见过特里克？”段青毫不在意对方的态度，继续晃着手指：“你说......他在种树？”

    旁边的几个人都是一愣，不仅仅是因为段青问出了一个无关紧要的问题，而且也因为这个问题中所蕴含的意味。

    种树是什么鬼......

    “......是的。”清平乐想了想，然后光棍的承认了。

    “别想着忽悠人啊。”一边按着他的断山岳狠狠地说道：“看你这模样还算是个正人君子......”

    “这是那个人亲口说的，呃，是那个应该是死了的人......”清平乐闷闷地说，“至于它是不是在骗我，我怎么知道......”

    其余的人相互看了看，都没有从这个诡异的问题和诡异的答案中明白过来。只有段青了然似的点了点头，然后一摆手：“我明白了，送他走吧。”

    还没待断山岳有所表示，那个在他手下一直没有动的俘虏，却是不想坐以待毙了。

    他大吼一声，身上的肌肉暴涨，四肢同时发力，转瞬间就把断山岳掀了出去，黑色斗篷的女子一剑朝他削来，被他双手一划就挡住了。这时众人才看清，不知何时他的手中多了一把短剑。

    他朝墙边跃去，然后合身一撞，整个高塔仿佛都在那一瞬间摇晃了一下，但是那石砖垒砌的墙壁却没有丝毫的裂缝出现——清平乐试图强行撞出一个缺口逃脱，但是似乎低估了这座塔的坚实程度。

    之前跑来的方向，雪灵幻冰持剑朝他逼近，另一侧，断山岳也是一声大吼，朝这个方向跳了过来。

    情急之间，俊逸的男子却是没有丝毫的慌乱，他看准时机，一个翻滚从断山岳飞跃而至的身影下方滚了过去，同时脱离了两人临时组成的包围圈。他单手撑立，迅速跑动，向着这一层的门口跑去。

    虽然那个方向依然有人阻挡，不过看那个小姑娘惊魂未定的样子，多半是挡不住他的。

    须臾之间，梦竹抿了抿嘴唇，举起了手中的匕首，似乎有些意外于自己的反抗，对方一剑朝这边砍来。她想要挡一挡这下攻击，身体却是不听使唤了——想必她的潜意识里，即使是全力反应的话，大概也是挡不下来的吧。

    那一剑马上就要穿透她的脑袋，然后被凌空递过来的一剑挑飞出去。

    似曾相识的热力从手套上传来，段青手腕用力，瞬间又是一剑，将想要逃离的清平乐驱离了原来的路线。由于前冲的速度太快，他的身形未停，一把撞到了那个出口左边的墙壁上。

    后方，两个高手的拦截转瞬即至，清平乐咬了咬牙，不顾即将耗光的体力，贴着墙边朝门口冲去。

    “刚才的翻滚不错，是练过的吧......”

    身影闪动，之前妨碍他前冲方向的人影再次出现在门口的前方，他眼中精光暴闪，一剑直刺而出。

    那剑上隐隐带着深红色的光芒。

    “小心，那是致命攻......”断山岳的话音未落，前方，响亮的剑击声震彻整个房间。

    段青将那即将刺中自己胸口的一剑击飞了。

    他双眼微阖，表情淡然，仿佛一个入定的老僧，又如同一个出尘的道士，但他的身上却发出了肌肉猛然发力时的吱吱声，那声音在响亮的交击声中显得很小，而且转瞬即逝，但侧后方的雪灵幻冰凭借着自己较高的属性，还是觉察到了。

    她同时看到了段青瞬间被汗水浸湿的后背。

    更近一些的断山岳则是看清了段青刚才的动作——他从下方伸剑，手腕一抖，在红光即将临体的前一刻，一剑挑在对方短剑的剑柄部位上。那一剑似乎有着巨大的力量，从而将对方的武器一剑挑飞。

    清平乐捂着自己的手腕，贴着墙噔噔后退了两步，眼中充满了惊骇之色：“你......”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后方的断山岳一拳打在了后脑。

    梦竹跑过来，焦急地扶住了段青即将倒下的身体：“大叔！大叔你没事吧，刚才受伤了吗......”

    慢慢地坐倒在地，段青稳了稳身子：“没事，只是脱力了而已......”

    “这么拼命做什么嘛，让他跑了也没什么......”

    “嘿，一开始我也这么想的，只不过......”抬头看了看梦竹焦急的神色，段青没有继续说下去。

    雪灵幻冰过去检查了一下，确认对方已经死了之后，方才把目光投回到段青身上，眼中充满了复杂之色。另一边的断山岳则直接走过来，蹲下身子，用莫名的专注眼光盯着眼前的这个人：“刚才那一剑......”

    段青看着那个寸头，摆了摆手，阻止了对方即将问出的问题。

    “现在时间不多。”他低声说道：“我已经强调了很多遍了。”

    “外面的战况不明，又出现了这么一批人，我们需要抓紧时间......”段青晃了晃脑袋，全身颤抖了一下，然后在梦竹的帮助下缓缓地站了起来。

    “看来事情......远比我想象中的要严重得多......”段青说道。

    一时间没有人说话。奇怪的问答，不知所谓的战斗，还有队伍中几个人怪异的表现——或许是被眼前复杂的情况所迷惑，大家都不知道从何处说起比较好。最后，一脸懵懂的阿牛还是问出了眼下最急切的问题：“现在我们怎么办？”

    段青指了指头顶：“当然是......向前。”

    ******************

    短暂的休息之后，段青等人义无反顾地投入到了无尽的阶梯之中。当然，甫一开始，他们就需要解决如何上去的问题。

    由于他们距离头顶上最近的那一段阶梯还有相当的高度，所以想要上去还需要一些别的办法。在断山岳信誓旦旦地拍着胸脯保证之后，几个人稍微商量了一下，决议让力量值最高的断山岳来当活体大炮，把其余的人都扔上去。

    除了雪灵幻冰——她自己的力量也有30点，论爆发力也已经足够，于是她索性自己跳了上去。只不过在她落到第一段阶梯之后，她的身影就消失了。

    “看来上面都是幻影了，我们最好尽快集合到一起。”段青说道，然后示意断山岳开始活体大炮的工作。

    首先被丢的是刘青牛——尽管之前拍过胸脯，断山岳以前确实是没做过此等行当，于是便由憨厚的男子自告奋勇，充当第一发试验品。只听断山岳一声大吼，提着阿牛的衣服一个用力，对方的整个身体就已经飞上了高空。

    “啵”的一声之后，炮弹消失在阶梯的入口。

    剩下的人没有耽搁。段青是最后一个被扔上来的，他的眼前一花，发现事情并没有达到想象中最坏的程度。

    眼前的阶梯还是阶梯，旁边的墙体还是墙体，但是其他的东西就完全不同了，甚至说他们已经穿越到了另外一个次元。周围的景色变得虚幻，透过砖墙缝隙的光变得五颜六色，整个空间中散发着诡秘的气息。段青本已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他被扔上来的时候，很有可能看不到之前被扔上来的人，然后大家就会各自走失，现在这个情况来看，这个游戏还没有做到令人抓狂的程度。

    他双手按住墙壁，卸下前进的力道，然后在雪灵幻冰的帮助下站稳了身子，梦竹和阿牛站在稍微靠上一点的地方，闪出了一定的空间。几个人相互确认了一下彼此的安全，然后就听到下方的助跑声。

    一声震地的声音响起，断山岳的身影突然出现在众人身边，就像是被传送过来的一样。

    断山岳站稳了身子，左右瞧了瞧，然后疑惑地问道：“奇怪......这是我刚才扔过来的地方吗......”

    “不是。”雪灵幻冰说道：“下方好像是一个类似结界一样的东西，似乎只要接触到，就会被传送到这个地方。”

    “也就是说我刚才瞄了半天都是白瞄的是吧......”断山岳无奈地叹了口气，然后继续观察着周围的环境。他们所处的地方应该是一段阶梯的底部，阶梯围着塔的墙边旋转而上，旁边没有扶手，似乎脚下只要稍微不稳，就会从上面掉下去。断山岳可不想尝试从上面掉下来是个什么滋味，虽然根据雪灵幻冰的推测，这下面有个传送阵一般的结界，但谁知道从上面掉下来，会被传送到什么地方。

    他注意到段青正趴在墙的边缘，透过缝隙朝外看去，于是问道：“怎么样，外面的战斗结束了吗，那两个......”

    “我什么都没看到......”段青收回了目光，脸上像是见了鬼一样的铁青：“我劝你们也不要看，我们迅速前进吧。”

    “嘁，看你吓得那个样子，顶多不就是死人嘛......”断山岳一副“大丈夫”的样子，不过看到段青的脸色，心中依然有些惴惴。最终，他也只好不放心的自己看了一眼。

    “我的天哪......”他趴在墙边，久久地没有动弹。半晌之后方才如同大梦初醒一般，吐出了四个字。

    剩下的人终于坐不住了，他们纷纷跑到墙边，各自找了一道缝隙向外看去。

    然后，他们看到的是一个宇宙。

    “我知道你们现在有很多疑问。”段青的声音渐行渐远，梦竹回头看去，他已经开始沿着阶梯开始向上走去：“不过我们还是边走边说吧......”

    “我们得抓紧时间。”

 047 真实的幻象

    “好了好了，不要这么紧张。我们现在行走在幻象之中，你们现在这么想就可以了。”

    几个人正在看似漫无止境的螺旋阶梯上慢慢爬行，虽然这些台阶依墙而建，但是宽度也仅有二米多宽，所以走起来依然惊险非常，若是失足从高空落下，没人可以保证有什么其他的东西可以救下他们的性命。

    更何况这种一看就充斥着不真实的地方，谁又知道哪里的路面是真的，哪里又有什么陷阱呢。

    此时的队伍由雪灵幻冰在前，断山岳在后，段青站在整个队伍的中间。这种阵型一般用于保护重要的人物或者npc，但现在却没有这样的意思——大家仅仅是想要听段青说话而已。

    “陌上青山......”前面的雪灵幻冰淡然的声音传了过来。因为探路的职责在这样的地方尤为重要，所以她没有回头，眼睛依然看着前方的道路：“你究竟知道一些什么......”

    段青笑了笑：“你指的是......哪个地方？”

    “哪个地方都行......”女子的声音中，此时也带上了一些情绪：“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想隐瞒什么？这一路下来，我都是遵守了约定的，现在最终的目标就在眼前，你就不打算......将你所知道的东西，和我们交代一下吗？”

    她的声音越来越急，就像是在宣泄着什么，后方的断山岳看了一眼前方的男子，也附和地说道：“是啊，陌兄，既然你之前问了许多莫名其妙的问题，想必心中已经是有了什么答案了吧，这诡异的地方......”

    他看了看四周：“说不定下一刻就会有什么东西从什么地方窜出来，然后我们就交代在这里了......嘿，我可不想死的不明不白。”

    段青回头，看到跟在自己身后的梦竹。小姑娘正在小心翼翼地走着路，察觉到段青的目光，她抬头看了一眼，金色长发的晃动中，他从那双眼中看到了担忧......与信任的目光。

    “好吧。”段青叹了一口气，看了看脚下的阶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这段台阶变成了木质的：“其实这些都是我的猜测......”

    “我们从哪里说起呢......就从我们进入森林开始说起吧。”

    前方的道路上，突然出现了一个岔路口。两段阶梯一段继续向前，一段折回向后，它们各自继续盘旋向上，一直看不到尽头。黑色斗篷的女子用询问的目光看着段青，后者稍微想了一下，就随意地选了个方向：“前”。

    几个人向前走去，段青的声音开始继续：“那个时候，嗯，我们是来找特里克的四人小队，呵呵......”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不堪回首的事情，段青轻轻地笑了笑：“我们制订了一些，嗯，愚蠢的计划，想要在这个广袤的森林里找出一个人来。不过后来的事实证明，大海捞针这样的事情是做不得的......”

    段青摇了摇手指：“虽然......最后我们无意找到了他。”

    “不过后来的那些经历，一遍又一遍地提醒我们，这个森林的诡异。环境险恶，怪物强大且诡异多端，甚至遇强则强——当然，这一点是我们后来才得出的结论。”

    “后来我们想通了，于是也安慰了一下大家。虽然当时的我也放松了心情，但是到了晚上守夜的时候，我心里其实是做好了死回去的准备......”

    “之前我的一位朋友拼了老命的提醒我，夜晚是很危险的。”段青说道：“所以带着一堆新手玩家，还不是满编队伍，我当时心里是很慌的。”

    “然而那一夜，包括之后的那几夜都平安无事，我的心中就已经有了疑惑了。”段青看向梦竹：“一夜两夜的，还可以用运气来解释一下，但是我们这么多夜，一次野兽都没有见到，尤其还是在翡翠之森这么危险的地方，是不是......很不正常？”

    “但是那一晚，我记得桀城恶少说过他见过......”梦竹小声的反驳道——之前惊叹他们队伍运气好的话，几乎都是她说的，因为只有她当初在自由之翼的时候，有过翡翠之森夜晚的经历。

    “桀城恶少那个人是什么德性，你我都是知道的，那次的说辞，多半是他吹出来的吧。当然，也并不排除他真的见到了什么夜晚中的魔化生物的事实......”

    “不过这并不妨碍我的猜测：这个森林的刷怪机制，并不科学。”

    随着段青的话音落下，高塔的上方突然传来了空啸，仿佛有大风正在从这个塔的顶部吹过，发出“呜呜”的风声。但是刚刚看过外面广阔光景的众人，听到这种声音之后，除了不和谐的怪异感觉之外，心中也只剩下一种名为惊怖的情绪了。

    “这一点我同意。”半晌之后，雪灵幻冰低声说道，几个人慢慢放松了精神，然后停下的队伍方才继续前行，段青的讲述声也随之继续：“你当然同意，因为在这一点上，你是受害者。而且......”

    “这个森林中的怪物Ai很高，或者说他们的智商很高。”

    “他们会审时度势，会见风使舵，会埋伏偷袭，会使用工具，甚至会挑衅，试探，藏拙，耍诈，学习新的技能，甚至嘲讽敌人......”

    “后来我们遇上了雪灵幻冰的队伍，嗯，他们几乎被一只巨蛇团灭，只剩下了她一个人。”段青指向前方的黑色斗篷：“那只巨蛇是我们进入森林之后，遇到的第一只超出常规的怪物。而且这个怪物的强度，几乎超过了玩家所能承受的水平，就连当时的克莉丝汀遇上了，最后也只是选择将它引开。”

    “现在重新回想那一场战斗，它简直就是个最典型的例子。之前所说的那些特性，都可以从那条巨蛇的战斗方式中总结出来。嘿，发现被一条蛇耍来耍去，我们应该是庆幸，还是悲哀呢......”

    “听起来，我似乎错过了一场好戏......”断山岳摸着自己的下巴，在后面也跟着嘿嘿地笑。

    “你们江湖不也是死得只剩一个你了吗，或者你可以......先把你自己的好戏讲一讲。”

    “哼......”

    “不过当时我们也只是惊叹于这个地方的危险和诡异，也没有想到太多。”看到双方不再斗嘴，段青放下了按摩自己脑门的手指，同时理了理自己的思绪，然后继续说道：“后来我们同队而行，然后遇到各式各样的战斗，也从侧面证明了这一点，直到......遇到那个特里克的幻象。”

    想到了之后的那场战斗，黑斗篷女子默默地低下了头，可惜她走在队伍的最前面，其他人没有注意到她的动作。

    “......我们完成了任务，遇上了克莉丝汀，然后被雪灵幻冰邀请，继续深入，寻找古魔法帝国的遗迹......”段青摊了摊手：“一切都是这么顺理成章，虽然这其中，有着很多的还没有弄明白的地方，不过当时我还是没有在意......或者说没有想到。”

    “然后，随着我们的深入，怪物变得......难以应付起来，我想，这一点断山岳可以证明。”段青竖着拇指，指了指后面的方向，后面的断山岳也竖起了大拇指，有些得意的样子。

    “那些怪物并未变得强大，却因为成群结队，变得......难以战胜，就连强大如克莉丝汀这样的npc，都无法护得我们周全。”段青抬起头，看着上方神秘的天空：“克莉丝汀你们也相处了很久了，虽然有一些女王范儿，但是做事还是负责的。她当时说能够保护我们，一定就能够保护我们，后来我们遇到了各种各样的追杀，她嘴上不说，心里估计也是很难受的。”

    “也有可能，这是她最终的目的。”断山岳有所怀疑地说道：“现在咱们的处境......委实不算得好，她只是养了我们这些人，然后让我们去塔顶......送死。”

    队伍再次变得沉默，半晌之后，前方的雪灵幻冰低声说道：“有本事你当面问问她啊......”

    “这我可不敢，而且......估计在场的都不敢吧。”

    段青回头看了一眼对方，决定对这一想法不置可否：“之后，我们巧遇了你，找到了翡翠之塔，目睹了战斗，最后......找到了那片废墟。”

    “好了，这里是关键。”段青用手点了点额头：“虽然线索非常的不完全，不过通过一些奇怪的地方，以及......之后我看到的那本日记，那个废墟，大概叫做绿石村的样子。”

    “绿石村......怎么了？”后方的断山岳看到其他几个人惊诧的表情，适时地表达出自己的疑问，然后发现他们又用诧异的眼光看着自己。

    “......你不知道是吧，我们那个出生的新手村庄，就叫绿石村。”段青说道。

    “纳尼？”断山岳惊呼出声。

    “绿石村有两个？不对......”他想了想：“有一个绿石村是假的？绿石村早就灭亡了？森林外面的那个村子是假的？”

    “嘿嘿嘿，你想得太多了，说不定仅仅是个巧合......”段青敲着自己的脑门，后边的梦竹立刻附和着说道：“一定是巧合！我才不信那个村子是假的，村子里的人都那么好......”

    “这点我倒是同意的，那里面的人的表现，没有什么作伪的迹象，不过......”

    “其实质疑声早早就有了。”段青低声说道：“论坛上曾经有很多人质疑，为什么这个新手村庄如此偏僻，为什么这个村庄旁边会有一个完全不像新手区域的翡翠之森，为什么这个区域的难度如此之高，为什么......就连森林里的野猪都可以如此强大，甚至能够追到森林外面来？”

    不详的感觉渐渐地浮上所有人的心头，片刻之后，雪灵幻冰迟疑地说道：“也就是说，那个新手村......真的有问题？我来到这里的时候，没感觉到什么异样啊......”

    “不不不，我可没有这样的意思。”段青摆手说道：“我们先继续吧......”

    前方又是一个岔路口，只不过一条向右，一条斜着向外，连接到高塔的另一头。这次段青想了想，选择了右边，剩下的人也没有什么意见，他们的注意力明显放在了眼前的疑问上：“后来我们遇上了那个触手怪......”

    “触手怪是什么鬼！人家是藤蔓。”雪灵幻冰恨恨地打断了对方，旁边的梦竹也是一脸通红——她们两个当初是第一个遇到藤蔓的人。

    “好好好，称呼而已，随便怎么说都行。”段青不以为意：“然后被那个奇异的大叔给打死了，当时我的疑问更多了......”

    他点着额头：“我们自从进入森林以来，没有见过什么能够住人的地方，唯一发现的一个村子，也已经变为一个废墟了。那么这个农场大叔住在哪里，他又是怎么......几次碰巧救下我们的？”

    “你怎么知道人家没有住处的，森林这么大，说不定他住在什么地方，我们没有找到而已......”

    “我确实无法证明这一点，但是相比较之下，我更愿意相信我所猜想的内容。”

    段青神秘地一笑：“我们既然知道，特里克有很大的概率已经死了，而且他还是一个护林者，那么......一个在森林中生活的农场大叔，为什么就不能......”

    “......也是一个死人呢？”

    行进的队伍，再次被可怕的沉默所笼罩。

    “......怎么可能。那个大叔的实力我们也都见过了，既然是个强者，生存在这种危险的地方是顺理成章的事情。”雪灵幻冰首先提出了异议，看来她还是认为那个npc是个活人的，或者说希望是。

    “我在之前的时候，曾经见过那个大叔一次。”段青摇头说道：“梦竹当时也是见过的。”他指了指梦竹，后者点了点头。

    “而且，村子里有他的传说，梦竹甚至听说过很多他的事迹，我想你们也都听她讲过。”段青拍着手，仿佛他的手中正有着一堆资料：“一个每次在玩家遇到险境之时，身揣各种武器，救人民于水火的好大叔，连初来乍到的断山岳他都救过，你们不觉得，曾经在哪里见过类似的人吗？”

    “谁啊？”阿牛已经完全跟不上思路了，索性随便问道。

    “特里克啊。”段青环顾着其他人，看到他们皱着眉头，开始思考其中的意义：“特里克，或者说他的亡魂，每次都会出现在发生过战斗的地方，或是即将发生战斗的地方，还赶着我们离开那里......我们这个队伍，已经有两次这样的经验了。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就像是个灾星，哪里有战斗，哪里就有他......”

    “虽然功能不同，但是你们看......他们两个是不是很像？他们两个......都是在一定条件下，‘刷’在我们的周围的？”

    段青继续摊手，看到其他人陷入了思考，索性越过了说明的这一步，直接开始了证明：“现在我们通过克莉丝汀，已知特里克是个死人，但是那个农场大叔可是没有和克莉丝汀打过照面的，所以我们没法让她来给我们判断了，那么......”

    “你们两个，有没有与亡魂打交道的经历？我是指在自由世界里面......”

    前方的女人没有说话，良久之后，断山岳声音低沉的说道：“在......噩梦峡谷的时候，我们的队伍曾经遇到过。”

    他的语气有些混乱，似乎不愿回想当时的内容：“那是一群......疯癫的生物，或者说，都是有执念的死后之人。这大概也是......自由世界这个游戏中，关于亡魂的设定吧。”

    “或者它们本身就是一种幻影，至少我们当时都是这么认为的。”他抬头望天，陷入了某种回忆之中。

    “唔，听起来还是有相通之处的......”段青说道：“现在你只见过那个大叔一人，你能不能看出，他有亡灵的嫌疑......”

    “这个嘛......”

    “我，我不信！”小姑娘突然大声说道：“那么好的大叔，怎么可能......反正这些都是你瞎猜的......”

    “哦，你想要更有力的证据。”段青瞟了一眼自己的短剑，然后拍了拍自己的腰间：“其实我是有的，你......想看吗？”

    “好了好了，我暂且相信你的话。”雪灵幻冰突然出面阻止了这个话题：“姑且他是个死人好了，但是那又怎么样呢？与我们后来遇到的这些事情......”

    “后来......”

    段青的声音再次低沉下来：“我们检查了那些骸骨，进入了翡翠之塔，发现了那个房间，然后......看到了那本日记。”

    “那本日记告诉了我很多事，它给了我一种恍然大悟的感觉。”段青下意识的抱起双臂：“很多......之前没有想通的疑问，在那里都有所提及，从而让这个非常魔法的森林，有了一个科学的解释。但是它的字里行间，都在时时刻刻的告诉我们一个信息——我们的处境很危险。”

    “你是说......那个翡翠之石？”雪灵幻冰问道。

    “首先，那本日记里的那个法师曾经提到，某些元素的注入会让那种矿石产生普朗克效应。后来我问克莉丝汀是怎么回事，她的回答你们也都听到了。”段青示意其他人，让他们回想起之前段青那个奇怪的问题。

    “也就是说，所谓的普朗克效应就是某种产生幻象的现象。”

    “如果翡翠之石是那个法师的杰作，那么它会产生幻象，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他指了指周围：“现在我们行走在这么奇怪的地方，也是一种证明。”

    这次大家都点了点头。

    “现在克莉丝汀来了，芙蕾亚来了，她们正在外面与不知名的对手战斗。能够与那两位正面硬刚的人......”段青摊了摊手：“你们懂的。”

    “嗯嗯！”这次是拼命的点头。

    “对方很强，甚至......强得超过你我的想象，所以，克莉丝汀之前对我们进行状况说明的时候，才会那么的，嗯，语焉不详。”段青看向了断山岳：“这是我的想法——为了我们的安全也好，为了不让我们牵涉其中也好，甚至是为了保密也好，总之我认为，她不告诉我们某些事情，是因为那绝对是我们现在不应该知道的事情。”

    “而现在，把这帮人吸引到这里的东西......”他竖起一根手指，指了指自己的上方：“就在我们头上。”

    “我不知道你们怎么想，反正我是将那块不知道什么鬼的石头，和外面的那几位放在一个水平上来看待了。”

    其余几个人再次赞同的点头。

    “那么问题来了：那块不知道能做到什么的石头，它的等级很高，有几层楼那么高，力量很强，和外面的人一样强，而且已经在这里呆了千年之久......”段青摇了摇头：“我们现在无疑已经处于幻象风暴的中心地带，关键点在于......这个风暴，究竟能够影响到多远？”

    “特里克是假的，那个大叔也许也是假的，那么......还有多少东西是假的呢？”

    周围空气似乎凝固了，只剩下众人的呼吸声还在传出，几个人前行的步伐，犹如灌了铅一般沉重。也不知过了多久，属于小姑娘微小的尖细声音首先发了出来：“难......难道，就连绿石村也......”

    “不，我认为那个村子是真的。”段青摇了摇头，“我们出生的绿石村，以及翡翠之塔旁边的绿石村，应该都是真的，但是......”

    “这两个地方应该有很深的渊源。”段青看向梦竹：“这一点是你告诉我的。”

    “我？我什么时候......”

    “回头你可以继续思考，那个徽章的图案到底在哪里见过......”段青说道：“不过我可以肯定那个村子是真的，并不只是因为这一点。”

    “绿石村与翡翠之森，如此不合群的两个地方，现在放在了一起，如果我们的逻辑认为，绿石村是真的，那么......”

    “翡翠之森，就应该是假的......”后边的断山岳声音低沉的说道。

    段青打了个响指。

    “这，这太假了吧......”阿牛终于明白过来他们说的意思中，究竟蕴含着多大的信息：“你们的意思是说，我们这一路走过来，见过的所有东西......”

    “如果是这样思考，很多东西就能说得通了。”段青继续说道：“之前进入森林后的种种疑问，那些拽的掉渣的怪物，那些神出鬼没的敌人，那些地狱一般的丛林环境，那种匪夷所思的刷怪制度，甚至是那些高大得不像树木的树木......”他嘿嘿一笑：“都可以有一个解释，甚至是特里克......”

    看到其他人又用询问的眼光看着自己，段青继续说道：“之前那个清平乐告诉我们，那个特里克自己说，他在种树。”

    “他在一个森林中种树，你们不觉得奇怪么？”

    “当然奇怪了，但是......但是......”梦竹想要说一些什么，但是到了嘴边又说不出来了。

    “我知道这里面奇怪的地方很多，但是在我的逻辑里，这些都是真的。”段青摇头笑道：“不管你们信不信，他当时一出口，我几乎就信了。”

    “那你后来还问他这个问题做什么......”雪灵幻冰问道，然后又自己作出了回答：“哦，难道是想确认一下......”

    “当然，又或者......”段青指了指她：“想问给你们听的，这样奇怪的事情，你们一定会印象深刻......”

    他用手指在自己的额头旁边转了转：“......然后思考。”

    “我们遇上特里克的时候，他的言行我们都是看到了的。现在假设啊，假设......”段青用手捋着自己的短发：“假设特里克确实是在种树，或者说他一直在种树，那么......这中间又意味着什么呢？”

    断山岳“唔”了一声，其余几个人也开始顺着段青的思路开始思考，只有阿牛已经放弃了这方面的努力，开始催促着段青：“意味着什么，快说快说......哎呀我知道自己很笨，你就不要为难我了......”

    段青收回了鄙视的目光：“好吧好吧，那么......”

    “按照我的假设，特里克是在......反抗。”

    “两个npc的出现都有一定的条件，一个出现在怪物出现之前，一个出现在怪物出现之后，如果那个农场大叔的出现，是对怪物的暴力本身的反抗的话，那么特里克的出现，大概......是对整个自然的反抗吧。”

    “当然，这个自然是否真实，我们现在得打一个问号。”

    看到其他人在用不解的目光看着自己，段青只好将自己的想法全说了出来：“特里克的消失是在几年前，按我的猜测，或许他当时发现了什么，或者知道了什么......总之，这位‘亡魂’现在做的，大概是他几年前想要做的事情，或者......正在做的事情。”

    “尽管他的神智不清，但他在极力地让我们离开，离开这个森林。这......”段青顿了一顿，“.......与那个农场大叔的意图是相同的。”

    “他在用自己的方式，守护着这个地方。”

    “果然是亡灵......”后边的断山岳“嘿”地冷笑了出来，段青摊了摊手：“现在我把我的猜想都说出来了，你们觉得......怎么样？”

    “很有说服力。”噼啪的响声中，断山岳捏了捏自己的拳头：“害我这几天这么狼狈，原来都是假的......”

    “难道我们的努力......最终还是白费了么......”前方，雪灵幻冰低声自语，她驻足看着眼前那望不到尽头的楼梯，一种深深的无力感涌上心头。

    做了那么多准备，又死了那么多人，想要让其他人的牺牲不会白费，想要为行会做一些贡献，想要......证明自己选择的正确......

    “这些是幻象，但并不是虚无，大姐......”段青无奈地说道：“好好想想你们那个队伍的遭遇，难道你们受到的伤害与死亡都是假的么......”

    “难道还有什么是真的吗？”梦竹问道。

    “很多啊，比如这座塔应该是真的，那个废墟也是真的，甚至整座森林都有可能是真的，只不过我们看到的，大概不是它实际上的样子就是了......”

    “那再往上走，我们会......得到真相吗？”走在前面的黑衣斗篷女子头也不回地问道。

    “会......吗？呵，我也不知道。”段青喃喃自语，然后抬头向上看去：“等我们到了塔顶，大概就知道了......”

 048 天花板

    新历795年火1月5日，天气，阴。

    翡翠之森，翡翠之塔周围。

    佝偻的老人挥手洒出了一片黑雾，然后飘然后退。前方的几只巨型的野兽嚎叫着冲进那片黑雾之中，然后惨叫着倒了下去。

    “咳咳咳......咳咳......”

    老人的咳嗽似乎变得更剧烈了。即使是像他这样的强者，面对如海潮一般的进攻，也开始逐渐显露出疲态——之前他与克莉丝汀姐妹轮番战斗的时候，受到的压力也没有现在这么大。

    老人从怀中掏出一瓶五颜六色的三角型药瓶，仰头灌了下去，将空掉的药瓶扔出去的同时，挥手又洒下了一片黑雾，在几只遭受黑雾侵蚀的野兽再次倒下去的同时，做了几个深呼吸。他用力直起腰来，胸口剧烈起伏了几下，那种急促的感觉慢慢褪去，咳嗽也渐渐停止了。

    “大人，您的身体......”血光飞溅中，黑衣的男子劈飞了一只急速靠近的巨型黑蜘蛛，然后靠近过来，低声询问道。

    “无妨。”呼吸趋于平稳的老人挥了挥手，抬头看了看天空。

    此时森林的上空，已经遍布了许多奇异的大鸟。它们有的翅膀很宽大，喙部细长，双爪尖利，一看就不是好与的货色；有的则娇小玲珑，但飞行速度极快，就像一颗不断飞舞的子弹，在巨树伸出的树枝空隙中流转。在它们的下方，各种大大小小的禽虫鸟兽化为汪洋大军，正在前仆后继，继续朝两座海洋中的孤岛扑去。

    “这里几乎已经......没有立身之处了。”老人的语气依然平和，仿佛局势还没有到达危机的程度：“就连天空......都变得极其危险。”

    “四处找一下，如果没有办法，就.....去水边。”

    这里的水边只有一个地方，那就是流向翡翠之塔的那条河。

    黑衣男子点了点头，然后被另一边的爆炸声吸引了视线。

    一条火焰的长龙划过长空。

    那并不是由火焰组成的龙型，而是真正连成一条线的火焰，它从某个地点开始燃烧，在空中互相交织成美丽的线条，最终划破长空，终结在遥远的另一处。连在一起的火焰组成了壮丽的城墙，在空中燃烧跳跃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然后慢慢的熄灭。

    “如此秩序的火焰......”老人看了一眼，然后佝偻着身子缓缓向后走去。黑衣男子双手连挥，又逼退了一只猛扑上来的黑虎，护在老人的身前逐渐后退。不远处的另一座孤岛上，无数的寒气正在无声的凝聚，然后爆发。

    那座孤岛变成了一座冰岛，空气中还未散尽的灼热，瞬间就被驱散殆尽了。

    “她们确实......实至名归。”

    老人抬头看了看不远处的高塔，然后低声说道：“看来我们的小朋友们......失败了。”

    他又咳嗽了起来，然后从黑衣男子的手中接过了一件大衣，慢慢地披在了自己的身上，抵挡着那边扩散过来的寒气。

    他将一块褐色的宝石从怀中掏出，丢在了地上，这块传音石的另一半，原本应该在清平乐的身上，现在也已经黯淡无光：“这种......被别人掌握着命运的感觉，非常的......”

    “令人难堪。”

    远方响起沙沙的响声。

    两人回头向远方的森林里望去。笔直竖立的巨树间，原本土黄色的土地上，有虫鸣正在逐渐的蔓延，覆盖，将原本不断前扑的汪洋染成了黑色。

    那是死亡的海洋，所过之处寸草不生，远方的森林中，甚至能够看到巨大的树冠伴随着吱吱嘎嘎的声音倒了下去。

    黑夜男人的目力似乎很好，他向那边看了一阵，然后向老人低声说道：“是黑甲虫。”

    “如此......不详的生物。”老人低声自语：“难道......预示着今天的命运吗......”

    他看了看不远处的一蓝一红两个身影，然后抬头看了看阴沉的天空。

    从阴沉的天空中收回目光，芙蕾亚询问着蓝袍的身影：“姐姐大人，好像有黑甲虫正在接近......”

    “我看到了，亲爱的妹妹。“克莉丝汀的声音依旧保持着从容，但姿势却还是维持着之前的动作。她双手平伸，紧握的法杖举在前方，身上正散发着属于水元素的，蓝色的魔法光辉。

    在她的前方，冰冷的寒气依然不断地向外扩散，处于这片冰寒区域之中的野兽，都已经被冻成了冰雕，保持着前进的姿势，一动不动地伫立在那里。

    “这座森林正在做出更为强烈的反抗。”克莉丝汀叹息道：“虽然现在我们还能抵挡得住，不过这股力量肯定会越来越强，如果......”

    她停顿了一下，然后继续说道：“如果之前我们遇到的那些生物，统统过来的话，我们或许会......”

    “姐姐大人......”芙蕾亚平淡的声音变得有些低沉。

    “不要灰心嘛，我可爱的妹妹。”克莉丝汀的声音再次轻柔起来，仿佛她们现在面对的不是死亡的狂潮：“那些可爱的冒险者还在里面战斗，我相信他们一定能够做到的。”

    她轻笑一声，然后放弃了施法的动作，带着芙蕾亚向后走去：“那可是我们的希望啊......”

    “现在后退，沿河防守，我们会撑下去的。”

    *************

    段青他们一行人的前进开始愈加艰难，不仅仅是因为他们前进的道路越来越复杂，也因为......四周开始出现怪物的袭击。

    起初是几只不知从哪里飞来的虫子，它们体型很小，速度却是极快，如果被击中面部或者其他要害部位，同样会对玩家造成伤害。最重要的是这样的干扰，会影响到他们向上爬行的动作，阿牛就曾经因为烦躁地驱赶这些虫类，差点一不小心从台阶上掉下去，若不是断山岳从后面拉住了他，这个五人队伍又要减员了。

    但是后来，所有人都开始不顾这些攻击，开始疯狂奔跑——周围的墙壁缝隙中，有绿色的细长身影从中伸出，然后在石墙上逐渐蔓延。石灰色的墙体因为它们的遍布而逐渐变成绿色，而且在下一刻逐渐变黄，那是一些针刺在上面快速地生长。

    “卧槽......”所有人发出了同样的声音，然后......开始狂奔。

    下一刻，整个塔内响起了密集的攒射声。

    思考和疑问暂时被抛下，所有人一刻都不敢停，与蔓延向上的绿色进行生死的比拼。脚下和身后的石阶上，笃笃的声音不绝于耳，放在这些人的脑中，宛如死神的脚步。

    段青甚至都没有空闲回头看一眼，那已经变成刺猬的石路。

    “看来我们就要到最后了。”段青提气大喊，否则自己的声音就要被淹没在密集的钉刺声中：“这是这座塔最后的反抗了，只要撑过这里......”

    “不要随便给自己竖flAg好不好！”雪灵幻冰在前方大声说道。

    “嘿，我不这么说，难道要说赶紧投身死亡的怀抱吗......”段青还在开着玩笑。

    前方出现了不知是第几次的岔路，但这次是三个方向，其中最诡异的一条石阶，横着通往对面的墙壁。几个人也没有时间思考这条石阶是怎么悬浮在空中的，他们只是想要继续躲避着死亡的侵袭，攀爬更高的高度，所以当雪灵幻冰带头随便挑了条路，其他的人也就迅速跟上了。

    运气这次似乎没有站在他们这一边，那条石阶向上延伸了没多久就断了。

    前方更高的地方，仍然有台阶的影子嵌在石墙上，向着不知名的高处继续盘旋，大概是这段台阶的后面部分，但此时它延伸到何处已经不重要了——中间围绕着圆形墙体的，原本应该存在的这部分，似乎是因为坍塌的缘故缺失了。雪灵幻冰一个急停，在断掉的部分前面刹住了身形，眼中的惊慌之色还没有褪去，似乎不能接受眼前的事实。

    由于她的停止，后方的梦竹和段青也停了下来。阿牛似乎没有料到前面的人会停下，一头撞在了段青的后背上：“哎哟......”

    “怎么办......”雪灵幻冰还在喃喃自语，但是时间没有给她留下多少选择的机会。

    下方的钉刺声越来越近了，几个人站立的墙边，新的藤蔓正在慢慢生长，成熟，然后生出致命的针刺。后方断山岳的声音也焦急起来：“喂，赶紧想办法啊，不然我们这些人先跳上去......”

    阿牛紧咬着牙没有出声，梦竹却是叫嚷着：“难道要扔下我们......”

    “走。”段青突然说道。

    周围的黄褐色针刺已经成熟，成千上万的针苞正在逐渐鼓胀。雪灵幻冰还在犹豫与迷茫之中：“难道你也......”

    “我是说往前走！”段青大喊。“不要犹豫！”

    雪灵幻冰向后看去，段青的眼神中充满了坚定。

    “相信我。”

    石阶的断裂处，几颗小碎石正在簌簌地往下落。钉刺声即将临体，雪灵幻冰咬牙转头，然后向前跳去。

    看到前方即将掉下去的身影，位于她后方梦竹吓得闭上了眼睛，然后被段青一把抱起，向前冲了上去。

    此时的黑斗篷女子惊愕地盯着自己的下方——此时她正悬浮在空中。她的脚下什么都没有，但是她能够感受到自己正踩着什么东西。刚才她跳出去以为要掉下去的时候，还差点被石阶绊倒在地。

    “这是......”她半跪在地上，心中还在疑惑着，后方的段青一步斜跨，从她的头上越了过去：“愣着作甚，快跑啊！”

    雪灵幻冰定了定心神，终于有些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她挣扎着站起来，开始凌空摸索着攀爬，后面同时传来断山岳和刘青牛奔跑中焦急的呐喊声：“要死要死要死啦.......”

    在看不见的台阶上狂奔，其实是有些难度的，好在自由世界中的人物，只要稍微点过几点属性，就已经不是正常人了，他们能够作出很多非常规的动作，脚下的些许失衡，很快就可以纠正过来。况且情势如此危急，所有人都是爆发出了十二分的潜力。

    “还记得克莉丝汀之前曾经和我们说过的那句话吗？”奔跑中的段青将梦竹放了下来，小姑娘也是有些脸红，但情急之中也没有多说什么。

    “她说......不要相信眼睛......”雪灵幻冰沉声说道。

    “意思就是我们现在看到的也都是假象吗？”断山岳在后面喊道。

    “嘿，你要是想着倒回去，试试那些针刺的真假，我也不会拦着你......”段青稍微放慢了速度，缓解着体力的消耗。三位接近新手实力的玩家中，也就只有他有这个意识，梦竹被段青抱了一阵，看上去还好的样子，后边的阿牛已经气喘吁吁，速度严重下降了。

    “这些阶梯的建造线路应该是完全固定的，只不过表面看上去是乱七八糟的样子。”段青解释道：“之前我所选择的那条路，基本都是沿着同一个方向在转动，所以......”

    “如果前面出现了路断了的情况，一定是它在欺骗我们，是吧？”雪灵幻冰有些了然的点头。

    后方的钉刺声还在紧随不放，不过现在是段青跑在了最前方。在他的面前，那段台阶猛地提高了角度，仿佛就像爬梯一样竖在所有人的道路上。

    “我怕你个卵！”

    段青一头撞了过去，然后他的整个身体穿过了幻影，继续在空中奔跑着。

    “吼吼吼！”后面的几个人发出了兴奋的吼叫，感觉自己在凌波微步。

    不过好景不长，没过多久，众人的上方传来沉闷的吼叫声，几个人抬头往上看去，一个硕大的脑袋撞破了高塔石墙的某个地方，然后伸了出来。

    石块纷纷如雨般落下，雪灵幻冰捂着脑袋呻吟了一声：“天哪......”

    段青冷笑一声：“看来系统不想让这段路太顺利......”

    出现在上方的，赫然是之前将雪灵幻冰灭团的那只巨蛇。

    “喂，它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啊......”梦竹的声音都有些发颤，而断山岳却是没有见过它的：“这条蛇很厉害吗？”

    “你看雪灵幻冰的表情......之前她们那队人都死在它手上。”

    “啧啧，听着就觉得惨......”

    虽然两个人还在说笑，但眼前的局势已经到了最险恶的程度。那条蛇似乎认出了眼前五个人中的几个，然后一声嘶吼，一个猛子从上面扎了下来。

    断山岳大吼一声，拉着后面的阿牛一个飞跃，堪堪躲开了它的撞击范围。隆隆的巨响声中，他们原来所站的地方，石质的台阶已经被撞得稀烂，大小的石屑四散飞舞。

    “这么生猛......”暗中擦了擦冷汗，断山岳将阿牛一丢，然后快步向前：“想想办法，咱们被前后夹击啦！”

    “没事，马上就到了。”前方，段青竖起了手指——

    远处的高空，一片属于岩石的石灰色，透过迷离的幻光，隐隐约约的呈现在那里。那东西在平时随处可见，但是现在他们所有人看到它，就像看到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

    那是一片天花板。

 049 选择

    攒刺的声音，巨蛇的嘶吼，还有五人奔跑在石头上的急促脚步声，不停地回响在这段最后的路程上。

    虽然连他们自己也不知道，那个黑黝黝的上方，是否会是这段生死时速最后的终点，但有句话说得好：有些情况下，你没得选择。

    在这样的绝境下，就算是上面有刀山火海，他们也得硬着头皮冲上去了——那样总比死了的强。

    临近那片天花板，段青才能在那片黑乎乎的一片圆形的边缘上，发现一段弧形的洞口，看上去原来这里是一道向上的台阶的终点，不过现在那里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看到。

    段青稍微目测了一下，按照他们现在的路线继续转下去，最后应该能够转到那个入口下方......的正对面。

    不应该是这样的。

    整段路程几乎都是没有变化的，如果最后这个入口对不上号，那显然是不合理的。但下面被各种强敌死命追赶的现在，段青没有多少思考的时间了。

    十几秒之后，他们接近了那片黑色的石顶。

    雪灵幻冰突然回头，她感受到了似曾相识的杀气。在众人的后方，那个巨蛇停止了扭动的攀爬，眼睛紧紧地盯着前方的几个猎物，眼中闪动着令人心悸的红光。

    “小心！”

    一大片黑雾从巨蛇的口中喷出，由于是向上的关系，那黑雾的扩散速度似乎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快，但与之相对应的，那片黑雾迅速地蔓延到了整个圆柱形的空间内。

    “好消息！好消息！藤蔓已经被那蠢蛇干掉了！”跑在最前面的段青，已经到达了那段石阶的最高处，双手展开，作出一个拥抱世界的姿势。那黑黝黝的石头组成的天花板，与他的头顶的垂直距离只有几米，仿佛一跳就能碰到。可惜的是，之前他的目测并未出现很大的误差，此时那个贴在墙边的弧形洞口，正在他的对面。

    他伸开手臂望着下方——被黑色雾气接触到的绿色藤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败，枯萎，变成了死灰色的枝条。

    “好个毛啊！”跟在后面的梦竹大声喊道：“我们要死了......”

    “所以还是有坏消息的......不过不要急，没看到对面有个出口吗？”

    “那么远的距离，怎么过得去啊！”

    “不要慌张，冷静一下，肯定有办法的。”后面赶来的雪灵幻冰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后方几步远的地方，阿牛和断山岳还在狂奔，在之后就是一片黑暗了。

    他们的来路，已经被黑雾所笼罩。

    “现在怎么办，头上就这么点空间，想跳也跳不过去啊......”断山岳人还未至，建议就已经提出来了。

    “而且就算你能跳，那边好像也没地方站。”段青摸着下巴，一副淡定的样子：“除非你会飞。”

    “难道真是绝路......我怎么看着你一脸淡定的样子就来气呢？”雪灵幻冰站在段青旁边没好气地说。

    “刚才还说要冷静......我看你是现在场上最急的了。”段青将探到空中的一只脚收了回来，然后另寻了一个方向试探着。

    “你又没跟那条蛇打过，当初它一招就把冬夏炎凉给秒掉了，你当然没有什么......你在干什么？”

    “找路啊。”段青又将脚收了回来，然后再次踏出：“它们又是万箭齐发又是巨蛇出击的，只是一个劲的把我们往上赶，所以......”

    他一脚踩下：“它们只是不想让我们停下来，有时间仔细找路罢了。”

    果然，这一脚并没有踩空。

    “哇！”梦竹像小孩子一样的跳了起来，段青继续向前试探，然后再一次凌空踩在了某条道路上。

    “我知道现在这样说不太好......不过那些黑雾就要上来了......”阿牛在后面小声地说。

    “这种事情不能急的。”段青又往前试探了两步，突然将即将迈出去的那一步撤了回来：“不是这里......”

    “时间不多了。”雪灵幻冰的眼神变得坚定，像是下了什么决定一样。

    “我知道，不要催我......喂，你要干什......”段青听到发力的奔跑声从后面由远至近，然后自己的肩膀突然被人踩了一下。

    “断山岳！”雪灵幻冰在空中大喊。

    “力量爆发！”断山岳大吼一声：“接我这一招！”

    他大步向前，两步踩过悬空的地面：“气吞山河！”

    扎步，躬身，随着他双拳齐出，周围的空气在凝滞中被推挤，压缩，然后以断山岳为中心，轰然爆开！

    断山岳出拳的方向，是咆哮最猛烈的方向。在他的前方，雪灵幻冰的身体已经飞了出去，她在空中调整着姿势，双手持剑横在自己脸旁，作出向前欲刺的姿势，然后被后方传来的莫大力量猛然向前推去。

    爆发的空气彻底吹开，将下方即将临体的黑雾吹散了少许。断山岳向后撤步，一手一个，提起因为空气剧烈吹动而趴在地上的梦竹和阿牛两人：“走！”

    段青离中心点最近，所以他只好借着雪灵幻冰的那一脚趴下，非常光棍地抱住了透明的地板。他还没有抬起头来，就听到两声呼啸从自己的头上飞过。

    另一边，雪灵幻冰已经连人带剑钉在了尽头的石墙上，她双手抓着剑柄吊在空中，稍微稳了稳身形，然后开始双脚乱晃，试图寻找能够落脚的地方。前方的空中，两个拖着尾音的沙包飞了过来。

    “啊——”

    仓促之下，雪灵幻冰勉强摆了个防御的姿势，然后三个人撞在了一起。梦竹和阿牛惨叫着，从空中掉了下去。

    然后摔在了看不见的某个地板上。

    “掉掉掉掉掉掉下去啦——”还没有反应过来的阿牛，哆哆嗦嗦地在地上挣扎着：“吓吓吓吓吓死我了——”小姑娘反而第一时间站了起来：“你想要害死我吗！万一这里没有......”

    她看着对面的景象，没有说下去。

    断山岳魁梧的身影半跪在对面。

    他气喘吁吁，头上大汗直冒，脸上的血色尽褪，看着段青投射过来的询问目光，苦笑着说道：“刚才那招的后遗症，现在我是虚弱状态......”

    “气吞山河是吧，这么牛逼，不让你跪一阵就奇了怪了......”

    “自己起个名字装个逼罢了，系统可没承认这招，不过后遗症也不是这个引起的......算了，不解释了。”

    他又重重地喘了两口气：“你......你走吧，你应该能跳过去的吧......”

    被吹散的黑雾又开始渐渐上升，那边的雪灵幻冰也已经小心翼翼地跳到了悬空的透明地板上，三个人咋咋呼呼的开始寻找朝上面洞口的隐形通路：“这边这边，这边也有路......”

    “我可没有抛弃队友的习惯。”段青再次回头，看着低头喘息的断山岳。

    “嘿，真是温暖人心......”断山岳低声说道：“如果我没有猜错，你就是......”

    他突然不再出声，因为对面看着这边的目光，仿佛突然化作了实质，刺在自己的脸上。

    时间就像过去了很久，断山岳才听到对方问道：“怎么猜出来的？”

    “嘿，嘿嘿，刚才在下面的那一剑......”断山岳嘿嘿地笑着：“之前就有所怀疑了......别把我当做雪灵幻冰那个丫头，我可是识货的......”

    “那分明是意剑的路数。”

    段青叹了一口气：“呵.......”

    “既然你知道......”他向前一步。

    断山岳闭上了眼睛。

    曾经在自由世界中体验过数次的死亡感受并没有到来，断山岳只觉自己的身体一轻，然后他睁开眼，发现自己正在空中飞舞。

    “......那我当然也能做到。”渐行渐远的声音从原来的方向传来，虽然是由于自己的远离所致，但断山岳还是听了个完整。

    噗通一声，他也摔在了同样的地方。恍惚中，自己被两个人架了起来，踉踉跄跄地往某个方向走去。后方传来他刚才口中小丫头的声音：“陌上青山，你怎么办！”

    “当然是跳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下方传来那条巨蛇的嘶吼，以及段青由远及近的大喝，然后......他就被架着穿过了洞口，来到了上一层的世界。

    断山岳只觉身上一轻，自己被放到了地上。他疑惑的抬起头，看到了这一层的容貌。

    他看到了金碧辉煌的大厅。

    金色的墙面，金色的地砖，金色的廊柱，就连房间四周摆放的家具，表面上都散发着华贵的金色光芒。在圆形大厅的正中间，摆放着一个金色的王座。王座非常的宽大，后面的靠背和旁边的扶手上，都刻着繁复的雕刻，极尽显示这这个座位的尊贵。

    “这是......”他喃喃地说道，然后回首四顾，注意到这里只有自己一个人，架着自己的梦竹和阿牛都不见了。

    盔甲嘡啷的响声从另一侧传来，断山岳循声望去，看到一个穿着全身甲的人出现在房间的另一侧，这个人似乎一直就坐在另一边的座位上，只不过断山岳之前没有发觉。

    断山岳注视着那个人的走进，慢慢地从地上挣扎着站了起来。不过那副全身盔甲走到几步距离的时候就停住了，精致的头盔覆盖在那个人的头上，将他的面貌遮掩起来，身上的盔甲在大厅金光的照映中，反射着美丽的金属光芒。

    那个人伸出一只手，向断山岳做了个“放马过来”的手势，然后摆出了战斗的姿态。

    “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断山岳揉了揉两边的肩膀，“虽然我现在很累......”

    “不过看来这就是最后了，让我们......打过再说！”

    声音都已经变得嘶哑，但是断山岳还是大笑着冲了上去，义无反顾。

    另一边，刚刚穿过那个洞口的梦竹，也来到了这个金碧辉煌的大厅。与断山岳相同的是，她也是一个人站在这里。

    “哇......”刚刚看到这个景象的梦竹，双眼就已经被满地的金光闪瞎了。她兴奋地冲了上去，仿佛忘记了自己下方正身处的险境，围着这个大厅的四周转起圈来。

    然后，她在这个圆形大厅的另一侧，找到了好几口金色的大箱子。

    梦竹的两眼冒着只有同道中人才能明白的光芒，慢慢地走到那些箱子边，伸出去的手都有些颤抖。

    她推开了箱子，里面盛放的，是满满的金币。

    “哇......”这次梦竹的惊叹声没有之前那么大，但是透着一股浓浓的幸福感。她看了看四周，确定他们队伍的成员确实没有出现，于是双手合什。

    “算了，就算是死，这次也是赚了。”

    自由世界中，除非是某些特殊的情况下，玩家死亡的时候，身上的装备和背包是不会丢失的。之前清平乐被缴下的那把长枪，也随着他的死亡而消失了，所以对于无主的装备和物品，“抢了东西就死”这种事情对于玩家来说是可行的——前提是你已经视死如归了。

    面对满地的黄金，此时的梦竹就有了这样的觉悟，她从腰间解下了一个布包，然后蹲下身子，开始使劲地将箱子里的金币往里装去......

    同一时刻，刘青牛也在同样的场景下，发现了同样的箱子。只不过当他小心翼翼地打开了之后，看到的......是各式各样的武器装备。

    “唔，这根棍子，看起来很威武的样子......”他犹豫了一下，随手将那根铁棍从箱子了拿了出来，接着就看到了它的属性。

    “这......这是要发啊......”阿牛的眼睛变得直了，握着铁棍的手开始颤抖。他向箱子中看去，然后一手紧抓着铁棍不放，另一只手又捞起来一件盔甲。

    “我勒个.......”阿牛咬着牙，终于将自己的“感叹”咽了回去，但是手上的颤抖变得更厉害了。

    “如果......如果......”他的眼睛直直地盯着眼前的这几个箱子，然后慢慢地笑了起来，那笑声越来越大：“这不是......这不是要天下无敌了吗......哈哈哈哈哈！”

    一个男人得意的大笑，回荡在空旷的大厅中，没有其他人能够听得见，包括雪灵幻冰。

    黑色斗篷的女子正静静地坐在这个大厅的另一个位置，手上捧着几页羊皮纸，专注地阅读着，在她的面前有一个金色的圆桌，圆桌上放着更多相似的羊皮纸。

    “嗯......这是关于人工合成宝石的资料。”看了一阵之后，她低声自语着，小心的将这几页纸放到一边：“虽然我不是很懂，不过这应该是古魔法帝国的遗产......”

    她拿起另一些羊皮纸，继续阅读着，确认着，眼神专注而坚定。

    在那个洞口最后的时刻里，她看到段青从空中越到这边，然后两个人被巨蛇的蛇头跟随着，扑到了洞口之中。但是之后，她与其余几个人一样，再也没有见到队伍中的其他人，她只看到了眼前的大厅，华丽的装饰，以及......放在书架上的这些文档和纸页。

    “如果我能够将这些带回去的话......不，等等，还是确认一下的好......”心中仅存的警惕，提醒着她注意这诡异情况中的异常，但是在持续的宁静之中，她还是不由自主地开始翻看这些东西，直到现在......

    段青扑上来之后，没有看到什么金碧辉煌的场景。

    他的眼前是一片黑暗。

    “我死了吗？难道之前那条死蛇的黑气碰到了我？”段青的脑中还在分析着可能的原因，前方的黑暗中，一点光芒突然闪现出来。

    那道光芒像是一个溺水的动物，不断地在空气中挣扎，摇动，逐渐扩张，变大，最后慢慢稳定成一个......人形。

    “这又是哪一出......”段青揉着自己的胸口，慢慢从地上爬了起来，虽然他也不确定，现在他是否站在踏实的地板上，但这里应该很安全，起码没有成群的藤蔓和眼红的巨蛇......

    下一刻，成型的人影露出了面庞，段青脸上的轻松神色，也慢慢褪去了。

    “原来如此......”他揉着脑袋，自言自由道。

    “这就是......最后了吧。”

 050 再见

    黑色的人影逐渐显现，但他仍然是一身黑色。

    那个人穿着一身黑色的书生服——白色的衬里，黑色的外边，一条黑色的布带系在腰上，旁边还别着一把古代的折扇。头上系着纶巾，将黑色的长发束起，配上他温润如玉一般的脸庞，俨然一副古代文士的打扮。

    他的左腰系着一把佩剑，普通的黑色剑鞘，普通的白色剑柄，只有那简单而又大气的造型，古朴的花纹，和用红绳系着的剑穗上，挂着像是一块玉佩形状的东西，共同说明着这把剑的不凡。

    “啧啧啧......”

    看到这个人之后，段青咂着嘴巴摇了摇头。他干脆在一片漆黑的地面上席地而坐，然后一只手按着膝盖，一只手支着下巴，开始自顾自地说起话来。

    “让我想想......”

    “你们是打算把幻象玩到底了是吧。”他旁若无人的说道，仿佛是在向那个人提问，而对面的那个人好像也没有理会他的样子：“所以你们......弄了这么个地方。”

    “嘿，这地方也太黑了吧，难道制作方没有成本做背景了吗......”他的眼睛瞟着四周：“起码摆几个家具，或者做个台子，嗯......现在应该是在塔顶，你们可以把屋顶掀掉，然后搞一个类似翡翠之巅的地方......哈，玩了那么多年，看来我也可以当个策划之类的......”

    那个人伸出右手，平伸向前，然后掌心向上，勾了勾指头，做了一个挑衅的手势。

    段青同样没有理会。

    “不过说实话，你这个人做得还是很像的......”段青笑着打量对方：“颇有几分......我当年的风范。”

    那个人还是没有说话。他右手摸向了剑柄，然后拔剑。

    “不过啊......”段青继续摩挲着下巴看向周围：“你们既然能够把我做的这么好，为什么周围的场景却做不出来......”

    “嗯，我可以理解为......是有着别的什么原因吗，因为人物属性？隐藏属性？或者纯属运气？喂，有话好好说，我还没有搞清楚呢......”

    看到那个人开始慢慢向他走来，段青双手连摆：“或者是因为我之前碰到了什么不该碰的东西？不过其他人这一路也没有出现什么反常的地方啊，虽然他们好像也不在这里......”

    空气中荡起水波一样的涟漪，持剑前行的那个文士身影，突然消失在了原地。他原本站立的地面，因为剧烈的力量踩踏而产生的波动，正在从那里的地面和空气中生成，然后扩散。

    “喂，君子动口不动手......”

    那个人突然出现在段青面前，却仍然保持着之前持剑前行的姿势，仿佛他们之间的空间被瞬间抹去了。书生停下了脚步，然后将手中的剑递出。

    仿佛是在应和着对方雷霆般的攻击，有空啸声从遥远的漆黑中传来，划破两人周围的空间，然后回荡在更远的夜空中。

    下一刻，空啸声化作细密的低语，回响在段青的耳畔。

    段青用力向上一挑，架开了迅如闪电的一剑，然后就势一个向后的翻滚，甩着鲜红的血液，离开了对方的攻击范围。

    “这是迅影步法吧......不得不说，我还是被吓到了......”

    那一剑还是划破了他的胸口，血淋淋的上身看上去虽然很恐怖，但是看上去并不足以致命。

    “梦竹他们都没有出现，那也就意味着......他们遇到了和我相同的情况，咳咳......”他慢慢从半跪的姿势中站起，捂着胸口上的伤痕，鲜血从他的手指缝中流出来，一滴一滴地流到了地上：“我很好奇......他们也遇到了幻象了吗？”

    “他们......也有与我相同的过去吗？”

    那个人依然没有说话，仿佛之前那些呢喃一般的低语与他无关。于是段青挣扎着将剑横在自己的身前，一副想要应战的态势。

    “呼......呼......”他喘着粗气，嘴角中似乎也有血沫流出：“不，不过，能在这样的情况下，见到你......”他看着对方，咧嘴笑了起来：“还真是高兴啊......”

    “断天之刃。”

    就像是剑光带动着人影，一声剑吟中，黑衣书生以极快的速度，再次向他袭来。

    尽管眼疾手快地用出了招架的姿势，但那股巨大的力量还是撞击在段青的短剑上，武器连同手臂被荡开到一边，他踉跄着向后退去，然后跌跌撞撞地倒在了地上。或许是因为反震的力量过于强大，这次的段青浑身都像在飚着鲜血，他在满地鲜红的漆黑地面上来回挣扎了一阵，然后躺在原地不再动弹，仿佛再也不会站起来。

    持剑的书生保持着举剑的姿势，久久地没有动弹。

    “嘁，居然骗不到你......”躺在地上装了半天死的段青，“呼”的一下翻身而起，没事人一样的拍拍自己身上不存在的尘土：“难道这个幻境是与我相关的？只要我不死，就不会消失？”

    黑衣的书生没有回答。

    “算了。”段青举起了双手：“我年轻的时候，可没你这么沉默寡言......所以还是让我自己来吧。”

    书生举步，继续向前走去。

    “从进入翡翠之森开始，到爬上这个翡翠之塔的塔顶，我们见过了很多东西。”段青依旧不理会那个一直想要杀死自己的幻影，继续自言自语：“但是这里面有真实，也有幻象，虽然你的力量强大，而且积攒了这么多年，但是想要将假的做成真的，让成千上万的玩家和npc都认不出来，应该还是相当困难的，甚至我可以大胆地说......这不可能做到。”

    “因为你不是生物，没有思想，想要得到真实，就必须借助真实。”

    段青摇头：“真是可悲。”

    黑衣的文士再次消失在原地。

    “拜托，和自己的幻影战斗这种套路，人家都已经用烂了，之前没打过十次也打过八次......”

    金属碰撞的响声中，双方的剑柄处对碰在一起，段青看着那近在咫尺的熟悉面孔，手上用力，推剑将对方架开，然后一剑砍去。

    对方同样一剑砍来。

    “或者是说，你的能力已经找不到比我更强的对手了吗......”

    段青横剑一荡，意图将对方的剑势震开。对方与他作出了同样的动作，两人的力道撞在一起，然后身影骤然分开。因为力量上的差异，段青比对方退出了更多的距离。

    “啧，你这是作弊......”段青嚷道：“拿我满级的号打我一个十几级的算什么本事？虽然说我也不知道，这个人物的属性，折算成自由世界里的属性等于多少......”

    书生依旧没有回答，照例慢慢靠近了过来。

    “看来要靠真本事了。”段青哼了一声，然后猛然冲了上去，在那个书生抬剑欲挡的那一瞬间骤然收剑，低身错步，转到了对方的侧面。

    然后，对方也几个侧步，转到了他之前的方向。两人就像跳舞一样互相对调了方位，然后再次对峙起来。

    “卧槽，不得不说，你学的还挺像......”段青后跳了一下，然后甩了甩手中的剑：“不过这样一来，你就暴露得更明显了......”

    “圆舞步这一系统，这几年改良了一些，特别是细处的动作和步伐的演变......我反正是没练过的，结果你也一样。”

    段青再次冲上：“不会与时俱进......”

    “星爆气流斩！”

    虽然招式的名字很响亮，但那一剑却是普普通通的一剑。对方似乎也没有丝毫被段青唬住的样子，轻轻松松就将这一剑拨开，巨大的力量再次让段青的手臂不由自主地荡向一边，露出了很大的破绽。

    书生照胸就是一剑，段青向后一仰，虽然躲过了致命的攻击，但由于体力不足，他直接坐倒在了地上。

    唰的一声，书生将剑尖横在了段青的脖颈前。

    “嘁，纯属性的压制，真是无话可说，若是等我多几个技能，体力值再多一些的话......”

    似乎不打算继续抵抗，段青就那么箕坐在地，两手撑在后面，仰着头看着面前的敌人。

    空荡的空间中，背景一样的黑色天空似乎在不断闪动，有隆隆的声音从远方传来，犹如席卷而来的风暴，又好像即将发生的地裂山崩。

    那声响终于近了，然后再次化作低声的呢喃：“离开......死亡......”

    “嘿，这是什么意思，要我选择么？”段青自言自语道：“我要是不选会怎么样......”

    黑衣书生的眼中，有着黑色的光芒亮起，他手上的力道也在逐渐增强，但那最后一剑却迟迟地没有刺下去。

    “怎么还不下手？要么是你在拖延时间，要么......你是真的杀不死我。”段青干脆仰头向天：“嗯，你想让我死亡，或者离开......但你做不到，也就是说，我的意志如果作出选择，这两个选项就会成为真实......”

    他将目光放回书生身上：“是这样吧？”

    书生依旧面无表情，眼中的黑芒愈盛。

    “真是无能。”段青嗤笑一声，看向书生的下摆：“想必你还有很多东西学不会的吧......情感这种东西，给你个几万年你都不一定会懂，所以说......”

    “我最强的招式，你肯定也是不会的。”

    似乎是终于不耐烦了，凛冽的杀气慢慢地从书生的身上逸散而出。巨大的气势扑面而来，被夜色覆盖的世界仿佛感应到了黑影的压迫力，开始发出震天的巨响。

    “幻境开始不稳定了。”眼角的余光看了一眼四周，段青不动声色地说道：“这是在向我施压吗......好吧，我选择......”

    “星爆弃疗斩！”

    他向右侧扑去，按在后面的右手猛然抬起，手中的短剑划向对方。

    黑衣书生没有反应，因为这一剑从黑衣书生的身前划过，没有碰到他一丝一毫。但是段青却一个挺身滚到一边，然后从地上站了起来，黑衣书生还是没有动弹。

    段青捂着起身时被划伤了的脖子，却吹了一声口哨，抛了抛手上的一块石头。那是之前吊在古朴长剑上的剑穗——之前那一剑，他削断了剑穗上面的绳子，然后一把将其抓在了手中。

    “你的形象，是我在《武朝侠客》那款游戏里的造型，连招式也差不多......但是，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这把陪伴了我大半生的‘锋芒’，是没有剑穗的。”

    他一手抓住了剑穗上面的那块绿色的石头，然后悬到自己的眼前：“嗯......”

    “这应该不是你的真面目吧。”

    “虽然不知道这千年来你到底想要做些什么，不过我想......这个地方，这整片森林，都是你的杰作吧。”

    那块石头一闪一闪的，开始散发出诡异的绿色光芒。

    “嗯，我知道，你应该拥有着巨大的力量，如果我现在将你据为己有，也许能让我在这个世界中一步登天......”

    “哦，也许不能。”段青摇头说道：“这些真真假假的东西，也许只是自然的演变罢了。”

    他回头向着后方看去，书生的身影还是静静地待在那里一动不动。漆黑的世界，却因为绿色石头的闪动，而变得更加动荡起来。

    “你好，翡翠。”段青说道，重新将视线放回到眼前的这块石头上：“在我的世界中，也有一种叫做翡翠的石头，它们有的是绿色，有的不是绿色，不过都是晶莹剔透，是非常美丽的一种石头，不过......”

    他右手用力一握，那块石头应声而碎：“......我还是喜欢玉石多一点。”

    震动声从他的脚下响起，他若有所觉的回头望去，那个书生的黑影已经开始变得模糊。

    “我选完了。”他轻声说道：“再见了，过去的我。”

    黑幕就像破碎的玻璃，从远方向着无尽的虚空中落去，白色的光芒从细小的裂痕中透射而出，然后随着裂痕的蔓延而扩大，逐渐占据了整个空间。

    野兽的嚎叫声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听起来像是那条巨蛇痛苦的嘶吼。

    由黑转白的刺眼光芒，充斥在段青的视线中。下一刻，白色的幕布被涂抹上了色彩，逐渐形成了一个段青从未见过的画面。

    那是由单纯的颜色组成的景象。

    火红的颜色，混杂着土黄的颜色，大片大片青绿色的颗粒中，点点滴滴的水蓝色在中间不断的闪烁，流转，时隐时灭，如梦似幻。远方的天空中，似乎有一个球型物体静止地悬浮在空中，又好像在不断转动。在段青不明所以的呆滞眼神中，那个犹如外星来客的圆球状物体，渐渐消失在由各种颜色的微粒所组成的迷雾里，但回荡在天际的声响依然透过层层叠嶂，洞穿了段青的心灵。

    那是钟的声音。

    这是元素的海洋。

    ******************

    翡翠之塔下，环绕的河水边。

    克莉丝汀和芙蕾亚一人一边，使用着各自的力量在她们的周围设置了两道冰火防线，抵御着无畏前进的黑甲虫大军。无数的虫鸣声充斥着耳边，然后转化成死亡的嘶叫声和被火焰烧成灰烬的噼啪声。河水的另一边，另一道由紫黑色的雾气组成的防线飘荡在那里，与这边的防御支点隐隐相互呼应着。

    两位大魔法师的头上已经遍布汗珠——她们已经消耗了很多的魔力，即使是以她们的境界，能够借用四周空间中无尽的元素力量，但精神力的损耗也不足以让她们撑下去。

    但两人的表情依然平静而专注，仿佛她们正在做的事情与自己的生死毫不相干。

    远方，无数的黑甲虫化作永无止境的黑色狂潮，从森林中喷涌而出，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其中的一些虫子鼓动着双翅，从地上漂浮起来，然后晃晃悠悠地从低空中靠近。

    两人的神情一凝——在前方的视野中，更多的黑色虫子从地上飘起，逐渐变成了铺天盖地的黑云。

    “这种仿佛与整个世界对抗的感觉，自从‘乌德斯战役’之后，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了......”克莉丝汀的语气中依然平静，但她的妹妹却没有回答她的话。

    芙蕾亚咬着嘴唇，将自己的法杖插到了土中，双手环绕在两边，做出了环抱的姿势。

    她的一只胳膊被旁边的克莉丝汀按住了。

    优雅的蓝袍身影摇了摇头：“不要这样，我亲爱的妹妹。即使到了那一步，也应该是由我......”

    突然，她回头向上望去。

    翡翠之塔的顶端，白色的光芒在阴沉的天空中点亮，然后逐渐扩散，变大，膨胀的犹如太阳一般。下面的人纷纷抬起头来，但是却被那光芒照得睁不开眼睛。

    然后，这个太阳炸成了千万道四色的光芒，向着四周激射出去。

    红色的光芒，蓝色的光芒，黄色的光芒，绿色的光芒，大大小小，源源不断。其中最少的红色光芒，没飞出多远就消散在了空中，而最多的绿色光芒不断地膨胀着，喷发着，渐渐的垂直向上，射到了天空之中。

    绿色的光芒逐渐形成了一道光柱，笔直的立在天地之间，暴躁的空气逐渐被推动，吹起，然后化为狂暴不羁的烈风，向周围扫荡开来。

    那狂风扶摇而上，在天空的乌云中射出了一个大洞，将翡翠之塔上方的阴云驱散，生生地把阴天变成了晴天，真正的阳光透过逐渐变大的云洞，向下方洒落。

    若有若无的波动随着那些狂风向四周扩散，从克莉丝汀和芙蕾亚所站的脚下划过，在她们在狂风中努力维持自己身形的同时，无尽的黑色甲虫如同风沙一般随风而逝，化为黑色的粉尘，被狂风吹往了不知名的远方。脚下的地面也随着那丝波动而变化，从绿色的生机盎然，变成了黄褐色的贫瘠荒芜。

    远方，在黑色狂潮中存活下来的巨型树木，也随着那丝波动的扩散而褪去了原本的模样。两位大魔法师看着之前她们数次路过的，曾经的森林，惊讶的张大了嘴巴。

    即使是以她们的见闻，也从来没有见过如此的异景——那立在黄褐色的土地上的，被风暴吹拂而过而显露真身的大小石头，如同穿越了千年的尘沙，就这样突兀地出现在所有人的面前。

    那是由明亮的绿色石头所组成的石头森林。

 051 此时离别，来时再会

    新历795年火1月6日，埃尔尼菲亚公国首都，塔尼亚。

    “......寇斯马郡的战事，暂时就这样处理，剩下的事情交给你了，帕米尔。”

    圆形的议事大厅中，坐满了公国各个地区的代表。他们正在召开紧急会议，商讨前方与帝国的战事。

    寇斯马郡位于埃尔尼菲亚公国西北方的边境地带，是一片与芙蕾帝国交壤的地区，冲突也正是从那个地方发起，然后逐渐演变为战争的。短短几天之内，郡区内的几个城镇就相继失守，这在说明了帝国方面对这场战争的准备充足的同时，也暗示着自己国家的军队，在实力上仍然有所欠缺。

    毕竟那边的常驻军面对的，是帝国派出的雪狼军前卫——那可是芙蕾帝国的两大精锐之一。

    不过对于霍斯曼总统来说，这种事情他已经习以为常。近十几年来，帝国与他们之间的摩擦不断，大大小小的战事也有几场，打起来的理由更是千奇百怪。曾经最为奇特的理由，居然是帝国方面从进献给德雷尼尔国王的正妻，菲玛王后的祝寿贺礼中，查出了一些赝品，然后他们声称，这些赝品是从公国的另一个边境郡——科卡郡走私过来的。

    净他娘的瞎扯淡......但即使是那一次，最后也是以战败告终了。

    霍斯曼总统坐在议事大厅圆桌的正中央，看着仍然在议论着这道已经决定的决议的议员们，揉起了自己花白的头发。

    他今天已经六十七岁了，人生已经进入了迟暮，但与他为敌的对手，帝国的现任国王德雷尼尔?芙蕾?卡德雷夫特，即使是过了今年的生日，也刚刚满四十八岁。也许他可以凭借着自己的老道经验，在两国的外交中占据一定上风，但这也仅仅是一点而已——到了这个时候，他也不得不承认，坐在雷德卡尔的皇宫中的那个如狮子一般的大帝，的确有他先祖的胸襟和气度。

    他必须物色一个合适的接班人，不然等自己卸任以后，公国的未来将会如何......他闭上眼睛，不再看眼前的那些议论不休的议会。

    面前的这些议员们，来自组成公国的各个郡的势力代表，他们循着类似选举之类的某种循环来到这里，组成这个国家的权力中心，决定着这个国家的各种走向。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自己坐在这个位置上将近十年，却仍然不得不在某些事情上，看着他们的脸色。

    这就是公国的权力构成。

    他慢慢将眼睛睁开一道缝隙，瞄向坐在下席中首位的那个中年男子。那个男人梳着一个整齐的背头，一身正装整理得一丝不苟，胸前的黑色口袋中，还插着一枚白色手帕交叠而成的花朵。

    公国议会，议长帕米尔?雷斯特。

    他安静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双手交叉立在圆形的大桌上，一言不发，神情严肃，仿佛正在认真倾听下面那些人的谈论的样子。但是霍斯曼知道，这位议长的心中也厌烦了这样无谓的争论。

    寇斯马的战火燃烧起来之后，公国这边一直处于下风状态，原因当然是多方面的，但现在讨论这些原因又有什么用呢？现在他们应该将重点放在如何应对接下来的战事，虽然他们现在的选择不多罢了......

    那个狮子皇帝......哼。

    “总统大人。”中正而低沉的声音打断了总统的思考，老人完全睁开了眼睛，同时将眼神中的杂质驱散，脸上挂起了标准的祥和笑容：“还有什么事吗，帕米尔阁下？”

    “公国的东南方似乎出了事情。”那个一丝不苟的男人，正将手下刚刚传来的密报折叠起来，然后放在左手边：“西凤郡的翡翠之森，似乎出现了异变。”

    “哦？”老人的微笑没有变，示意议长继续。

    “据驻守在风花镇边境的哨兵报告，在昨天下午的时分，翡翠之森方向有一道巨大的绿色光柱出现，据报告所言，士兵们能够清晰地看到那道光柱直冲天际，并且持续了很长的时间。”

    霍斯曼沉默不语，似乎正在考虑这件事背后的意义。

    “那所哨站位于小安契达尔山脉的脚下，距离绿石村大概12德里。”帕米尔的声音还在继续，不过这些内容大概不在报告的范围之内了：“如果报告属实，那道光柱大概位于森林的中心区域，那么通过距离来看，当时的场面一定非常......”

    “......壮观。”他停顿了一下，然后微微一笑。

    “看来你也觉得这件事情很有意思，阁下。”两人的对话声音不高，在嘈杂的圆桌大厅中，并没有传出很远。不过一些有心的议员，已经开始注意到了总统这边的异常，眼神开始不停的瞟向他们两人的身上。

    “翡翠之森的中心区域非常神秘，公国最近这些年的报告中，几乎没有关于里面状况的说明。”帕米尔再次板起那张严肃的脸，两撇小胡子在紧绷的嘴唇上微微地翘着：“据我的了解，那个森林中的生物大多奇异而凶猛，深入其中的人的死因多半都是因为这个，还有几例......据说是被不明人士所杀。”

    “生还的人对那个杀人凶手的描述并不相同，有疑似冒险者下黑手的迹象，但......并不能够肯定。”帕米尔将这些事情一口气说完，然后看着总统那张矍铄的脸：“恕我冒昧，总统阁下......那个地方，对我们来说仍然是未知数，现在这件事情，背后肯定......”

    “不必担心，雷斯特。”老人轻轻地说，“你也许不知道，七人议会的那两个姐妹，前些日子曾经过来拜访我。”

    帕米尔的眼瞳一缩。能够被称为七人议会的，这个大陆上只有那一个。而其中的那对姐妹......

    “她们是来向我说明情况的——复辟者也听说了那个消息，然后潜入了翡翠之森，她们一方面追查这方面的事情，另一方面......”

    老人顿了顿：“也是去......看看真假。”

    “也就是说，这件事的背后是她们......”帕米尔的眉头皱得更紧了：“恕我直言，这太过分了，这是对公国主权的蔑视......”

    “你知道的，亲爱的议长阁下。”老人苦笑着摇头：“即使是你我，也只能对她们这样的人提一些建议，若是干涉她们的决定......那是不可能的。”

    他摊摊手：“她们可不会听话。”

    帕米尔的嘴抿成了一条线，霍斯曼抬起双手，作出下压的姿势：“不要这么生气，毕竟现在我们还没有得知整件事情的真相，我看这些事并不是两位小姐所为，我相信她们的品性，嘿......”

    “那场战斗中活下来的人，有几个是不让人放心的呢......”

    注意到厅中的议论声越来越小，霍斯曼抬起头，发现那些议员的议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止了，大部分人正在看着他们两个，眼中毫不掩饰地透露出莫名的好奇意味。

    外面的风言风语中，最近这两位公国中的最高人物，好像关系不是很好的样子，不过看今天的态势，那些传言看来都是谣言罢了......

    “哦，诸位......”老人笑了笑，然后左手伸出，示意坐在下首的议长：“也许你们已经对刚才的议题厌倦了。正好，我们的议长给我们带来了一个新的消息......”

    逐渐地，整件事情被所有的议员所得知，然后如同翡翠之塔的风暴一般迅速向外扩散，直至传遍了整个自由大陆。

    *********************

    翡翠之森的巨大绿色光柱，当然不会只有小安契达尔山脚下的哨兵们自己看到。整个绿石村的人，甚至更远的地方，都看到了火1月5日下午时分的那道奇迹。

    所以，有些消息比公国的情报系统更快地送到了首都——玩家都是可以下线的，传递信息的速度当然也比他们快得多。

    位于绿石村的玩家们，第一时间就将这种天大的新闻放到了各大论坛上。虽然没有录像功能，并不能有实质的证据证明他们所描述的奇迹的真实性，但是这么多人众口一词，这件事情多半就不会有错了。

    芙蕾帝国，西南方，埃斯达拉行省。这里是位于中原地带的富庶之地，也是芙蕾帝国与埃尔尼菲亚公国的接壤国土。埃斯达拉以盛产卡宾果与蓝水晶闻名，一望无垠的平原地形，也让这里成为了各类农作物的天堂。随着近几年该行省的逐渐发展，即使是整日面朝黄土的农夫们，也开始逐渐摆脱贫困，走向了富庶的康庄大道。

    但如今，这里是战火的前线。

    位于埃斯达拉行省前方的迪维小镇，是这个地带的交通枢纽，所以自然也成为了军事重镇。如今，主要战场位于对方境内的现在，这里自然成为了保障后勤和兵源输出的地方。

    自由飞翔带领着自由之翼行会中的众多手下，现在就坐在这个小镇的酒馆中，时刻关注着前线的消息。

    “如果攻打贝克城的情况顺利，帝国这边应该就能在这片区域稳定下来。”自由之翼手中拿着一张纸条，指着桌子上的一张地图，对着其他的成员说道：“到时候，就该轮到我们上场了。”

    “即使是这样，估计上面给我们的任务，多数也是护送辎重，传递情报之类的小事，连护卫这种事情估计都不会交给我们......”id名叫半盒烟卷的铁板男子说道，语气中尽显他的无聊与情绪的低落：“这不是我想要的沙场，我们都这样过了好几天了......”

    “你急什么！”那个叫栀子的女玩家随之说道，仿佛他们两个天生就是死对头一样：“看看之前那些冒冒失失跑到战场上的玩家，最后的下场有多惨，不是被npc大军生生碾过，就是被后方的帝国军队当做扰乱者抓起来，我们行会也已经损失了上千人了......”

    “我们又不是他们那些弱鸡.......”

    “不，正规的军队和乌合之众，差距还是很大的。”坐在另一边的白袍学者淡淡地说道，然后推了推他的单片眼镜：“别看公国那边正在节节败退，如果让我们对上他们的军队，估计......还是打不过的。”

    “嘿，不要老是这么谨慎啊军师......”

    “我说的是事实。”白袍学者的声音依然平淡，但是传到周围几个人的耳中，总会让人觉得说服力十足：“你知道的。这个游戏中的npc，实力普遍高于玩家，所以除了冒险遇到野外的野兽之外，我们并不想与自由大陆上的任何npc势力为敌......”

    “除非迫不得已。”顿了一顿，他又加了一句。

    “好了，你也不用着急，铁板。”自由飞翔接道：“等任务分派下来之后，我们自然就知道了。而且......”

    他的声音压低：“即使是派给我们无关紧要的任务，我们也是可以想办法捞到好处的......”

    “用用脑子嘛......”他敲了敲头。

    除了那个白袍学者，其余人都低声笑了起来。

    “对了，论坛上的那个新闻你们都看了吗，那个翡翠之森的。”栀子突然说道，平时她就喜欢翻看各种网络平台上的新鲜事，所以这次也是她首先发现的。

    “哦，那个啊，自然是看到了......”自由飞翔淡淡地说。

    同样身为自由之翼的最高层，在场的几个人都知道，他们派去实力最强的一队前往绿石村的事情。后来除了雪灵幻冰，剩下的人都死了回来，那个良辰美玉虽然将事实交代的比较清楚了，但以自由飞翔对他的了解，这里面肯定有添油加醋的成分。所以对于还没有回来的雪灵幻冰，他其实是已经放弃了的，曾经有那么一段的时间，他还暗自怨愤对方的妄自尊大，为了什么奇怪的目标自顾自地行动，连公会的利益和自己的命令都不听了......

    不过在知道这个消息之后，一切都化作了难以名状的滋味。

    “那个......会长。”铁板多少知道一些自由飞翔的事情，所以也能猜到几分他现在的心情：“怎么说，这也是一件好事吧......”

    “啊，应该是好事吧......”自由飞翔回道：“等她回来，我们就知道了......”

    他挥了挥手，将酒馆中的酒气挥散，仿佛想要驱散着自己的心情一样。

    *************************

    火1月6日，上午，绿石村北方村口。

    “喂，你真的不打算跟我们一起走吗......”梦竹和阿牛正站在一起聊天。刘青牛在之前的时候，拒绝了段青的邀请——他想要走出新手村了，但是也不想一个人走，所以想找几个志同道合之辈。

    之前那个倒霉的桀城恶少，几个人并没有在村中找到他，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小姑娘欣然答应了段青的邀请，阿牛则是作出了拒绝的决定。

    “是啊，通过这次旅程，我觉得我和大家，还是有很多的差距的。这次路上，我几乎没有帮到你们，还受到你们这么多的照顾，所以......”他一只手按着另一边的胳膊：“道上的兄弟，最重要的就是讲义气！这次你们帮了我这么多，来日我变强之后，当会千百倍的报答你们的！”

    他的语气诚恳而坚定，善良的小姑娘已经被感动的有泪水流出了：“阿牛，以后......一定要来找我们啊......”

    “当然，这次的工资你们还没发给我呢，我爸爸说过，农民工的工资不能拖欠......哎哟......”

    “你还是去死吧！”小姑娘在他的头上敲了一下，阿牛也没有反抗，只是捂着头在一边呵呵直笑。

    话说，这个时代好像没听说过农民工这个东西，它到底是什么呢？

    懵懂的阿牛到现在都没弄明白。

    “我说......”小姑娘看着前方，声音变得微小：“他们两个，不会再打起来吧......”

    “唔，我想不会。”阿牛也看着前方的村口：“大家都是兄弟，怎么可能打起来......”

    “这可不好说，之前还发生了那样的......事情......”提到昨日发生的事情，小姑娘再次感到不可思议的同时，脸上也再次红了起来。

    昨天下午在翡翠之塔的塔顶，段青从黑色的天幕中突破出来之后，并没有看到什么冲天的绿色光柱，而是碎石遍布，满地狼藉的场景。天花板被轰掉，将天空裸露出来的塔顶上，一个破烂的石座摆在正中间，上面坐着一个支着下颌，浑身苍白的骸骨。

    你好，梅斯克拉达?斯塔拉夫阁下——段青看着眼前的这副坐在王座上的骸骨，抚了抚胸口行了一礼，然后看向......坐倒在四周的众人。

    梦竹正拿着一个布袋，使劲地往里装着碎石头；刘青牛手中提着一根木棍，正在往身上套着不知道从哪里翻出来的旧衣服；雪灵幻冰呆呆的看着自己的双手，也不知道之前正在做些什么；至于断山岳，他早已经躺在地上，不省人事了。

    阿牛还在茫然四顾，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小姑娘眨了眨眼，然后脸色突然变得通红，她呐呐的将手中的石头丢下，然后慢慢地将两只小手背到身后，低着头一副做错了事情的小孩子的模样。雪灵幻冰的反应则是大了很多——她抡起那把造型精美的长剑，照着一脸笑意的段青就是一剑砍去。

    “我的书页！我的卷轴！你还给我！还给我！”

    “喂喂，清醒一点，那都是假的，你拿回去只会坑到自己人......喂喂，不要打了，自己人哪......”

    一阵混乱之后，所有人才意识到他们站在整个翡翠之森的最高处，可以俯瞰这个森林的真正面貌——那海洋依然是绿色，但是现在组成它的基础已经彻底的发生了改变。

    段青等人站在那里，看着由千年前的魔法师起名为翡翠的大小石柱组成的石林，久久的没有言语。最后，还是段青摸着下巴，作出了总结性的发言。

    “嗯......现在它真的是翡翠之森了。”

    下方的空中，有着一蓝一红两个身影正在缓缓升起，逐渐飞到他们的身前，然后缓缓落下。

    “各位冒险者，看起来你们非常辛苦。”克莉丝汀的声音永远都是优雅而动听：“感谢你们的......奋勇拼搏。”

    “虽然你们看起来都很活泼。”她又跟上了一句，然后掩嘴偷笑：“哦呵呵呵呵......”

    “呃，之前的敌人......”段青阻止了又要发作的黑色斗篷女子，赶紧问道。

    “哦，康维纳啊，他已经走了。”克莉丝汀停止了女王式的笑声：“这座塔的秘密已经被揭开了，大概是觉得没有什么可以谋取的吧......说起来，你们算是救了我们两人一命呢。”

    “呵呵呵呵，您说笑了，呵呵呵呵......”段青附和的笑着，然后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的蓝袍女子，牵着她妹妹的手，向着段青等人再次做了一个礼节。

    那是他们初次见面时，她曾经做过的礼节，不过此时这一红一蓝的美丽身影，如同镜子一般的相同动作，还是让在场的其他人震撼了一把。

    雪灵幻冰窘迫地收起了长剑，有些不知道说什么的模样，另一边的梦竹已经手足无措了：“两，两位大姐姐，不，不要这样......”

    “我们什么都没有做的......”她低下头，羞赧地小声说道。

    “好了，几位，之后的事情，就交给我们法师议会来处理吧，如果你们不介意的话，我们希望早一些离开这里。”克莉丝汀重新露出了微笑：“顺便......研究研究那些石头。”

    “我就知道......”段青捂着额头：“不过我也累透了，你们......呃......”

    “我没什么意见。”

    “都听你的。”

    “我，我也是......”

    “呵......”段青笑了笑：“那就......走吧。”

    危机过去，两位大魔法师也不再吝惜自己的魔力，将他们所有人带着从高处飘了下来。在下降的过程中，段青等人才发现，他们之前所爬过的无尽阶梯那一段，居然是一整块巨大的岩石。

    “这块长柱形的石头现在只是徒有其表了，内部是中空的。”克莉丝汀笑着解释道：“大概是这座塔上的东西演化出来的吧。”

    “嗯，这样啊......”段青说道。

    “怎么，你在想什么，还有什么问题吗？”看到段青的样子，克莉丝汀问道。

    “没什么，呵呵......”段青回答，然后声音变低：“现在已经不重要了......”

    “根据我与芙蕾亚的初步感应，这片石林的范围扩散的非常大，已经接近绿石村了。”克莉丝汀指着来时的方向：“我倒是有问题要问你，你是什么时候......发现有问题的？”

    “什么时候......”段青想起那个初进入游戏，那个野猪妖娆地摆着身子回到树林中的景象：“大概来到这里的时候，就已经觉得不对了吧......”

    “那可......真的是很早了......”

    “是啊......咦？”

    几个人已经落到了流向翡翠之塔的河道旁，河道旁边的石路两侧，现出原形的巨大绿色石柱林林立立，虽然没有了“树冠”，却依然遮天蔽日，震撼人心。但所有人的的注意力，都被眼前站着的那个人所吸引了。

    准确地说，那是一个幻象。

    “我要走了。”农场打扮的大叔摘下了他的草帽，露出了他沧桑的面容：“感谢你们做出的一切。”

    他扛着一个钉耙，转身朝河流的上游走去，颇像某古时代电视连续剧中的二师兄。但是在场的人没有一个能够笑出声来——随着他离去的脚步，光影从他的脚上显现，然后化为如沙一般的尘埃，慢慢飘散在了空中。

    正在远离众人的步伐里，四散的光影逐渐地蔓延，很快，他的双腿也消失不见，看上去就像是人影在向前飘动一般。

    “大叔......”梦竹忍不住流下了晶莹的泪水：“你也救过我们的......”

    “喂！”段青突然向前一步，朝前方呼喊。

    漂浮向前的人影渐渐变得透明，但是依然没有回头。

    “你的武器！”

    光芒所融化的沙尘已经蔓延到了他的胸口，反射出彩色的光，他又前行了几步的距离，然后若有所悟的停下了。

    “那个啊......”他回过头，但是七彩缤纷的光芒，遮住了他的面庞：“那个东西......”

    “就送给你了。”

    声音随风飘荡，人影也像燃烧的火把一样，终于消失殆尽了。

    段青愣了半天，然后才笑了起来：“哼，呵呵......这还真是，需要感谢的事情啊......”

    他掏出那把钢铁雄心送给自己，已经变了模样的短剑，心中叹息了起来。想必当初铁兄随意送给自己这把短剑的时候，绝对不会想到会有这样的展开吧。

    【菲尔的短剑（精良）】

    【武器威力：较强】

    【需要力量：15，敏捷：8】

    【力量+2，敏捷+1】

    【特效：你的刺击将可以蓄力。】

    【“不知名年代的制式佩剑，历经千年腐蚀，其锋芒已经蒙尘许久，但还是保留着相当的威力。”】

    【“剑柄的护手侧，刻着一行小字：‘谨以此剑，奖励给帝国第二集团军老兵：菲尔。他在加拉达里之战中立下无数功勋，他值得尊敬。’——帝国上将伍辛克”】

    “果然......都是有故事的人。”段青想起这把短剑旧时的描述，咧着嘴将它挂回腰间：“不过你终于也可以安息了......”

    他抚胸行礼，随着他的动作，后面的所有人也跟着敬了一礼，表示他们对这位已经成为消失亡魂的大叔的敬意。

    “如果不介意的话，可以把你们在塔里的冒险经历讲给我们姐妹听吗......”

    “当然可以，我的荣幸，阁下。”段青回道：“不过确实没有多少可以讲的......”

    “先说好，不要提那件事情。”后方突然有声音嚷道。

    “对对对，我的也不要说！”

    说笑间，一行人沿着河岸，走向了来时的方向，翡翠之森的漫长旅程，就这样结束了。

    暮色在他们走后，慢慢地降临了这个地方，给翡翠之塔和周边的巨大石林染上了一层黄昏的颜色。风从地上吹过，卷起层层黄沙，将这片地方变得更为荒凉，一个人影从石林的黑影中显露出来，然后走向了已经将古老彻底显现的高塔：“他们走了。”

    “我们进去吧。”另一个声音应和道，但是四周却只能看到之前那一个人的身影。那个人似乎对这样的情况习以为常，踱着缓慢而轻松的步子，走到了那条袖珍护城河的旁边，看着水面的下方：“应该是在这下面吧。”

    “是。”

    “走吧，希望......东西还在。”

    缓缓的，人影消失在了水面上。

    *******************

    埃尔尼菲亚公国首都，塔尼亚城，“平民的尊严”酒馆。

    一个魁梧的身影推开了酒馆的大门，望了望四周，然后朝着某个方向走去。在那边的圆桌旁，一个并不壮硕却身材匀称的人坐在那里。

    “死回来了？”那个人自斟自饮，并没有看向走过来的魁梧男子，只是在对方坐下的时候，问出了这句话。

    “死回来了。”坐在他对面的，赫然是断山岳。他拿起桌子上的一只酒杯，将烈酒注满了杯子，然后一饮而尽。

    “哈......”他长出了一口气，然后叹道：“最烈的麦酒，我已经有多少天没有尝过了。”

    那个人没有说话。

    “好吧，我知道你并不满意，大哥。”断山岳撇了撇嘴：“自由之翼的那帮人居然在帝国那边混得风生水起，而且听说这次战争，公国处于下方的样子，嘁......”

    他拿起中间的酒壶，再次给自己倒满：“便宜他们了......”

    “你知道我想问的不是这些。”坐在断山岳对面的大哥终于抬起头，平稳的目光注视着他：“说一说吧......”

    他的头发与断山岳一样，是简短的黑色，瘦削的脸庞上写满了刚毅的线条，一道伤疤却从他右眼的眼皮上方划到了下方，曾经见过他的人，也不知道是他本人长得这样，还是他故意在建立人物的时候将脸“捏”成了这样。

    不过若是段青在这里，他会非常肯定的告诉你：这是他的本来面貌。

    断家三兄弟中的老大，江湖行会会长，断风雷。

    “别急，我们有一晚的时间。”断山岳无视了他大哥的态度，因为他知道为兄的性格——沉稳有度，不急不躁，岁月已经将他雕刻得更为坚韧，又怎么可能会急于这一点点的时间。他再次灌了一口酒，吐出了一口满意的酒气，然后抹了抹嘴巴，这才慢条斯理地说道：“首先呢，我是自杀的，嘿，没有比这更快的回城方法了......”

    “也就是说，这次的旅行没有任何收获，是这个意思吧......”断风雷很快就抓住了重点。

    “从表面上来说，是的。”断山岳毫不在意的承认了：“不过......实际上，这次的收获，很多。”

    断风雷没有说话，他的眼神在示意对方继续。

    “啧啧啧，大哥就是大哥，各种面不改色......”断风雷嘿嘿地笑起来：“不知道你听到我要说的话以后，还会不会保持现在这个表情......”

    他收敛了笑容，正色道：“我见到他了。”

    “他”和“她”，发音上并没有什么区别，甚至你看到字面上的“他”，也不会第一时间知道指的是谁，但是断风雷却是知道的。

    他第一时间就知道了这个“他”指的是谁，所以他变了脸色。

    “嘿嘿嘿嘿......哈哈哈哈......”断山岳指着对方，恶劣地大笑起来。

    “他真的回来了......”断风雷没有理会兄弟的嘲笑，自言自语地说。

    “我已经试探过了，应该是他。”断山岳又喝了一大口烈酒，然后把杯子摔在桌上，仿佛正在宣泄胸中闷气：“我会讲给你听，然后你再判断一下，是不是他......”

    “他就这么让你走了？”断风雷突然问道。

    “是啊......”断山岳愣了一愣，然后眼中开始泛出回忆的目光：“他......变了很多，大概和三年前发生的事情，有一定的关系吧......”

    宁静在这张圆桌间持续了几秒，然后断山岳的声音再次响起：“我最后要走的时候，曾经问过他，有没有什么要说的话给你......”

    断风雷看着他。

    “他说......嘿......”断山岳笑了起来：“让你洗干净脖子等着他。”

    “哼......呵呵......哈哈哈哈......”断风雷沉默了一会，然后慢慢地大笑出声。那笑声无视着酒馆中人诧异的目光，扫过大厅所有的角落，然后传出酒馆，散到了首都湿润的空中。

    “有意思......”最后，有话语随着笑声的消逝而出现，只不过这一次，变成了断风雷自己的低语。

    “这种感受......真是怀念啊......”

    ********************

    “喂，你之前让断山岳带的那句话，是......真的吗？”

    “肯定是吓唬他的啊，我又没有什么野心......嘿，你又想拿我当枪使？我已经给你当了一次了，休想再诓骗我一次......”

    “我什么时候骗你了，都是你自愿的好不好......还有，我有求过你吗？”

    绿石村的村口，名为雪灵幻冰的女子依然没有摘下那个黑色的斗篷，好像自从她的队伍全灭之后，她就再也不想以真面貌示人一样。

    “好吧好吧，唉，所以说女人啊......”段青将双手摆到后脑，仰望着天空：“赶紧走吧，再见......不，还是不要再见了。”

    “我是灾星吗？”雪灵幻冰用手指着自己的鼻尖，然后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仔细地回想起来，这好像是段青第一次听到她这样的笑声——大概是尘埃已落，所以心境有所不同了吧。

    “你......”雪灵幻冰欲言又止，双手有些局促地搓着。段青看了几眼，然后说道：“不约。”

    “谁问你这个啊！”女子不出意料地大声吼道，然后再次低下了头：“那个......当时，在塔顶......”

    “怎么了？”

    “你应该是有机会的吧......我是说，当时我们都被困在自己的世界中，只有你跑了出来，所以......”

    “所以我有机会拿到那块石头......你问的是这个吧？”段青说道。

    女子不再局促，她抬起头，注视着抬头看向南方的段青，想从他的表情上看出一些什么。

    “这个问题很简单——那块石头不稳定的因素太多了，无论是它本身，还是它所牵涉的东西。”那个男人看着不远的地方，那里是绿石村的上空，炊烟袅袅，宁静安详，偶尔有一些小孩的欢笑声从某个角落中传出，然后随风飘到更远的地方。

    “所以我不想把它带出来......而且你应该也打过联盟赛的吧，也许并不长，但是你应该听说过那句话。”他缓缓地说道：“属于自己的力量，才是真正的力量。”

    “我一直觉得，那是一句装逼的话。”

    “但是很有道理。”

    “好吧好吧......还有呢？”

    “就是这样了，而且......”

    我喜欢这个村子——这句话段青没有说出口。

    像是从某种回忆中醒来，他有些烦躁地挥了挥手：“走吧走吧，再不走，你们行会的人要着急了......”

    “他们才不急呢。”同样看着这座村庄的雪灵幻冰，心情似乎变得很好，对于自己行会背后的某些龌蹉的事情，好像也并不在意了：“不过我说过的话还是会做到的，回去之后......”

    “哦，那个啊，不必了。”段青摇了摇头：“梦竹刚才答应了我的邀请，以后......她就是我罩着的人了。”他向后方指了指，然后发现那个甩着马尾辫的女孩正在和名叫刘青牛的人追闹着，于是讪讪地将手指收了回来：“咳咳，总之你们以后想要找她的麻烦，最好仔细考虑一下后果......”

    “这样啊......”不知为何，雪灵幻冰原本变好的心情，又逐渐落回去了，不过一瞬之后，她再次笑了起来：“这样也好，我很放心......”

    “你有照顾过她吗......”

    “当然，不信你把她拖过来问问。”

    “好吧。”段青收起了玩笑的表情，伸出了一只手：“此去一行，不知何时才能再见，所以......好好作个道别吧。”

    阳光的照耀下，段青的脸上仿佛镀上了一层光芒。雪灵幻冰的眼神有些恍惚，但手还是伸了出去：“呃......好的。”

    两人的手握在一起。

    “会再见的。”雪灵幻冰眨了眨眼，修长的睫毛刷了两下，然后恢复了常态，将手收了回来：“我在芙蕾帝国的首都等着你，我相信......你一定会去的。”

    “呵呵......我一向都很自信。”

    微风的吹动中，女子的斗篷被吹了起来，带动着她下面露出的黑色长发，在空中微微的晃动。她转过了头，然后慢慢转过了身子，走到了某棵树下，那里有一批马拴在那里，静静地啃食着地上的绿草。

    这已经是绿石村周围剩余不多的树木了——南方的翡翠之森，只要深入一德里，就会看到如雨后春笋一般的绿色石林，像石海一样的向东南方向延伸，一眼望不到尽头。

    “陌上青山。”女子走到树下，拉过了缰绳，牵着马儿走到了通往村外的道路上，然后突然回头向段青喊道。

    段青一直看着对方，似乎一直没有转移过视线。

    “你......为什么要帮我？”女子看着对方的眼睛犹豫了一阵，终于鼓足了勇气，问出了深藏已久的那个疑问。

    “......怎么说呢。”段青用手指挠了挠右腮：“我曾经见过......这样的你，我觉得像你这样的人，不应该是这样的。”

    这句话说得不明不白，但以雪灵幻冰的聪慧，还是明白了他的意思。她低下头想了一阵，然后转身骑上马。

    “此时的离别，是为了来时的再会。”她说道：“我忘了从哪里听到的这句话，但是我觉得......说得很对。”

    “说得挺好的。”段青应到：“不过你不用说我也知道，这不是你说的。”

    “哼......”雪灵幻冰知道对方是在讽刺自己，但仔细想想，好像也无法反驳：“我走了。”

    马蹄声响起，伴随着女人的娇叱声，渐渐远去了。

    “不要再看啦，再看也不会回来......”梦竹的歌声从后面响起，也不知道她从哪里听到了这首歌的旋律，随便填了两句词就唱了起来。

    “你这个小女娃，真是......”段青作势欲打，然后悻悻地收回了手，看着对方趾高气昂的脸色：“好吧，你说了算。”

    “哼哼，小心以后你的预算被缩减哦？”为了拉梦竹入伙，段青不得不出卖了自己的某些权利，现在他有些后悔，因为自己现在变得有些被动了。

    “现在知道金币的魅力了吧......”梦竹得意地说道：“不过现在已经晚了，你已经上了我的贼船......”

    “哦。”段青闷声的回答，低着头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只是他低着头的表情，梦竹是看不到的——他也在偷偷地笑。

    谁上了贼船，还不一定呢。

 052 英雄

    “第十一届联盟杯大赛即将开幕！”

    寒冷的夜风在窗外呜呜作响，尽管临近二月份，温暖的春天即将到来，但这也是之后的事情了——即使是以二十二世纪的发达科技，也无法改变来自四季转变所带来的冬天。虽然段青所租住的房子，能源、冷暖等各种基本的条件都已经完备，但不知为何，段青的心中依然恍若寒冬。

    所以他放弃了床上的辗转反侧，起身泡了一杯热咖啡，然后浏览起了最近的新闻——前天下午，一个段青之前工作过的工友找上门来，还给了自己很久之前的一笔老账。这让段青大大惊喜了一把。为了庆祝，他跑去超市大肆扫荡了一番，为自己的宅家准备了不少余粮。现在泡的咖啡就是其中的一样，当然，是人工合成的，最廉价的那种。

    心中的寒冷驱散了少许之后，段青注意到了最醒目的那个头条。

    新一届的联盟杯又要开幕了。虽然每一年的联盟杯，几乎都是这个时间放出报名参赛的消息，所以这种类似赛事安排的东西，已经不能被称之为新闻了。但游戏界对这则消息依然投入了很大的关注，各大平台的论坛上，关注量甚至将要超过前几天的“翡翠之森”事件了。

    这么多年的努力发展，联盟努力的成果终于显现出来。他们不遗余力举办的这个大规模赛事，已经在不断地壮大中成为虚拟游戏界的盛会。无论是眼中着重于高手之间的较量，还是着重于游戏技巧之间的交流，甚至是来打交道，以武会友，挖掘人才，或者纯粹凑热闹的，都会跑过来参加这个游戏盛宴，然后让这个比赛变得更加的热闹。当然，联盟杯创办十年以来，众多称神的玩家和选手已经从这里诞生，各式各样的轶事杂谈也发生在这个赛事中，成为玩家们茶余饭后的闲聊资本。

    更何况今年的联盟杯，似乎在经历了第一个十年之后，想要作出一些自身的改变了。

    “更精简的赛事安排！更公平的评分标准！更宽松的比赛环境！盟友们还在等什么，快来报名参赛，一展自己的本色吧！”

    哟，这还吹得飞起......不过段青随意的翻看了一下已经步入倒计时的2135年的联盟赛事流程，发现确实有了不少的改变。

    新的比赛项目，终于削减了一些“情怀”，将仍然处于上一代游戏技术的虚拟游戏比赛项目，果断地舍弃掉了。这当然会引起部分老玩家的反对，但在大势面前，这些在几年前就已经接连不断的反对浪潮，也终究变得无力起来。

    两年前的2133年，依靠光脑最新演算方法的新一代游戏架构被放出，并进行了正式的测试。以那个时候为节点，已经落后了两个世代的一些虚拟游戏，终于开始放下荣光，走向了生命的终点。毕竟这些已经诞生了七八年的游戏，其设计和架构痕迹都已经过于老化，即使是保留这些项目用于参赛，与那些新时代的游戏相比，它们总会有一些格格不入的感觉。

    一个置身于虚拟世界真实场景的赛事上，却又有一些平面的、靠图像和操作来运行的比赛项目，这不会让人感觉到......不违和吗？

    终究不是一个层面上的东西了。

    当然，段青知道现在的这些虚拟游戏，表面上看起来内容没有多少变化，枪战题材，武侠题材，魔幻题材，科幻题材......游戏内容嘛，总不会超出人类的想象能力的。但是如同段青这样的人，同时也能够看到这些表面的内容下面，确实是发生了巨大的改变的，无论是游戏内部的设计和逻辑运算方法，还是游戏外部的操作和反应方式。

    不然，他也不会在自由世界中，如此的捉襟见肘了。

    想来其他的那些人，感觉也会和自己差不多吧......段青在杯沿上抿了一口，关掉了新闻的内容，然后翻了翻好友列表，意料之中的发现了雪灵幻冰的名字。

    真是敬业啊......段青心想。然后用输入设备发送了一条信息：“你会参加吗？”

    作为仅存的几个玩家当事人，段青所带领的五人队伍成员中，没有人出面对翡翠之森那天发生的冲天光柱作出什么详细解释。倒是曾经和段青在翡翠之塔上干过一架的那几个玩家，跑出来耀武扬威了一把。但是面对种种质疑，不知道更多细节的他们，根本不能将整个故事的所有面貌描述清楚，所以没有将整个故事编圆的他们，除了暴露更多的重重疑雾以外，仅剩的作用就是让这件事情变得更加火热了。

    当然，参与者还是说出了断山岳和雪灵幻冰的名字，至于剩下的嘛......大抵是将段青三个当做他们的下属或者不知名的路人，所以就没有怎么提及了。

    在这件事情上，段青自己没有说，他也没有闲着没事出言告诫其他的人——他觉得要不要把这种东西说出去，是队友们的自由。所以这样的情况，雪灵幻冰和断山岳那两个家伙事后没有说出口，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对于他们两个人来说，这可是打造他们行会声望的大好机会。

    当然，他也不会关系和在意这样的事情，至于这件事之后，会不会有人上门找他们的麻烦，就更不是他说了算的了。

    没多久，他就收到了回复：“想参加，但是级别不够。”

    然后他又收到一个疑问：“怎么是隐身状态？”

    “当然是......私人原因了，你居然级别不够？”

    段青也曾经去联盟的名人堂里查找过雪灵幻冰这个id，是一个最近三年出现的选手，成绩当然也有一些，不过以段青的眼光，这些成绩并不入他的法眼。

    因为人长得美，平日里又总是板着一张脸，冷若冰霜的样子，所以自由之翼的粉丝们，给她起了一个“冰雪女神”的称号。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段青自然是对这个称号有些嗤之以鼻的——技术不怎么样，人也不怎么冷，只是......有些倔强罢了。

    当然，长得美这点他是否认不了的。

    “翡翠之森的事情拖延了不少时间，我的等级已经落下了，如果在报名截止之日前，不能冲到四十级以上，会长不会同意的。”

    等级不够，意味着属性不够，装备跟不上，也就是实力不足，即使去参加比赛，多半也是被吊打的份。自由之翼的后台，估计也是为了名望和胜率着想，所以才会做出这样的内部要求吧。

    “这样啊......那就只能加油了。”

    “我会的。”

    “如果......你参加的话，我也会为你加油助威的。”段青犹豫了一阵，然后还是多说了一句话。然后他就觉得，自己真是手贱。

    之前就吃过一次这样的亏了。

    不过没过多久，他还是收到了一如既往的简短回复。

    “谢谢。”

    关掉了对话窗口，雪灵幻冰摇了摇头，然后将之前暂时搁下的对话重新放在自己面前：“会长的意思，我已经知道了。一队的人还有什么要求吗？”

    “没有......不过队员们最近情绪都有一些不稳定，我担心......会影响他们在四月份的发挥。”

    “无法调整好心态......那还叫职业选手吗？这是我的原话，就这么告诉他们。”

    写到这里的雪灵幻冰，其实心中也是有些郝然的，因为自己在翡翠之森的事情中，或多或少也表现出了一些意志的不稳定，以及......

    “好的，队长。”

    想到刚才与自己对话的那个男人的id名，雪灵幻冰的心中又生出了一丝波动，不过只是一瞬间，锻炼多年的心志就再次让她恢复了以往的状态。

    “请问您还有什么......”

    陌上青山......青山......对了。

    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她再次将那个对话框调了回来：“之前让你们调查的那个叫段青的，现在如何了？”

    “......还没有结果，不过我们正在缩小范围。怎么了队长，情况很......”

    “没事，只是......随便问问。”

    她在荧幕前随意地挥了挥手指，然后将这些事连同那一大堆窗口，都暂时抛到一边去了。

    “真是......符合她的风格。”另一边，段青摇了摇头，也关掉了聊天窗口，顺便将一大堆其他的信息删掉。

    自从“断天之刃重出江湖”的传闻传出以后，他的好友消息中每天都会跳出一大堆询问的信息，甚至他的邮箱中都被各种类似的邮件所充斥。段青拿出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架势，将这些东西都推到了一边。他已经和过去的自己道过别了，无论是现实中，还是游戏里。

    他现在只想好好玩游戏罢了。

    随意地翻看着业内新闻，职业评论，还有玩家杂谈——游戏这一世界，就是如此精彩，从来不缺乏话题。即使是“江湖与自由之翼大战于战场”、“热血青年为npc大打出手”、“新技能被放出，归属却引纷争”这些事，也会被玩家们用看热闹的心态拿出来讨论。中间有几个或一腔热血，或义愤填膺的大骂对方的人，多半也只是为自己支持的观点，或是为自己所支持的明星和行会所为。毕竟立场和价值观这些东西，无论如何都是必须要坚定的。

    但是有一些话题，却不适合这样的套路。例如接下来段青看到的这条新闻。

    “克里斯托逝世，享年91岁。”

    段青唏嘘了一番。

    克里斯托是“解放者”开发组的领导人之一，也是第四代虚拟游戏技术的总设计师。几年前这个可爱的外国老头子就频频在各种媒体终端上露面，一边卖弄着自己的智商，一边展示他们整个小组的研究成果。但不得不说，靠着那些技术的发展，他在晚年完成了虚拟游戏技术的三级跳，也完成了从一穷二白到亿万富翁的飞跃。

    这个不修边幅，谈吐幽默的设计人，在与媒体交谈的时候总是一副老顽童的模样，让人啼笑皆非的同时，又深深地为之敬佩。当然，这种敬佩不是因为他赚下的亿万资本，而是因为他在虚拟技术上作出的贡献。没有他和他的开发组多年以来的努力，也许直到现在，所有的游戏依然停留在外设的操作与控制阶段上。

    然而这位开拓了游戏界大时代的老人，终究还是没有能够突破岁月的桎梏。

    段青默默地打开了那则新闻，然后在简单的逝世通报与生平介绍之后，看到了一段视频。这段视频据说是克里斯托在去世之前，躺在病床上录下来的。按照他的意愿，在他去世之后，这段视频将会作为他想对世界上的所有人想说最后的一段话，向世界公布。

    不会是什么“想要我的财宝吗”之类的东西吧......段青恶意地想，然后打开了这段已经被玩家们点击了无数遍的视频。

    视频很短，而且似乎是由于录制的仓促和情绪的激动，镜头一直在那里摇晃。老人在弥留之际，并没有多少的力气可以挥霍。不过从画面上来看，他非常的兴奋，满是皱纹的脸上，充满了回光返照一般的潮红。

    段青花了五分钟的时间看完，然后沉默了十几分钟，最终关上了浏览界面，进入了游戏。

    脑海中，属于那个老人的顽皮声音还在回响。

    “亲爱的玩家们，我即将前往另一个世界，自由的世界。”

    “我的一生是丰富多彩的。我很荣幸，能够创造出更多丰富多彩的世界，然后让更多的人欣赏到这些世界。”

    “我相信，虚拟技术所能够做到的，远不止这一些。不过剩下的道路，要靠你们继续探索了。”

    “不过，我不会就此离去，我给全世界的玩家留下了一个礼物，希望你们能发现并利用它。”

    “《自由世界》是我这一生中最好的作品，也是我最满意的作品。希望你们能在这个世界中，寻找到......”

    “自由的意义。”

    *******************

    “好慢啊大叔！你知道我在这里等了多久了吗？”

    眼前的景象变得清晰之前，段青就听到了属于梦竹的活泼声音，冲着自己大声吼叫着。

    依然是那件紫色的罩袍，依然是跳脱的金色马尾辫，小姑娘显得很兴奋，围在段青的左右蹦蹦跳跳，然后从包里拿出了一件皮衣：“看！这是什么？”

    “这是......皮甲吗......”

    “是狼皮做的皮甲！狼皮知道吗......”看到眼前的大叔如此的冷淡，梦竹的小嘴又有撅起来的迹象。不过刹那之后，她再次兴奋的捧着这件装备，邀功似的介绍着。

    “这是在村口摆摊的玩家手上买到的，纯手工制作，上好的野狼皮！据说缝制的工序曾经经过诺曼大叔的手，我看了下上面的痕迹，应该是真的！而且最重要的是......”

    “那个玩家只卖二百埃布里币啊！”

    段青捂住了眼睛，想要假装不认识这个眼睛中间冒着钱币金光的小姑娘。

    在那一天的分别之后，段青就和梦竹共同作出了出去闯荡的决定，所以这几天的游戏中，他们都在为出发做准备。

    翡翠之森的冒险，虽然没有多少实际的收获，但也让段青和梦竹都提升了不少的等级，再加上这几天的磨洋工，如今他们一个二十级一个十九级，再不出绿石村，也不会有什么新的发展了。

    而且现在的绿石村，确实是一个新手村的水平了，村子北面草原上的那些野狼，已经成为了玩家们能够找到的最厉害的怪物，而已经名符其实的翡翠之森，已经很难发现怪物的存在了。

    很多行会势力的玩家，甚至是一些鼎鼎有名的高手，都在那天的事情发生后，匆匆地赶到这里。但是他们也没有找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因为公国的势力比他们来得更早，也更加强大。

    深入了翡翠“石林”没多远的一些玩家，马上就被公国士兵组成的巡逻队赶了出来，理由是公国正在里面执行研究任务，闲杂人等不得入内。这种“里面有宝藏，但是我们要独吞”的态势，着实让玩家们火大不已，但是除此之外，他们也是没有什么办法的。

    玩家们是打不过正统npc的，至少现在打不过。并且他们也不想招惹这些npc势力，那意味着无尽的麻烦。

    不过段青和梦竹对此是毫无怨念的，反正里面确实什么东西也没有了。想必过不了多久，这些巡逻的士兵就会放开封锁吧......

    相比较之下，他们有着更为头疼的事情。

    那天过去之后的第三天，段青陪着纠结不已的小姑娘来到村子北面，找到了那个小男孩。在向班尼说明了实情之后，他们想要归还那双手套表示歉意，但是被咬着牙忍着泪水的小男孩拒绝了。

    是否说出实情，之前他们两个也是商量过的。从现在的结果来看，段青的坚持没有白费，至少“男子汉班尼”这个称号，可以名符其实的冠在这个小男孩的头上。小姑娘看着努力憋着泪水的小脸，有些伤心地俯下身子抱住了他：“都怪我们，没有早一些找到你的父亲......”

    “不，不是这样的......”班尼在挣扎中放下手中的木筐，然后用脏兮兮的袖口擦了擦双眼，结果那张小脸反而变得更脏了：“其实......”

    他的声音有些哽咽：“我想......父亲这么久......没有回来......很有可能......他们说过......说过......”

    “但是，我只是......我，我希望他......不是像他们说的那样.......我，我的父亲是个男子汉，所以......我......我也要......”

    “你的父亲不仅仅是个男子汉。”虽然有些混乱，两个人还是能够从那些断断续续的话中，听出了一个孩子的小小希望。想起那个衣衫褴褛，不断反抗着那片森林的身影，段青终于蹲下了身子，拍着班尼瘦削的肩膀。

    “你的父亲是个英雄。”

 053 出发

    新历795年火1月21日，埃尔尼菲亚公国南方，翡翠之森。

    “会长，消息应该是准确的。”巨大的绿色石头所组成的丛林中，一个棕色皮甲，腰悬双剑的玩家正在向另一个人汇报着：“公国的军队好像都撤去了。”

    “我们是不是可以......”

    “他们撤去了......”与双剑男子对话的人，是一个身穿火红色法袍的魁梧玩家。由于袍子过于宽大，穿在那个男子的身上显得有些不伦不类，但或许是已经习惯了的缘故，他毫不在意地挥舞着自己蒲扇一样的袍袖，声音也突然放大：“撤去了！”

    “撤去了的意思就是他们不再搜索了！他们都干完了！他们......”

    看上去像个法师的男人，一拳打在了他身后的巨大翡翠上：“他们都干完了，我们再进去有什么用......”

    “呃，可是会长，说不定还有什么遗漏......”

    “公国的那帮人什么样，我又不是不知道！”红袍男子一撩袍子，愤愤然地向前走去：“我们在这边的很多地方都有过动作，而且我与那些人都打过交道。如果......是霍斯曼亲自主持这些事情，那些巡逻队根本就不会出现！但是让那些地方上的人来......哼！”

    “只要有他们搀和在里面，什么好事都会变成坏事，什么好东西......都不会给你留下！”

    红袍男子毫无法师气度的一脚将一块碎石踢飞：“一群蝗虫！”

    “好了好了，不要生气。虽然我早就说过......”另一边的巨石森林中，一个身穿黑色布衣的男子带着几个玩家走了过来。那名玩家的长相颇为帅气，俊逸的脸庞上有一头黑色的长发，用一根绳结绑起来束在背后。布袍虽然是黑色，但看起来非常的干净明亮。用灰色布条束住的腰间，别着一根长条形状的管状物，看上去像是一根笛子，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得到的。

    那个看上去颇为干净的男子，此时手中正在拿着一颗不知名的果子，一边说着话，一边不断的啃着。

    “你早就让我派人过来的，我知道！”红袍男人一挥手，阻止了布衣的自吹自擂：“没有那么多的如果，而且我们行会的人少，这是事实！即使有人过来，估计也会像那些跳梁小丑一样，让断山岳和雪灵幻冰给清出去......”

    “江湖和自由之翼都能联手，我们为什么不能找人合作呢......而且他们两个行会居然会联手，呵......我是万万不相信的。”黑色布衣将手中只剩核的果子随手扔了出去，然后伸手入怀，又掏出了一棵水果。他随意地用手摩挲了两下，刚想放到嘴中，突然想到了什么，然后象征性的向前一伸：“绿石村特产，卡利莱果，要不要？”

    “要......你会给我么？”

    “当然......不会。”黑衣将手收了回来，然后又是一口咬下：“现在那个地方已经被两大行会犁了一遍，又被npc犁了一遍，嗯......可能是两遍甚至更多，因为据那些杂鱼所言，整件事情的背后，还有其他不知名势力的人参与的样子......”

    “所以说我们过来作甚！都是白费力气！”红袍男子也不在意对方调戏自己的行为，继续之前的话题：“这个地方这么偏远，我们大费周章的过来，就是来参观这残留的大石头吗？虽然说这里却是很壮观，但是看久了也就那样......”

    他大力地挥舞着袍袖，空中传来猎猎的风声：“浪费时间！浪费经验！联盟杯怎么办？还有一个月，预选赛就要开始了！”

    “嗯，比赛嘛，友谊第一，比赛第二.......呃，好吧，不要瞪我了。咱们准备了那么久，你还在担心什么，会长大人。”黑衣男子声音醇厚，但由于嘴中一直在嚼着东西，所以他的话音有些含糊：“至于来到这里，除了搞定咱们的事情以外，自然也是想要发现一些对我们有利的收获了。”

    “哦？你找到了什么？难道是那些果子吗？你都吃了好几天了......”

    “找人啊。”又一棵果核飞了出去，黑衣男子拍了拍手：“与断山岳、雪灵幻冰同队的那三个人——既然那两位都三缄其口，那他们才是事件的第一当事人。据我对现有情报的分析，他们应该是这个新手村出生的新人，因缘际会才参与到其中的。而且......”

    “情报显示，七人议会中的那对冰火姐妹，应该也是当事人之一。”

    “法师议会？我们的......上面？”谈论到现在以来，红袍的男人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惊讶的神情。

    “是的。所以说，弄清楚事情的原委，对我们非常重要。至少......有利于我们与法师议会之间的关系。”黑衣男子晃着手指，慢条斯理地说道：“这......才是我们最重要的收获。”

    “那几个人找到了吗？”

    “没有，不过我们已经获得了一些线索。这个村子中的很多人，包括一些npc都认识他们。听说......他们应该已经出了新手村，往风花镇去了。”黑衣男子叹息了一声：“路途果然是最大的敌人，看来我们错过了时间......”

    “你怎么不早说，也许我们可以在路上拦住他们......”

    “不来到这里调查，怎么能知道他们已经走了，你偶尔也要用脑子思考一下啊，落日孤烟大人。”

    “嘿，这不是有你么，鬼算狂谋的名号能是白叫的么。”红袍男人随意地摆了摆手，然后向着来时的方向走去：“既如此，我们就打道回府吧。在这毛都没有一根的地方待得久了，心情都有些压抑了......”

    黑衣男子耸了耸肩，带着剩下的几个人跟在了后面：“好吧好吧......都依你。”

    “话说......你就不能多自己思考一下的么，那么多的情报放在那里，随便看一看，什么东西都会一目了然的......”

    “这叫物尽其用，人司......什么来着，反正这些事情让你来干，肯定比我强的是吧，哈哈哈哈......”

    不久之前还愤怒不已的心情，此时已经被红袍男子完全抛却了，他拍着那个黑色布衣的肩膀爽朗地笑着，完全不在意对方被拍的生痛的表情。

    渐渐地，一行人消失在巨大的石林中。属于黑衣男子的醇厚声音，就像低声的细语，在宁静的空气飘荡。

    “唉......遇上你这样的人......”

    **********************

    时间返回几天之前，绿石村中部，村长家。

    “所以，班尼的事情就拜托你了，老婆婆。”

    “大家对那个可怜的小男孩一直都很关照，所以没有什么好拜托的......”

    村长家旁边的那个草药店中，段青和梦竹正在这里与那个老婆婆交流着。一方面是梦竹想要与这位慈祥可亲的老人道别，另一方面，是段青想起的，之前他们来到这里时，老婆婆曾经提及过班尼的一些话。

    小班尼虽然很坚强，但是他现在终究已经变成了孤儿。能够找到其他能够照顾他的npc，对那个小男孩来说应该是一个好的结局。想到之前与草药店的老婆婆交谈的时候，她曾经在闲言碎语中提到了班尼的事情，所以两人决定在临走之前，将这个小男子汉的未来交给她。

    当然，这依然属于一般的玩家不会做的事情。

    一旦开始闲谈，拥有话唠属性的老婆婆就开始一如既往的对着两个人唠叨了起来。各个人家的情况，家长里短，最近发生的事情，冒险者开始变多了之类。小姑娘照例成了这些话的主要轰炸对象，她端坐在那里，双手扶着膝盖搅来搅去，脸上却是不停呵呵地笑，然后用哀怨的眼神瞄向一边的段青——他正装作站在一边，参观草药店的样子。

    上次就是这样......先从一会买装备的预算里，扣掉一百块，哼！

    因为还有很多的准备需要做，所以段青和梦竹也不想在这里待太久的时间。几天的时间，他们终于将身上积攒的那些物品变卖干净，并换成了钱币，因为出卖了财产权，这些钱都被眼冒金光的梦竹握在了手里。小姑娘虽然贪财，但是也信誓旦旦地保证，会把这些钱用在刀刃上。所以这几天除了来回拜访村民，做一些临走之前的道别之外，剩下的事情就是新的一次旅程的准备了。

    不过有一些事情，段青还是非常感兴趣的。

    “你先去......等一下，或者去做些别的事情也行。”两人出门之后，段青摆手向她交代：“我有一些别的事情，想要和那位老婆婆谈一谈。”

    在梦竹疑惑的眼神中，段青有些随意地笑了笑：“别拿这种怀疑的眼神看着我，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或者说，你还想再去听一些唠叨？”

    于是小姑娘像拨浪鼓一样的摇了摇头：“不要！”

    两人约定了时间和地点，然后就相互分开了。段青随手推开了草药店的门，然后与坐在柜台后面，安详宁静的老婆婆打了个照面。

    “哦？还有什么事情吗......”慈祥的老人向不倒翁一样地晃着身子：“还是想要买一些药？听说你们要出远门，一定要当心啊，多做一些准备是好事，但是......”

    “老人家......”段青连连摆手，阻止了即将开始的无止境的碎念，然后说道：“请问......您与旁边的村长家，是什么关系呢？”

    “啊......”老婆婆笑眯眯的样子，颇有温暖人心的感觉：“那是......我的丈夫。有什么问题吗，是不是在绿石村里遇到了什么难处......”

    她板起脸色：“我们一定会为你做主的......”

    “不不不，我没有遇到什么困难......”段青急忙再次摆手：“呃，我想问的是，咱们村的村长的名讳......”

    “名字啊......好久没有提过这个名字了......”老婆婆收起慈祥的面容，似乎是陷入了久远的回忆之中：“我总是称呼他法布尔，他的姓氏......我想一想......”

    老人皱着眉头看着天花板：“好像是叫......法布雷加斯吧......”

    “真是个熟悉的名讳。”段青微笑了起来，同时不动声色的瞟了一眼旁边古色古香的木架上，很小的一个图徽：“想来您和您的丈夫，对翡翠之森是非常熟悉的了......”

    “那个啊......”老婆婆停下了身体的摇摆，笑呵呵地说道：“那个也是很久远的事了，唉......”

    “现在的翡翠之森，才是真正的翡翠之森......村中的一些人，大都也是知道的。”老人的眼中，逐渐深邃得犹如万年寒冰：“现在你们都看到了，所以......一切都已经......”

    “过去了。”

    这位白发苍苍的老婆婆，再次缓慢地摇起了身子：“绿石村已经在这里经过了几百年的时光，希望今后......也可以这样一直存在下去。”

    “这也是我们两个人的心愿。”老婆婆望着段青，只是安详地笑。

    织布衣的菲娜家，打猎的安布鲁家，卖杂货的店老板......比预料之中更早地从草药店里出来，段青趁着还有些时间，单独去拜访了一些与自己关系较好的民家，一一与他们道了别，也算是对那些好感度较高的npc们有一个交代。对于段青的出行，大家也都表示出了离别之时的惋惜，同时也对段青未来的旅行祝福着。

    一直到了铁匠家，那个光头男人似乎知道了一些事情，早早地就坐在了中间的小圆桌旁。

    桌子上摆着一个泥壶，和两个小杯子。

    “卡利莱果汁，绿石村特产。”

    “真是......盛情款待啊，大叔。不过突然对我这么好，还真是无法适应......”

    “翡翠之森的事情，我听说了。”良久之后，坐在小圆桌旁边的瓦尔终于从沉默之中醒来。他看着眼前的这个初时不怎么待见的男人，裸露着上半身的强壮身躯一动不动，就像一块坚硬的磐石。

    “我......原来是一名士兵。”瓦尔说道：“后来......逃出了军队。”

    噗地一声，段青把刚喝下去的果汁喷了出来。

    卧槽，虽然你终于说实话了，但是逃兵这个信息量有些大啊......

    “我喜欢这个村子，也希望......能够住在这里。所以......对于你做的那些事情......”铁匠的声音变得有些生硬：“我表示非常感谢。”

    “这几天我听到的最多的话就是这个了。”段青抹了抹嘴巴，不动声色的回应着。

    “哼......”瓦尔冷哼，然后端起他的那个杯子，却没有喝下去，只是一瞬不瞬地看着浅绿色的液体，半晌之后突然说道：“风花镇，维塞尔。”

    “什么？”

    “你这样的人，应该去找他。”铁匠没有解释更多的话：“车队正好来了，你可以和他们一起走。”

    每隔一段时间，风花镇的商队都会来到这个小村庄，做一些固定交易的同时，也送来了一些必要的生活物资。这条商路的维持，可以说是如此偏远的绿石村得以生存到现在的重要因素。而这几天正是这个车队的交易日，如今他们就待在村子北边的路口上，过两天就要回去。

    铁匠站起身，看来是打算回到那个自己的小屋子：“基德与我很熟，应该会照顾你。见到了维塞尔，也记得......报我的名号。”

    砰地一声，小门再次关上了。

    “唉......”段青摇了摇头，毫不客气地一仰头将剩下的果汁喝掉：“好好练练感情的表现吧。”

    “腼腆的大叔......”

    人影消失在了不大的房间中，留下的只有仍然在摇曳的，遮掩着半扇的门扉。

    两天之后，也就是795年火1月的14日，段青与梦竹坐上了前往风花镇的车队。虽然车队是一趟例行的返程，但是对于段青和梦竹来说，这是他们两个的出行，是新的旅程的开始。

    坐在马车的前方，段青再次回首看了一眼这个宁静异常的小村，意料之中的看到了那个一身破旧白衣，一头花白头发的老人。

    绿石村的老村长，站在村子口望着关系到他们村子的车队缓缓地出发，就像他以前曾经无数次做过的那样，只不过这一次，苍老的眼神中似乎多了其他的意味。

    他驻足良久，然后摇了摇头，步履缓慢的回去了。后面的村中，一个破锣嗓子的嚎声突兀的响起，回荡在遥远的天际中。

    “征——战——千百，不——归——还——”

 054 命运编织者

    “等到了风花镇，我们先去花篮大街逛一逛，听说那里有很多店铺，甚至有玩家买下了一些门面，他们卖的货肯定要比镇民卖的便宜的。还有，喂！你在听吗大叔！”

    “啊......我在听，至少现在在听。”

    吱吱呀呀的车轮声不绝于耳，此时的段青和梦竹，与其余的两个玩家各种坐在前往风花镇的马车中。一般的新人想要从绿石村村去往那边，都会选择搭乘这趟隔些时日就会往返一次的车队，除非是像钢铁雄心那样，有等级高的好友前来接送的人。

    此时在四处漏风的车厢里，梦竹正在对段青的心不在焉表示着极大的不满。

    “还在想那个老头子的事情吗？不要想了啦，我们都走了......”女孩的身体随着马车的颠簸而上下摇晃着，金色的马尾辫也跟着颤动，就像一条活泼的金鱼被扔上了岸。

    “那个老头，我一直很感兴趣，可惜到最后都没有什么机会去看......”

    他们两个所指的老头，并不是绿石村的老村长，而是那个直到他们离开之时，还在用生嚎的方法唱歌的那个聒噪的老头。

    “一个顶着鸟窝头的老人罢了，有什么好看的。”梦竹显然是见过那个人的，所以为了表示她的不满，女孩撅起了她的小嘴：“除了制造噪音以外，还从来没见过他干过什么好事......”

    “就是一个这样的人，才会有故事听啊。”段青笑了笑，将双手背在脑后，靠在了车厢的木板上：“我最喜欢听这些npc的故事了......”

    “就算是有故事，一个糟老头子的故事，也肯定不是什么好故事......哎呀好无聊啊，这趟车还要坐多久......”梦竹将脑袋埋在了膝盖中，小小的身子蜷缩在了木板的座位上，只露出一条缝的小脸上，两只眼睛无聊地眨来眨去，不时的向上翻着白眼，也不知是想起了什么。

    “说起以后的事......”段青突然说道：“你要不要找一个冒险团啊？”

    “不要......”女孩的嘴埋在胳膊里，所以声音闷闷的，但是这个回答却是干净利落。

    自由大陆中，提供给玩家们自行组建的组织，一般都是以冒险团的形式出现的。即使是如江湖，自由之翼这样的大行会，登记在冒险者行会中的信息，也只是一个冒险团罢了。只不过这些冒险团是有等级的，等级越高，能接下的高级任务也就越多，能容纳的冒险团人数也越多。

    这种形式也是许多魔幻题材的游戏中经常使用的形式，大家见得多了，所以在对外的宣称中，各大势力仍然以行会自居，也算是一种品牌的宣传。

    在自由大陆每年的风之月，冒险者协会的管理者们会组织一次评级活动，然后决定各个冒险团的等级以及升降情况。随着玩家自行组建的冒险团越来越多，这个评级活动也越来越长，现在已经有了延续整整三个风之月的态势。究其原因，还是因为冒险团能够接到的委托实在太多了。

    那可都是活生生的任务啊。

    “这么干脆？能够参加一个冒险团，可是有很多好处的啊......”

    “......我讨厌行会。”女孩半天没有说话，直到最后才闷闷地加了一句。

    又一个阴暗社会的受害者......响起梦竹之前的遭遇，段青有些无奈地摇头，然后斟酌了一下：“那么......要不要试着，我们自己建一个冒险团？”

    安静的马尾辫依然随着马车的晃动而摇晃着，然而下一刻，它就突然跳了起来：“对啊！”

    “我们自己组建一个不就行了！这样做什么都是自己说了算，也不会出现什么恶心人的事情......之前我怎么就没想到呢！大叔你果然有够阴险，这种办法都想得出来......”

    这种事情是个正常的玩家都会想得到的吧，还有阴险的大叔是什么鬼......段青举起双手，挡着因为兴奋而四处甩动的发辫，有些后悔之前的多嘴了。

    “那么加上你就是两个人，唔，不知道还需要什么其他的条件啊......”没有注意到一脸难过的段青的小姑娘，已经迫不及待地开始计划做这方面的准备了，她双眼冒光，掰着指头抬头望天，同时丝毫不见外的先将她口中的阴险大叔算在了人数之内：“不行，一会下了线我要去查一查......”

    “想要建立冒险团，需要满足很多条件。依我看，你们应该是不行的。”正在此时，坐在车厢的另一头木板上的一个长发年轻人淡淡地插口道。

    “你怎么知道......”听到对面的那个id叫做“百里独游”的玩家居然打击自己，刚刚兴奋起来的女孩从木板上跳了下来，双手叉腰，反驳的话脱口而出。不过想到对方说的可能是真的，她的语气又软了下来：“组建冒险团很难......吗？”

    “很难。”那人也不在意女孩前后态度的变化，只是淡淡地冷哼了一声，然后说道：“按照现在了解到的情况，若是你们想要组建冒险团，现在大概有......三种途径。”

    “去存在冒险者协会的城镇中，找一个有权势或者有名望的大人，然后......开始公关，直到他或者他们，能够推荐你们具有组建冒险团的资格。”

    他拨了拨前额上的长发，像是耍帅一样的甩了甩头：“当然，如果你们能说动官方出面，那就更好了。不过那更难，那需要你们对公国作出一些贡献......当然。”他微微一笑：“帝国也是可以的。”

    不装逼我们还能好好说话......段青翻了个白眼，然后抬头看向马车车厢的顶板。

    “第二种情况。”百里独游又竖起了一根手指：“冒险团的分立与合并中，也会产生‘成立新的冒险团’的结果。这中间的情况，你们听字面上的意思应该就明白了，所以......”

    “有没有大的行会愿意跟你们合作，然后给你们一个名号，是这其中的关键。”

    “我们才不要......我们要自己建。”梦竹毫不犹豫的再次重复了她的想法。

    “哦，那真是非常遗憾。这已经是我知道的，最容易的办法了。”百里独游摊摊手：“在已知的行会中，至少有五分之一是这种挂着羊头卖狗肉的行会。简单地说......就是分会。”

    “当然，还有一部分......”他顿了顿，然后继续说道：“是一些玩家，互相看着顺眼，然后就吸收合并了。嗯，真是一群志同道合之辈......”

    好像是想到了什么事情，身背一把铁质长剑的男子冷冷的笑了笑：“他们会后悔的。”

    坐在他一边的一个留着络腮胡子的大叔，不安的将身子往旁边靠了靠，仿佛他的身上散发出了什么阴冷的气息。

    “如果你们没有什么想要使用这两种办法的意愿的话，那么恭喜你们，可以正式的走上一条建立冒险团的途径了。”百里独游也不在意旁边那位大叔的表现，事实上这一路过来，那个络腮胡子的大叔也一直没怎么说话。

    他正了正身子，然后再次竖起第三根手指：“凑齐人数，接受检测，然后......通过考验。”

    “一听就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一边的段青终于接了一句话头。

    “当然。那些检测是由协会的高级冒险者们主持的，如果你们实力不够，自然会被打的灰头土脸。至于之后的试炼......听说那些联盟数一数二的大行会，组织了不知道多少次人手，最后还死了不少人，才达成了指定的目标。”

    女孩的兴奋劲终于彻底的褪去了。

    “先不论刚从新手村出来的你们，能不能过了这两关。首先你们先把组成一个队伍的五个人凑起来吧......”男子终于吹嘘完毕，将身子向后一靠，然后叹了口气：“就你们两个人......哼。”

    小姑娘刚欲反驳，前方的辕坐上，属于车夫的声音突然响起：“各位乘客，休息的时间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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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基德是这个车队的护卫队长，他穿着一身铮明瓦亮的铠甲，脚上也是一副反射着冷光的铁靴。一把泛着寒光的大剑斜立在他的身后，就像一根大旗的旗杆一样，随着他的巡视而向其他人招摇着。

    但是这个一身铠甲的壮汉，却没有戴头盔，所以其他人看到他的时候，都会首先把注意力放在他的头顶上——那里也有一个铮明瓦亮的大光头。

    先前段青第一眼看到这个护卫队长基德的时候，就有些恍悟为什么瓦拉尔那个铁匠和他很熟了。

    难道是因为两个人都是光头的原因吗......他恶意的猜测着。

    天色渐晚，车队的人正在准备扎营休息。虽然扎营已经不是这几天的行程以来的第一次，但这一次还是有些明显的不同的。

    因为此时他们正在安达契尔山的山路上。

    通往绿石村的路途很艰险，主要的原因，就是这条山路。用基德的话说，这是他们的祖祖辈辈，用无数的心血，在险峻的山腰上生生趟出来的一条山路。有了这条山路，他们再也不用冒着生命危险跨越野兽遍布的山涧，并且由于马车的通行，他们可以在赶路上节省几天的时间。

    虽然这些马车走在这条险峻的山路上，速度依然放得很慢。

    山路的边上有着一些碎石，顺着路边摆放着。它们的个头有大有小，看起来是为了防止路过的马车不慎掉下去的一些基本的防护措施。那排碎石的另一边是陡峭的悬崖，从高处看下去，能够看到崖底的山涧——那是一些由树木和杂草组成的树林。行走在一些高度差较小的路面上时，还能够听到下方的山涧中有水声传来，想来是被茂密的树丛所阻挡，所以看不到溪流的原貌。

    山路的另一边，仍然是陡峭的岩壁，只不过这一片岩壁是向上的。透过层层人工凿过的碎石，可以看到高出的岩壁上方，依然有一些稀疏的树木生长在上面。偶尔能看到一些刚刚被点缀的翠绿枝条，倔强的向着头上的高空中伸展过来，向世界展示着生命即将复苏和绽放的征兆。

    不过此时的太阳即将落山了，那些点点的翠绿也渐渐没落在黑暗中。同样即将没落在黑暗中的，还有基德的那颗光头。

    此时的他正在指挥车队的随行防卫队员们的工作。虽然马车有七八驾，但据段青的观察，他的手下也就十个左右的样子，想来是这条商路相对来说比较安全，所以需要的人手也不多。

    或者说这条商路没几个人走，所以也就没有多少人管了。

    摆着严肃的脸色，基德将前来商量的几个商人打发走，看到了后方找上来的几个玩家，不苟言笑的神情终于有些放松下来：“你是陌上青山吧，瓦拉尔提到的那位......”

    铁匠的面子还是挺好用的嘛......段青也摆出了一副和颜悦色的笑容，然后问道：“刚才的那些......”

    “他们想要再往前赶一段路，然后在找地方休息......哼。”提到之前的那些商人，基德的脸色又沉了下来：“若是在别处，我也许会同意他们的。但是这条山路上......”

    “这条路怎么了，有什么危险的地方吗？”一旁的梦竹问道。

    “当然......没有。”基德看了一眼小姑娘好奇的神情，然后拍了拍他上身的铮亮铠甲：“如果这条路出现什么危险的话......”他往一个方向指去：“那些商人早就吓得不敢来了。”

    “这条路天然的险峻，你们也都看到了。”基德说道：“所以之前开凿这条山路的时候，开路人想到了休息的事情。”

    他往前走了两步，来到的山路的边缘，然后向着前后示意了一下：“这条路上设计了几个像我们现在这样的地方，地势平缓，两边宽阔，头上......也比较稳定，你们应该懂我在说什么。”

    他指了指上方的峭壁，那里是一大片线条分明的巨石：“这样的地方，不容易出现像落石这样的意外。而且如果天气不好......”他指了指正在驻扎的前方，空旷的山路被凿出了半边的隧道，巨大的岩石被凿得凹进去了一部分，形成了类似c形状的道路。

    “我们可以进去躲一躲。”他说。

    “你们祖先的智慧......很强大，和他们的劳动一样强大。”段青说道。

    “一直以来，我都是这么认为。”基德敲了敲他的铠甲，铛铛的响声回荡在山谷间：“可惜那些商人从来都看不懂这些......什么声音？”

    他先是竖起了耳朵，然后像是觉察到了什么一样的抬头。在几十米峭壁的上方，视线看不到的山崖里面，有隆隆的声音从那里传来。

    “这......是落石！但怎么可能......”脸色慢慢变得铁青，光头基德大声向周围喊道：“快躲进隧道里去！快！”

    所有人的目光中，全身铠甲的光头壮汉正在大声的吼叫着，催促着。在他的后方，几个名为冒险者，实为玩家的人已经开始奔跑。他们的上方，隆隆巨响已经开始接近头顶的方位，然后突然出现在他们的视野中。

    大大小小的碎石，如同落雨一般，从几十米高的空中骤然落下。那坠落的速度之快，很难让其他所有的人都反应过来。之前的安排里，那些商人已经走进了前方的隧道中，但后面的马车还没有走进去，几个像是仆从之类的人正在那里拉着马匹，但是现在，他们已经无法控制，因为那些马匹已经受惊了。

    所以说马车是这个世界上最不靠谱的交通工具......心中还有余暇瞎想，但时间没有留给段青太多反应的机会。那些落石纷落如雨，瞬间就砸向了他们的头顶。

    呼——

    尽管知道自己不会真正的死去，但这种死亡的体验，并不是玩家们想要享受的。所以包括段青在内，所有人都趴在了地上，用手护着身体的重要部位，企图在接下来的灾难中保住自己的性命。然而待到破空之声临近，想象中的惨状却没有发生。段青闭着眼睛等了一阵，方才从地上翻过身子，试图搞清楚现在的状况。

    然后，他与其他的人，看到了令人震惊的一幕。

    大大小小的碎石，悬浮在即将进入黑夜的空中。有一些石头由于离地面比较低，所以他们能够看到那些悬浮背后的真正原因——一条条或大或小的紫色条状物，出现在那些石头的背后，就像是一根根蛛丝一样黏在上面，将这些石头吊在了空中。那些丝线就像是凭空出现的一样，紧紧地绷在它们的后面，拉住了这些有着强烈坠势的石块。大概是因为靠近地面的这些石头的速度实在过快，一些紫色的丝线已经被拉得很长，紫色的荧光照映在暮色的空中，形成了一副惊奇而又美丽的景象。

    下一刻，这些紫色的丝线猛地收回，就像是将弹力球收回一样，将那些石头拉了回去，然后......凭空消失了。

    如同这件毁天灭地的灾难，从来没有发生过一般。

    突然变得寂静的场面中，摩擦着土面的缓慢脚步声由远至近，突然出现在所有人的耳畔。在隧道的前方，有木杖敲击地面的声音同时响起，随着愈加清晰的步伐，渐渐接近了车队的前方。惊魂未定的众人向那边看去，一个老人艰难地拄着木质的拐杖，慢慢地走了过来。

    他穿着一件破旧的袍子，那灰白袍子的下摆已经磨成了片片碎絮，因此将老人下面****的双脚裸露了出来。袍子上除了各种因为磕碰而出现的破洞，还出现了很多脏污的痕迹和褪色的现象，想来是很长时间没有清洗和保养了。不过透过那件袍子上面的花纹，识货的人可以看出它原本华丽的原貌。并且与那件破旧袍子相映衬的，是挂在老人脖子上的一串念珠。麻绳上的每一个念珠的个头都很大，串在一起吊在老人的胸前，最下面的几颗甚至到达了腹部。尽管光线晦暗，但黑色的念珠表面，还是反射着长年摩挲而出现的油亮光芒。

    但最引人瞩目的，是老人眼睛上蒙着的一块黑布。

    “很抱歉，让你们遇到了这些事情。”满头的白发在黑布的旁边飘舞着，老人完全不像看不见的人，直直地走到车队前面，然后停下脚步。木质的拐杖在土路上重重一顿，发出砰的声音。

    “希望没有人因此受伤。”

    车队的后方，还有一些受惊的人从各式各样的临时掩体中爬出来，有的人正在救治同伴，有的人则在检查是否有货物受损。纷乱的场景中，段青注意到老人手上的拐杖——辅助行走好像并不是它真正的用途。虽然和他身上的袍子一样破败，但那古旧的造型，奇异的线条，以及拐杖上方明显膨胀的头部，都在向世人证明着，那是一根法杖。

    似乎是注意到了走过来的人群中那观察的目光，老人的头偏了偏，被蒙住了的双眼似乎正在盯着段青看。等到那模样看得段青都有些发毛之后，他才露出一丝笑容。

    “忘了自我介绍了......”老人微微躬身，算是做了一个礼节，但却惊得所有过来的人都弯下了腰。

    “我是古斯坦。”他如此说道：“是一名......命运编织者。”

 055 山贼

    绿草遍地，鸟语花香，此时的马车，已经走出了山路，行驶在原野的宽阔大道上。视力可及的远方，乘坐在马车上的人，可以通过车厢边上的窗口，看到正在原野上纵情奔跑的牛羊，以及偶尔出现的其他动物群。

    这样美丽而又没有侵略性的大自然，才是大部分玩家们想要看到的和平景象。

    或许是受到了周围这种轻松环境的影响，也或许是仍旧沉浸在昨晚所经历的事情而带来的喜悦中而不能自拔，趴在窗边的梦竹情不自禁的哼唱着不知名的曲调，愉悦地欣赏着沿途的风景。

    自从那位自称古斯坦的老人出现在他们面前之后，那位老人就对车队的人员表示出了极大的善意。而包括那些小气的商人在内，车队的其他人也对这位想要搭乘便车去往最近城镇的老人表现出了极大的热情，这不仅仅是因为他刚刚救了车队的人，挽救了他们的财产，而且也因为这位老人自我介绍的职业。

    身为护卫队长的基德，也是积极欢迎老人的人员之一，甚至为这个看似眼睛无法视物的老人，准备了车队中最好的座位和最安全的服务。但是古斯坦这个名字，他连听都没有听过，所以对于这位行将就木的老人，基德是半点都不熟悉的。

    不过他却听说过命运编织者这个职业。

    经过与基德的不懈纠缠，段青方才从他的口中知道，所谓的命运编织者，是自由大陆上人数非常少的一个人群。他们有男有女，或老或少，但是每次有人在山林、在荒野、在闹市中见到他们时，他们总是以一副旅者的打扮出现，向世人诉说着一些蕴含莫名哲理的奇怪话语，然后转身离去，消失在他们的眼前。总之，这个人群留给世人的印象，除了神秘之外，也就只有那些不经意间表现出来的强大了。

    不过据一些知晓内情的人的传言，命运编织者这个职业最明显的一项能力，就是改变命运。听说，他们的能力甚至能够改变一个人旧有的体质，让一个身体羸弱的人变得强壮，或者让一个身体强壮的人变得具有施法的特性。

    原来网上流传的洗点大法，就是找你们啊......听到这里的段青张大了嘴，最后却是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但凡一个含有属性的角色扮演游戏，一般都有一个不可缺失的系统：洗点。让一些之前加错了属性点，或者不想继续照着这个属性玩下去的人，有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但是自由世界中，这一系统被发现的极晚，而且如同上面所说的那样，想要碰上那些能够洗点的npc，完全需要运气。更不用说自由大陆中的原住民如此强势，人家愿不愿意帮你还是个问题，命运编织者这个名字，一听就知道非常强大，想要让他们帮玩家改变“命运”，估计需要花费很大的代价。

    不然也不会出现那么多像钢铁雄心那样，删号重练的人了。

    可惜段青这边的人都是刚从新手村出来的玩家，完全不需要这样的服务。若是这些云游四方的隐世高人，能够像一般的小说游戏中，传给玩家们一招半式，想来也是极好的。但是别说是这些人，就是战士之家和法师协会的那些人，都没有教给玩家一招半式，不然这个游戏到现在也不会保持虚拟游戏史上技能最少的记录了。

    当然，虽然不能尝试来一发“洗点”服务，但从段青的角度来看，其他的传闻还是比较真实的。

    那晚的互相介绍之后，盲眼的老人就被基德请到了车队里面，受到了他们能够拿出的最高级别的待遇。不过老人并未对这样的招待表示出过多的感谢意味，看上去似乎他已经对世人对待他的这种态度习以为常。而在这种隐形的地位差异下，当他用那双被布蒙住了的双眼看向四周的时候，被他“看”到的人都有一种被视线看到时，诚惶诚恐的感觉。

    段青和梦竹并没有这样的感觉，因为他们两个在被那双瞎眼看着的时候，和平时的感受没有什么不同。小姑娘甚至疑惑于那个一直看着这边的奇怪老人，不知道他在那边那些人的奉承之中总是望着玩家这边的人群里，究竟是为了什么。

    这个游戏里的老人果然都很奇怪......梦竹的心中如此评判到。

    不过之后，她对这个奇怪老人的态度就大为改观了。因为那位老人就像开了天眼一样的，知道了他们目前的难处。

    “命运告诉我，你们想要组建一个冒险团，是吗？”

    这是大家扎好营地休息，晚餐之后的事情。段青这边的几个玩家坐在一起无聊的打发着时间的时候，那个拄着木杖的老人悄无声息的走了过来。

    然后，他提出了这个令人惊讶的问题。

    几名玩家停止了交谈，用惊疑的目光看着这个会读心的老人——夜晚的山风吹拂着白发，他双手撑在那根木杖上，蒙上了布条的眼睛毫不在意其他人的目光，一动不动的“看”着他们。

    准确地说，是看着段青。

    压抑的气氛中，所有人将目光锁定在段青和那个名叫古斯坦的人身上。良久之后，似乎是终于反应了过来，段青有些缓慢地回答道：“是，是的。请问......”

    “如果可以的话......”气定神闲的老人，直截了当的说出了他的意思：“我可以为你们提供帮助。”

    他扶着木杖轻轻躬身，引得后面偷看的那些商人们惊呼出声。几个玩家倒是没有什么受宠若惊的感觉，段青微微地眯着眼没有说话，似乎想要弄清这个突然出现的老人的真实目的。

    “我在公国的范围内，还算是有一些名气的。”见到对方没有什么表示，老人语气不变，声音苍老而沉稳：“如果你们去风花镇遇到拉玛......报上我的名号，应该会有一些作用。”

    段青捏着下巴低下了头，似乎陷入了犹豫之中。那个名叫微笑的屠夫的大叔，坐在一边依旧一语不发，另一个百里独游则露出了一副不屑的神色。

    “谢谢阁下的好意，但是......”经过一段时间的考虑，段青还是打算拒绝这份从天而降的馅饼。在他看来，眼前的这个老人的身份实在过于神秘，他卖给自己这份人情，说不定背后可能存在什么阴谋。而且以他对命运编织者的了解，这种与命运共舞之人，最后似乎都没有什么好下场，若是与他们扯上关系......

    不过最根本的地方，还是段青对于自身实力的自信——在他看来，百里独游之前的那些话还是有些唬人的，他觉得那些考验啊，试炼啊什么的并不是什么不可逾越的障碍，所以若是正经的申请一个冒险团来玩玩，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然而他的话还没有说玩，就被一旁的梦竹一把拉住了。小姑娘的用力很大，差点把他拉了个跟头。

    “喂！这么好的机会，你不要就这么放过了啊......”梦竹趴在段青耳边说道。声音虽然不大，但是眼睛中却充满了焦急：“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这么一个机会送到面前......”

    “馅饼从来不从天上掉下来......”

    “哎呀，能省一点就省一点啊......”

    这也能省啊......段青终于有些明白小姑娘的意思，于是只好苦笑。

    “是吧......如果成立冒险团能够顺利的话，我们能省掉多少钱......呃不对，多少麻烦啊。”

    “.......”

    “我们能早一点建立冒险团，就能早一点想办法赚钱啊......”

    “.......”段青的脸色已经变得非常古怪了。

    “人数什么的不是问题啦！我已经想好了，只要找一些闲人过来凑就行啦，剩下的问题就是......”

    “好好好我知道了我知道了。”看到梦竹即将开启居家模式，段青连忙阻止了她的臆想，然后答应了下来。

    两个人重新回到古斯坦的面前。无视老人嘴角上挂着的若有若无的笑容，段青镇定自若的说道：“咳咳，我们商议了一下......能够得到您的帮助，是我们的荣幸。”

    老人终于将嘴角完全扯起——在面前的这些玩家们看来，这是一个难看到不能再难看的笑容。

    他伸手入怀，摸索了一阵，然后掏出了一样东西。几个人定睛一看，那似乎是一条用红黑相间的绳索编织而成的手环，红黑两条丝线呈螺旋状缠绕在一起，材质看上去虽然普普通通，但同时也透露着一丝诡异。

    “选择决定命运，命运编织未来。”老人说了这样一句话，然后将手中的手环递给了梦竹：“想必你们需要一些信物。”

    小姑娘似懂非懂地点着头，然后将手环接了过来。

    老人再次满意地笑了笑，然后慢慢转过身，在其他人复杂的目光中缓缓离开。段青捂着脑袋跑在一边头疼去了，梦竹则捧着手环，眼神迷离地盯着瞧了半天，然后喜滋滋的点了点头，直接套在了自己的手腕上。

    于是第二天的路途上，小姑娘一直挥舞着那只戴着手环的右手，在车厢里叽叽喳喳的说着，不仅惹来了车夫的注目，也引来了同行的其他两个玩家的不满。

    尤其是那个百里独游，自从昨晚那件事情过后，他看向段青二人的目光中就更加的不友善了。

    不就是抢了你的风头嘛......段青无视了坐在对面的那种看异类的目光，时不时地与兴奋中的小姑娘交谈着一两句，让她对美好的未来憧憬着。

    小姑娘偶尔陷入出神的状态时，段青就会无聊地看向车外。时至中午，越来越炎热的阳光洒落在他们的头，原野中的道路四周一览无余，所以乘客在欣赏无垠的风景的同时，也能够看清道路前后的情况。

    段青伸出头去，看向车队的前方——马车的行驶速度很慢，即使是并不宽广的路面，也不虞会遇到车祸一样的危险。段青将目光放到前方的某个车厢中，在那个质量明显比其他马车好很多的车厢里，乘坐的是那个老人。

    经过了一夜的段青还是没有想明白，究竟什么样的理由，才会让一个被世人敬仰的老人，贸然出手帮助两个萍水相逢的冒险者。不对，在此之前，他又是如何知道段青和梦竹未来的打算？难道这个世界中真的有读心的办法，或者是超能力者？虽然一个剑与魔法的世界中，出现这些角色似乎也很正常，但是这里是自由世界......

    这种脱离掌控的感觉，段青确实不怎么喜欢。

    车厢的对面再次传来冷哼的声音，段青不用看也知道，多半又是那个百里独游。那个留着一头长发的男人大概正在用不屑的目光看着这边，可能是眼见自己无所事事又胸有成竹的样子，心中有些不忿吧。但是他又如何知道，这种不明来历的好处......嗯？

    车队的前方，那辆领头的马车似乎停下了。

    “有情况！”

    前方传来了喊叫声。

    马车的速度渐渐放缓，然后停了下来。段青将目光从前方移开，然后开始眺望更远处的地方——并不宽阔的道路中，似乎有一些奇怪的黑影，隐隐约约地出现在路面上。

    “那是什么，树根？车轮？还是......”由于距离过远，段青也看不清楚。

    “什么都有可能，反正是障碍物。”坐在前方的车夫，回答了段青如同自言自语的疑问。

    “障碍物？”

    “对。”那个车夫从车上跳了下来，然后从辕坐的下面，摸出了一把长刀。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状况？”几个玩家终于也察觉到了什么不对。

    “不用担心，这种情况我们很常见。”那个车夫没有回头，但是他向前走动的步伐，却是贴着马车的边缘：“应该是山贼。”

    “什么......”段青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这地方还有山贼？”

    “当然有。”即将走出几个人视线的车夫回头望了一眼：“我们经常与他们打交道，所以......安心吧。”

    他甩了甩手中的刀，然后走向车队的前方。

    “我们......遇袭了？”

    几个人这才从车厢中出来，小姑娘搓着手，呐呐地问了问旁边的段青，然后得到了对方肯定的答复。

    “嗯。”段青苦笑道。

    “我们好像......被劫了。”

 056 缺口

    几个人所处的地方大概是一片稀疏树林的边缘，在前方道路不远的地方，郁郁葱葱的树木零散地四散在平广的地面上，然后随着距离的拉远而逐渐变多，在更远的地方慢慢集中，拼凑成了名为树林的地形。但即使如此，那树林的规模比起曾经的翡翠之森还是大有不如的，所以人们的视线还是能够透过那些树木间宽广的间隙，看到更加遥远的地方的样子。

    现在的那里，已经被点点人影所充斥。

    车队的前方，已经开始传来一些战斗的呼喝，以及人临死之前的惨叫声。后方的几个马车的车厢里，陆续有更多的人从里面走出。那些商人明显是没有战斗力的，所以他们大声的喊叫声中充满了惶恐和慌张，一边聚集着寻找安全的地方，一边向护卫们求救，希望他们能够保证自己的安全。随后，他们就被一个护卫带到了中间几个马车的夹缝中，有一些货箱已经事先从马车中被搬出来，临时堆放在那里，形成了一个较为简陋的阵地。

    随后，几个玩家也收到了相同的邀请，或者说是命令。

    “去车队中间去，那里比较安全。”

    其他人还在犹豫的时候，段青已经拉着梦竹开始前行：“走吧。”

    “喂，你不打算去帮......”

    “你太小瞧基德了。”段青悄悄说道：“相信他和他的属下吧，打几个山贼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大概......没什么问题。他在心中补充了一句。

    已经停下的车队并不长，没走几步，他们就来到了中心的临时阵线上。几个大箱子凌乱的摆放在那里，后面是一些畏缩的非战斗人群，他们时而紧张的向四处张望，时而抬头向天做祈祷状，也不知在向自由世界的哪个神明祈求着，有几个人还会探着脑袋看向前方，那里是主要的战斗声传来的方向。

    段青和其他的几个冒险者也从箱子那边翻了过来，在不大的地方中占据了一个角落。段青吁了一口气，坐在了地面上，将后背往箱子上一靠，然后才发现进来的人中少了一个。

    “你怎么不进来？”大箱子的高度，正好够他直起身子的时候露出一个头，此时的段青正在从箱子后面冒出头来，看着那个叫做百里独游的玩家正在继续向前走去，留给他们其他人的已经是一个长发下的背影了。

    “我要去参加战斗。”百里独游闻声说道。他的身形虽然停下了，但并没有转过来，只是偏着头，用某种称之为锐利的目光，看着箱子阵中的其他人。

    “可别怪我没提醒你......”箱子后的那个头慢悠悠地说道：“去了可能就回不来了。”

    “哼。”不再理会段青的百里独游转身离去，声音也在前行中渐行渐远：“我可不要......像被保护着一样的活下去。”

    黑色长衫的身影渐渐远离，衣袂也随之飘动，百里独游说完了这句话之后，背着长剑离开了众人的视线。前方的喊杀声还在继续，甚至有了愈加强烈的态势。段青摇了摇头，然后重新坐了下来。

    “喂，大叔......”小姑娘的声音适时传来：“我们这样......他......那个人，不会有事吗？”

    “我已经提醒过了。”段青摊了摊手，做出一副无能为力的样子：“他想要装逼是他的事情，会不会死嘛......”

    他笑了笑：“我怎么知道。”

    随后的时间里，剩下的玩家和那些商人各自占着一边，安静的坐在那里。在箱子的两边，基德还是留了一两个人作为守卫，保护中间这些人的安全。不过段青觉得，留在这里的人除了在出现什么意外的时候呼喊两句之外，几乎没有什么其他的帮助，之前远远地看过去的时候，那些山贼的数量就已经无法估计了，若是真的有山贼摸过来，只靠两个人和这一堆箱子，根本不可能守得住吧。

    不过没过多久，他就收回了这个想法。因为他在坐在那边的人群中，看到了古斯曼的身影。

    好吧，有这么一个老家伙在，应该不会出事......

    前方的刀剑撞击声还在继续，时间的流动却是有些缓慢下来，箱子阵中的玩家虽然不怕死，但既然选择不参加战斗，在这种无力的等待中也开始觉得有些无聊。梦竹闲来无事，又开始碎碎念起以后的事情，段青观察着其他人的动作，然后发现那个在车上一言不发的络腮胡子大叔，抱着一块不知道从那里弄来的盾牌，坐在那里显得有些紧张。

    “喂，这位......”段青抬头看了看他的id：“屠夫大叔，干嘛怎么紧张嘛，放松一点，大不了一死而已......”

    “哦，呵呵呵呵，我有点......”微笑的屠夫闻言，尴尬地笑了笑：“我很久......呃，我不是很擅长战斗，所以......”

    “你不擅长战斗？那也混出了新手村？有点厉害啊......”段青说道。

    “啊，那是因为......”或许是因为聊天让大叔放松了下来，他松了松怀中的盾牌，用一只手挠了挠脑袋：“我玩得时间有些长了......”

    “这样啊......你一个人出来，去风花镇么？”

    “是......是啊。”挠头的动作停下了，然后又开始搓手。

    “大叔看起来，不像是经常玩游戏的人啊。”

    “对对，平时玩的时间不太多，所以......”

    “那可就难办了，这一路过来，好像经过了很长的时间啊，能够坚持下来真是不容易......”

    “是啊，啊哈哈哈......”搓着的两只手已经互相握在一起了。

    “说起来......”段青抬头望着天空：“这一路好像没怎么见你下过线......”

    “小心！大家趴下！”

    箱子阵的外面，突然传来了其中一个护卫的呼喊声。

    沉浸在憧憬中的梦竹抬起头来，茫然的眼神望向四周。然而当她还没搞清楚状况的时候，她的头就被一只大手重新按了下去——那是段青的手。

    嗖地一声，一支箭越过了箱子的上方，扎进了另一侧箱子的木头中。一些水一样的东西从那个洞口中流了出来，大概在那个箱子里面的货物是一些液体，此时已经被这支箭打破了。

    小姑娘的惊呼声中，段青示意其他人都靠到这边的箱壁上：“这些山贼还有这么先进的东西吗？”

    “这我怎么知道啊！这个世界好危险......”

    “看来山贼是很有前途的职业啊，要不要考虑一下啊大家......”玩笑声中，段青悄悄地从箱子后方探起了脑袋，想要观察一下外面的状况。

    然后，他听到了前方传来的呐喊声。

    几个身穿土褐色衣服，一身标准山贼打扮的人影正在大叫着向他们冲来。段青看到的时候，他们已经冲出了草丛，翻过了碎石，冲上了路面。其中一个人将之前守护在那一侧，现在身中一箭倒在地上的护卫一刀砍翻过去，然后指挥着剩下的几个持刀大汉，冲到了木箱的面前。

    最前面那个绑着褐色头巾的汉子正打算伸手一撑，翻过那些木箱，然后被躲在后面的段青一剑砍了回去。

    “防御！”段青大声喊道，顺带看了一眼后面的古斯曼。那个蒙眼的老头子正盘膝坐在那里，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

    暗地里撇了撇嘴，段青只好再次朝向前方：“依托防御！”

    剩下的玩家只有三四个人，虽然都是刚从新手村出来的人，但是此时此地，也已经没有多少选择可做。大家纷纷掏出了武器，学着段青的样子，守在了箱子的后面，朝着其余的几个冲上来的山贼们就是一顿招呼打去。

    梦竹自然也是其中之一，她咬着牙一个招架将劈来的大刀挡开，自己也被匕首上传来的力道震得向后退去。强忍手腕上的疼痛，她刚要继续冲上前去，将自己露出的缺口补上，正前方的破空声中，一支箭矢朝着她的方向飞来。

    一股猛力撞向她的身侧，将梦竹从她原来的位置挤了出去。箭头与盾牌碰撞的闷响声响起，小姑娘倒在地面上，转头向那边看去的时候，那个络腮胡子的大叔正擎盾站在她原来的位置，努力格挡着前方的刀剑攻击。

    想来是微笑的屠夫顶着他的那把盾牌，将之前那枚飞来的箭矢挡住了。

    络腮胡子的大叔并未注意到梦竹的目光——他神情专注的盯着前方的状况，下一时刻，他猛地一抬手，再次将左侧的一刀震了回去。

    这位胡子大叔似乎没有别的武器，他拥有的所有东西就是自己手上的这块盾牌。但是盾牌的防御，在此时的箱子阵后面，作用却是相当明显的。冲过来的山贼们，必须越过宽大的木箱，才能将手上的刀剑递到玩家面前，不管是用劈还是刺，其力道已尽，所以无法发挥出全部的威力。而大叔所使用的盾牌，又将剩下的这一丝威力，以及弓矢所带来的威胁，完全的排除掉了。

    几名玩家除了利用微笑的屠夫所顶起的大盾，用来保护自己之外，唯一需要做到的，就是让那些山贼不要越过箱子组成的防线——在场的玩家都是十几二十级的人物，虽然并不是所有的属性值都加的比较合理，但综合实力想来应该不会差太多，而且刚才梦竹已经亲身演示了一把，所以他们也知道这些山贼们的力量属性相对较高，只要提防这一点，不要与他们硬碰硬，想做到这一点还是比较轻松的。

    不过，即使所有人都没有掉以轻心，最后还是让一个山贼闯了进来。

    那是几招互换之后，突然出现的意外。微笑的屠夫一盾将前方刺来的剑格开以后，一个使枪的山贼突然冲了上来，但是他却没有利用自己长武器的优势发动攻击，而是一枪刺入了前方的木箱之中。

    枪头应声入体，然后他大喝一声，将整个木箱都挑了起来。

    那一下的力道如此之大，以至于木箱在被挑起的半空中就已经分崩离析，里面的各类货物洒落一地。前方的山贼们并没有因此而哄抢起来，后面的商人们也没有时间心疼自己货物的安危——他们的命看上去就要保不住了。

    最前面的山贼已经顺着缺口冲了进来。而且他们在这种情况下，仍然选择了让一个手持一剑一盾的成员首先压上。那个山贼的个子比其他人要矮一些，他右手持剑，左手上有一个小皮盾，除了盾的中间是一块金属板，四周似乎都是用兽皮包制而成。为了保持进攻性，在皮盾的表面四周还钉上了一些钉刺。那个山贼口中哇哇大叫，将左手上的皮盾顶在身前，然后慢慢加速。

    那盾上的钉刺近在眼前！

    即将跨过缺口的那一刻，那个山贼大叫着猛地一侧身，将力量都用在了左臂上，将那个一直妨碍他们的大盾撞到了一边，让这条通路的前方变得畅通起来。山贼的大叫声逐渐变成了大笑声，站在缺口那里举了举刀，耀武扬威一般地晃了晃身子——待他们解决掉这些最后的反抗者，随意杀伤和抢劫一番后，再劫一辆马车离开便是。运气好的话，说不定可以留下马匹，这样的话以后的抢劫将会更加顺利，首领也会......

    正在倒退的盾牌后方，一个身影突然闪了出来。

    矮个子山贼心中冷笑，身体依然保持着前冲的姿势，手中的力道却是加了几分。以自己的力量，就算是全力防御的盾牌也被自己顶了出去，更何况是擅自想要挡在自己面前的人体......

    那人手里还没有盾，只是拿着一把短剑......等等，他用双手持剑？有双手使用短剑的剑术吗？

    山贼没有时间继续思考下去。

    那个人影向前一个跨步，双手紧握着短剑，然后由下而上，用力一剑掀起。

    嘭的一声闷响中，那一剑斜撩在了皮盾的下方，紧握着皮盾的手臂随着爆发的巨力而向上荡起，然后向后，带动着矮小的山贼整个人，被这一剑挑得向后仰了过去。

    【叮】

    “走你！”段青一声大喝，然后一脚揣在了那个来人的胸口。

    “刚才怎么不给他一剑啊。”待到那把大盾再次冲上前来架在了缺口处，梦竹才有一丝空闲的时间，喘息着向段青问道。

    “哪有剩余的体力啊，刚才那一下几乎用光了我所有的体力，能踹出一脚就已经是极限了......”段青抹了抹嘴，然后回答道：“而且补刀是有可能出问题的，双方实力差距那么大，如果动作一慢，让对方有了反应的机会......”

    “我们之间的差距有那么大么？”

    “目测对方起码有我们三十级的水平......别看那个大叔扛着轻松，他那是占着大盾的便宜。”段青一剑挡住了递过来的攻击，然后反手一剑削了回去：“而且这个大叔应该不简单，至少他的战斗经验很丰富......小心！”

    木箱的前方，那个持枪的山贼又想故伎重施，再次叉走一个木箱。几个人眼疾手快，想要再次护在那个即将再次被打破的缺口面前，但他们的人数已经捉襟见肘了——玩家们一共就四五个人。

    正在此时，随着一声大喊的响起，车队前方的方向，某个银光闪闪的身影从前方马车的顶棚上跳了出来，手中大剑劈向持枪山贼的头顶。

    “呼......”看到那个熟悉的光头，率领着几个护卫队的部下杀了回来，段青终于松了一口气：“我就说怎么会安排强度这么大的战斗，原来只需要撑一阵就行了......”

    “这样应该就......没事了吧。”

 057 风花镇

    “真是对不住，让你们......”

    “没事，至少我们活下来了。不过......如果有下次的话，希望你们能早点过来。”

    在了解过商人们的安危之后，光头队长一边指挥着其他的手下去收整车队，清点损失，一边问候着其他活着的人。这其中除了仅有的少数几个非战斗人士，剩下的就是段青这些冒险者了。

    车队的损失不大，那几个战斗中被砸烂的箱子，已经是这场短暂战斗中仅有的损失了。除此之外，战斗爆发时前方的情况并不是很坏。段青等人听到的震天喊杀声，只是山贼们作出的假象罢了。

    “这是他们惯用的招式。他们每次出动都会或多或少的使用这种方法，目的就是从我们的防线中制造破绽，然后叼走几块肉——那些财物能让他们为数不多的人口再苟延残喘一阵子。”将剩下的货物重新装上车子的过程中，这位护卫队长向段青解释道。

    “既然他们的人数这么少，那为什么......”

    “因为我们的人数更少啊。”光头的男人苦笑着：“西凤郡的领主对东南这一带本来就不重视，分派到这边的军事力量相对较少，就算是我们这几个......”他指了指那些正在忙碌的手下，其中一个还是之前段青那驾马车的车夫：“也不得不临时客串一下车夫，搬运工，临时商贩......”

    “要是人手足够的话，像今天这样的事情也不会发生......或者说早就不会出现了。”双手叉腰的基德看着车队前方的道路，将一种忧郁的感觉散发出来，但一个孔武有力，全副武装的队长作出这样的表情，着实让其他人有一种违和的感觉。

    “这些山贼......你们之前经常遇到吗？”

    “是的。”基德点点头：“一些流寇、罪犯，还有附近游手好闲的地痞，他们是这些人的主力。你甚至可以在一些城镇中找到他们，只不过在那些地方，你认不出那些人就是曾经在路上劫过道的山贼成员们。”

    “这么......猖狂？公国的人不会管吗？”段青惊道。

    “他们当然......不会管。”基德说完了这句话，看了一眼段青，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最终还是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说道：“公国就是这样的一个国家，各个地区的地方权势都不一样。只要有好处，就会有人做。至于那些山贼，能在这里存活下去，自然也有存活下去的理由。你就当......”

    “你就当这是西凤郡独有的风土人情吧。”基德将手收回，一脸的语重心长。

    “这还真的是......非常有个性的风土人情。”段青笑了起来：“辛苦你们了。”

    “哦，从某种方面来说，还是不辛苦的。”说到战斗，这个光头大叔明显兴奋了起来：“没有那些人，我想要训练出现在这些卫兵，还是很难哒！”

    他将手向前一挥，指着那些即将完成装货的卫兵：“想当初我刚把他们从镇里带出来的时候，他们见到山贼一个一个吓得屁滚尿流的，刀都拿不起来，你看现在......”

    好像是想起了刚才的战斗，基德有些不好意思的收回了手：“咳咳，总之他们比以前强多了。我现在都嫌那些山贼太弱了，就不能多来几个人，好教我好好的给那些人见识见识，什么是真正的战士吗，哈哈哈哈......”

    “我们的一个冒险者，刚才跑去了前面，到现在都没有回来......”从后面跑过来的梦竹，打断了基德的洋洋大笑：“光头大叔你有没有见过他啊？”

    对于光头大叔的称呼，基德也不以为意，因为小姑娘的这个疑问，显然刺中了某个难以启齿的地方：“呃，那个冒失的小家伙......”

    他讪讪地用手指挠了挠脸颊：“刚才一个劲地想要冲上去战斗，我没有拉住他，结果被那个山贼头子一刀......”

    噗......段青赶紧转过头去，忍住了差点喷口而出的笑声——我说怎么半天没见人，原来是被人家一刀砍死了。

    只要坚守一阵子就过去了的战斗，非要去前面送死......

    “啊......”梦竹站在原地愣了半天，才明白过来基德的话中之意。她的大眼睛眨啊眨的，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最后还是看向段青，后者摆了一副无所谓的脸。

    “怎么，没见过死人么。刚才人家的一个护卫还倒在了我们面前，难道你这么快就忘记了......”

    “那，那不一样......”小姑娘手舞足蹈了一阵，然后微微地低下了头：“好吧......”

    “哈哈哈哈！无畏生死，这才像一个合格的冒险者！”基德向段青竖起了大拇指，然后大笑着走去了：“果然是瓦尔看中的人物......”

    “我也看好你！”

    我可不想被你看好......望着那个闪闪发光的铠甲背影，段青撇了撇嘴，然后随着后方的招呼声走去——整装完毕，车队即将重新出发了。

    *****************

    虽然没有砍杀任何一个山贼，但是段青等人还是拿到了一些经验。看来这些类似事件一样的东西，也是玩家在自由大陆中不可或缺的一种冒险经历，就如同段青和梦竹在翡翠之森那里遇到的事情一样，最后他们虽然没有什么物质上的收获，但大把的经验和新奇的经历都是无比宝贵的。

    光是那些东西，以后都可以吹半年了。

    不过过了二十级之后，想要升级就更加困难了。玩家们需要从现在开始，逐渐学会利用手头现有的资源，将力所能及的那些经验安排得合理一些，最好是充分利用冒险团里面接到的委托或者任务——这是经过各种实战测试的自由世界玩家们，总结出来的最有效率的升级方式。

    嗯，是现有的最有效率的方式，总之比满世界找怪杀的要强。

    翻看着自己的人物属性面板，段青皱着眉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之前在森林中与雪灵幻冰的那一战，让他被迫用掉了自己一直扣下的空闲属性点，将之都加在了力量之上，后来为了能够使用菲尔的短剑，他又不得不将剩余的空闲点数都加到了敏捷上。所以在他已经二十级的现在，身上的余点已经是一点不剩，今后发展方向的可能性也已经被消耗殆尽了，这与他一贯的习惯和风格是不符的。

    不过目前他正在思考的，还是另一个方面的问题。

    【挑斩：用力上挑的一击，可以击破对方的防御。】

    【威力：180%】

    【技能需求：力量10点，近战武器。】

    这是他在击退闯入缺口的那个山贼时，系统提示他领悟的技能。他将这个技能的描述与之前的那些技能描述放在一起，又仔细的思考了一阵，还是发现了很多其中的问题。

    技能......居然出现了需求？还与属性值挂钩？之前钢铁雄心说的那些，果然是正确的吗？挑斩和普通的斩击都是砍人，区别究竟在哪里？还有，这些技能几乎都需要近战武器，那么其他的武器能够领悟到什么技能？如果我拿一根法杖，就有可能领悟法术？对了，之前的战斗好像还见到了弓箭，那么自由世界中，怎么没有远程武器这样的东西？

    之前查看相关资料的时候，就觉得有些不对劲，现在回想起来，好像没有在自由世界中看到有人玩类似弓箭手这样的远程职业啊......

    也许是知道坐在一边的大叔似乎有什么正在头疼的事情，梦竹也没有打扰他——自从知晓那个百里独游死回去之后，其他还存活着的大多数玩家大多也都陷入了沉默之中，那个微笑的屠夫大叔更是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一动不动，就像当做周围的人都不存在一样。也许是受到了感染，本性活泼的小姑娘也开始变得话少起来，直到第二天的上午，即将到达目的地的时候，这种氛围才开始发生转变。

    看着周围开始变多的房舍和绿油油的田地，坐在马车中的人都开始蠢蠢欲动。梦竹趴在马车的边缘，一边看一遍拉着段青的衣角：“快看啊大叔，外面......”

    “哎呀知道啦，不就是个城镇吗......”

    “不是啦，这个城镇很漂亮的！”

    “再漂亮能有菲纳达斯漂亮吗......”

    “啊？菲纳达斯是哪里？自由大陆上有这个地方吗......”

    “......”

    段青没有回答，因为他知道自己说走了嘴。

    菲纳达斯是三年前某游戏中精灵势力的首都，由于那个游戏中采用的是完全夸张的架空理念，整个精灵城市中充满了缺乏科学依据的各种美丽设计，所以在将其塑造成为整个游戏中最令人震撼的美丽城市的同时，那座城也成为了虚拟游戏史上最美丽的城市之一。

    不过那是三年前的老黄历了，眼前的这个小姑娘大概没听过......

    “你叔叔我是见过大世面的前职业玩家，所以没有什么能够吓到我的。”为了转移话题，段青干脆大方的使用了梦竹常用的大叔称号：“不管是美丽的还是丑陋的，惊险的还是刺激的......”

    他伸头向车外的前方看了一眼，然后又缩回来：“不管什么东西，只要见得多了......”

    “嗯......”

    他又把头伸了出去：“这个镇子......”

    “好像也很不错。”

    视线的前方，仍旧是一条土路。土黄的颜色笔直的延伸向前，然后在某个地方逐渐演变成了石板的地面。就在车队的前方，那属于石头的灰色逐渐扩散，然后升高，演变成了一个具有古代风格的城镇的表面。

    然后这个画面不断的拔高，最后变成了一座山城，映在了段青的脑海中。

    灰色的石板变为青色，变为绿色，变为红色......形形色色的石头建成的房舍林立在山坡的表面，在那些房子之间，似乎有各种各样不知名的树木种植于其中。虽然不知道这些树木各自的品种与特性，不过此时此刻，这些树木如段青所认知的情况一样，在即将到来的夏天的这段时日里，正在茁壮的成长着。

    所以，大大小小的飞絮顺着山风，从那边的山城中飞起，然后洒落到下方，洒落到土路上，甚至有一些越过段青的头顶，飞往更远的天空。

    段青并不能认出这些飞舞在空中的飞絮究竟是什么。它们有可能是花瓣，有可能是细小的树叶，也有可能是真正的絮状物。但无论如何，它们现在共同组合在一起，形成了一场永远不会间断的漫天花雨，带给了所有人自然的清香与美丽。

    喧嚣的人声逐渐在段青的耳边清晰，随着车队的临近，城镇中的街道也变得清晰可见。那都是一层一层的，围绕在山坡上的街道。那些犹如梯田一般的结构，也让走在大街上的行人变得清晰。段青甚至能够越过这遥远的距离，看到一些行人驻足在高一些的街道上，扶着街边的栏杆，望着城下即将临近的车队。

    风舞飞花，凭栏相望——人与自然的交织，一齐向来到这里的旅人们，诉说着这个城镇的特色。

    “呼......”段青不由自主地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然后收回了眺望的目光。耳边意料之中的听到了小姑娘的得意声：“看吧看吧，我没有骗你吧。”

    她又趴到车子边上：“真是漂亮的地方......”

    车队的速度慢慢减缓，最后停了下来。前面的车夫，同时也是护卫队的队员从马车上跳了下来，然后向车里的乘客解释着：商队正在接受前方城门边守卫的检查，让他们稍等一会。

    几个玩家从马车上跳下来，活动了一下麻木的筋骨。微笑的屠夫双手扶着盾牌，也站在一旁活动着酸痛的腰，望着前方的城镇，露出了一丝笑容。

    “谢谢你了。”耳边，属于段青的声音响起：“之前的战斗......”

    “不必。”络腮胡子的大叔打断了段青的话：“应该做的。就算是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我也会尽全力。”

    “大叔的实力很强啊。”段青没有介意这个大叔一路上的沉默，事实上，他关心的是其他的一些东西：“不知道之前有没有玩过虚拟真实一类的游戏？”

    “哦，这个啊......”有些明白了对方的意思，大叔呵呵笑道：“来到这个新的世界，需要适应一阵子，而且......”

    “我有了约好的人了，就在前面的这个城镇里见面。”微笑的屠夫说道。

    “这样啊......”段青露出了遗憾的表情：“那就以后......有缘再见吧。”

    “嗯嗯，有缘再见。”

    简短的交流过后，众人也要准备上车，然后进入城镇之中了——按照之前基德的交代，他们最好是坐在车中进入比较好，那个绿石村来客的身份，可以免去身份审查的麻烦。

    在段青上车之前，他听到了前方的喧嚣。下一刻，城门边响起某个人的大喊声。

    那应该是某个城门守卫的声音，那声音穿过漫天的花絮，来到他们的耳边。

    “从绿石村来的旅客们！请拿好你们的行李！进入城镇后，请尽快到镇长那边去办理登记！其他的注意事项，登记处会有详细的说明！那么......”

    “欢迎来到风花镇！”

    呐喊声中，车队缓缓地启动了。

 058 登记

    “那么，你们就先去城镇大厅那里登记吧，如果有什么问题，可以询问那边的工作人员。”基德将最后一箱货物搬了下来，然后拍拍手，对着段青说道。

    “我就送到你们这里了。”

    “你们呢？接下来你们去哪里？”

    “去哪里？当然是去休息一下了！”光头男子大笑着，然后突然停了下来，尴尬着指了指后面的人：“当然是他们先去......我得去述职，而且得去......做一些安抚的工作。”

    之前那场与山贼的战斗，基德率领的护卫队并不是没有伤亡的，至少在段青这些玩家的面前，就有一个护卫队员阵亡了。而这些死者的抚恤工作，向来都是让人头疼的事情。

    “不用担心，马尔科的家人都已经去世了，他没有什么牵挂，所以还好说。倒是其他的两个......不过也没差。”

    基德搓了搓他的鼻子：“我们这种人，每日都是过着这种刀口舔血的生活。死个伙伴和战友什么的，早已经是司空见惯的事情了。想必......他们的家人，也是有所准备的吧。”

    “所以说，你们要好好活着。”他拍了拍段青的肩膀，看了看周围的这几个玩家，然后转身离去了。

    远方，那些商人还在与基德的手下商量着最后需要处理的事情。其中一个跑过来与光头队长交代任务，基德的嗓门很大，所以即使是隔着一段距离，段青他们还是能够听到一部分粗犷的话声：“......干得不错，这次赚了不少，等送走他们之后，去芙拉尔酒馆，我请客！哈哈哈哈......”

    嘴角溢出一丝笑容，段青正欲转身离开，身侧突然传来某个苍老的声音：“陌上青山。”

    段青的笑容敛去了：“古斯坦......大师。”

    “哦，我可不是什么大师。”拄着木杖的老人慢慢地走过来：“而且你看起来并不是那么高兴，冒险者。”

    段青没有答话，只是静静的等待着。

    “好吧......”古斯坦佝偻着后背，缓缓转过了身子：“目的地已到，我即将离开。此间事情......也就如此了。”

    他不再说话，慢慢走到一条小巷之中。段青犹豫了片刻，还是与梦竹说了一声，然后追了上去。

    这是一条位于两座房子之间的小巷，虽然是明亮的白天，但是这里的周围还是有些昏暗。但此间的昏暗还没有到达不能视物的程度，所以当段青追上来，看到那个一眼就能望到底的巷道之时，心中的震惊是显而易见的。

    人呢？

    “我从小克莉丝汀那里听说了你。”

    段青望了望上下左右，依然没有找到那个老人。

    “很抱歉，但是身为编织者，不能随意干涉他人的命运，除非......这不是他应有的命运。”

    双肩胯下，段青放弃了寻找那个神仙一样的身影——看来那些传说没有错，这帮人果然是一群来去无踪的高人。

    “之前的那场山崩，是我所引发的罪孽。所以我将你们救下，用以偿还我的罪孽。至于你的命运......”

    老人的声音低沉了下来：“我无法看清。”

    “选择决定命运，命运编织未来。”老人的声音逐渐变成低不可闻：“希望你能谨记。”

    声音消失了。

    段青站在那个巷道口，静静的等待了一阵，最终确定没有什么其他的留言之后，才返身回到了之前的城门口。原来的城门路边，只有紫色罩袍的小姑娘还背着双手站在那里，其他的玩家大概已经离去了。

    “有没有追到啊？你们都说了什么......”看到小姑娘蹦蹦跳跳的跑过来，拉着段青问这问那的，段青的心中也有了一些不易察觉的异样。

    “他说......嗯，他大概的意思应该是说，帮助我们的原因，是因为之前差点害了我们。”

    “啊？”梦竹反应了一会，然后恍悟一般地惊呼出声：“难道是那场山崩......”

    “我怎么知道，也许与他有关，也许只是意外......”段青摊了摊手：“不过这样一来，我们就可以毫无顾忌的使用他的馈赠了。”

    他转身寻找着向山上的路：“这是我们应得的。”

    “嗯嗯。”梦竹点着头表示同意，不过看她的样子，估计就算是不知道这些，她也会毫无顾忌的。

    送到她手里的东西，一般就很难吐出来了。

    “接下来我们去哪？”小姑娘兴奋的问道。

    “当然......是去登记。”段青回答。

    “真的要去吗？”梦竹说道：“我觉得我们可以先去逛一逛......哎哟。”

    段青收回了弹出的手指：“想买东西什么时候不可以......人家事先交代了让我们去，那我们就最好先去一趟。这种登记的设定，看似是风花镇的一种管理的办法，实际上是游戏中的一种，嗯，教程。”

    “教程？”

    “是的，教程。估计到了那边......”段青左右望着：“我们就会对这个叫做风花镇的地方，有更多的了解了。”

    *****************

    除了山城脚下的环形区域，风花镇的街道几乎都是依山而建，它们呈之字形盘旋而上，中间夹杂着一些直上直下的台阶。

    不过除非是着急赶路，一般的玩家和镇民都会选择在大路上行走，不仅路面宽广，而且能够欣赏到山畔的风景。此时的段青和梦竹二人，就行走在山腰间的通路上，一边向远方眺望，一边往城镇大厅走去。

    之前他们稍微打听了一下就从某位镇民口中得知，城镇大厅位于花舞大街的正中间。至于花舞大街，据说是非常容易辨认的一条大街。它位于风花镇山道上的半山腰，是一条......路旁开花的树木最多的大街。

    当然，仅限于此时他们正巧赶上的这种温暖的季节。

    随着两人的缓慢前行，段青他们的视野也逐渐升高。透过漫天的飞舞花叶，半个山城的景象逐渐出现在他们的眼前。并排的房舍，热闹的街市，袅袅升起的炊烟，川流不息的人群......时而有一些飞鸟带着鸟鸣从空中穿梭而过，与那些花瓣和飞叶共舞，与人间烟火相伴。太阳在他们头上的高空中悬吊着，随着云层的流动而时隐时现，同时时隐时现的，还有迎面吹来的山风。

    两个人随意的闲聊着，由于一直是攀爬向上，所以偶尔也停下休息。吹一吹山风，看一看风景，由于地势较高，风也渐渐地强了起来，于是梦竹摘下了兜帽，小姑娘的金色发辫随着山风向一侧飞舞着，就像是随风舞动的精灵。

    “如果是现实世界中有这样的城镇，我一定想个办法在这里住下来。”小姑娘拢了拢自己的头发，小声地说道。

    “现实啊......现在几乎找不到这样的地方了。”段青冷酷无比的泼完了冷水，然后转头看着那边：“不过在游戏里，还是能够做到的。”

    他指了指道路另一旁的房子：“你看，镇民们都住在这里。等你哪天有了钱，就在这里买一套房子，不也是挺好的嘛......或者你自己盖一套也行......”

    “哼，游戏里的地皮比现实世界中的贵多了，别以为我不知道。”小姑娘皱了皱鼻子：“而且和那些npc打交道可麻烦了，不刷点好感或者是声望，人家连窗户都不给你开......而且就算是有这个实力，最后还要和其他玩家打交道......”

    虚拟游戏中的房屋，基本上是游戏中玩家能够获得的最高级资源了。有了房屋就有了驻地，就有了可以回家的地方，游戏中很多其他不能被外人知道的、不敢做的事，在这里都变成了可能。退一万步讲，即便是你没有什么隐秘和野心，只是买来开商铺，那也是一件天大的买卖——只要地址选得好。

    所以房地产这项分量十足的工作，在游戏中也同样分量十足。

    正是因为这种固定地产的重要性，每个虚拟游戏中的地皮和房屋也就成为了很多玩家以及各大势力的必争之地。所以当玩家们考虑在游戏中购置房产的时候，免不了要与各大行会或者很多rmB战士打交道。若是相处的还算融洽，你的房子自然就是你的，若是一着不慎，阴沟里翻船都只是好的下场了。

    其他游戏里是如此，自由世界中也同样是如此。据段青的了解，自由世界前一阵子出现了与势力相关的最大事件。那起事件最后的结果，就是作为联盟第一行会的江湖，把第二行会的自由之翼在公国首都塔尼亚的势力连根拔起。他们的成员被尽数通缉，他们的资产也尽数被公国查没，不论那些资产最后被哪些其他势力所瓜分，它们都不再属于自由之翼的成员名下——这是自由之翼进入自由世界这款游戏，甚至是进入虚拟游戏行业以来遭受的最大挫折，他们被迫前往高压政策更为强力的帝国境内发展，并最终艰难地在帝国首都雷德卡尔扎下了根，与江湖隐隐形成南北对立之势，就如同帝国与公国的势力对抗一般。

    说不定此次帝国与公国之间的战事，也是自由之翼背后捣鬼，对江湖的报复。因为众所周知，埃尔尼菲亚公国的军事实力，一向不怎么样。

    又拐过了几个弯，段青和梦竹终于来到了花舞大街上。这里是风花镇飞絮最多的地方，也是最美丽的地方，段青甚至看到几个玩家坐在前方的路边，呼来喝去的样子，似乎是在野营的样子。不同于现实中的城市规划，这个城镇的街道两边都留了不少空间，不仅用于种植那些花木，同时也是为来往的游客提供游玩的空间。花舞大街两旁最宽广的地方，甚至改建成了一座花园。郁郁葱葱的各类花草被灌木围绕，装点着那片地方，摆成了一个美丽的图案，很多或是玩家或是居民的人都坐在花园里，肆意地呼吸着这里的新鲜空气，放松着自己疲惫的心灵。

    真是一座惬意的城镇......段青想着，然后与梦竹走向花园的对面。

    一座高大的城堡形建筑矗立在那里。围绕了一圈的石灰高墙之外的正面，有一座拱形的桥梁，涓涓流水从更高的山上流下，穿过桥梁的拱底，然后流向另一侧的山下。小桥的后面是一扇大门，两扇巨大的门板现在是打开的，透过那里可以看到后面那个西式城堡一样的建筑内部，里面的人来来往往，现在是一番忙碌的景象。

    四四方方的大门上面挂着一块木牌，上面写着几个字。

    风花镇，城镇大厅。

    也许是正处于繁忙的时段，木牌下方的大门处，进进出出的人群似乎一直没有停止。不过在大门的外面，小桥的桥头边，段青注意到那里有一个长方形的木桌，桌子的上方似乎放着各式各样的文件和一些食物、水果一样的东西。为了防止大风将那些东西吹走，一些厚重的木板被摆放在上风的方向，将桌子的一侧捂得严严实实。方桌的上方甚至还有一个顶棚，遮挡着日复一日强烈的阳光。

    “看来就是那里了。”段青说道，然后朝那边走去。

    “那里是干什么的......哎哎，我们不用进去吗？”还在陶醉于后面花园广场的美丽风景的小姑娘，这会还有些恍惚。

    “没看到那块牌子吗？”段青用下巴点了点方桌旁边的那些木板。在那些厚重木板的这一侧，一块牌子竖着立在那里：登记处。

    “这字写的真丑。”小姑娘吐了吐舌头，然后跟了上去。

    工作人员还是非常热情的，因为这代表着又有几个人从偏远的山村中跑出来，加入了风花镇的行列中。他们热情的介绍了风花镇的大致情况，讲解了常用的区域以及用处，基础的注意事项，分发给了他们一些食物和水果，并且赠送了一张地图。

    “这是风花镇以及周围地带的地图。”其中一个女性工作者带着微笑，对他们说道：“请两位冒险者善加利用。”

    “你看，我说了是教程了。”段青笑着接过来，然后小声对着梦竹说道：“所以说过来一次总不会错......”

    “知道了知道了......”梦竹回应的声音也是很小，心想死大叔又能吹一波了。

    “大致的情况我们已经了解了。”与那个新手村村长不同，这次的介绍还是非常精炼和简短的，所以待段青把所有的注意事项都听完了之后，他非常谦虚的继续寻求着指引：“现在......我们应该去哪里？”

    “啊......你们想要做什么都可以啦。”回答他的还是那个女性工作者，看来她是公认的对外宣传人了：“不过若是让我们建议的话......你们可以先去冒险者协会看一看，那里是冒险者的家园，也许会对你们有所帮助。”

    她伸出一只手，指向了这条街道的远方：“冒险者协会就在前方。只要你们留心的话......应该可以找到。”

 059 我不想好好玩游戏

    过了一段时间之后，段青和梦竹二人才明白，那位女性工作者最后的那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顺着花舞大街向前走，两个人很轻易的就找到了一座显眼的建筑。虽然以二十二世纪人的眼光，这座建筑算不得什么宏伟的建筑——它大概有几层楼高，除了下面两层是一个盒子一样的方形结构之外，上面的建筑被建成了两座塔形的圆柱，一左一右如同烟囱一样立在盒子的上方。两座圆塔的上面还有一高一矮的两个尖尖的圆锥型塔尖，尖顶的部分还分别立着一根细细的尖柱。由于隔得距离较远，两人也看不出那两根超长的尖柱是用什么材料制成的。

    除了灰色的尖顶和黑黝黝的尖柱，整个建筑的外墙都是由银白色漆成。或许是因为年代久远，一些部分还有一些变黄。但是些许的黄色使得这座建筑显得更加古老悠久，就像是一座历经风雨的白色石碑，静静地望着风花镇的山上山下。

    不过在段青眼里，这地方与现实里的一座超市更像一些。

    可能是由于正值繁忙时分，这座建筑的门口人来人往的程度，与刚才城镇大厅的情况有的一拼。而且看那些进进出出的人，大都披着斗篷或是罩袍，那些偶尔从衣角中露出来的铮亮的武器铠甲和长矛法杖，都在彰显着他们强者的身份。而这也让段青和梦竹的心中惊讶不已，暗想冒险者协会就是冒险者协会，即使是在风花镇这样的地方，也是人才辈出，实力鼎盛。

    有这样强大的组织存在，对身为冒险者的玩家们来说，应该也是一种福音吧。

    但仅仅过了几分钟之后，无情的现实就打破了两人的幻想——他们走到那座建筑的门前，然后看清了挂在门边的门牌：“法师协会。”

    旁边还有一行小字：“风花镇分会。”

    “原来不是冒险者协会啊......”过了半晌，梦竹才小声地说道：“这么热闹的地方，我还以为......”

    “话说这些人......”段青看着一个背着大铁锤的人从里面走出，然后从他们两人的身边走过：“不像是法师啊......”

    “可能是法师的仆从？一般魔幻类的背景设定中，大法师的随从里不都会有这样的人吗？”梦竹用手指抵着下巴：“或者是这里的守卫和保镖？”

    “你有见过随意进出的仆从和保镖吗？”段青说道：“要是这个行当这么轻松，请给我来一份全家桶......”

    各种的猜测也没有什么意义，两个人踌躇了一阵，终于还是决定拦住某个过路的人，想要问一问这其中的原委。

    第一个人看上去是个战士，甩给他们一个不屑的眼神，然后径直走掉了。

    第二个人看上去像个剑士，不过他低着头行色匆匆，似乎是有急事的样子，所以在段青出声询问的时候，完全没有注意到，连头都没有回。

    “这里当然是法师协会。”第三个被拉住的人应该也是个自由大陆的原住民，因为他的头上没有id这个东西。他穿着一身布袍，怀里还抱着两本书一样的东西，似乎是法系职业的成员之一。扯了扯自己的袖口，那个人将自己的衣服从小姑娘的手中拽了出来，虽然有些不满于对方的无礼，不过对方也只是皱了皱眉，然后温声回答了梦竹的问题。

    终于碰上一个正常人了......

    两个人心中不约而同的出了一口气，然后互相对视了一眼。随后，段青摆出了一副和善的笑容：“哈哈哈，那个......我们以为是冒险者协会......不知......”

    那人的眼神变得更奇怪了：“你以为这里是冒险者协会？哈......”

    他拍了拍手：“回头我要把这个笑话讲给丹尼尔听。”

    “那个......”觉察到可能捅了篓子，段青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请问......冒险者协会在哪里？”

    “在那。”笑过了之后，那个人的心情似乎也变得很好，于是向前方一指：“喏，那个地方就是。”

    由于风花镇的特殊格局，山边的街道一般都是只有靠山的一边是有建筑的，不过花舞大街的另一边非常的宽敞，城镇大厅的对面甚至建了一个花园，所以他们还是能在这条大街的另一边，找到一两个很小的矮房。此时那人指的方向，就是段青二人的背后，大街的另一边。在一小排低矮平房的中间，一个二层的小楼安静的立在那里。隐约间，可以透过街边的那排树木的遮挡，看到那座两层小楼的上面，挂着一个写着小字的竖牌。

    那个倾斜着的牌子上，隐约能够看到几个字：冒险者协会。

    呆呆地看着那边的小楼，段青和梦竹就像两条刚刚上岸的鱼一样，微微张着嘴巴，瞪大着双眼注视着街道的对面，直到有萧瑟的山风吹过他们的耳畔，惊醒过来的二人想要再次确认一下的时候，才发现那个一身灰色布袍的人已经走远，施施然走进法师议会的大门中了。

    “这还真是......不容易找啊......”半天说不出一句话的段青，最后终于想起了那位女性工作者最后那句话，默默地吐槽了一句。

    “可是这差距也太大了吧。”小姑娘则是小声的嘟囔道。

    虽然有些不情不愿，最后两个人还是走到了那座两层小楼面前。看着这个明显比法师议会惨得多的门面，紫色罩帽外的马尾辫都跟着垂头丧气地低了下去。

    “我们冒险者......”她回头看了看那座双塔建筑，然后说道：“有这么惨吗......”

    “应该没这么惨。”段青也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也许只是风花镇的这帮人混的比较惨而已。”

    或者这是能想到的，最好的可能性了，他在心中又加了一句。

    楼前没有拱桥，没有大门，没有守卫，门口也没有门铃，段青想要上前敲门，结果一碰就把门给推开了——这门压根就没有关。

    “啊！两位......是冒险者吧！”

    就如意料之中的相同，映入两人眼帘的第一画面，果然是一副凄凉的景象。小楼的里内很小，四周的墙壁上是一排排裸露的木板，看上去连装修都没有做。与门口相对的地方是一个接待一样的长型柜台，木质的柜台上面是一叠叠的宣传文件，有的凌乱地散在一边，有的还已经散落在地了，房间的中间摆着一个圆桌，几个小板凳，另一侧的中间，立着一块告示牌一样的黑版，上面除了一些贴着的纸张之外，就是一些不知所云的写写画画。柜台后面有一个小门，木质的门板与段青刚刚敲开的木门一样老旧。最里面的角落还有一个木头楼梯，看上去是通往二楼的地方。

    整个房间的所有东西，就这么一览无余的出现在两人的眼前。当然，还有那些贴了一整层楼的，各式各样的海报一样的东西。

    此时，一个邋遢的大叔突然从柜台的后面跳了出来，向着段青和梦竹热情的喊道。

    “呃，您好，我们是来自绿石村的冒险者......”

    “果然是冒险者啊！这个地方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过冒险者了，欢迎欢迎，快来坐下，坐下......”

    那个大叔一翻身，从柜台后面直接翻了过来，然后招呼着段青和梦竹二人，坐到中间的小板凳上。

    这是一个穿着灰色衬衣的大叔，下面的黑色长裤上面，还挂着两根直立着吊在肩膀上的吊带。之所以这个大叔给人以邋遢的感觉，除了因为他的衬衫纽扣没有系全之外，还因为那个胡子拉碴的脸上，顶着一个乱糟糟的鸟窝头。

    “你们是来自绿石村是吧？啊，那可真是一个偏远的地方啊......”

    “是啊，不过最近冒险者变得有些多......”

    “这个我也感觉到了。对了，最近听说那边发生了一件大事......”

    “哦，那个啊......”

    这个人非常健谈，自来熟一样的聊天就这样自然的进行了下去。邋遢大叔先是向段青了解了一些绿石村的情况，然后热情洋溢的介绍了一番风花镇冒险者协会的现状，最后非常殷切的邀请两个人，加入冒险者协会，成为冒险团的一员。

    “想不想成立一个冒险团？只要你们成立冒险团，就可以拥有名正言顺的权利，去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人，接到数不尽的冒险委托，这可是冒险者梦寐以求的事情啊！还有，我们冒险者协会在自由大陆各个地区都有设置机构，只要你们加入冒险者协会，你们就是我们大家庭的一员，以后你们来往于世界的各个角落，都可以获得我们冒险者协会的无私援助......”

    “呃，说起这个，我们进来的时候......”段青打断了对方的滔滔不绝：“怎么没有在牌子上看到冒险者协会分会的标注......”

    “那些都是细节，不用理会啦！”大叔非常潇洒的一挥手：“而且我可以现在告诉你嘛！”

    他站起身，冲着两人咧嘴一笑，同时竖起大拇指：“这里是冒险者协会，风花镇的分会。而我......”

    “我是这个分会的负责人，理查德。”男人夸张的笑容中，两排洁白的牙齿仿佛都在闪着白光：“理查德?布莱特。”

    “很高兴认识你们。”

    ******************

    虽然与之前的认知有所不同，但段青和梦竹还是没有趁着这个看似很好的机会，就势成立冒险团。

    原因有很多。第一是因为两人还想观望一下情况，毕竟这种诡异的情况，加上之前的巨大反差，让段青和梦竹不得不小心行事，生怕中了什么陷阱；第二则是因为之前两人得到的那个古斯曼的手环，既然有门路，他们没有理由不利用一下现有的有利资源，为自己的未来争取一些好处，说不定还能触发一些隐藏的要素什么的......至于第三嘛，那就是他们现在还没有成立冒险团的资格。

    实力的测试可以放水，成立冒险团需要完成的考验也可以放水，但是人数这个条件，是冒险者协会的硬性规定，即使是以理查德的权限，这方面也是不能放水的。

    所以在信誓旦旦的保证之后会回来再次商量成立冒险团的事情之后，两个人终于还是离开了这个地方，打算再去城镇大厅找一找人。

    之前古斯坦提到的拉玛，据说是风花镇的高层，具体有多高他们就完全不知道了。之前没有机会打听，现在倒是可以去好好打听一下，说不定会有收获。

    两人本打算现在就去，不过待段青走出这个两层小楼之后，他又提出了一个新的提议。

    “我们去法师协会里面看一看吧。”他站在花舞大街的街道旁，望着对面的那个双尖塔结构的奇怪建筑，突然向梦竹说道。

    “你去那里做什么？”梦竹疑惑地问。

    “顺路嘛。而且......”段青思索了一阵，然后说道：“咱们去看一看法师是什么样的，你不感兴趣吗？”

    “不感兴趣。我又不想当法师......等一下。”梦竹突然睁大了眼睛：“不是吧，难道你想当法师？”

    “这个嘛，如果有机会的话，当一当也不是不可以......”

    “别犯傻了大叔！这个游戏的法师一点也不好玩，听说连锁定目标都没有，放个法术毛都打不到一根的......”小姑娘立刻开始大声反对：“而且你不是已经加了好多点数在力量上了吗？你现在告诉我你想当一个法师......”

    “玩游戏嘛，怎么玩不是玩......”

    “喂，你这么玩会把自己玩废的哎！”

    激烈的争论开始出现，然后渐渐停止——在段青再三保证只是过去感受一下这个游戏中法系职业的模样，绝对不会产生加入法师队伍的念头之后，小姑娘才闷闷不乐地同意了这个“顺路”之行。不过在段青的心中，身旁的这个撅着小嘴的金马尾女孩，果然还是有些嫩的。

    只要过去了，会发生什么事又怎么是自己所能控制的呢。

    自己已经在过去的好多虚拟游戏中玩过数不清的近战职业了，而且是各式各样的近战职业。从剑士到刀斧手，从盗贼到格斗家，还有骑士，盾战士，曾经为了满足自己的收集欲，还耍过各种千奇百怪的单手武器和双手武器。曾经有一段时间，他还被外界冠以武器大师的称号，虽然只是当过一阵就被更多的名号盖过去了，不过至少能够证明他对近战武器的造诣，绝非一般人所能比拟。

    至于远程职业和法系职业，自己以前虽然有所涉猎，但也只是为了了解它们的特点，以便之后的战斗中能够有所准备和针对。现在自己已经远离了那样的生活，所以......

    我就是不想好好玩游戏，又能咋滴嘛！

    “说好了只是去看一看的啊。等一下，我算一下时间......半个小时之后我们就离开！还有正事要做呢！”

    “好好好......话说不要这么担心好不好，你没看刚才进出那里的人群中，还有好多近战打扮的人呢，说不定这个世界上，人人都能成为食神......呃不对，是法师......”

    “他们是不是法师议会的成员还不一定呢！还有，就算他们能当，也并不代表你能当......”

    带着些许的争吵，被山风吹拂着的两个人就这么继续说着话，慢慢的走过去了。

 060 鉴定

    风花镇的法师议会，从里面看起来似乎和办公大楼没什么两样。

    同样是宽敞的大厅，同样是富丽堂皇的装饰，同样是明亮闪耀的魔法灯——如果不是门口硕大的标识牌，以及之前段青二人之前了解到的那些，他们还以为自己来到的这个城镇的行政中心，或者是某个业务办理的地方。

    与想象中那种魔法的神秘没有半点关系。

    方形的大厅，被四个角落中的四个方形柜台分割成了四个部分。他们进入的大门位于某条方边的正中央，脚下白色的地砖上，一块红地毯从门口向前延伸，然后随着白色的廊柱和阶梯逐渐升高，直至来到大厅另一边的墙壁，才分成了左右两个方向，连接着应该是通往二楼的地方。在他们的左手边的柜台前，不少人一齐等待在那个地方，就像是在处理什么事务一样，有些人自觉的排成一队，还有一些人坐在墙边的座椅上，大概是在等待着其他人的结束。而他们右手边的方形柜台则完全是一副相反的景象——那里空闲的很，完全没有什么“顾客”光顾那里。段青甚至能够透过如此远的距离，看到摆放在柜台上面的小牌。

    上面写着“接待处”的字样。

    在大厅的另外两个角落，也就是分叉楼梯左右的下方，也有两个圈成了方形的柜台。与这边的情形一样，那两个柜台也是一头繁忙、一头空闲的，只不过这一次，是左边没什么人，右边人很多的样子了。

    整个法师议会中的人还是不少的，但是据段青的初步观察，现在这里的人似乎都是原住民，玩家好像出现的不多。在一旁的小姑娘的催促下，他只好收起了继续观察的心情，走向了右手边的接待处。

    问事情，应该是找这里的人吧......

    “这里是法师议会，风花镇分会。请问两位......有什么事情吗？”

    柜台很大，质地看上去也很好，透过几乎抵达段青胸口的高度的光滑白木，段青还是能够看到里面的样子。呈九十度折角的办公台上，似乎被隔板分成了一个个工作区域的样子。每一个区域中都摆放着一些类似文件的纸张，一些书写用的文具，以及一些......段青不认识的东西。被柜台围城的方形区域中，几盆翠绿的盆栽整齐地摆放在后面，墙角中似乎还有一些清洁用具，整个洁白的地面，连同眼前的柜台一样被打扫的非常干净，给那些刚来到这里的人，尤其是之前刚刚去过冒险者协会的段青二人，以完全不同的清爽感觉。

    不过，此刻坐在工作区内的只有一个人。这位戴眼镜的女性，一开始还没有发现段青和梦竹两人的到来，直到段青轻轻地敲了敲桌面，那位女性才慌慌张张地放下了手中的一本书，站起来跑到两人面前，用不好意思的笑容问道。

    “嗯......”段青看了看旁边的小姑娘，不出所料的看到了紧张和警告的眼神：“我们想要，我想想啊......”

    “这样吧，你能不能介绍一下......”他指了指周围：“这里都能做什么吗，因为我们是刚到风花镇的冒险者，对你们的......业务，还不了解......”

    “......啊？”或许是段青的问题过于奇怪，那个戴眼镜的女孩愣了一阵，然后才有些醒悟地说道：“哦，哦，好的，你们是冒险者是吧......”

    她低头扶了扶眼镜，似乎整理了一下头绪，然后用手捂着嘴清了清嗓子：“这里是法师议会，是自由大陆上最强大的法师联盟。我们通常会负责自由大陆上魔法方面的相关服务，比如提供法术的鉴定，魔法器物的管理，以及法师成员的认定和登记等。当然，如果您是一名魔法师，我们极力邀请您加入我们法师议会......当然不加入也没有关系，我们依然会向您提供魔法资料以及魔法技艺的支持，同时欢迎您与我们互相交流经验，共同合作与进步。如果您立志成为一名魔法师，那么这里更是您不二的选择......”

    “好了好了。”发现对方的业务很熟练，段青急忙打断她：“那么......那边的那些人，都是来当法师的？”

    他指了指对面的长龙。

    “那个啊......”眼镜女有些可爱地歪了歪头，看了看那条人群组成的长龙，然后笑着回道：“这个是风花镇的特色啦，我们作为法师议会，理应对有困难需要帮助的人伸出援手，所以......”

    “你是说，他们......都是在找人帮忙的？你们组织内部的法师都这么闲吗？”

    “当然不是啦，所以这些申请都需要经过审查的，如果是别的组织需要处理的问题，我们会转交给那边来解决。至于人手，最近这里有很多新晋的魔法师，迪卡尔会长说这也是一种历练的方式......啊！”

    似乎是注意到自己说了些不该说的话，戴眼镜的女人突然停止了话头，转而快速地说道：“总之，如果您需要什么帮助需要委托给我们，可以去那边排队，我们的工作人员会审核的......”

    这是什么？助人为乐同好会？一般魔法师的设定不都是高高在上的吗？而且你们这么搞，人家风花镇的镇长岂不是很尴尬......

    千万的思绪从段青的脑中穿过，但他迅速地就将这些吐槽压了回去，转而奔向自己想要的内容：“如果我想成为一名魔法师，我应该去哪边......哎哟。”

    他的小腿被梦竹踢了一脚。

    “那个啊......”眼镜女用怪异的眼光看了看段青，然后指向大厅的对角处：“那边，诺曼大师负责法师的鉴定工作，如果您拥有......成为法师的资质.......”

    她的语速越来越慢，似乎是在迟疑着什么，段青有些无奈地笑了笑，然后道了一声谢，径自朝着对面的方向走去。

    另一个人影稀少的柜台，与刚才那个柜台的结构似乎没有什么不同，不过里面的环境差得就有些远了。那个区域的后面有些杂乱，也没有什么文件和工具。只有在里面的墙角处，摆放在地上的一个高大的木柜旁边，倚靠着一个老头。那老头的头发花白，而且有些散乱，他的身上似乎穿着一件法师袍，但可能是由于过于老旧的原因，上面布满了的各式各样的褶皱。此时那个老头正背靠着那个木柜，坐在地板上打着瞌睡，对两个冒险者的到来毫无所觉。

    怎么我们碰到的法师议会的人都是这个样子......段青心中暗想着，同时如之前一样敲了敲柜台。

    “唔......到了吃饭的时间了吗......”歪着脑袋的老人呼地一下立起了头，同时小声地说道。

    “您是诺曼大师吗？”段青尽量维持着微笑，但头上已经开始冒黑线了：“我们是来自绿石村的冒险者，想请求您的帮助，做一个......法师鉴定。”

    老头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然后打了个哈欠，这才看清了眼前的两个人：“啧啧啧......”

    “即使是冒险者，也好久没有人来我这里做法师鉴定了。”他站起来伸了个懒腰，两只胳膊向上伸展着：“你们说......你们从绿石村来的？那么偏僻的地方，真是不容易......”

    “请问，需要什么准备或者手续吗？需不需要费用什么的......”无视着小姑娘使劲拽着的衣角，段青微笑着问道。

    “不需要。”老头示意两个人从一侧的木门进来，然后继续缓慢地说道：“按理说应该有的，不过最近我很闲，所以就算了。至于钱或者是金币之类的......”

    他用昏黄的老眼瞟了一眼两人：“我们法师议会还没穷到这种地步。”

    老头示意段青来到那个高大的柜子之前，然后他伸手打开了柜子。两个好奇宝宝朝里看去，只见里面摆放的是一个......奇怪的装置。

    那是一个环形的装置，外面是用一圈黑色的材料制成的，或是螺旋或是平行的奇异线条刻在黑色的外圈上，甚至刻在了外圈的侧面——那个环形的装置的厚度很大，虽然一圈下来的宽窄程度不一，但最窄的地方也足以比拟一个成人的拳头。环形装置的内部不完全是实心的，而是由几个或粗或细的短柱，将一个盘型的装置支撑在中央。白色的圆盘以中间的圆孔为中心，在四周均匀地嵌入了四个形状不规则的石头。它们以圆形孔洞为圆形，摆成了一个十字的形状。

    那四块石头看上去也是相同的石头，除了各自不规则的半透明外表之外，好像也没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唯一可以区分这四块石头的，大概是它们各自嵌入的圆盘下方，刻画着的细密线条——那是四个不同的图案，大概是法阵一样的东西。

    “这是什么......”好奇心暂时占据了上风的小姑娘在一边小声问道：“我怎么看着像上个世纪的汽车轮胎......”

    “你见过这么奇葩的轮胎么......”段青同样一只手侧挡着嘴小声回道：“原本我还以为会是个水晶球，结果是这么个玩意儿......”

    “简易的法师鉴定装置xm-ii型，虽然有些......老旧，但保证能够正常工作。”名叫诺曼的老法师说道，然后吹起了胡子：“小心一点！这可是很精密的仪器，弄坏了你们可赔不起！”

    两人急忙点头称是，就像两个听话的小学生。

    “算了，说了你们也听不懂。”老人摇了摇头，然后向两人说道：“你们谁先来？”

    “呃，只有他要做啦，我可不想......”女孩支支吾吾地说道，然后被段青拉住了。

    “你慌什么，做一个鉴定而已，人家都说了不收钱了......”

    “唔，可是......”

    在老人疑惑的眼神中，两个人互相推了一阵，最后还是由段青推着小姑娘的后背说道：“让她先来。”

    不情不愿的小姑娘在那个装置前面的小板凳上坐下，然后在诺曼的说明下，将一只胳膊伸到了那个轮胎中间的圆孔之中。

    “不要害怕，这个东西又不会害你......”看到梦竹有些害怕的模样，诺曼忍不住加了一句。

    他摆弄了一会那个轮胎，然后启动了这个所谓的法师鉴定装置。嗡嗡的细微响声中，那个装置微微地颤动着，上面的那几块半透明的石头，逐渐发出了亮光。

    其中那块最下面的透明石头发出了淡淡的绿色光芒。

    小姑娘原本有些不快的脸色慢慢变得好看了些，但下一刻就再次垮了下来，因为旁边的那个老头，迅速地下了断语：“属性为风属性，元素亲和弱，元素控制力弱，鉴定结果......不合格，下一个。”

    在小姑娘有些沮丧的眼神中，段青有些好笑地小声说道：“你灰什么心啊，想要当法师，回头点几点智力就行了......”

    “不要！休想诓骗我，你以为我和你一样傻吗......”

    说笑间，段青坐到了刚才梦竹坐到的小板凳上。在相同的操作流程下，那几块石头再次发出了透明的光芒。不过这一次亮起光芒的却有两块，其中左边的石头上发出了微弱的黄光，上面的另一块石头上则有一些微微的红光，那红光是如此的不明显，以至于段青起初以为只有一块石头发出了光芒。

    “嗯......”老法师诺曼坐在一边，低眉沉思了起来。直到很久之后，石头的光芒都熄灭了，他还是坐在一边一动不动。

    “怎么了？”保持着一只胳膊伸出的姿势实在是有些累，于是段青忍不住问道。

    “啊？哦，已经结束了，你可以收回来了。”

    似乎刚刚从梦中惊醒，诺曼用诡异的目光看着段青，那专注的样子就像在研究一件史前文物。段青被这个老头子的目光看的有些发毛，连说话都有些颤抖：“大师......您，您有什么要说的，就说吧......”

    “我先问一下。”诺曼如同他名字一般慢慢地开口：“你过去......有没有受到什么法师的指导，或者恩赐和传承？”

    “呃......”段青愣了愣，然后回道：“没有......吧。”

    “唔......那么，你过去有没有接触过元素之石？不对，在此之前......你认识元素之石吗？或者你觉得奇怪的法师用具和装置，你现在带在身上的也行......”

    “没有没有，肯定没有。”看到老法师有些急躁的样子，段青连连摆手。

    “你小的时候没有被推荐前往法师学院学习吗？拉格弗斯学院，芙蕾学院，圣安东尼学院也行，任何一个学院......你的父母没有推荐吗？”

    “不，我没有接受过什么法师训练。”这次段青倒是非常干脆的回答道：“而且，我是个孤儿。”

    自由大陆中的玩家们都是“从天而降”的人，所以一般在对外宣称自己是冒险者的同时，介绍身世的时候也会自称孤儿，所以有时候，冒险者协会也会被一些满怀恶意的人称呼为“孤儿之家”。

    所以当梦竹听到段青自称孤儿的时候，没有觉得有什么异常，只是觉得眼前的大叔果然是演戏的高手，说自己的身世都这么干脆彻底。

    “真是奇怪......”诺曼喃喃自语道。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你的元素属性为土系。”老头子眯起了眼睛，但是没有看向段青，只是自顾自地在说。

    “噢！你真惨，大叔......”小姑娘的话音中有些幸灾乐祸。

    虽然现在自由世界中玩法师的人很少，但是基本的一些统计还是有的，据说四系法术之中，最具有威力的，是理所应当的火系，最搓的......自然是土系。很多志在法师的玩家，在通过法师鉴定，得知自己的属性为土性的时候，都在绝望中放弃了自己的梦想，黯然神伤的随便找了个武器去玩近战职业了。

    “只不过......你具有复数的元素亲和。”还没待段青消化完上一个结论的意义，老法师就自顾自地继续说道。

    “什么意思？难道我可以学到两种元素属性的法术吗？”段青大喜。

    “你在高兴什么，看看那些魔法原石的亮度反应，这是我见过的最弱的元素反应了！”诺曼突然提高了声音。那叫声穿过大厅，在法师议会的一层中回荡，似乎还产生了一丝回音。

    “虽然我是在这里混吃等死的人，但是我还是一个负责任的鉴定师。”诺曼的神色逐渐变得严肃：“所以在没有足够的证据，说明你身上奇怪的状况以前，我还是要保守的下结论的。”

    “你......不适合当法师。”他沉声说道。

 061 简易的教学

    法师议会的大厅虽然非常宽敞，但是之前诺曼的声音很大，所以还是吸引了一些人的注意力。这其中也有一些玩家的身影。

    “老大，那边是做什么的，怎么突然发出那么大的声音？”

    “没记错的话，那边是搞法师鉴定的地方，咱们之前还去过一次。嘁，这个年头，居然还有人玩法师......”

    说话的两个玩家，大概也是跑来法师议会找事做的人，所以此时他们都在左侧那边的队伍旁，坐在休息用的长椅上，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喏，就是那个老头，他负责给你做一个鉴定......”后说话的那个人用手比划着，向他的小弟解释道：“只要你的智力属性和精神属性满足一定的要求——论坛上的人说大概是十点吧——然后就可以找法师议会的鉴定机构做鉴定。我们风花镇这里，估计就是那个柜台吧......”

    他指着段青那边的柜台：“鉴定会显示你的人物初始素质所自带的属性。嗯，那个都是你的真实属性，删了号也改不掉的那种......然后鉴定人就会说你这个人适合当法师，然后教给你一些类似冥想啊，聚精会神啊之类的技能，这样......你就成为一个光荣的法师了。”

    “哦，当然不是直接教给你，你就学会了。你得自己用出来，系统才会给你盖戳......呃，就是你领悟了技能的意思。”那人又想了想，然后补充道：“别小看这一步，很多想当法师的人就死在这第一步上。”

    “然，然后呢？”

    “什么然后？剩下的法术就得靠自己啦！”那人坐在那里一摊手，做出一个“成事在天”的动作：“这里是自由世界，和其他的游戏又不一样，这种玄奇的玩意你只能自己领悟啊，又不想那些近战的技能一样，你左砍一刀右砍一刀，早晚能试出来......”

    “那当法师岂不是......很苦逼......”

    “谁说不是呢......所以现在玩法师很难的，自由世界现有的玩家中，除了那几个比较出名的以外，没多少能把法系职业玩得好的。不过......到了游戏后期就不知道了，所以也不好说。”那人摇着头：“据说想要领悟更多的法术技能，最好是找个厉害的法师带着你，当然，若是你能加入法师议会，那简直不要太好了，不过看你这模样，估计送给人家都不要的......”

    “大哥，说什么呢。”

    两人抬头望去，一个玩家刚刚从队伍的最前方走回来。他穿着一身灰色的袍子，脸上的神情有些委顿：“起的这么早，你们居然还有精神......”

    “事情妥了？”

    “嗯......”

    “那就走吧。阿菁还在‘烁星花’等着我们......”为首的男子站起，带着剩下的两个人向楼外走去：“刚才那边不知道发生了一些什么，总之是两个玩家想要玩个法师的样子，所以过去做鉴定......哼。”

    “和你一样傻。”

    ***************

    “不要傻了，人家都说了你不适合当法师了。”

    “急什么嘛，让我再问问，你就当是套取情报不就完了......”

    法师鉴定的柜台前，段青和梦竹跑到一边商量了起来。

    诺曼作出了鉴定结果之后，就打算闭门谢客，赶两个人走了。但是凭借着游戏的经验，段青认为那个老头没有把事情说完，所以想要回去问一问，而这自然遭到了梦竹的坚决反对。

    之前的小姑娘心中还在窃喜，终于可以让这个乱来的大叔死心了，结果......他还是没有死心。

    “诺曼大师，您刚才说......我不适合成为法师，请问具体的原因是什么呢？”

    最终，善良纯真的小姑娘还是没有拗过大叔的决心，气呼呼地走出去了。段青自顾自地重新坐回了刚才的小板凳上，小心翼翼地向那个老头子问道。

    “你的资质不足。”老诺曼似乎不打算与这个年轻人过多的交谈，甩了一句话以后就不再理会他，继续蜷缩在角落里装睡。

    段青无奈，只好左右看了看，发现没什么人注意到这边以后，就从自己的腰包里......掏出了一个小瓶子。

    他打开瓶子上的木塞，然后......又迅速的盖上了。

    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的一瞬间之后，眼前的老头子迅速地做出了反应。他突然睁开眼，用贪婪的目光盯着眼前的这个绿色的小瓶子，说话的声音中都带着一丝颤抖：“这，这是......”

    “绿石佳酿，正宗出品。”段青得意地说道：“这可是从法尔老婆婆那里买到的，就在她的草药店里。”

    “那当然......这等醇厚的清香，怎么可能瞒得过我的鼻......”老人说道一半，眼神突然变得古怪。

    “送给你了。”段青见状也不含糊，一把将绿瓶推到诺曼的怀里，大大咧咧地说道：“您看，我这么有诚意，您是不是......”

    老人没有理他，而是将怀中的瓶子拿了出来，拔开上面的木塞，重重地吸了一口气：“呼......哈......”

    他陶醉地眯着眼睛，刚把瓶口举到嘴边，然后就像从梦中惊醒一般，左右小心翼翼的看了看，那模样和段青之前的样子如出一辙。待到发现没有人注意这边之后，老头才将绿瓶塞进了怀里，然后抓了抓鸟窝一样的头发，有些为难的说道：“既然你这么有诚意，那就给你简单地上一课好了......但是，要从哪里开始解释好呢？”

    “魔法的释放需要的条件是什么，你知道吗？”

    “我......不知道。”就算是玩过一大堆含有魔法的游戏，段青也不敢在这里大放厥词。

    “所以说这东西怎么跟你解释......”诺曼的老脸皱成了包子：“简单地说，你从自然之中汲取元素，然后通过精神力的控制，逐渐形成你自己的力量，然后......释放。”

    诺曼的手中突然升起了一撮火焰，然后被他自己挥手散掉了：“最浅显易懂的解释，大概就是这样了。”

    段青点头，表示明白。

    “中间的过程比较复杂，给你讲估计你也听不懂，不过你知道这其中有两个重要的因素就可以了，一个是支撑魔法力量的魔力，一个是支撑你控制元素的精神力。”

    诺曼顿了顿，然后继续说道：“关于释放魔法的原理研究有很多流派，但是这两点基本上都是承认的。”

    “如果你有强大的魔力，那就相当于一个人拥有相当大的力气，他可以决定你在释放魔法的时候，使用力量的最大限度；如果你有强大的精神力，那就相当于你拥有强大的控制力，例如你可以控制自己的力量，将它的一半用在攻击这里，一半用在攻击那里，或者更多细微的分别......”

    “多的我就不讲了，反正这些法术的控制与运用，说多了你也听不懂。”老头看了一眼段青，终止了看似无止境的教学：“你现在的问题就是，你在这两个方面......很弱。”

    “刚才的鉴定，或者说是测试。”他指了指旁边的那个轮胎一样的工具：“其实就是在测试你的元素亲和属性，以及元素亲和力。从结果上来看，土系是与你最亲近的属性，这也就是说，如果你释放土系魔法，你应该能够从自然中调动更多的土系元素，也就是......你在土系这一方面，拥有更多的魔力。”

    “但即使是那个最明亮的黄色，也是我在这么多年见过的......最暗的光芒了。”诺曼神情变得严肃：“也就是说，即使是与你最亲近的土元素，也不足以支撑你释放一个魔法......”

    段青表情未变，因为他知道老人的话还没有说完。

    “另外，关于元素亲和力......”老人摸了摸胡子：“mx-ii型虽然有些老旧，但是这个方面还是能看出来的，那就是......那些魔法原石亮起的持续时间。”

    “唔，我记得......时间挺长的。”

    “岂止是挺长，我从来没见过那么长的持续反应。”老人瞪了段青一眼：“而且是四块。”

    “什么？”段青大惊：“可是刚才只有两块......”

    “你一个什么都不懂的人能看到什么！你这个......”老头便秘了半天，终于还是把话咽了回去：“有反应，并不代表一定要亮起来。在你测试的时候，那四块石头都是有反应的，只不过你看不到罢了......”

    “我明白了。”段青只好点头：“然而这又意味着什么呢......”

    “我也想知道。”诺曼说道：“尤其是风系，它和你共鸣了很久的时间......嗯？”

    “我记得不久之前......翡翠之森那边，发生了......一件事”诺曼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段青：“你不会是......你叫什么名字？”

    “陌上青山。”觉察到了事情的可能性，段青犹豫了一阵，最后还是决定报上真名。他觉得若是在这种事情上隐瞒对方，似乎不是什么好的选择，以后还要和法师议会的人打交道呢，他可不想留下什么坏名声。

    而且翡翠之塔那件事情，即使是克莉丝汀和芙蕾亚报告给法师议会的人听了，他们也不应该传得这么快。

    “唔......”果然，老人低头沉思了一会，然后表现出了一副不认识的样子：“算了......”

    “总之你现在的情况就是，你的魔力非常弱，但你的元素亲和力很强......就像元素之石那样强。“诺曼说道：“在你之前，这种情况只有克莱恩写的《魔力模型构建》一书中提到过......”

    “这名字一听就有高大上的感觉。”

    “高大上是什么意思？”

    “呃，就是很强大的意思......”

    “强大......是很强大。”老诺曼摇着头：“克莱恩是个天才，他一生都致力于研究如何让精神力在魔法的释放过程中发挥100%，甚至是120%的威力。他甚至已经成功了，可惜......”

    诺曼停了下来，似乎是在缅怀着什么，良久之后才继续说道：“在他那本书的最后，曾经提出了一个假设，那就是没有任何法术天赋的人，也可以做一个魔法师，只要他能做到......感应元素这一点就可以了。”

    “什么意思......”段青不解。

    “就是你这种情况。”诺曼指了指他的鼻子：“只要你有一副元素亲和的身体，能够感应到元素，理论上......你不需要魔法也能够成为一个魔法师，而且你的亲和力还那么强......”

    “我就可以成为一个很高大上的魔法师！”段青不可置信地说。

    “做梦吧你，那只是一个猜想，而且你以为你是谁，你是克莱恩吗......”诺曼似乎变得愤怒了，须发都有些张开：“那只是一个猜想！就算是他那种几百年才出现一个的天才，最后也没有实现......”

    柜台后方的气氛，突然陷入了沉默之中。

    “你走吧，你不适合当法师......”老诺曼似乎变得没有了精神：“起码现在不适合。”

    “也许我的判断是错的，如果情况有变化，你可以再回来找我，我可以......再给你测试一次。”

    “好的。”察觉到了老人沉重的心情，段青点头站了起来，然后推开了柜台边的扇形小门。

    “哦，对了......”在他的身后，老人的声音突然响起：“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喝酒的？”

    “哦，这个啊......”保持着推门的姿势，段青回头笑道：“我也劝一句......喝多了会伤身的。”

    老人笑了笑，那笑容却有了一些苦涩的意味。

    待到段青推开那扇活门，走出了大厅之后，老人才掏出了怀中的绿瓶。这次，他毫无顾忌的灌了一口，然后才喃喃地说道：“陌上青山......嘿。”

    “你们两个，一向都是这么好运啊......”

    ****************

    “要不要回去再做个鉴定？免费的哦？”

    “不，不要！你怎么待了这么久，你们都说了些什么......”

    法师议会的大门外，等待得有些不耐烦的梦竹向走出的段青质问道。

    经过了这一系列的事情之后，时间已经来到了正午之后，与现实中的情况一样，这也是一天之中最热的时分。越来越接近夏天的气候中，没有云层遮挡的阳光，将自己的热情毫无保留地洒在了自由大陆的土地上。但风花镇是一座山城，所以在风花镇的山腰上，人们依然没有感受到来自太阳的炙热。

    不过也正是因为地势较高的缘故，这里的风时常变得很大。这一点在正午之后变得尤为明显，两个人在说话的过程中，时不时地捂着头脸，阻挡着来自花舞大街的，各式各样的花瓣的袭击。

    小姑娘的金色马尾，都化身成了风向标了。

    “好了好了，这里的风这么大，我们走吧......嗯，我们接下来去哪呢？”

    “当然是去城镇大厅找关系啦！”女孩举了举自己的右手，上面的黑红色手环正在熠熠发光：“那个拉玛，应该是风花镇的重要人物吧？”

    “那个老......”突然发现最近遇到的奇怪老头有些多，段青摇头停止了即将出口的称呼：“那个古斯坦提到的那个？”

    “嗯嗯。”梦竹高兴地点着头，脑后的马尾辫也随着上下摇晃：“所以我们应该返回刚才的......”

    咕咕的声音突然顺着山风传到段青耳中，然后飘到更远的地方——那是梦竹肚子叫的声音。

    小姑娘有些通红的脸色中，段青嘿嘿地坏笑道：“我觉得我们应该......先去吃饭。”

    “嗯.....我也觉得......你笑什么笑！”

    “嘿嘿，留点力气，一会饿得跑不动了，我可不想再背你一次啊......”

    阳光与阴影的交汇中，两个人就这么顺着风的方向，沿着街道向着山脚下跑去了。

 062 意外

    风花镇虽然非常美丽，但并不是如同绿石村一样的古镇，它的存在只有上百年的时光，据说最初是西凤郡辖区内的一个边境要塞。由于其地势的非必要性，这里的军事意义也就变得越来越小，所以最后那座军镇也就被废弃，余下的军民在这里逐渐生活，变成了风花镇现在这个模样。

    即使如此，地处公国南方的风花镇依然名声远扬，不仅因为在第一任镇长的精妙设计下，这里成为了一个风景优美的地方，也因为风花镇此地盛产青米——这是自由大陆主食的名字，与之相伴的，自然也有很多由青米做成的美食，比如蛋糕，饼干，以及甜点这样的东西。

    所以，如果你来风花镇旅行，需要得到这里的一些旅行指引的话，除了欣赏这座山城本身所拥有的魅力之外，当地人一定会告诉你风舞广场、花篮大街等地方，同时也一定会提醒你不能错过这里的美食，尤其是米质的食物。

    “烁星花”就是其中最值得推荐的地方之一。

    时间已经是午后，段青和梦竹两个人此时就坐在这个旅店大厅的某个小桌旁，刚刚吃完了这里的招牌点心：星花糕。

    据说这种圆形小糕点的内馅，用的是风花镇附近的一种名为烁星花的特产，除了含有很高的糖分以外，还带上了一种特有的香味，让许多食客都为止迷醉不已。曾经有人研究过如何在不损害原味的情况下在别的地方大量的种植这种花朵，但最后都以失败而告终了。而这除了让人对这种奇特植物的特性啧啧称奇之外，剩下的唯一结果就是让来到这里追求烁星花这一系列美食的人络绎不绝了。

    段青二人之前还不是星花糕的忠实粉丝，但在品尝完之后就不好说了，看他们两个捧着肚子一副站不起来的样子，就知道刚才也吃了不少。

    “呼......要是......我们外出冒险......的口粮，也是这种东西......就好了......”小姑娘的气喘了一口又一口，最后终于还是把话说全了。

    “只要你买得起......”段青同样也是不想动弹，但是他同时也有些心疼自己这边的经费——再这么吃两顿，自己就要和现实中一样，有出项没进项了。

    “话说，我们还需要和绿石村一样，找镇民做生意吗？”梦竹显然比段青更担心团队经费问题，所以她立刻开始筹备起来。

    “听说城镇的人家都是有正经工作的，你去找人家换，人家还不一定给呢......”

    “那怎么办？”

    “城镇大厅，法师议会，冒险者协会，甚至是战士之家......总之需要我们的时候到了，这样的组织一般都有事情交给我们做，只要去打打工，应该可以养活我们自己吧。”

    “又要打工啊......”

    在一个陌生的世界中打工，是何其艰难的一件事，更不用说自由世界无比真实地模拟了一个世界的正常生存方式，所以玩家们再也不能随便都能接到任务，随便都能打怪掉东西，然后随便的生活下去了。在这里，玩家们需要拿出现实世界中的社会经验和本领，在自由大陆的原住民之间摸爬滚打一阵，才能做到平时那些虚拟游戏中最基本的前提——活着。

    好在死了也没什么。

    不会真正的死去是玩家们最大的优势，而剑与魔法的世界中，人人都能够轻易地具有战斗力，哪怕你是一个什么技能都不会的人，只要能够拿起武器冲上去砍怪，那就可以充当一个冒险团的战力了。所以在自由大陆中打工，说到底还是要比现实中的和平年代要好上一些的。

    嗯，听说一开始有些玩家还充当了山贼，终日靠抢劫度日的......后来被联盟派人制裁了一下，于是又慢慢地消失了。

    “唔，不过再不找些事情来做，我们就要成为穷人了。”梦竹摸了摸腰间的钱包，脸上的表情比谁都难过：“所以我们还是早一些去城镇大厅，说不定会有一个好工作......喂，大叔你在看什么？”

    她注意到段青的时候，这个平日里总是一副浑不在意的大叔形象的男子，此时却是流露出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至少在梦竹的眼中，那个表情是这个意思的。

    她转头朝段青的视线方向望去。一个女性玩家和一群男性玩家坐在另一头窗边的桌子旁，似乎也是吃完了饭正在休息的样子。远远地看过去，那位女性玩家似乎样貌不错，一身红色的皮甲，将对方的妖娆身材映衬地明显非常。不过此时的她正依靠在另一名魁梧的男性玩家身边，笑得花枝乱颤。

    于是八卦之情开始熊熊燃烧。

    “喂......”小姑娘的声音故意压得很低：“那个女的......和你......”

    段青没有理会，呆滞的眼神依然望着那边。

    应该没有看错吧......是她......

    这个世界真是巧啊......哎哟！

    小腿上传来剧痛，段青从迷茫中清醒了过来，一只脚的影子从下面收回，他向对面看去，映入眼帘的果不其然是那张气呼呼的小脸。

    “魂都不见了啦！问你你也没有反应......”小姑娘做了一副鬼脸，然后继续换上了神秘的笑容：“快说说，那个女的......和你是怎么回事啊......”

    “呃，我们认识......”

    “认识？仅仅是认识吗？”

    “嗯，现在是这样的没错......不对，你问这些作甚，小孩子家家的......”看到梦竹越来越挪揄的表情，段青板起了脸色：“大人的事情不要管！”

    “谁是小孩子了！”显然，年龄的问题让面前的这个小姑娘很是敏感：“我都二十一岁了！当然，是过了今年的生日之后......”

    “噗......”段青一口将刚想喝进嘴中的水喷了出来：“什么，你才二十一.......”

    “怎么，看不出来吗！”梦竹的双腮鼓了起来，不过似乎变得有些红。

    “看不出来......”段青的眼睛往小姑娘的胸前飘去，然后......小腿上又挨了一脚。

    “不要踢前面好不好！很疼的！脾气这么差，小心以后嫁不出去......”

    “是你先惹得我好不好，大色狼！我嫁不出去......总比你这个单身大叔强得多吧......”

    “喂喂，再强调一次，我今年才二十五，身强力壮新青年！而且咱俩岁数差这么小，整天大叔大叔的叫不合适吧......”

    “那又怎么样，大叔只是个称呼而已，叫你青山叫你绿水叫你别的什么不都一样嘛，你一个大男人，心胸要向山一样宽广，不然都对不起你这名字......”

    和往常一样，二人的吵嘴如日常一般开始。在这一方面，段青总是输多胜少，但他从来也不介意——他觉得这才是大男人心胸的表现，可惜最后都被梦竹拿去做吹嘘的资本。

    日常迅速地结束之后，对面那桌人也已经离开。段青朝门口望去，发现那拨人已然不见踪影，于是无奈地收回了视线，与梦竹猫咪一样的诡异眼神对了个正着。

    “噫......青山同志，不讲实话是不对的......”

    “讲什么实话......”

    “当然是......咦，话说回来.......”梦竹突然收起了表情，手指抵着下巴一脸望天：“刚才在法师议会的大厅里，好像见过那里面的人啊......哎哎你怎么走了，等等我，你要去哪......”

    “还能去哪，当然是城镇大厅了......”

    ********************

    下午的城镇大厅，依然一副车水马龙的样子，甚至比上午还犹有过之。段青和梦竹重新回到城镇大厅的门口，发现城镇大厅的内部和之前的法师议会一样，已经排起了队伍。

    二人看到这幅情景的时候还站在拱桥之上，不过那条队伍已经很长，隐隐有了即将排出大门的趋势，这个景象只有许多年前火车还存在的时候，火车站排队买票的时候才能有幸看到。

    “今天是什么日子吗？”梦竹的话音都有些犹豫：“怎么这么多人跑过来这边......”

    “我怎么知道。”段青的话声也有些有气无力：“我只知道我们的计划可能要泡汤。”

    似乎被眼前的这幅景象震慑住了，两个人站在拱桥的前面有些踌躇不前，大门里偶尔有人非常兴奋地从里面走出，手中不时抱着一些什么，或者提着一些什么的样子。

    那些东西......似乎是一些手提袋。

    段青和梦竹倒也不怎么关心这些东西是做什么用的，因为从外貌上看去，这些人好像都是npc的感觉。

    打听拉玛的意图可能会夭折，小姑娘显得有些焦急起来。不过在段青的提示下，两个人还是决定先找人打听一下这里发生的事情。

    “今天是分发救济的日子。”终于，他们还是揪住了大街上的一个路人，然后知道了里面队伍的来历。

    风花镇虽然是产粮大镇，但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吃饱饭，因为除了种粮的农户，大多数收获的食物都会被商人低价收取，然后转手卖到公国的其他的地方。居住在本地的镇民还好说，在风花镇境内的偏远山村，以及西凤郡的其他地方，每年都会有那么一两个村镇会因为天气、灾难等各种各样的原因，出现食物短缺的状态。不过以风花镇巨大的粮食生产量，即使是用于商业用途之后剩下的那部分，只要分配得当，依然可以填饱西凤郡其他人口的肚子的。

    然而，现在公国的边境爆发了战争，而且他们已经丢失了一部分领土。所以在国家大义的名下，很多粮食被征收掉了。与此同时，一部分当地的难民为了躲避战乱，正在穿越广袤的公国土地，逐渐出现在西凤郡的领土上。所以，为了保证大家都能吃得饱，更为严格的食物分配计划被制定出来，然后由风花镇的城镇大厅这里作为分配中心，向各个村镇发放他们的食物份额。

    “昨天是红花村的人过来，今天应该是白芒村......”解释的那个人指着城镇大厅里面说道：“领取的时间只有这一天，所以他们要抓紧的。”

    “就那么一点，能够吃的么？”梦竹指着那些手提袋问道。

    “怎么可能只有一点......哦，你说的是那个啊。”那个路人笑了笑：“那些袋子里装的可不是食物，而是......凭证。”

    “城镇大厅就那么大的地方，怎么可能装得下那么多食物然后现场发放......喏，发放的地方在下面的仓库那里，他们得去那边，拿领取到的凭据换取，然后再想办法扛回去......”

    “没想到自由大陆里面也会出现饥荒......”送走了那人之后，梦竹有些感叹地说道。

    “怎么，现实生活中也有啊......”

    “就是因为有，才觉得不可能。”小姑娘看了一眼段青，然后说道：“那种事情......肯定是不想看到的......”

    “所以这才是自由世界嘛。”段青抬头望天：“不发生这些事情，怎么能叫自由世界......”

    “好吧，那么我们还要不要找那个......拉玛？”

    “嗯......”段青想了一阵：“还是先进去，看看情况再说吧。实在不行，我们就放弃这条线......”

    两人穿过了拱桥，来到了城镇大厅外面围墙的拱门前。由于里面人群拥挤，外面这个大门也已经拉起了围栏，开始限制进出的人员流量。此时那些围栏的后面，几个卫兵模样的人也守在那里，为首的人是一个胖子，大腹便便的样子，丝毫让人感觉不出他是一个经常运动的人，更不用说当一个卫兵队长了。

    但他似乎就是负责这里安全的队长。

    那个胖队长背着双手，守在那些临时搭建的围栏中间唯一的那条缝隙上，只用一个身位就卡住了所有进出的人。不过若是一般的时候，他自然是不会挡在那里的，此时挡在那里也不是为了段青两个，而是为了里面的一个抱着袋子的人。

    两个人似乎在争吵着什么，一副互不相让的样子。梦竹在后面喊着想要进去，胖子也没有理会，依旧对着那个人不依不饶——里面的那个人似乎想要离开，但胖队长似乎因为什么原因，一直不肯放他走。

    后面想要进去的人，同样开始催促起来，段青和梦竹也等得有些不耐烦，但他们也无法可想，无奈之下，两人只好继续等待，直到一些镇民开始大喊，叫嚷着不要挡路的时候，那个胖子才终于有些忍受不住，挥舞着手臂冲了出来。

    “你们急什么！就不知道等一等吗！我们在处理事情，一会就让你们进去！现在，都在这里......咦？”

    胖子朝那些人吼完，然后就想要和那个人继续理论。不过当他回过头来之后却发现，那个抱着袋子的人已经不见了。

    “人呢......”胖子左瞧右瞧，也没有找到那个人的踪影，旁边的一个守卫看不下去，小声的提醒道：“队长，那个人......刚才跑掉了。”

    “跑掉了？跑到哪里去了？”

    “好像是......跑到外面去了，您刚才没看到吗？”

    “他跑掉了你们怎么不提醒我！”大怒的胖子声音又拔高了两分。

    “我们以为......您已经问完了，所以......”

    “混蛋！”胖子一巴掌将那个卫兵扇了出去。他在原地打了两个转，就像一头发怒的野猪，然后猛地向前一指，对着那些卫兵吼道：

    “他们，就是他们！他们放走了嫌疑犯，把他们抓起来！”

    在那个胖乎乎的手指前方，是段青和梦竹两张惊愕的脸。

 063 迟来的招募

    “现在怎么办......”

    时间已经到了夜晚，段青和梦竹两个人正在维卡旅店的某个圆桌前，度过他们今日的最后时光。

    维卡旅店是风花镇名声远扬的旅店，地处风花镇最繁华的花篮大街上，这条大街上也算是风花镇的商业街，远近闻名的小吃，各式各样的店铺，你都可以在这里找到。所以，以这条大街的热闹程度使得它的知名度在玩家的群体中变得很高，许多玩家也会选择在这里摆摊交易，或者作为集结的地点。

    听说有势力正在暗中想办法拿下这里的某个店铺，不知道是否能够成功......

    总之，拜这条大街的环境所赐，维卡旅店的生意也变得越来越红火，除了以往的旅者来此以外，作为冒险者群体的玩家的大量光顾，也成为了这个旅店的主要经济来源之一，虽然这个旅店的饭食，与绿石村的旅店相比没有什么太大的长进，但是与之相对应的，价钱自然也让人舒心得多。

    不过坐在这里的两个人，心中没有什么高兴的感觉就是了。

    下午那场莫名其妙的无妄之灾，现在回想起来，梦竹的心中都有些怨愤。虽然那个胖子看起来非常的弱，但是他的身份的确是一个正牌的护卫队长，所以几个卫兵虽然脸上的表情有些不情不愿，最后还是把堵在门口的几个人抓了起来。

    这其中当然包括段青和梦竹两个人，而且似乎......只有他们两个是玩家。

    他们被带到了城镇大厅外面大院的后方，一个类似储存间的小房子内。几个人先是被晾了一阵子，然后那个胖子走进来，装模作样地挨个对他们审讯了一番，然后就开始大肆演讲了。

    “知道为什么抓你们进来吗！你们的行为是扰乱治安！而且也是因为你们，我们本来抓到的一个嫌疑犯被放走了，要是按照正常的情况来说，我们是要把你们当做他的同伙来处理的......”

    胖子的唾沫星子乱飞，那内容却基本都是吓唬人的东西。几个被带进来的镇民被吓得颤颤巍巍，段青和梦竹作为两个见过世面的玩家，肯定是不买账的。

    “明明是你自己不小心放走了人，非要怨到我们头上来干什么......而且那个人犯了什么罪我们都不知道，又怎么知道他是坏人......”

    小姑娘的声音不大，但是在这样的环境下，胖队长自然会听得清清楚楚，他的那双小眼睛瞪得溜圆，警告的意味不言自明，可惜天不怕地不怕的玩家，肯定也是不怕这么一个卫兵队长的。

    “看什么看！说不定你都不知道那个人做了什么事，不然早就抓起来了吧......”

    “放屁！”

    胖子终于火山爆发，指着梦竹的小脸开始威胁：“我现在怀疑你们犯有偷窃、欺诈，还有......对了，还有违抗执法！你们是同案犯，你们协助......最终放走了你们的同伙！”

    “要不要这么不要脸啊大哥......”把手背到脑后，段青漫不经心地说道：“我们都不认识那个人的，也不知道他在那干什么，怎么当他的同伙啊......”

    “哼！你当然可以随意扯淡了，反正......一个罪人的话，怎么也不会有人相信的。”胖子咬牙切齿地说道：“待我把这件事上报给拉玛镇长，拿到许可之后，随便你们怎么说，都不会改变......”

    “等等！”梦竹突然跳起来：“你刚才说谁？拉玛镇长？”

    “怎么了，你......认识镇长？”胖子的眼中多了一丝慌乱。

    “我们就是来找他的！”发现了事情的转机，小姑娘挺起了她并不高耸的胸脯，志得意满地说道。

    “你......你们两个是什么人......”发觉到事情有些不对，胖子后退了两步，看着这两个明显是外乡人的玩家。

    “我们是......来自绿石村的冒险者。”段青站在叉腰扬眉的梦竹后面，一脸悠闲的说道：“受古斯坦所托，前来与......镇长会面。”

    这件事情的发生原因，胖队长自己是心知肚明的，所以他原本就有些心虚，这会更是低下了头，两只小眼睛滴溜溜地开始乱转。

    “哼，你们这些人，不但不好好接待人家，还冤枉我们这些无辜的民众。”此时的梦竹，俨然已经有了一副掌握大局的英雄感觉，她朝后面的镇民方向一挥手，然后指着胖子说道：“小心我一会到拉玛......镇长的面前，告你一状！”

    “啊......啊哈哈哈，这些都是......误会，嗯......”胖子抬头摆出了一个笑眯眯地脸色，藏在后面的双手不动声色地打着手势：“来人，把那些......把他们都放出去。这位......冒险者......”

    其他的几个依然不明所以的镇民在卫兵的引导下走出了房间，只留下了段青、梦竹和满脸堆笑的胖队长。他搓了搓手，然后走上前对着梦竹笑道：“你们......你们说，是受人所托，不知道......是哪位人士......”

    “哦，我没有冒犯的意思，但是......你看，护卫这里的安全是我的职责，所以刚才我才会那么激动......”

    “哦，很激动是吧......”小姑娘趾高气扬的哼了一声，然后从自己的手腕上摘下那个绳环，拍到胖子面前：“这是古斯坦大师给我们的信物，总不会骗人的吧......”

    “当然，当然......”胖子赔笑着，两只胖手伸了过去：“我看一看......”

    下一刻，他一把抓过了那条手环。

    “来人哪，把这两个骗子轰出去！”

    “喂，你这个人怎么......把手环还给我！”

    “什么破手环......”冲进来的卫兵将段青两人团团围住，胖子看了看那条红黑相间的绳环，呸了一口口水：“就他妈一条破绳子做的，想唬谁呢？”

    “那可是古斯坦大师给我们的......”

    “古斯坦是哪根葱，我怎么没听过。”胖子摆出了一张义正言辞的脸，正气凛然地大声说道：“念你们这些冒险者没见过世面，经常让人哄骗，就饶过你们这次......”

    “嘿，死胖子，你可想好了！”段青嚷道。

    “都轰出去，以后不要让他们......再来闹事。”胖子一挥手，段青和梦竹两个人就被押了出去，后面还传来那个胖子刻意放大的声音：“免得给我们风花镇丢人......”

    “哼，谁认得什么古斯坦......”待到那两个人被手下轰远了，胖子才冷笑一声，将那条手环随意地揣进怀里：“一帮绿石村来的贱民，也想唬住我......”

    房间中传来属于胖子特有的，尖锐的笑声。

    **********************

    “先休息一下，然后去找理查德问一问吧。”回到旅店之中，段青继续计划着之后的事情，顺便安慰着受伤的梦竹。

    女孩一脸生无所恋的样子趴在桌子上，连她面前的食物都没有吃下多少——看来之前那件事情，对她的打击可不小。

    本来志得意满的跑过去找靠山，最后却变成了那个样子，任谁都不会觉得好过的吧......况且小姑娘之前一直对古斯曼的这件馈赠抱有很大的希望，现在却成了这副模样......

    “都是......”梦竹突然拍着桌子站了起来：“都是那个死胖子！”

    小姑娘的声音之大，让旅店中的其他人都诧异地望了过来。段青赶紧将明显还在气头上的梦竹按住，让她坐了回去：“别激动，这种账，记下就是了......”

    “我们去找镇长，只要在他那里告一状......”满脸通红的梦竹依然气愤不已：“这种败类，一定要......”

    “最好还是不要这么做。”段青说道。

    “咦，为什么？”梦竹有些不解。

    “那个胖子虽然蠢笨，但是有一个事实却摆在我们眼前。”段青说道：“那个胖子是一个护卫队长。”

    “那又怎么样......”梦竹气愤地说：“难道你怕他？好啊，原来你是这样的大叔......”

    “什么叫这样的大叔啊......呃不对，我怎么可能怕嘛，用你的小脑瓜子好好想一想。”段青无奈地说：“那样的一个蠢人，为什么会当上护卫队长？”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小姑娘不再说话。

    “所以啊......”段青沉声说道：“他的背后，应该是有什么后台，或者是关系之类的.......”

    “游戏里还会有这样的事情吗......”梦竹呐呐的说，声音也渐渐低了下来。

    “嘿，如果只是这样就好了......”段青说道：“最可怕的是，那个拉玛......如果不是什么好鸟，那我们不是去自投罗网吗？”

    “......难道那个古斯坦也不是什么好人？”梦竹惊到：“我们一直在圈套里面？”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不过若是什么圈套的话，应该不会让我们这么简单地就看出来吧。”努力回想着那个神秘老人最后的那段留言，段青将身子靠到椅子上，抬头望着天花板：“不过我还是猜测，那个老人......肯定是有什么目的。”

    “什么目的？”

    “对。”似乎在理清自己的思路，段青继续说道：“从出手相救开始，然后声称要帮助我们，给我们手环，最后留给我那段留言。还有......遇到山贼之时的冷眼旁观。”

    他放下手臂，看着对面有些疑惑的小姑娘：“这些事情桩桩都透露着不正常，所以肯定是想做到一些......他想要的效果。”

    “怎么玩个游戏还有这么多事情啊！”梦竹有些哀怨地抱着头，再次趴到了桌子上：“翡翠之森的事情就是这样......”

    “这里可是奇幻的世界。”段青说道：“所以如果将尔虞我诈套进来，情况自然就会变得更加复杂......”

    “幸好，我们还有力量。”段青看着自己的手，然后慢慢攥成了拳：“只要变强一些，这些问题就不是问题了。”

    *******************

    绕了一大圈，最后还是找回了冒险者协会，段青和梦竹的心中，委实不是滋味的。不过面对那个邋遢的理查德大叔的热情，两个人也很难摆出难过的面容。

    不管如何，两个人最后还是可以找到养活自己的工作，只要......他们能够凑齐人数的话。

    “我本人是非常希望你们加入冒险者协会的。”理查德摸了摸自己胡子拉碴的下巴，斜着眼睛说道：“咱们去下面的环山广场随便测试一下，然后随便给你们个考验的任务，整个过程就完成了，保证高效快速......”

    “不过，你们得先有五个人。”他看着两人，竖起一个巴掌。

    “友情提示......你们只要有五个人就行了，不管能不能打，不管做不做事，哪怕只是挂个名......”接着，理查德用那个手掌捂着嘴，用说悄悄话的动作对他们说道。

    这里只有我们三个人，你摆出一副鬼鬼祟祟的样子给谁看......

    “这里有一份证明，如果要是有人实在不方便的话，只要在这上面签个字......”

    “好好好我们知道了！”实在经不住这个大叔推销一样的嘴脸，段青和梦竹赶紧答应了理查德的提议，然后......出门开始寻找人选。

    成立冒险者团队，自然是只需要冒险者的，也就是说，冒险团的成员只能由玩家组成，npc是没法加入冒险团的——这一条规则也只是经验论证下来的结论，但至少现在，没有听说过哪个玩家有那么大的本事，将某个自由大陆的原住民拉进冒险团的队伍之中。

    不过用游戏的目光来看的话，这一点非常浅显——你无法和npc组队。

    这件事情，说到底还是一个招募队友的事情，只不过这一次招募的可能是长期合作的队友，所以两个人自然要小心考察一番。经过他们一段时间的了解，目前这里最适合找人组队的地方，大概就是风花镇最热闹的大街——花篮大街了。

    上午的花篮大街还没有下午和晚上时分的花篮大街来得热闹，因为玩家若是想要外出到附近冒险，一般都会遵循“日出而动，日落而归”的标准套路，所以到了下午和晚上，这里的人会渐渐变多，他们一般都是有所收获的玩家，来到这个地方叫卖自己的战利品，或者是逛一下其他的摊位，寻找合适的装备进行交易。也正因为如此，若是你想要招募什么队友共同外出冒险，上午时分来到这里也是非常好的选择，因为......抱着与段青两人相同组队意向的人有很多。

    不过这里的组队意向，还是以野队居多。

    “小安契达尔山道，风花草原，红花村......唔，居然还有人想去坠星山，那里可不是什么很近的地方，好几天回不来啊......”

    走在花篮大街的街头，段青和梦竹已经被目不暇接的组队信息给绕晕了。

    “好多人啊......喂大叔你看，那边好像也有招人的。”梦竹指着一个方向，那边坐着一个摆摊的人，在他面前的木牌上，似乎写着某行会招人的信息。

    在他的旁边，还有许多其他招收成员的人也坐在那里排成一排，其中也不缺乏如同江湖、自由之翼这样的大牌行会，只不过那些招人的玩家看上去明显要自信得多，坐在那里一副我才是老大的样子，偶尔还能看到他们相互对望，然后在空出碰出激情的火花。

    “要不是我们还有事，真想坐在这里看一会戏......”梦竹亲历的事情虽然已经过去了一阵，后来还有雪灵幻冰的安慰，不过小姑娘依然对这些大行会不抱任何好感，不然也不会自己想要建立冒险团了。

    “不过要是这样的话，我们要不要也写个牌子坐过去......大叔？”

    “我们好像碰到了熟人。”段青看着另一个方向，摸着下巴说道。

 064 阿塞尔酒馆

    “怎么了大叔，让人给煮......啊不对，让人给抛弃了吗？”

    坐在角落里的是与段青和梦竹一起来到风花镇的那个大叔，名字叫做微笑的屠夫的人。他靠着某个房屋的墙壁，盘膝坐在墙根的角落里，那把铁质大盾横放在他的膝盖上，在清晨中反射着金属的光芒。他用双手轻轻地敲打着盾牌的表面，一副凄惨中无所事事的样子。

    似乎也认出了走过来的这一男一女，微笑大叔本来有些黯然的表情也有了一丝笑容。

    “哦，是你们两个......”

    “你坐在这里做什么？”段青左右看了看，然后在他的旁边坐了下来。

    “嗯......”对方停顿了一下，然后露出了一个很苦涩的表情：“我也不知道......该做什么。”

    “啊？”站在一旁的梦竹也凑了过来：“你不是来这里找工作的吗？”

    找工作是游戏里一般的说法，实际上就是找人组队冒险的意思。

    “不是啊。”大叔笑道：“只是看这里人多，所以跑过来凑凑热闹。”

    “没见过坐在这里凑热闹的......”段青摸着下巴：“想要看热闹的话，去那边好了，保证天天有戏看。”

    他所指的方向，是那些行会招收成员的一排队伍，段青指过去的时候，又有两个行会的玩家已经吵了起来，一副摩拳擦掌的样子，看上去马上就要迫不及待地开打了。

    微笑的屠夫又是会心一笑，然后摇了摇头，不再看向那边。一旁的段青将这些表情都看在眼里，突然想到了之前初到风花镇时的对话：“我记得，大叔你说要来这个地方找人的......”

    “唔，那个啊......”屠夫大叔的脸色又变得很黯然：“已经......找完了。”

    “找完了啊。”段青和梦竹互相对望了一眼，后者也慢慢坐到旁边的地面上，开口询问道：“大叔啊，不知你......有没有加入行会呢？”

    “......没有。”大叔看了看面前的小姑娘，缓缓地摇了摇头：“有什么事情吗？”

    “是这样。”梦竹想了想，然后说道：“我......哦，是我们两个，想要成立一个冒险团，不过现在缺人......”

    “你们两个？”屠夫大叔用诧异的眼光看着面前的这两个人：“你们要成立行会？”

    “不是行会，是冒险团啦。”梦竹不满地反驳道：“我们才不要搞那种麻烦的东西，只是想.....自己建立一个冒险团，在这个游戏里面有自己的冒险团的话，也许能混的好一点吧。”

    “赚的钱也会多一点吧......”小姑娘最后又加了一句。

    “呵呵......”大叔看着对方的小脸，呵呵地笑了起来，让此时的他颇为符合自己的名字。段青暗中给梦竹比了个大拇指，示意她继续努力。

    “怎么样大叔，要不要考虑一下？”于是梦竹直接单刀直入了。

    “我现在，确实没有什么行会归属，也没有什么事情做......”

    “你看你看，要不要嘛要不要嘛。”

    “可是我现在，不想加入什么行会啊......”大叔一脸的惆怅，仰头看着湛蓝的天空。

    “哎？可是......”

    “别急，小姑娘。”微笑的屠夫闭上了眼睛，嘴角却是翘了起来：“我只是说不想加入行会，不过......你也说它只是一个冒险团罢了。如果随便加个冒险团，活动活动筋骨......”

    他睁开了眼睛：“感觉应该很不错。”

    女孩愣了愣，然后在兴奋地跳了起来。段青知道，这是他们招募到队友的第一步，同时也是迈出的第一步。

    连日来碰到的诸多不顺，终于可以放一放了。

    短暂的庆祝过后，梦竹又重新坐了下来。三个人席地而坐，介绍着彼此的信息，以及目前的状况。

    “陌上青山，目前是用剑的剑士，以后......咳咳，看情况。”被梦竹踢了一脚，段青没敢把话说完。

    “我是梦竹，也是近战职业，擅长使用匕首的短剑......唔......”小姑娘皱眉思考了半天，似乎也没有想出什么自己擅长的东西，便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我是微笑的屠夫，唔，名字随便乱起的，不要介意。”笑完了的大叔清了清嗓子，然后继续介绍着自己：“如你们所见，擅长的是盾牌，以前也......呵呵。”

    大叔笑了笑，没有接着说下去：“你们叫我屠夫也好，微笑也罢，或者大叔也行，总之......”他看了看眼前的这两个人：“应该不算占你们便宜就是了。”

    漫天的飞絮中，三个人就这么互报家门，然后成为了队友。大叔稍微地了解了一下情况，然后就迅速地进入了角色：“这么说......我们还差两个人是吧？”

    “虽然这里是风花镇玩家最多的大街，不过你们还是找错了地方。”大叔呵呵直笑：“我这样的属于特殊情况，若是要找那些特意想要加入别的行会势力的人，你们应该......”

    “去酒馆。”他指着一个方向，那里是这条大街的尽头。

    *****************

    作为风花镇的商业大街，花舞大街非常的宽敞，所以这条大街位于那个小山的山脚下，地势虽然平缓，但些许的坡度还是有一些的。

    阿塞尔酒馆位于这条大街的尽头，同时也是这条大街位置最高的地方。每天的傍晚到深夜，都是这个酒馆生意最红火的时候。众多喜欢放松身心，寻找乐趣的人会在一天的疲惫之后来到这里，作为夜晚的消遣时光。

    当然，酒馆也是一个集合的好去处，商量与谋划的最佳选择，也是情报与黑市商贩经常出没的地方。

    白天的酒馆还是有人的，但那人数自然没有夜晚来得多，而且几乎都是玩家。此时待在这里的，大多是单独一个人，他们皆是一身装备，看上去颇为威武的模样，或站或坐的分布在酒馆大厅的四周。

    这个酒馆用的是木质的结构，装饰颇为简陋，但是胜在宽敞，不过此时位于大厅深处的柜台，后面一个招待的人也没有，似乎是没有开业的样子。酒馆也没有人理会这些待在这里的玩家，任由他们在这里闹腾。

    之所以说是闹腾，是因为段青三个人进来的时候，一群玩家正在中间起着哄，看着两名玩家在这里打架。

    其中一名玩家穿着一身皮甲，那皮甲看上去颇为坚硬，以至于那个玩家的动作都有些拘束，他的武器是短剑，不过却是一手拿着一把的样子；另一个人则是身披锁链甲样式的铠甲，但是那甲上的排扣似乎是用木质的材料制成的。此时的他握着手中的那把大刀，正在朝对面的那个双剑玩家砍去。

    “看我乱披风刀法！”

    那玩家双手持刀，对着他的面前就是一顿乱砍，几刀中间都没有停顿，在旁人看来几乎一气呵成。唰唰唰几刀下去，劈得对面那个玩家左支右绌，只顾得来回躲闪，已经毫无还手之力了。

    “这地方还让打架的啊？”梦竹小声问道。

    “好像是有人管......不过是等到他们打完之后。”微笑大叔站在一边说道。

    “都是想找稳定工作的玩家，彼此之间自然是不服的，不服自然就要打过再说......你们几个，应该是第一次来这里的吧。”

    接话的是站在门边，背靠着后面木墙上的一个玩家。段青回头看去，然后被对方的衣着给惊到了。

    那个玩家，此时穿着一身......酒吧的招待服。

    “来这里专门淘选玩家的人，逐渐也习惯了这样的事情，他们甚至也把这个当做挑人的手段。”那个名叫咸鱼王的玩家嘿嘿一笑，然后再次摆出了标准的面容：“所以这里的人也就习惯了这样的事情，包括......酒馆的主人。”

    “按照我们老板的规矩，等他们打完，输掉的人会被扔出去，并且......负责赔付这里的损失。”那个人指了指前方已经被砍得节节败退的双剑玩家，仿佛那个人即将成为下一个赔偿者。

    “相信我，这不是一笔小数目。所以如果你们要下场的话，一定要慎重考虑一下......”

    三个人互相对视了一眼，然后缓缓地摇了摇头：“我们只是来看一看的，不过......”

    “不过一大早就跑到这里来打，他们也真是有精神。”

    “现实时间可不是一大早了，而且......我看不只是那些想要给自己标一个好价钱的人在这里吧......”段青摸着下巴：“照这么发展下去，说不定以后就成了固定的pk专用地带了。”

    “唔，这位先生说的没错。”这个人入戏还有些深：“已经有一些热爱与人交手的玩家开始常驻在这里，相信不久之后......”

    “这个酒馆的生意会更加红火的。”

    他微微一笑，配上他英俊的面容，颇有争当大堂经理的架势。

    段青也跟着笑了笑，然后回头向那边看去：“话说，我好像没听过乱披风刀法这个技能啊......”

    “当然没这个技能了。”回答他的是微笑大叔：“被自由世界系统承认的技能非常少，但是玩家们又喜欢耍帅，所以......攻击之前大声喊出招式的名字，不是常有的事么。”

    “当然，名字都是自己起的。”他摊了摊手。

    “那也起的......太没有水平了。”段青也跟着耸肩。

    说话间，场上的战斗终于分出了结果，那个大刀玩家连续砍了三轮，终于也是将自己砍得力尽了。他喘息着向后退去，想要将体力彻底恢复过来，然后换个打法重新来过。不过对面的双剑玩家，似乎不打算给对方这样的机会。

    翻滚，前扑，双剑玩家非常迅速的接近到对方的身边，却没有从地上站起，直接趴在地上就是一个横斩。

    “看我地趟剑法！”

    “简直不忍直视......”看着那个大刀玩家惨叫着倒下，段青用手捂起了脸：“你们能不能起一些好听的名字啊......”

    “没有啊，我觉得挺形象的......”微笑大叔在一边，依旧一副呵呵直笑的样子。

    大刀玩家并没有死去，而是被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酒馆保安给直接抬了出去。看来自由世界的玩家们也不会轻易杀死别人，毕竟这里是在城中，出了人命是要负责的。

    不过作为胜者的那名玩家，自然也是受到了其他玩家的叫好声，一些暗中观察的人也慢慢走了上去，开始递出自己的橄榄枝了。

    有着同样想法的小姑娘，只好又退了回来。

    “安心啦，这里这么多人，想凑两个人还不简单？”段青安慰着打了退堂鼓的梦竹：“况且人家用的是下三路，咱们也看不起他......”

    “几位顾客，恕我冒昧......”站在门口的那个服务生打扮的玩家，突然再次开口：“你们是想要......找人组建冒险团的，是吗？”

    “是的。”三个人同时回头，看着面前的这个咸鱼王：“你有什么好的建议吗？”

    “如果不介意的话，我可以给你们推荐一个人选。”那个人保持着微笑：“不过相应的，我需要索取一些中介的费用......”

    “我看你就很不错。”段青突然插嘴说道：“反正只是凑数的话，你这样的人我们也是要的。不然你就直接把自己卖了吧......如何？”

    在他的目光下，对面的那个人低下了头：“哼哼......”

    “您不是第一个向我提出这个要求的人，不过恕我直言，我的价码......可能有些高。”

    “再高又能怎么......哎哎哎，你想说什么就说嘛，好好好我不说话了......”掸了掸身上的脚印，段青退到了后边，换上了一脸笑容的小姑娘：“那个......我们很穷的，而且我们不是什么行会的人，只是想组建一个自己的冒险团，平时做做任务，挣一些小钱......不过我可以保证，我们团里的气氛绝——对——是和谐的，福利也肯定是有的，虽然我还没有想到......对了对了，我们是有高手坐镇的哦，总之平时做任务肯定是没问题的，保证能够挣到钱就是了......”

    仿佛化身过去的买菜大妈，梦竹絮絮叨叨的开始和对方谈判起来。不过后面的段青看着那个服务生脸上快要挂不住的笑容，知道他此时的内心是崩溃的。

    “我们的宗旨就是全心全意为玩家服务，当然这里的玩家就是我们自己啦！你放心，绝对不会有分赃不均这种事情发生的，都是自己人嘛......”叽哩哇啦叽哩哇啦。

    话说你提到的那些，跟这个之前气势十足的人讲，真的能打动他吗......

    “你想想，既能受到冒险团的照顾，又能自由自在的生活，是多么美好惬意的一件事啊！对了对了，理查德大叔之前还提到过，咱们风花镇之前还没成立过一家冒险团呢，我们说不定是第一家哦！多么荣耀的事情啊......”絮絮叨叨絮絮叨叨。

    事实证明，确实是能打动的......或者说是遭不住了。

    “好了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只需要挂个名就行了是吧......”似乎是有些抵挡不住小姑娘不厌其烦的轰炸，那个侍者终于答应了下来，那点头的动作就像旧时代的捣蒜：“事先说好啊，我可是什么都不会做的，而且保留随时退出的权利......”

    “好好好，没问题没问题，只要你在这份协议上签个字就行了，当然按个手印也是可以的......”小姑娘非常熟练地掏出了一张羊皮纸，递到对方的眼前，然后眨着大眼睛，就像自由世界夜晚天边的星星：“对了，你之前说要推荐给我们一个人，是谁啊？”

    “哈哈哈哈......”咸鱼王有些青绿的脸色中，微笑大叔开怀大笑了起来。

 065 起名字

    最终，那个咸鱼王还是为他们带来了一个人。

    那个人是一个大斧哥，除了身背一把木头杆子的长柄大斧以外，最引人注目的大概就是他头上的那个尖尖的帽子了——或者说那是一个头盔。

    这顶头盔看起来是铁质的，至少从外表上看起来是这样。除了黝黑的铁壳之外，最特别的地方就是那个头盔上面有一个凸出的尖顶，就像古时候士兵头上戴的帽子一样。

    除此之外，这个id名字俗的不行的玩家，身上再无一丝长物了。

    无论自由世界是多么自由的虚拟游戏，有一些事情还是做不到的。比如让人裸着身体去外面招摇过市之类。所以无论一个角色怎么脱，他的身上都会保留着基本的遮羞布。作为一个男性，大部分人不介意这样展现自己的阳刚之美，只不过这样会让你毫无防护能力，一只老鼠都能抓伤你。

    但是这种流派仍然存在。

    按照现在玩家的研究，角色人物是存在负重这样的设定的，这种设定不仅关系到野外冒险时一个人究竟能带多少东西，同时也关系到战斗时的动作灵活度。同样也是因为这个，一个满身金属盔甲的玩家，其战斗时的移动，武器的挥舞，技能的释放，肯定是要比一个什么都不穿的玩家出手慢的，这也是给负重低的那些玩家的福利。

    至于是穿还是不穿，是一身重甲还是轻装上阵，就是玩家们自己的选择了。

    眼前的这个名叫笑红尘的玩家，应该是属于轻装上阵的类型，而且已经轻装到只剩头盔的地步。初时见到段青等人的时候，他与他全身赤膊的那个样子一样，一副大大咧咧的爽朗模样：“你们好！我是笑红尘，以后我们就是队友了，哈哈哈哈......”

    “没有问题吗，这个人......”

    小姑娘拉着段青的手跑到一边悄悄地问，得到的是一个白眼。

    “我怎么知道，我也是第一次见到人家......看看再说吧。”

    段青摊摊手：“反正是别人推荐，再不济你就当他是挂名的就是了......”

    五个人算是找齐，但是接下来才是开始。段青个梦竹拿着理查德给他们的冒险者团队建立证明，然后让所有人在那张薄纸上，签下自己的名字，这最初的一步，就算完成了。

    当然程序上还没有走完。

    由于酒馆招待生还有工作，所以剩下的其余四人来到了花舞大街的二层小楼，想要将这个程序的最后一步结束掉。然而理查德瞟着梦竹送上来的那份证明，稍微看了一眼就发现了问题。

    “你们的动作真是快......我看看，五个人，都有签名，嗯......嗯？名字呢？”

    “啊......”

    “你们的冒险团的名字呢？”邋遢大叔将这张纸放在了旁边，然后有些有气无力的说道：“总得让人知道怎么称呼你们吧......人找的那么快，结果名字都没起，不过没关系......”

    一脸络腮胡子的大叔，露出一个爽朗的笑容：“现在起还来得及，所以......快想一个霸气的名字吧。”

    他竖起了大拇指。在他的前方，四名玩家面面相觑，半天没有说话。

    “怎么了？”理查德有些不理解眼前的情况。

    “呃......请等一下。”小姑娘急忙说道，然后看向段青，后者连连摆手。

    “别看我，我最不擅长起名字了，你看......”他指了指自己的头顶：“我这个名字，你就明白了吧。”

    “兄台的名字起得不错嘛。”笑红尘在一边拍了拍他的肩膀：“颇有我辈江湖中人的风范......”

    段青觉得今天的白眼翻得有些多，于是决定不理会他。

    求助无果，小姑娘又看向旁边的微笑大叔，微笑的屠夫有些窘迫的挠了挠头，刚要说话就被梦竹阻止了：“不用说了，我明白的......”

    “哎呀不就是起个名字嘛，用得着这么纠结，我看啊，就叫......哎哎干什么，别拉我，头盔要掉了要掉了......”

    看你一个这么装逼的id，要你起名字还了得......段青黑着脸，将笑红尘拉到了一边。

    “好吧，我觉得我们需要商量一下......负责人先生，请稍等片刻。”

    在理查德理解的笑容中，梦竹鞠了个躬，然后急忙将所有人拉出门外，开始他们这个冒险团的第一个会议。会议内容：为冒险团取名。

    “现在开始紧急会议！你们，赶紧想个名字......”

    “江湖儿女冒险团！”

    “驳回！”笑红尘马上说出一个名字，然后又马上被梦竹按了回去。

    “唔，叫张记......肉铺......怎么样？”

    “哎呀微笑大叔，你就怎么喜欢宰猪吗......”

    “叫雅典娜的惊叹！”笑红尘再次举手。

    “闭嘴！”

    “我们取每个人的名字里的一个字，然后组成一个四字的名字，怎么样？”这次是段青的提议：“哦不对，我们有五个人......”

    “虽然没什么创意，不过应该不错......”这次梦竹终于点了点头，然后坐在那里冥思苦想：“唔......嗯......”

    “想去厕所就去吧......”

    “我在想名字！”梦竹大怒，然后继续自言自语：“梦青......不，还是梦上......”

    “我想想啊......”段青想着他们五个人的名字，然后啪的一声，将一只拳头砸在另一只手掌上：“有了！就叫......青红屠猪王，怎么样？或者叫土著王也行......哎哟！”

    “敢不敢正经一点！而且我那个是竹，竹子的竹！”小姑娘看上去快要抓狂了。

    “要不就叫屠神五小强！”

    “笑红尘你就不要再起名字了！还有你不要这么中二好不好......”

    纷乱的讨论声中，大家就这么商量来商量去，最后这些起名字的苦手们，还是使用了一个普通的名字。

    “好了，就是这个。”

    理查德从瞌睡中惊醒，然后从梦竹的手中接过了冒险团申请证明——这一次，这张纸上的内容终于全了。

    “唔......愚者？真是......”他抬头看了一眼面前的四个一脸无谓的冒险者，然后才说道：“奇怪的名字。”

    “名字而已，能用就行。”段青无所谓的耸耸肩：“难道已经有别的冒险团用过了？这个东西也会重复的？”

    “没有没有，完全没有。”理查德连连摆手：“我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应该......是没有这个名字的冒险团吧......”

    “那就好。”段青点着头看向一边——梦竹满脸青色，一副遭受重创的模样。

    “既然这样的话......”理查德又看了看这份申请，然后走到柜台后面，从某个破盒子里翻出了一个印章，对着那张纸就是一戳：“那么......”

    “恭喜你们，‘愚者’冒险团成立成功了！”

    “啊？”梦竹惊到：“测试呢？考验呢？成立冒险团的试炼任务呢？”

    “那些嘛，可以先欠着嘛......”理查德大大咧咧地一挥手，将那张申请书如同破纸一般拍在了柜台上：“你们现在就是风花镇分会成立的第一个冒险团啦！马上开始你们的工作吧！”

    “什......”

    “现在！”理查德没有给段青等人反应的时间，从柜台后面的一个小书柜里，搬出了一大叠文件一样的东西：“我们有很多工作要做。”

    几个玩家都瞪大了眼睛。

    “我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将他们发给你们了，哇哈哈哈......”

    “我们......好像被坑了。”在理查德的大笑中，段青和梦竹面面相觑，然后不约而同地叹了一口气。

    *******************

    “帮助铁匠，帮助面包坊，唔......这都是一些打工的任务，还有收集草药，我看看，好像是叫烁星花的东西......咦，那不是做甜点的么，怎么算作草药了......”

    出了那个二层小楼，名义上已经成立的愚者冒险团成员拿着一大堆委托简报，正在逐一地翻看着。

    “哟，看看这是什么，招收志愿者，每日十个埃布里币的报酬，话说这个世界里的志愿者都是给钱的吗......”

    “那个我刚才看过了，是城镇大厅那边招收的。”

    “唔，我才不要去。”小姑娘撇了撇嘴，然后扔到了一边。

    “难道法师议会或者战士之家之类的地方不要人吗，保安或者守卫之类的也行啊。”段青在一旁牢骚道。

    “怎么可能会给你这样的好事，有的话不早就让别人抢破头了......”

    “我觉得这个不错。”微笑的屠夫拿着一张纸，然后念到：“请帮助我照顾我家的小孩三日，必有重谢。括弧，我家的小孩很爱玩闹，所以请随意管教。比尔大叔。”

    “这个怎么样？”

    “照顾小孩这种事情为什么也出现在这里啊！”梦竹首先喊了出来：“冒险者协会究竟是干什么的？保姆协会吗？”

    “看来我们有的是机会体验生活......”段青悠悠地说。

    “是啊，我觉得就很不错，而且你看，上面说必有重谢呢。”微笑大叔说道。

    “给你我家祖传的的膏药，你要不要......”

    “而且这种事哪有什么意思嘛！”一边的笑红尘一声大吼：“看这个！护卫任务，护送商人伊达和他的货物前往格拉姆要塞，多么刺激的任务啊！”

    他甩着手掌，将自己的赤膊的上身拍得邦邦作响：“这才是男人的任务！路上一定有很多架要打......”

    “行了吧你。”梦竹一把将他手上的纸抢了过来：“......才给二百金币！谁去啊！”

    “格拉姆要塞在西凤郡的边境，安达契尔山脉的山脚下。”微笑的屠夫在一边解释道：“算上护送的功夫，保守也要走十几天......黄花菜都凉了。”

    “而且开价如此之低。”段青接道：“益达？不会是卖牛奶的吧......”

    “看这个看这个。”梦竹突然嚷道：“法师议会的失踪人员，现在还在寻找中，希望冒险者协会派人帮忙哎！这个不错啊，没想到会有这样的大事发生，而且我们也能加入......”

    “先等一下，那个失踪的人叫什么名字？”笑红尘问道。

    “我看一看啊，叫做......凯蒂，是一名女性吗.......”

    “不。”笑红尘两手向后一撑，作抬头望天状：“是大法师爱丽丝养的一只猫。”

    “还是黑色的哦。”笑红尘歪头向梦竹看去，不出意料的看到了一副即将崩溃的表情。

    “看来......我们冒险者协会的地位，有一些低啊......”在梦竹跳到一边乱喊乱叫发泄一通的时候，段青撑着下巴说道：“来找我们帮忙的人，不是鸡毛蒜皮，就是廉价劳动......”

    “看这个地方的样子就知道了。”微笑的屠夫指了指那座老旧的二层小楼：“刚才进去的时候，好像只看到了那个理查德一个人，我在想......”

    “风花镇的冒险者协会，不会只有他一个人吧......”

    “你这么一说，好像很有可能......”

    “他要是敢骗我们，我们就不干了！”抓狂的梦竹跳了回来，恶狠狠地说道。

    “人家没骗我们啊。”段青一摊手：“只是没说明白罢了。而且你看，人家也混得挺惨的，就不要互相伤害了吧......”

    “呼......”小姑娘重重地呼出一口气，平复了一下躁动的心情：“好吧......”

    “我们再找一找。”她重新坐下，拿起了一摞新的纸页。

    中午的阳光并不是很烈，与之相伴的，是不怎么强烈的山风。持续的飞絮并没有因此而停止掉落，只不过没有强风的帮助，它们无法飞向更高的天空，就那么落在段青等人的周围。几个人此时正坐在路边的石头上，由于翻看了有一段时间，一些花瓣和飞絮已经积攒到了他们的头上、身上、肩膀上，配合那周围的白色纸页，不时吸引着路过的人的目光。

    终于，当所有人都感觉到饥饿的时候，他们大致看完了积压在冒险者协会的所有求助申请，然后重新聚在一起，开始商量之后的行动。

    “总之，现在到了这一步，做一做也是无妨的，反正没有什么事干......”段青用一摞纸拍打着身上的花絮，同时向其余人说道：“目前有一些价值的......嗯，我们可以称之为任务的事情，大概是这一些。不过就我个人的观点，我们可以考虑一下......这一个。”

    他从纸页中抽出一张，然后向众人展示着：“相信你们也会有兴趣的。”

    训练委托：风花镇即将进行每年的例行训练，希望贵协会派人参加，锻炼我们所有人的战斗技巧。

    这是那张纸上写的内容。

 066 全任务狂潮

    此后的几天中，刚刚成立的愚者冒险团陷入了无尽的委托海洋之中。

    除了只是挂名的咸鱼王之外，其余的四个人在接下来的这几天，纷纷化身任务达人，为了积压在冒险者协会的那些鸡毛蒜皮的事情，他们几乎跑遍了风花镇的大江南北。

    最初他们也不想这么做的，在他们挑选的几个委托——或者说是任务中，那些看似美好的任务，到最后却是没有什么好的奖励的。有一个代替城卫队去风花镇周边巡逻的任务，最后收获的，却只是城卫队长的一句话。

    “不错不错！替我们省了不少事情，果然是能干的冒险者啊，理查德那个蠢货，还真是走了****运啊！话说你们要不要加入我们城卫队啊？哦对，你们已经是冒险者协会的走狗了，我们就不要了，真是遗憾呐！哈哈哈哈......”

    看来理查德大叔和这个队长有一些私怨，如今算到他们头上了......

    曾经他们还帮助一个货商送货，从风花镇东南方的城门口运到了东北方的门口，虽然路不远，但因为是纯体力劳动，几个人搬过去的时候，已经累得东倒西趴了。

    他们因此而收获了120埃布里币。

    “我现在知道......搬运工......是多么......伟大的......职业了......”

    “我也是......”

    “哎哟哟，我的老腰啊......这么一把年纪了，居然也要做这种体力活......”

    “这里是游戏啊大叔，别吓自己了......”

    四个人平分了那些钱，正好够他们在风花镇一天的饭钱。为了不让自己被饿死，他们只好拖着疲累的身体，继续挑一些其他的委托来做——为了冒险团的发展，为了那些可能存在的任务奖励，同时为了他们自己。

    不过好在经验值都是有的。

    这两天的时间下来，靠着完成委托赠与的那些微薄的经验，段青居然也升了两级，如今他已经是24级了，剩余的属性点数也有了两点。但除去自己的15点力量以外，其他的属性他还是一样都没涨。

    梦竹也来到了23级，不过她没有段青那么高瞻远瞩，将点数全部用掉了，所以现在她已经是16点力量，10点敏捷了，至于智力和精神则是一点没加，还是初始时的6点和5点——她可不是什么法系职业的狂热者，对于那方面的事情一点兴趣都没有。

    虽然论属性实力，梦竹比段青要强一些，但是论游戏经验她就差得远了，所以当几个任务过后，段青将队员们都召集起来的时候，她也没有反对。

    “先休息一下吧，顺便总结经验。红尘兄弟，找斐拉尔的任务怎么样了？”

    “那个赌博成瘾的家伙，估计是输掉了裤子，所以找个地方藏起来了。我把这附近能招待人的地方都逛了一遍，一个可疑的人影都没发现......”

    不知道为什么，就连挠头，笑红尘也没有摘掉头盔，所以他的这个动作，就产生了指甲摩擦金属的刺耳声。

    “好吧。”段青掏了掏有些难受的耳朵，然后递给他两张纸页：“再给你这两个，一个是找一个叫大卫的小孩，花影宅区那边的博尔家走丢的，据说发动了好多人，找了好几天，最后都拜托到冒险者协会头上了......还有一个，是帮丽雅小姐调查......呃，她丈夫是否出轨的任务，她的怀疑对象是隔壁的玛拉尔......”

    “喂！给我这么多任务也就算了，为什么都是找人的啊，就没有什么激情一些的任务吗，我的大斧早已经饥渴难耐了啊！”

    “谁让你是我们团里最了解风花镇的人呢。”段青示意了一圈：“我们三个都是刚来没几天的人，你要我们去找谁或者是盯着谁，那不是找罪受么......”

    “好吧。”笑红尘很轻易地就被说服了，不过他也不是傻蛋，下一刻他就想到了解决的办法：“你们找个人跟着我不就行了，估计随便跟两天，你们也会变得轻车熟路的，到时候就能代替我......”

    “我们都有各自的任务。”段青打断了他的话：“不过按照这个势头下去，没几天咱们都是风花镇的熟人......你若是不想做，可以多找几个人加入我们团嘛，或者让咸鱼王来帮你......”

    “我可说不动他，嘿嘿......”笑红尘摸了摸鼻子，然后就不再说话了。

    “大叔就好好担当这些守卫的工作吧，希望这些能轻松一些。”段青又拍了拍微笑的屠夫，后者淡淡一笑：“什么守卫啊，就是帮着那些大叔大妈们看东西而已......一点都不累的。”

    “有什么新的发现吗？”

    “没有。不过......应该会管用。”

    “那就好。”段青点了点头，然后拍打着手上剩下的纸页，慢悠悠地说：“剩下的这些，就交给我和梦竹了。”

    “采集满月草，采集黑铁矿，这个黑铁矿据说很难找......唔，这个是帮榭拉杂货铺看店，还有七云面包坊的打工......哦对，还有城镇大厅的文件整理，梦竹你愿不愿意......好吧我知道了，你不愿意。”

    段青分了几张纸出来，然后递给梦竹：“那你就......负责看店好了。收集类的任务还是给我，反正我也挖了好几天了。”

    “我们只有四个人，分身乏术，就算是不吃不喝，也不可能把这些任务都做掉。而里面的很多任务，看上去都是有时效的，过了明天，估计找过去也没用了。所以......”

    段青看着其余三个人：“我已经尽可能合理的安排了一下各自的任务，让大家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能做几个就做几个。按照我的经验，咱们只要坚持这种养活自己的方式就好了，回报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打好关系。”

    “情谊到了，奖励还会远吗？”段青露出牙齿，摆了一个洁白的微笑。

    “希望你的打算有些用吧......”小姑娘低声说道。

    “唔，你要对我有信心。”段青说道：“相信我，这个世界是公平的。我们的努力......不会白费。”

    *******************

    功夫不负有心人，没过多久，冒险团就得到了他们的第一份实质的收获。

    那是由微笑的屠夫带回来的东西，他帮着人家看了好几天的货，终于收到了来自对方的感谢。

    【晾衣杆（优秀）】

    【武器威力：较强】

    【装备需求：力量15，敏捷10】

    【洁茜卡家用坏掉以后丢弃的物品。因为折断的缘故，铁质的一端变得非常锋利。但是想要挥舞这把武器，还是需要一把子的力气。】

    “那家仓库似乎是一个废弃物品的堆积场。洁茜这几天处理了不少，但是还是有很多卖不出去的旧货。她看我经常去给她看场子，所以......就把这没人要的东西送给我了。”

    微笑大叔依然微笑，不过段青却是品出了苦笑的意味。

    “不管怎么说，这玩意看上去应该挺好用的。”他端详着手上的这把长长的金属杆，如它所描述的一样，上面的圆环等物件，依稀还能让人看出来晾衣杆的本色。

    不过那看着那满茬的尖端，要是被刺一下的话，应该会很痛吧......

    段青收起这个姑且认为是长枪的武器，然后交给了梦竹：“这玩意可以给笑红尘，估计他喜欢这东西，不然......就放在冒险者协会吧。”

    冒险者协会是目前他们团队的临时聚居地，本来应该是所有冒险者的聚居地，可惜到现在为止，本地“成立”的冒险团还是只有他们一个。其他的冒险团——也就是那些行会们大多都不会出现在那里，估计是认为风花镇的冒险者协会太过破败，不屑来这边游荡吧。

    冒险者协会当然不会私吞他们的冒险团收获，所以段青也就毫不客气的将那里当做临时的仓库了，虽然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值得保存。

    没过多久，笑红尘与他们会合的时候，也带来了一样东西。

    【贵族法衣（精良）】

    【防御能力：微弱】

    【智力+1，精神+1】

    【装备需求：智力15，精神10】

    【相传是古代贵族的制式服装，在彰显贵族荣耀的同时，也具有很好的法术协调性与法术亲和性。不过从几位贵族法师的反馈情况来看，效果远不如传说中的那么有效。】

    “丽雅的丈夫为了封我的口，送给我的这件衣服。”笑红尘的事情看来是有了进展，不过他看起来不是很高兴：“据说这是他的珍藏，他对我信誓旦旦地说，这件衣服是现在每个法师梦寐以求的装备......”

    “什么，你居然真的发现了他出轨的事情？”

    “别说了，我不想提起这件事......”笑红尘罕见地没有激情澎湃，而是一脸的委顿：“我可不想当那样的男人......”

    “......啧啧啧，没想到你居然还是个纯情男人。”段青摇头叹道：“微笑大叔弄到了一件武器，你要不要用啊？”

    “什么武器！我看看......呃，好丑......”

    “有得用就不错了，总比你的大斧头强吧。”

    “这你就不懂了，武器强不强不重要，重要的是帅不帅！不帅的武器怎么能拿得出手呢！你看我这把大斧头，古拙，朴实，同时又不缺乏力量......”

    “真的么，我怎么觉得是你没有别的好用的武器而已......”

    “少废话！你就那么想让我当枪兵吗，当枪兵是要倒霉的知不知道？”

    “这又从何说起......”

    “不知道，总之有人跟我说过......”

    第三天，段青和梦竹也有了收获，而且这收获好像比之前要好得多。

    【黑铁盾（精良）】

    【防御能力：较强】

    【装备需求：力量16，敏捷7】

    【特效：当你成功使用格挡技能时，有一定几率使你所受到的伤害减少20%】

    【“风花镇铁匠铺荣誉出品。”】

    “给那帮五大三粗的人跑了那么多趟腿，总算没有白跑。”回来的段青先灌了几口水，然后喘了喘气：“估计再给‘烁星花’的人跑几天，应该也能得到些什么......”

    “这个世界还是好人多啊。”他感叹道，然后将这把黑黝黝的圆盾递给了微笑大叔：“看一看吧，你要不要拿去用？”

    “就这么给我......合适吗？”

    “这有什么不合适的，我们团现在好像只有你用盾吧。”段青指了指其他人，虽然除了他以外，只有笑红尘在这里：“这不是分配的默认原则吗，只有你一个人用，不给你给谁......难道这两年改规矩了？”

    其余两人都摇了摇头。

    “那不就完了。”段青一把塞到有些手足无措的大叔手中：“当然，你要不要用就是你的问题了，毕竟你手中的盾可能比这个好......”

    “哈哈，没有的事。”大叔再次微笑了起来：“那我就收下了......”

    “嘿，同志们！”门被啪地一下推开，梦竹欢快的声音响了起来：“看看我得到了什么......咦，你们在分赃吗？”

    “唔，弄到了一把盾，给了大叔了。”段青无所谓的耸了耸肩，小姑娘跟着“哦”了一声，然后再次兴奋起来：“杂货铺的老板终于给我东西了！你们看你们看......”

    【榭拉的秘药】

    【使用：短时间内，使你的体力回复速度上升。】

    【榭拉杂货铺的老板所研制的秘药，据说因为某种未知的原因，并未出现在市场上。风花镇有传闻说，这是因为这种药中含有某种不良的成分所导致的。】

    “这药......”几个人的眼睛直了起来：“有点厉害啊......”

    “估计拿去拍卖行卖，应该会被抢破头的吧。”

    “这个世界中有拍卖行这个东西吗？”

    “有的吧，不过这里没有，要去更大的城市才会有......”

    “厉害吧厉害吧！”小姑娘叉着腰站在旁边，一脸得意而又激动的样子：“打我守在那个店里面开始，就没想到能收到回报，呜呜呜，真是太感动了......”

    “虽然实际的效果还需要验证......不过先不管了，我有一个很重要的问题。”段青严肃地问道：“你能不能学会制作这种药？”

    “啊？”梦竹显得有些懵：“我又不会药剂学，怎么可能学得会......”

    “或者把这个配方弄到手也行。”段青一脸正直：“用骗的或者是偷的......哎哟哎哟别打别打，生命值都掉了8%了......”

    “死——大——叔——”久未出现的称呼中，小姑娘的眼中都要冒出火星来了：“这叫学吗？这分明是偷好不好？你当我是什么人了！榭拉大婶明明是那么好的一个人......”

    一番打闹过后，几个人再次围坐在一起，在进行着这几天经验的总结的同时，也在商量着下一步的事情。

    “看来这个战略还是很正确的。”微笑的屠夫点着头：“搞关系那一套仍然适用于这里，而且......回报比新手村要好得多。”

    “关键是心要诚。好吧，用你们听得懂的话说，就是要肝得动。”段青抱着双臂，无视了自己脑袋上的大包：“接下来的话......是不是应该把训练的事情提上日程了？”

    之前他们挑出的那个最好的任务——那个训练的任务，现在他们看来，如果能够参与进去的话，说不定可以弄到很多好处。不过这不是他们重视的理由，他们如此看重这个委托的原因只有一个：那个委托的落款上，写着那个光头男人基德的名字。

    “既然是老朋友，自然是要看一看的。”段青说道：“再拖的话，最后的时限就要过去了，我们需要做出决定。”

    “那还用问！当然是参加了！别说是训练，就算是上战场......”

    “如果能够拉到这层关系，对我们以后的冒险应该有些帮助吧，至少绿石村的那条商路上，应该有一些事情，我们说不定可以掺一脚......”

    “我肯定是同意的啦，光头大叔那么好的人......而且可能会有很好的回报哟！”

    “好吧。”看着几个人纷纷积极的表态，段青拍了拍手：“那就不管咸鱼王那条咸鱼了。”

    “全票通过，咱们参加。”

 067 训练

    “有没有最新的动向？”

    “没有，不过......没有动向，其实就是最大的动向。”

    “唔，你说的有道理。”

    风花镇南方的商路上，出现了来自绿石村的另一个车队，经过几天的旅程之后，他们距离风花镇已经很近了。不过若是没有什么阻拦的话，他们本应该更早的回到这里的。

    “话说回来，为什么这种偏僻的地方会有山贼这种东西的，他们能抢到什么有钱人和值钱的东西吗？”

    “也许这就是为什么他们的实力如此之弱的原因了。”回答他的人手中捧着一本书，不过看他的样子，似乎注意力并不在手中的那本书上：“随便两招就放死的货......”

    “不要看了梦兄，你又看不懂！”之前的那个粗犷的声音说道：“我一直认为，研究这个世界里的所有东西，都是一种自找难受的行为。你要是能看得懂，还在这里做什么，赶紧去成为一个伟大的魔法师吧！”

    “所以说为什么你认为我看不懂......”

    “你当然看不懂，这些都是游戏里设计出来的理论，设计出来的你懂不懂？就是想小说里架空的世界一样的玩意儿，是臆想出来的东西。”粗犷的声音逐渐拔高，然后又镇定下来：“与其关注这些虚无的东西，还不如多考虑考虑我们眼前的问题。”

    “那些东西之前不是都已经商量好了吗？”之前那人无奈地将书放下，看着对面的那个壮硕的红色身影：“对应的手段我也都和你说过了，你只要按着做，总不会出问题的......”

    “可我总是觉得会出问题，就像我们之前去绿石村的时候，没有碰到那些山贼一样......”

    “唔，你说的有道理。”那人说道：“我会将这些因素考虑在内的，不过就目前的情况来看，这些人......”他向车队的后方挥手，似乎在示意着什么：“应该不会捅出什么篓子来。”

    “还有，我看这些东西并不是想要真正的研究这个世界的魔法规律，而是......打发时间。”

    他重新拿起了书本，却没有把它翻开。

    对面的那个人没有说话，因为他也感受到了异常——他们的速度正在减慢。

    车队渐渐地停了下来。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拿出了自己的武器，做好了战斗的准备，不过过了一阵，仍然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前面的车夫没有对他们发出警示，想象中的作战通知也并没有传来。两个人保持着警戒的状态相互对望着，过了一阵，那个穿着红色法袍的壮硕男子才小声说道：“这里离风花镇那么近，那些山贼还会出现......”

    “浮生掠梦先生，请问您在吗？”

    马车外突然响起呼唤的声音，两个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不过下一刻，属于黑衣男子的温润声音回答道：“我就是，请问......发生了什么事？”

    “帕斯队长让我过来告诉您。”车外的人似乎是这个车队的护卫队成员，现在的跑过来传信的：“前面有个人拦住了去路，说是......要找您的。”

    “哦？”男子闻言从马车中走了出来，先是用手遮了一下眼帘，似乎是不适应上午明亮的阳光，然后再次看向那个车队的护卫：“有人找我？这个地方？他叫什么名字？”

    “他没有说自己的名字，不过他说......不久之前有一笔账，他是来算账的。”

    ********************

    “都把腰板挺直了小伙子们，你们是风花镇的子民，你们代表着风花镇的力量！不管是那些山贼，还是北方的帝国，都不是你们的对手！锋利的武器和厚重的装甲，都不是你们最可靠的倚仗，你们最大的倚仗，就是你们现在正在锻炼的身体！”

    这里是风花镇山脚下的一个广场，许多人正在这个广场上跑跳，练习挥舞，有一些还赤膊着上身，相互进行徒手的搏斗。一个光头男子站在广场边缘的台阶上，不时地对着这个广场上的人们喊着话，虽然声音不足以传遍广场，但是看那男子的动作和气势，仿佛要将这些话喊给整个风花镇听一般。

    更远的广场周围不时有路人经过，有些人似乎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场面，所以看了几眼就离开了，另一些人则被这种气势十足的群体训练场面所吸引，驻足观看了起来，其中就有一些玩家打扮的人，对着场中的人指指点点。

    “那边的那些人好像穿着法师议会的制服，他们是法师议会的人吗？”

    “法师议会的人也会参加这种集训？”

    “是啊，而且他们已经来这里好几天了，虽然我也不知道这几天是不是相同的人，离得太远了看不清......”

    “那边那些呢，他们的装备很不错啊，看那些甲胄......啧啧啧，给我一套就好了。”

    “想得美，他们是城卫队的卫兵。”

    “原来是卫兵啊，怪不得这么威武，咱们可打不过......”

    “前几天有个行会的人在花舞大街闹事，接着就被这些人打出去了，这么长时间了，还是有不知死活的人，以为那些npc好欺负......”

    “但是这样下去也不是个事啊，我们玩家难道要一直在这些npc面前低头......”

    “早晚会打得过的吧，等大家等级高了，装备再好一点......”

    “不过也无所谓啦，维持秩序嘛，不然我们这种弱鸡要是被欺负了，去哪说理去......而且没听说过自由世界的原住民有欺负人的，大都是玩家自己想不开，想要去惹人家......要我说，他们都是活该。”

    话题越扯越远，从天南扯到海北——玩家之间的闲聊，总是能够囊括自己发现和听说的所有东西，从眼前的训练场面，到帝国与公国之间的战争，不一而足。不过眼尖的人，还是能够从今天这个热闹的场面中，发现与以前不一样的地方。

    “喂，你们看那边......那些是玩家吗？”

    “咦？好像真的是......”

    “玩家也能参与到这个春季训练中？”

    “这么厉害？他们怎么混进去的？”

    “我也要进去训练！是不是有什么好处啊......”

    “快去打听打听，他们是什么人，怎么进去的......”

    “快去通知会长......”

    逐渐被眼睛雪亮的群众们发现的段青等人，此时还没有注意到这场即将被他们引起的骚动，他们坐在广场的一角，各自散乱地与一些人聊着天。段青和梦竹坐在一起，正在笑看那个赤膊上身的青年，正在精神奕奕地向一些基德的手下展示着自己的肌肉。

    “呼！看，我这一招叫做横扫千军！只要使出你的全力，你可以打飞任何挡在你面前的人......”

    笑红尘挥舞着他的大斧，然后砰地一声砸在地上，向着他面前的人吹嘘着自由世界系统根本不承认，现实世界中却已经叫烂掉了的招式名字。不过站在他面前的那些年轻的护卫队成员却是被刚才那虎虎生风的板斧吓得惊叫连连，一看就是被成功的唬住了。

    “基德的这些成员，似乎都很年轻的样子啊......”

    “听说是新来的新兵。”

    “唔，他们现在的状况......已经如此悲惨了吗？”

    一个越来越年轻的护卫队伍，也许能够给这里带来一些青春活力，但对于经常将生死挂在头顶的这些人来说，这样的趋势......却说明了更多的问题。

    这个小镇更多的年轻血液正在走向战场，或者走向死亡——与帝国交战的公国，也许也在自己国家的各个角落，做着同样的事。

    “算了，他们也许......不需要去搏上自己的命。”段青叹着气，然后看向另一边微笑大叔的那个方向。

    作为一个盾牌手，微笑的屠夫似乎更受那些老手的欢迎，因为护卫队平时所做的任务就是护卫的工作，所以在那些已经待了一段时日，有了一些战场经验的老兵来说，使用盾牌才是守卫时最佳的武器。

    “不要让盾牌贴的自己太近，这样你就无法发力了，要知道一味的用盾牌挡住对方的攻击，是很傻的行为，而且攻击不一定只会从你的前面打过来，也有可能转到你的侧面，甚至是后面，或者是你的下盘，所以说保持手臂的灵活性很重要......”

    平时温文尔雅的大叔，此时正在一群士兵的面前讲解着自己的心得，时不时的拿起自己的盾牌，对着众人比划着，那专注的神情，丝毫没有平时微笑的模样。

    “大叔看起来......好帅啊......”

    “所以说你们这些小女娃......”段青耷拉着眼皮：“就喜欢这些沧桑的男人是不是？”

    “人家确实很帅啊怎么了？”小姑娘叉着腰站在那里，一副很高兴的样子：“而且这么厉害的大叔现在是我们冒险团的成员，你不应该感到骄傲吗？”

    “唔，我必须要提醒你......”段青摇着头说道：“以我的看法，微笑大叔可是货真价实的大叔。”

    “这不是废话么。”对方话中的语气令女孩有些不满：“谁都看得出来......”

    “我是说，他是一个很老的大叔，起码有......四十多岁了吧......”

    “啊？这你也看得出来？”梦竹惊道：“四十多岁还玩游戏，真的假的啊？”

    “我还见过五十多岁依然打职业的呢。”段青撇嘴：“大惊小怪。现在效力于公正之剑的齐姜，大概也已经四十六岁了吧，这不是也打得挺好的吗......”

    两人随意地聊着天，同时等待着基德的通知——他们当然不是来这里白白看戏的，一会等大家都热身的差不多了，他们就要开始一对一的训练，甚至有可能要打团体战。而这，才是他们被邀请来这里的真正用意。

    简单地说，就是当陪练。

    某一刻，场上的动静变得小了——大家训练的一段时间，现在正要休息一阵子。光头队长也闲了下来，于是他开始巡视四周，顺便与几个其他被邀请过来当陪练的势力交流一番，说一说感谢的话，谈一谈今后共同努力的愿望之类。待走到段青这边的时候，光头基德正经的面色才轻松了下来。

    “你们终于来了，几位......唔，冒险者协会的成员。”

    “唔，我们的人手极度的不足，你应该是知道的......”

    “当然，所以我本来还以为你们不会有人来了，哈哈哈......不过话说我们又一次见了面，是不是很有缘分啊？”

    光头男人大笑着与段青说着话，一改之前的严肃认真，那熟稔的样子再次引起了周围人的注意，尤其是那些本来就在暗中观察的玩家们，更是将这一点记了下来。

    “看你们这么惨，我们当然要过来声援一下。”段青回道：“不过来到之后才发现你们根本不缺人，看来下次不用了。”

    “那可不行。”基德呵呵笑道：“春季集训是风花镇悠久的传统了，而且我们每次搞这种东西，必然要邀请别人过来的，毕竟......实战才是最实在的经验，老在两头跑来跑去算什么道理。”

    “你们......还有法师协会，战士之家的人。”他指了指前方，那里的几拨人泾渭分明地分坐在周围：“你们都是身经百战，而且经常出入各种危险区域的人，以你们的实战经验，只需要随便与我手下的那几个小伙子分享一下，他们以后......”

    “就会少死一些。”他转过身，看着段青说道。

    “哼，你还真是一个负责的上司啊。”段青啧啧叹道。

    “风花镇的风景很美丽，这里的人民也很喜欢这里。看那些外来者的眼神，想必他们也是对这里抱有好感的。”基德重新将身子转了过去，段青注意到，他所面对的是风花镇的那座矮山：“所以这里的人，都想保护好这个地方，就算是为了......哈维尔的遗志，他们也会倾尽全力。”

    “哈维尔......是谁？”

    “你不知道？哦对了，你也是外来者......”基德感叹，然后指了指那座山的山顶：“你去那里看看，大概就知道了。”

    “那里有一座他的雕像。”基德说道。

    跑动声从后方传来，两人回头看去，一个穿着护卫队队服的成员从后边跑来。看他大汗淋漓的样子，显然也是经过了长时间的奔跑。但是这却让段青更加疑惑了，因为之前，他好像没在基德的队伍中见过这个人。

    “基德队长。”果然，那个人接下来的报告，回答了段青的疑惑。

    “帕斯队长让我来......告诉您。”他喘了两口气，终于暂时将剧烈运动的疲累舒缓过来：“他们遇到了一些麻烦，想请您带人过去......看一看。”

 068 剑北冬

    段青本不想跟着基德过来看的，最后变成这样的原因，一是耐不住基德的极力邀请，二是他听说，那边的事情好像与冒险者有关，所以也就跟着过来看看。

    也就是说，有从绿石村来的玩家在闹事......吗？

    这么强大？

    微笑大叔和笑红尘在一旁说的正爽，所以也就没跟着过来，反正这几天大家一直都是分头行动，就连今天的训练都是第一次共同参与，所以暂时分开也这种事情还是习惯的。只有一直待在段青旁边的梦竹顺势跟了过来，用她自己的话说，她也想见识见识是哪个从新手村过来的玩家，有这样的本事。

    说不定是无极幻神呢，然后她就可以......哼哼哼。

    不过等到了那边，他们看到的情况，与预想中的差了太多。

    此时他们眼前的这个地方，依然是那条通往风花镇的道路上，而且距离风花镇不是很远。在他们的前方，那队往返绿石村的车队正停在那里，一个看上去是玩家的人正在与几个护卫模样的npc纠缠在一起，似乎......是在一个打几个的样子。

    现阶段的玩家群体中，能一个打几个的玩家，那都是妖孽一般的人物。

    自由世界中的战斗，被现有的游戏界誉为无比平衡的战斗，这里面没有大量的数据堆积和出招技巧，也没有神级的武器装备和繁杂技能——大家都是一刀被放倒的货，打起架来自然非常公平。至于你如何在战斗中避免自己被一刀砍死的同时，想办法去一刀砍死对方，那就是你自己需要考虑的问题了。

    不过这些东西放到法师的战斗中，又是另一码事。

    由于目前玩家群体的弱势，大多数玩家都将眼光放在更远的冒险以及更好的装备上，也就是企图以自身属性之外的办法，解决人类肉体过于脆弱的事实，所以到现在为止，大多数自由世界中战斗的技巧和技能的开发，都是以面对自由世界中多如繁星的怪物为目标考虑的，也就是传说中的pve向。至于pvp向——玩家与玩家之间的战斗——大多产生于各自的仇杀，或者由于任务目标相互冲突而出现的竞争，所以出现的较少。从另一个角度上来说，大家生存得如此困难，连联手都来不及，哪有那么多心思互相打来打去呢。

    所以，自由世界中玩家与玩家之间的大规模战斗，除了几个大行会势力之间必然发生的那些战事之外，其他的基本都是属于职业玩家的领域了。不过随着新一届联盟杯的到来，这些东西也会被重新提起来，被广大玩家所重视和热烈讨论的吧。只不过所有人都有当天下第一的梦想，但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梦想成真，普通玩家与职业玩家之间的差距，不是一时半会能够拉近的。不过这一点，在自由世界中有了些许的不同，因为大家都很脆，所以一个职业玩家一不小心死在普通玩家的手里，似乎也不是天方夜谭的事情。

    段青已经用行动证明过一次了，所以他深知这一点。

    在他看来，眼前的这个玩家应该具有职业玩家的水平，但是即使如此，以一人之力面对几名敌手的同时进攻，而且是npc的进攻，实在是一件托大的事情。他们过来的时候，战斗应该已经打了一阵，所以段青还是很佩服这个玩家的实力的——他居然坚持了这么久。

    不过待到走近之后，他就笑不起来了。

    “剑北冬，我实在是想不出来......”车队的一辆马车上，一个穿着黑色书生服的男人正在朝这边喊着话。声音虽然不高，但是在场的人还是听得清晰：“我们什么时候有过交集，让你如此咬牙切齿的跑来找我的麻烦......”

    “我与你并无恩怨。”场间的玩家一个后跳，躲开了两个护卫队员的攻击，一边缓步朝某个方向绕动着，一边回答着书生的疑问：“只是受人之托，所以前来与你了账。”

    “哈！”书生一手拿着那根类似笛子的物件，敲打着另一只手的手心，哈哈笑道：“什么时候......‘凤舞剑’也做上了替人消灾的行当了？”

    “这种行当，我自然是不会做的。”那人穿着一件宽松的上衣和布裤，似乎是为了行动方便，他的上衣中间没有系住，一副敞开了胸口的样子。不过，这个人最显眼的地方，还是在他身后披着的那件破烂的披风。

    披风呈灰色，上面满身都是破口，就像是被火焰的余烬烧过一样。

    风花镇连年吹风，所以距离镇上不远的这里，也能看到山上吹来的飞絮和花瓣，以及此时被山风吹得猎猎作响的破披风。被对方称为剑北冬的人停下了绕动的脚步，开始缓缓地走向那辆马车，周围的护卫队员见状，立刻再次围了上来。

    “不久前你们维扎德曾经吞并了一个小行会，估计你们也不记得了......”剑北冬踱着步，似乎无视了即将陷入的包围圈：“这没有关系，反正......你们知道是因为这件事就可以了。”

    他猛然前冲。

    脚下的尘土被这一踩蹬的向后飞散，剑北冬的整个身形在奔跑中向前倾斜，在他的前方，两名护卫将剑架在自己的身前，试图挡住他前冲的去势。

    “喝！”

    他使用的是一把宽厚的长剑，银黑的剑身看上去很厚，应该是有些重量的样子，不过此时他双手握剑，将剑尖拖在自己的身侧，金属摩擦地面的响动中，他冲到两个护卫的面前，对着前方就是一个蓄势的横扫。

    铛铛两声响起，护卫队员挡住了这两次攻击。

    巨大的力量击打在剑身上，将他们两个人的剑向后震去，两名护卫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然后勉强定住了身形。不过这些许的破绽并不足以让对手突破他们的防线，因为使用如此大的力量将他们打退的招式，对方本人必定承受更大的反震，即使他的肌肉足以让他挺过反震的力道，使用这种横扫所带来的惯性也不是一下就能停止的。

    除非对方是剑术大师......或者根本没想停下。

    在他们的前方，那个玩家的身影果然没有停止。他踩着如芭蕾舞一般的步伐，旋转着身子生生顶进了他们两人中间，那一剑的强大去势被他融入到了同样的方向，随着他的步伐而加速划了一个圆，最后形成了一个更大范围的横扫。

    这是一次全周身的横扫。

    “啧啧，果然是凤舞剑......”

    猛烈的罡风随着他招式的完全舒展而轰出，呼啸的剑风伴随着漫天的花絮和尘土刮过护卫的耳畔，瞬间反应过来的后撤虽然使得他们免于遭受被腰斩的命运，不过这样以来，以两名防守队员所组成的防线，就此宣告被破了。

    “不过仅仅是这种程度，我还是很安全的。”

    随着书生话语的落下，又有两名护卫队员挡在他的前方，与之前左右分散的两个人一起，隐隐形成了包围之势，在他的后方，也有两名护卫队员慢慢靠近过来，堵住了他的去路。

    在这六个人的外侧，更多的护卫站在那里，或举盾或持弩，谨慎地盯着场中的身影。

    “里面的人听着。”站在另一辆马车车顶的护卫队长再次喊道：“你已经被我们包围了，看在你还没有造成伤亡的份上，赶紧停手，放下武器，我们可以考虑放你一条生路......”

    “哼，呵呵，哈哈哈哈......”

    那个队长的话还没有说完，剑北冬就已经大笑着举步再次朝前走去，场中的包围圈也随着他的前进而缓缓移动，却是没有一个人敢出手。

    “我是擅长进攻的剑手，你应该是知道的。”

    只剩脚步声与呼吸声的战场中，剑北冬终于停下了脚步，他慢慢地举起自己的武器，一手摩挲着他的宽剑，低头说道。

    “所以从一开始，你就没有放松警惕，那些试探我的话，就不必再说了......”

    站在马车辕坐上的书生，停止了用笛子拍打自己手心的动作。

    “说起来，外界流传中对你‘鬼算狂谋’的谋略评价很高，却没有提到过你的武器是什么......”

    “不会就是你手上的那个玩意吧？”

    书生的眼光一凝。

    在他的前方，站在人群包围中的男子突然一个躬身，然后从地上跃了起来！

    男子跳得很高，这在普通的虚拟游戏中是非常平常的一件事，但是在自由世界这款游戏里，几乎是很难做到的，因为这并不是单单用角色属性可以解决的事情。

    但是男子就是用这样的姿态，跳到了他的面前。

    情急之下，书生抬手将铁质的笛子竖到自己的面前，试图挡住着千钧的一击，但是能以这样的态势攻过来的招式，这一击的力量可想而知。离得近了，浮生掠梦都能看清对方脸上的冷笑，以及那把临近自己面前的那把宽剑的寒光。

    那把剑准确地砍在了笛身上。

    书生的脸色有些讶异——以剑北冬的实力，刚才这一剑有千百种办法可以当即将自己送回旅店，但是对方却没有任何的变招，就这么一剑砍了过来，虽然以自己的属性，这一下也是接不住的，但自己顶多被震飞，并不会致死......

    书生如同他自己所推测的那样向后飞了出去，生生砸进了后面的马车车厢中，与此同时，书生也明白了对方为什么会这样做。

    一个大火球擦着自己的头顶飞了出去，准确地砸在了那个身影之上。

    车厢内部的剧烈撞击声被巨大的爆炸声所淹没，那个疾冲而来的身影被冲击力推向了远方。离得近的那些人，也被这一突如其来的爆炸而震得东倒西歪，离得远的，也被迫用手遮挡了一下剧烈的火光，然后才望向空中，试图寻找那个剑手的身影，或者说是尸体。

    这么剧烈的爆炸......应该是死了吧。

    远方，跟随而来的梦竹有些激动地说道：“哇哇，他不会就这么死了吧......这么强的人，难道就这么死掉了......”

    “应该......不会。”段青一脸的木然：“他会用剑挡住的......”

    升腾的烟雾中，那剑手的身影终于飞了出来。他保持着双手握剑横档的姿态向后飞退，然后在空中调整着姿势，最终稳稳地落到了远方的地面上。爆炸的火光依然沾在他的身上，虽然被他几下就扑灭了，但是他的外形还是显得有些狼狈，身后的披风似乎也因此变得更加破旧。他的头发也因为这一突然袭击而被烧的卷曲，除了他的面门，其余的地方也被黑烟熏得黑乎乎的。不过看他的表情，似乎并不在意自己的形象，只是那双漠然的眼睛，依然盯着那边的马车上。

    红色袍子的硕大身影从里面钻了出来。

    “剑北冬，真是阔别已久......”壮汉的声音从红色法袍男子的口中传出，即使是被刚刚的那次爆炸震得耳鸣不已的人，也能清晰地听到他的话音：“不过你就这么欺上我‘维扎德’的门来，似乎......不怎么地道吧？”

    “这里又不是你们的地盘，怎么能叫欺上门来。”远处的狼狈身影拍打着自己宽松的裤子，说话也有些漫不经心。

    “哈哈，说得好像有那么点道理。”壮汉哈哈一笑，然后眼睛一瞪：“不过，难道也有你随便杀我的人的道理吗？”

    这一问声若洪钟，几个周围的护卫都不由自主地向后退去，不过对于剑北冬这样的人来说，此等威慑自然毫无用处。

    “杀你的人，自然是有道理的，这一点......”破旧披风的男人将剑背回了自己的背后，然后抱了抱拳：“相信你落日会长非常明白。”

    “所以......”他一声冷笑：“大家都是一样的人，谁都骗不了谁。”

    他背着双手，开始缓缓向后退去。车队中的帕斯队长见状，开始扯着嗓子喊了起来：“站住！你这袭击车队的不法之徒，难道想就此逃走......”

    他喊得义正言辞，可惜气势上差了太多，对方似乎也没有理会他的意思，继续朝后退去，眼看就要消失在众人的视野中，那个队长才开始急了起来：“基德！你也站在那里傻看着，还不快去拦住他......”

    “哦，我只是听说有人闹事，所以过来看看。”基德晃着他油亮的光头，嘿嘿笑着说道：“我可没说我是过来帮忙的。”

    “是不是啊，陌上青山兄弟。”

    “是啊。”段青也跟着笑道。

 069 追寻

    “又被你给救了一命啊，我亲爱的会长大人。”

    车队重新出发，往小镇大门的方向行去，被称为会长的魁梧男子也钻回了车厢中。他艰难地扭动着自己的身子，好不容易才把自己放在了马车中的横板上之后，方才看向那个已经将自己整理得整洁如新的书生。

    要让自己雄壮的身体安坐在这个马车之中，本身就是一种高难度的事情。

    “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嘿，当然有。”书生安闲地坐在那里，看上去和之前没有什么区别，只是他再也没有拿出自己之前看得那本书，说起话来也是有些虚弱：“人物状态那里显示我受了重伤，自行恢复需要时间，需要多久......就不知道了。”

    “哦，听起来可真惨。”

    “听起来......你不怎么担心啊。”书生的视线指向车厢的另一边，脸上面无表情。

    “我当然不担心，反正你又死不了。只要死不了，你就能发挥自己所有的实力了。”红袍的男人无所谓的耸了耸肩膀：“而且实在不行，可以去镇上找个医所给你治疗一下嘛......”

    “哼，那可真是感谢，还有......我可以将之前那句话当作是夸奖吗？”

    “哈哈哈哈，随便你。”

    “既然你这么好心，我也随便夸奖夸奖你好了。”书生将头偏向窗外，看着每位来到风花镇的旅客都能看到的美景：“居然能将火球术做到那种程度，看来最近你的魔法水平又渐长了。”

    “那当然，这可要多亏你的提醒。”红袍男子更加高兴了：“我加了一些精神属性在上面，然后发现......果然如你所说的那样啊，哈哈哈哈......”

    “所以说，法系职业一向是一个前期苦逼，后期牛逼的职业。”黑衣书生动作未变，平淡的语气仿佛正在叙述一件毫不相关的事情：“只要熬过开始的艰苦岁月，很少有人能够打败强大的魔法师的。”

    “每个游戏都是如此......”

    “唔，不过，每个游戏中都有相应的对付手段。”书生再次说道：“这个世界中还没有发现过，所以你要小心......”

    “哈，没有遇到过，同时也就是说......我还可以嚣张一阵子的！哇哈哈哈。”

    红袍男人张狂的笑声中，前方再次传来车夫的传话，据说是身为车队护卫队长的帕斯，发现这个车上居然有一个魔法师之后，特意过来表示一下自己的关心和慰问。

    自由世界中的法师，一向都是神秘而又强大的，虽然高等级的战士们，不会在战斗上畏惧这些运用元素之力攻击对方的顶端人群，但那仅指那些实力强劲的强者，实力低下的人，可是没有这种立场的。

    至少风花镇的一个护卫队长是没有的。

    “原来在我的车队里，还有您这样一位实力如此强劲的魔法师，在下......刚才多有怠慢，请多多包涵，多多包涵......哦对了，您的朋友怎么样了，有没有受伤......”

    和那个人刚才的问题一样......哼。

    书生依旧坐在原位，丝毫没有理会那个卑躬屈膝的队长与自家会长攀谈的想法——随着会长的等级越来越高，这种事情也是经常见到的。所以他将身体靠到了木窗边，一边看着飞舞的花絮，一边回想着刚才那个凌空斩来的身影。

    剑北冬......

    虽然还是不知道为什么，但是......好像招惹到了一个大麻烦啊。

    **********************

    “不跟着我们回去了吗？”

    “不了，天色已晚，回去估计集训也已经要结束了，所以......”

    光头基德看完了戏之后，就带着段青两个和自己的手下往回走去，不过到了城门口，段青就向他提出了告别。

    “好吧，不过明天的训练，你可一定要过来啊！”

    “唔，我们还有一大堆事物需要处理，你知道的，冒险者协会那边现在人手几乎等于没有......”

    “那些小事，什么时候去做都可以啦。”基德拍了拍他的肩膀，继续说道：“但集训可没两天了，而且......压轴的好戏即将上演了，难道你不想见识见识吗？”

    “还有什么好戏要看的？”

    “每年的集训，其实也是一次风花镇内部各个势力的武力比较，因为我们这里深处公国腹地，平时没什么战事，所以就用这种办法锻炼锻炼自己......”

    “哦？”段青来了兴趣：“擂台赛？”

    “对，擂台赛。”

    “有什么奖励？”一旁的梦竹也兴奋了起来。

    “呃，没什么奖励......”

    “嘁......”两人的兴趣顿时减了大半。

    “哎哎，你们这是什么表情啊。”光头男人的脸色顿时有些难看：“我们是为了提升自我，为了荣誉，荣誉啊！若是输掉了这场，我们是要被别人在脸上跳的，而且一跳就是一年！”

    他愤愤地说道，看起来不知道被别人跳过多少次了。

    “那又怎么样，关我们什么事......”

    “嘿，这可是你们冒险者协会第一次在集训上露面啊。”基德笑了起来：“难道你们不想给城卫队那些人一些颜色看看......”

    “唔，虽然那个城卫队长很讨厌，但是......”段青摊了摊手：“我们冒险者的行事风格，你应该是知道的......”

    “没有报酬，就没有工作，是吧？好吧好吧......”基德无奈地摇着头：“不过......来观战总可以的吧，就当看看热闹，顺便给我们加油鼓劲什么的.......”

    “你是想让我们那两个队友，再免费教你们两天吧？”段青迅速揭穿了对方的企图：“说实话，我们确实没什么好教的，你们的实力已经比我们强很多了......不过，若是有时间，我们应该会去看的。”段青说道：“我也要问一问那两个人的意见......对了，你回到广场那边之后，记得要通知我的队员们，我们已经回去了......”

    “这个好说......”

    夕阳的余晖即将洒落到山畔的街区中，段青两个人又与基德说了一番话，然后就此告别了。目送着那个光头的额身影越走越远，小姑娘方才悄悄地靠过来，小声向段青问道：“喂，青山大叔，你是不是......又有什么坏主意了？”

    “没有啊。”段青无辜地说道：“只是想到有几个任务在附近，所以想要顺路去处理一下。”

    “真的吗？”小姑娘的眼神中充满了怀疑：“我本以为我们要跟着回去呢，反正今天的计划本来就是参加那个训练的，但是......”

    “没有的事，你想得太多了。”段青回道：“总之还有一些时间，我打算去铁匠铺看一看，你呢？要不要也弄两个任务做一做啊......”

    “不要！”小姑娘的头摇得像拨浪鼓：“这几天都要做吐了。来风花镇之前还说好要去逛花篮大街的，结果一直没有去......要不我们一起去淘货吧！说不定有什么小白，卖什么便宜的好货......”

    一番争执之后，两人谁也没有说动谁，于是商量了一下汇合的时间，然后就此分开了。

    逐渐变得热闹的过往人群中，段青走到山脚下西南侧的区域，那里是风花镇铁匠铺的所在地。铁匠铺门口人声鼎沸，除了叮当作响的打铁声，拉动风箱的呼啸声之外，这里最多的就是玩家的乞求声。

    “克里大叔，这把铁剑便宜一点卖给我吧......”

    “克里大叔，那套铠甲什么时候能做好啊？”

    “克里大叔，最近怎么多了这么多武器，是不是你收了什么徒弟啊......”

    一个城镇的铁匠铺，是玩家们获得武器和防具的最简单有效的途径。毕竟这里是专业做这个的，想看不到这些东西都难。而且由于铁匠天然的工作性质，他们经常能够从这里找到冗余的武器装备，虽然那都是一些铁匠铺淘汰下来的东西，不过仅就是这一些，也是许多玩家所疯抢的装备了。

    当然，人家不会白给你的。

    一般来说的话，钱财是在这里得到好东西的最有效的手段，只要你有钱，你所需要的仅仅就是一点点运气，让你在合适的时间来到铁匠铺这样的地方，遇到刚刚出炉的，或者重新打造的装备。很多人为了得到一件趁手的武器，天天蹲在铁匠铺的门口等待着“现货”的出现，甚至一些颇有实力的行会，会派一些专门蹲守的人员，专门做类似这样的事情。

    当然，这需要你的行会够强大，而且是核心成员，否则先不论临阵叛变，暗中倒卖这样的丑事，光是争夺这一块资源所引发的腥风血雨，就不是一般行会所能承受的东西了。

    风花镇这样的地方，目前还没有实力较大的行会前来占场，不过等再过一段时间，新手村出来的玩家越来越多的时候，这里终究会变作一块新的蛋糕，被众多势力所瓜分和吞食。不过即使到了那个地步，冲突也不会搬到明面上来，因为没有人敢在城镇的大街上，尤其是铁匠铺门口的大街上闹事。

    每个城市的铁匠铺都是这里的重点防护对象，每个城市的铁匠都是武艺高强之辈——这些话也都是用血淋淋的教训得出来的。

    风花镇的铁匠铺不大，所以当这里的玩家变多的时候，小小的圆顶房中就会显得有些拥挤。好在现在只是接近黄昏的时分，玩家还没有出现得很多，被称为克里的铁匠大叔光着膀子坐在房屋的一角，也用平淡的脸色看着上门求货的玩家们，不时向一些关系较好的玩家介绍着最近的情况，也推荐着一些质量上乘的好货。

    所以说这就是刷好感度的好处啊......段青站在门口看了看情况，然后......安静的从一边走了过去。

    实际上，他并不是来做任务的，他的手头上甚至还没有铁匠铺的委托。他来到这里只是凑巧。

    他跟着一名玩家的脚步来到了这里。

    破烂披风的装束，在塔尼亚那样的首都大城市，高级玩家遍地走的地方，也许不会很显眼，但是在风花镇这种连玩家都很少见的地方，实在是想不注意到都难。只不过不管是喜欢冒险的玩家，还是喜欢与别人比斗的玩家，大多都喜欢聚集于城镇西侧的花篮大街那里，城西南的这块区域，除了城门口那样的地方，也就铁匠铺附近还有些玩家的人流量了。

    不过想要进这个城镇，不经过城门是很难做到的。

    段青在门口待了一阵，终于蹲到了那个破烂披风的身影，然后一路跟到了这里。他在铁匠门口驻足了一阵，然后继续随着大街的方向走去，看上去似乎没有什么目的地，只是在乱逛的样子。段青笑了笑，然后也慢慢跟了上去，心中正在暗自猜测什么时候是个头的时候，这段尾随就突然终结了。

    那个人在街口停下了脚步。

    “如果你们想要知道我接下来的行程的话，只需要明着过来问就是了。”之前刚刚在城外翻江倒海一番的剑客，慢慢地转过了身：“何必做这种宵小之......咦？”

    “你是谁？你是那个......”剑北冬看着对方的样子，似乎在寻找之前那一幕的记忆。

    “别想了，我是之前跟在那个光头旁边的那个。”段青没待对方说完就打断了对方：“好久不见了小伙子。”

    “哼，有什么好久的，不是之前刚刚......唔，你跟着我做什么，你有什么目的？”

    “嘿，我所说的好久不见，可不是这个意思啊......”段青低声自语，然后抬起头来，用非常阳光的声音说道：“兄台身手高明，想来应该是个大名鼎鼎地人物，不知......可否教在下知晓一番？”

    “哈？”剑客显然被这个问题问蒙了，他定定地看了段青一阵，然后有些不解地回答道：“你，你想知道什么，我的名字？我的名字我头顶上写着......”

    “过了这么长时间，你的脑袋瓜子还是这么......不好使......”

    “啊？”

    “呃，这位剑北冬兄弟，我是想问......”段青抓了抓腮，重新组织了一下语言：“你最近过得怎么......哦不对，你有没有做过什么惊天之事啊，有没有什么成就啊，最近在哪里混啊之类的......”

    “哼！原来是为了这个......”自认有些明白了对方话中的隐藏含义，剑北冬眼光一沉，拍着腰侧一声冷哼：“你是哪个行会的，实力这么弱也学人家跑出来拉人，有这些功夫，还不如回去练练等级......”

    “我靠不要瞧不起人啊！你这样的给我们还不要呢！”一脸黑线的段青终于有些忍不住了，于是他决定换一个办法：“还凤舞剑，就凭你那套白斩鸡剑法......”

    在剑北冬目瞪口呆的表情中，段青两个大步，唰地一下跳到了他的面前，竖起了大拇指指着自己：“告诉你记住了，我们是愚者冒险团的人！”

    “风花镇第一冒险团！”

 070 照顾小孩好累

    “怎么回来的这么晚啊大叔，你去哪里了啊？”

    “铁匠那里的人太多了，所以等了一阵。”

    漫天的繁星再次布满了自由大陆上方的天空，不过这只是刚刚进入黑夜的时分，所以风花镇的街道上依然人潮涌动——无论是对于玩家还是原住民来说，这都是一段宝贵的放松时光。

    段青回到冒险者协会的时候，只有梦竹一个人在这里等着。也许是因为他回来得太晚，也许是因为不满于留下自己一个人在这里等待，小姑娘的眼眉耷拉着，似乎不太高兴。

    “微笑大叔和那个中二青年已经回来了，然后又去了酒馆，我这是特意留下来等你的！”女孩皱着小鼻子嚷道：“像我这么好的新时代女生已经不多了，快感谢我......”

    “难道不是因为你不喜欢去酒馆那样的地方......好好好，谢谢你，咱们走吧。”

    “嘁，一点诚意都没有。”

    两个人立即动身向花篮大街走去，来往的人流中，小姑娘对下午发生的事情依然耿耿于怀。

    “下午的那场战斗，那些人好厉害啊......他们都是谁，你认识吗？”

    “我怎么可能认识，大概都是快四十级的人物......”

    “唔，为什么无论当时还是现在，你的表情都是这么淡定，一点也没有羡慕的感觉......”

    “呵......”段青笑了笑：“勤加练习，你也会有那样的水平的。”

    “我才不信。”小姑娘糗着脸，踢飞了路边的一块小石头：“估计我这一辈子都不会有那样的水准了。”

    “没有自信......”旁边的男人叹息着：“说了你又不信，其实那帮人的水平和我们真的差不多的，多的只是一些技能的使用技巧，和一些实战的经验罢了，都是常人可以练出来的东西......”

    “所以说......”他摊着手：“只要你肯练，这些都不是问题。”

    “真的吗？”小姑娘将信将疑地问：“我怎么这么不相信呢，要是有你说的那么容易，那职业玩家岂不是人人都能当......”

    “本来就是人人都能当的啊。”段青笑道：“下午的那个剑北冬，别看他一副很强的样子，其实一开始也是个菜鸟......”

    “唔，是吗......喂喂，你跟他很熟吗，这样背地里说人家......”

    “再怎么说我都是前职业选手啊，这些东西当然也是知道的，比如那个红袍的大叔......”

    “停停停，又要开始了，我信了总行了吧。”

    “哼，不想听就算了。”

    两人的身影渐行渐远，看着一脸得意的小女孩，段青无奈地摇着头，心中想着的还是傍晚铁匠铺附近发生的事情。

    虽然几乎没有进展，不过段青还是旁敲侧击了出来，剑北冬来此地的意图。

    由于那个“白斩鸡剑法”的称呼，对方莫名地对段青的身份明显产生了怀疑，但即便是如此，两个“陌生人”之间的萍水相逢，自然是不会产生什么过多的交流的。所以在段青想尽办法的胡搅蛮缠中，他还是多多少少套出了一些有用的事情。

    比如剑北冬是来这里做任务的事情。

    按照段青从字里行间中猜测的信息，剑北冬这家伙是听说了维扎德的浮生掠梦跑到了风花镇，所以想要来这里与他了结某种私人的恩怨。不过与此同时，他也有别的任务在风花镇的附近，而且时间也比较紧。本来为了等那个黑衣书生的人，他就已经在这里蹲守了好几天的时间，实在已经没有多少时间再等下去，所以过了今夜，他就要出城了。

    “那笔帐就先放一放，反正他应该也不会走。”

    这是那个剑客临走之时，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时隔已久，段青也无法得知这段时间内他所经历的事，虽然这是他最想知道的事情，但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也没有什么开口询问的时机和立场。不过看他的样子，以及之前战斗的状态，想来最近这三年应该没有放下什么。听他之前交代的那些事情，似乎这并非是剑北冬本人与那边的恩怨，而是与别人有关的样子......

    什么时候，你也变得这么热心了......

    在梦竹疑惑的目光中，段青吐出一口气，然后伸出一只手，遥遥的指向了夜空。

    “果然大家都成熟了很多啊。”

    ****************

    第二天照例应该还是分配任务，然后各奔东西的节奏，不过由于受到了基德的邀请，团队里的成员更加倾向于去参加那个集体的训练。尤其是笑红尘和微笑的屠夫两人，对这件事情表示出了极大的兴趣——哪怕是真的去做陪练，也总比看货和找人什么的任务好玩得多。

    而且今天应该会开擂台赛了。

    段青昨天是明确表示过不愿意前往的意愿的，所以他也不想改变自己的决定，所以待到小姑娘也兴致勃勃地冲出去之后，情况就变成了段青一个人独自解决任务的悲催模样了。

    “记得去帮忙照顾小妮娜，她自己一个人在家好可怜的......”梦竹交代完最后一句话，就关上了冒险者协会的那个破门，吱吱呀呀地木门破响声中，清晨阳光映照着属于胡子拉碴的理查德大叔悠闲的样子，以及段青那寂寥的身影。

    “我说大叔，难道你就没有那么一丝丝的想法......”段青将仰天长叹的姿势摆了半天，然后指着破旧柜台上的那叠永远没有减少的纸页：“去解决这里面的其中一两件委托吗？”

    “哦，这个啊......”理查德大叔举着一面似乎是镜子一样的东西，正在努力地比着下巴，看样子是在整理自己的胡须：“我当然......也有在做了。”

    “是吗？”段青斜眼作怀疑状：“我怎么从来没有看到......”

    “请相信我的人品，我怎么会欺骗你们这些年轻的花朵呢，哈哈哈哈！”理查德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将镜子丢到了桌子上：“当然了，你们不相信也没有关系。”

    他站起身来，绕过桌子，拍了拍段青的肩膀：”这几天你们的努力，我都看在眼里的，你们做得很不错，给我减少了很多的负担，所以......我很感谢你们。”

    “所以你们要继续努力哟，哈哈哈哈！”整理了半天依旧显得邋遢的大叔大笑了一阵，然后也推门出去了。

    “这都是什么人哪......”段青恨恨地磨了磨牙齿，旋即决定不与这些狡诈的npc们一般见识。反正就剩下他一个人，选什么委托都无所谓，所以段青随意地拿起了如山般纸页中的前几张，慢慢翻阅了起来。

    放在桌子上的这些委托的内容，与往常看上去没有什么区别，依旧是一大堆鸡毛蒜皮的事情，光看上去就让人头大。段青随意地挑选了几个看上去有价值的任务，然后稍微规划了一下路线，这样就能在有限的时间内，尽可能的多做几个。

    这可是老玩家必备的基本技巧之一。

    “先送了这封信，然后去帮助曼巴大叔......唔，铁匠铺今天还要新的货物啊，你们就不能消停点么，难道是因为最近的战事......还有送粮的队伍，这个就不去了吧，感觉是一个无底洞啊......呃。”

    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段青拍了拍脑门，然后重新在系统中看了看冒险地图：“还要去看看那个妮娜，嗯......她的家在城东啊。”

    “那就送了信之后先去铁匠铺，看一看今天的日常，然后出城的时候顺路看一看......”

    嘴里咕哝着自己的计划，段青慢悠悠地推开木门，向着城镇大厅那边走去，脚步不停，心中仍然推演着今天的规划路线——首先第一步，是去城镇大厅领取要送的信件，送信这种活最简单了，应该不会浪费很多的时间。

    然后，他一整天的计划就被彻底打乱了。

    那封信是送往城东门口的仓库的，据说是关于近两天粮食分配的计划表，段青送到之后，发觉自己已经离那个梦竹拜托照顾的小女孩家不远，于是就打算把这个任务优先做掉了。

    名叫妮娜的小女孩是一个人在家的，之前听梦竹介绍说，她是一个寡言少语的人，而且也是一个母亲早逝，父亲不在家的情况。不过与绿石村的那个男孩不同，她的父亲可不是失踪了好几天的人士，而是一个矿工，好像在蓝山村附近的矿山里工作。

    由于常年在外采矿，她的父亲总是不在家，这使得无人照顾的小女孩性格很是孤僻，平时也没有什么人来往。直到风花镇的镇长最近提出了新的政策，城镇里的人纷纷自发地开始关注这些独守家中的孩童的时候，这个小女孩的情况才逐渐被人所发觉，然后挂名在了城镇大厅的名单上。

    像妮娜这样的小孩子是有很多的，所以按照最初的设想，镇长是想让一些有闲心、有爱心的人，能够抽出一些时间去照顾他们，陪陪他们，让这些孩子也能感受到风花镇的温暖。不过具体到了下面，每个小孩子的性格、喜好、家中的情况都有所不同，那些想要照顾小孩的人和组织的意愿也有所不同，于是情况又变得有些复杂了，结果倒来倒去，妮娜终究被挂到了冒险者协会的黑版上，成了一项以城镇大厅为名义的委托。

    结果由于风花镇冒险者协会的颓势，妮娜的生活情况一直没有什么改善，直到段青这个冒险团的加入，她的家中才开始出现其他人的身影。

    女孩的家很老旧，而且那满地的灰尘，显然是一副长时间无人看管的样子。段青推门而入的时候，还差点被扇起的灰尘呛到了嗓子。

    他费了半天劲才找到那个小女孩在哪里。

    妮娜的房间位于整个房子的最里面，而且只有那个地方是比较干净的，似乎那个小女孩自己也认为，除了她自己的房间，别的地方都没有什么需要打扫的必要。段青在进来之前也在门口叫了半天，结果没有听到有人应答。无奈之下，他只好擅自进门查看了一阵，最后挨个房间搜索了一遍之后，才发现了正独自坐在床上，抱着一个玩偶的小女孩。

    或许是发现了今天来的不是前几天的那个大姐姐，女孩的眼神中有些惊讶，两个人互相对视了许久，最后还是段青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那，那个，我是今天过来照顾你的人，我叫......唔，你就叫我青山大哥好了，你是小妮娜吗？”

    女孩没有回答他，只是用那双大眼睛继续盯着对方。

    果然如同传说中的一样，性格有些怪啊......段青的额头上渗出了汗水，就算是再经验老道的玩家，对于照顾小孩这种事情，也是不可能有什么经历的。他站在那里搓了搓手，有些手足无措地摇晃了一阵，实在是没想到应该说什么，于是便只好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那，那个......你好啊。”

    女孩依然没有回答他，而是指了指旁边的一个小柜子，在那个柜子上面，摆放着一个干净的盘子，旁边还摆放着一个木制的杯子，盘子里空无一物，不过依稀还能发现一些食物的残渣。

    被妮娜的眼睛盯了半天之后，段青方才有些领悟，对面的这个小女孩的肚子大概是饿了。他叹了一口气，然后想了想，从自己的腰包里掏出了昨天吃剩下的“烁星花”糕点，递给了眼前的小女孩。

    看着那个小女孩抱着玩偶，两只小手捧着点心小口咬着的样子，段青的心中没来由地有些温暖。这也许是因为小女孩的样貌所导致的吧，除去她身上的破旧衣裳，这个小女孩还算是个美人坯子，长得还是颇为可爱的。

    不过没过多久，段青就不觉得她很可爱了。

    除去吃饭以外，妮娜的要求有很多。似乎是因为一直以来没有人陪她玩的关系，她特别想要别人陪她玩，而又由于她不爱说话，所以想要明白她的意图就成了段青最大的难题。每当段青猜错的时候，他的面前总会有一双泪汪汪的大眼睛及时地出现，瞪着一脸尴尬的男人，让他焦虑了半天，哄来哄去之后，方才在女孩重新露出笑容之时长出一口气。

    要是让我知道谁是她父亲，我一定要打死他......要是让我知道是谁策划了这么一个剧情，我一定也要打死他......

    这是段青后来在机械式地读着某本童话故事本的时候，心中唯一的感想。

    小妮娜的家中很穷，所以没多少可供小孩子玩的东西，就连段青手中的这本小型故事本，也已经是破烂不堪了。不过女孩并不在意这些，依旧用小小的力量地拉着段青的衣摆，示意他将那上边的内容读给自己听，也不知道她之前曾经听过多少遍。

    不过看她怀中抱着的那个已经磨得有些秃了的玩偶，段青也就忍了下来，认真地将这本故事读了下去。

    这本书很薄，上面也都是一些类似寓言一样的短故事。段青翻页的时候，发现几乎每一页上，都有被沾湿过的痕迹，所以整本书页已经有些发黄了。读到一半的时候，段青抬起头来，发现女孩那殷切的目光已经不在他的身上，而是直勾勾地盯着前方。

    那是通往外面的，敞开的房门，段青进来的时候忘记关上了。

    “你想......出去玩？”等了半天还是没有反应，段青有些不确定地猜测道：“你没有出去玩过吗？”

    妮娜轻微地摇了摇头。

    “啊......”段青捂着脑袋，仰头看着破旧的天花板，良久之后还是放下了手臂：“好吧，我带你出去玩......”

    看来，今天的计划都泡汤了。

 071 你女儿喊你回家

    新历795年火1月24日，黄昏时分，段青拖着疲惫的身躯，一点一点回到了协会中。

    虽然现在他的心中百味陈杂，但这一天的经历，现在想来还是有一些不堪回首的。

    照顾一个不怎么说话，交流困难的小女孩，本来就是一项极其困难的任务，更不用说是陪着这个小女孩玩耍了，而且还是出去玩耍。

    而且还是一个从来没有出去玩过的小孩子。

    好吧，最后的那一条，事后看来可能有些过于绝对了——那个名叫妮娜的小女孩，看上去对外面精彩的世界还是有基本的认识的，至少她没有胡乱碰什么东西，或者跑到什么奇怪的地方里去。不过对于段青来说，领着这么一个小女孩，他的压力很大。

    因为妮娜对所有事物都很好奇。

    她会看着街道地上的青石板，看着路口旁边的指示牌，看着飘扬纷飞的花瓣，看着来来往往的各色人群——每当她看着这些东西的时候，总是会瞪着那双大大的眼睛，站在那里驻足良久，直到段青都有些腿脚酸麻的时候，她才会一言不发的继续往前，走向不知道是哪里的别处。

    整个过程一言不发。

    你想知道什么你就问啊......有好几次段青急得眼皮子都开始乱跳了，但是面对妮娜一成不变的眼神，他还是什么要求都提不出来。偶尔她会盯着路边的一些小猫小狗看，把它们瞪得不知所措，背毛倒竖，然后仓惶逃走，就连一两个没有生意的小摊摊主，都被她那宛若实质的目光看得浑身不自在。

    然后他们就会用诡异的眼神瞟向这边，看看妮娜，再看看段青，最后转过身去，留给他们一个不予理会的背影。

    于是段青只有苦笑。

    有些来往的镇民还是认识这个奇特的小女孩的，他们也会过来打个招呼，然后得到女孩的瞪视。之前与这家人有所来往的，就会摸摸小女孩的头，然后与段青随意聊两句话，感谢一下段青的照顾，同时感谢冒险者协会的帮助，对一个小女孩也这么热心云云......若是遇到不怀好意的人，多半就是恨恨地看他们两眼，留下一两句莫名其妙的狠话，然后甩头走掉。

    “阿尔伯特那个家伙，在外面没做什么好事！”

    “你们家不会有好下场的......”

    什么乱七八糟的，你们有病的吧......段青撇撇嘴，然后装作没听见，拉着小女孩的手继续乱逛着，或者说被她拉着乱逛着。

    某一刻，他们来到了风花镇中心区域靠近北边的地方。这里是风花镇的中心，也是那个小山坡的边缘地带，风花镇的山城部分，位于整个城镇的西北段，其分界线通过中心地带，由东北角划向西南角，数次通过一条由山下流淌的河流，穿过几座大桥和许多居民区域。中心地带虽然傍山，但是依然有很多建筑摆放在这里，有一些建筑造型颇为奇特，看上去雕像的成分还要多一些。段青之前曾经打听过这里的来由，据说这些建筑具有一定的纪念意义，好像是纪念曾经发生在这里的一场战斗，不过时间已经过得太久，所以就连许多居住在这里的镇民都不知道了。

    他们大多是看中了这里的景色，从外地移居过来的富庶人家，没听过也属正常。不过这也不完全是他们的过错，因为这一段区域的附近，现在也发展成为一个比较热闹的地方，事实上，从这个地方往北走一阵，就能到达远近闻名的花篮大街了。

    花篮大街是地道的商业街，这里相比较之下，还是相对平民化一些的，在这里做生意的人，卖的也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例如起居的各类衣物，家中的小摆设，还有各类日用品等等。镇山的居民们还时常来这里光顾，对于玩家来说，这里的东西就委实没有太大的用处了。所以来来往往的人中，腰悬短剑、双手戴着手套，一身冒险者打扮的段青，还是颇为引人注目的。

    不过他路过的摊位却是不多。

    小妮娜每次都不会走太多步，就会停下盯着小摊子上的东西，咬着手指使劲地看。从木桶，扫帚，晾衣架，到各种各样、颜色和款式都不尽相同的衣服，她都要用心观察一阵，也不知那小脑袋里究竟在想什么。若是路边有一个书摊，不管上面摆着何种书籍，小女孩都会走上前，用她那双明亮的大眼睛在上面扫来扫去，接着看向一脸苦相的段青。

    没过多久，女孩的手中就抱着几本大小不一的书了。

    看来前几日刚刚算好的生活费，又要打水漂了......段青揪着自己的领口，有些痛苦地想到。不过看着那双将书本紧紧抱在胸前的那两只小胳膊，还有那张带着些许沉静的小脸，他的心中又变得有些坦然。

    这样也算照顾的可以了吧，作为一个玩家，我已经非常厚道了，我也不求什么额外的奖励，只求你放过我......

    “你是......妮娜吧。”

    前方的街道口上，一个苍老的声音突然响起。

    段青转头望去，那个街口通往的方向，是向上的山路的方向，偶尔有乘坐马车的人在这里下车，然后徒步朝山上走去。路口一边有一座桥，很多路经此地的人喜欢在桥上驻足休憩一番，欣赏一下从山上飘散下来的花叶，以及桥下流过的清澈河水。此时站在桥边叫住两人的，是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头子，不过只有那些白色的须发能够证明他的年老，此时穿在他身上的礼服，以及戴在头上的礼帽，还有那干枯手掌下，笔直矗立在地面上的那根贵族手杖，都用整齐干净的方式说明，眼前这位老人依旧充满活力的精气神。

    似乎认识这个老人，妮娜没有同之前那样定定地看着对方，而是稍微看了一眼就低下了头。段青看了看那个黑色礼服的老人，又看了看依然不发一言的小女孩，摆出了一副笑脸：“请问......”

    “我是拉玛，是风花镇的镇长。”

    下午的时分，来来往往的人群从这座桥上走过，却没有人将眼光放在这边对视的三个人上。段青愣了一下，然后有些恍悟的点了点头：“原来是镇长大人，久闻大名，却一直没有时间拜访......”

    “不用客气。”老人举起一只手，阻止了段青的客套：“你......之前过来的事情，我都听说了。”

    段青没有说话。

    “你与你的伙伴，是古斯坦大师相熟的人，是吧？”老人没有在意段青的态度：“之前发生的那些事情，请允许我代为表示歉意。”

    老人双手扶着手杖，缓缓行了一礼，惹得段青连连摆手：“不不不，镇长大人不必如此......”

    “不用叫我镇长大人，叫我拉玛就好了。”拉玛用平和的语气说道：“听说你已经加入了冒险者协会，还成立了冒险团，希望你和你的伙伴们，能够为风花镇的平和，作出应有的贡献。”

    “这是应该的。”段青这次倒是没有犹豫，直接就说了出来。

    “至于......小妮娜。”老人点点头，然后看向段青身边的小姑娘，后者有些怯懦地缩了缩身子，看得老人又是一笑。

    “她是罗宾和瑞丽丝的孩子，不过自幼生活艰苦，所以性情不是很......惹人喜爱，今天麻烦你来照顾，真是辛苦了。”

    “这是我们应该做的。”察觉到牵着的那只小手的异样，段青微笑着回应道：“完成委托，是我们冒险者的职责。”

    “也是我们的信仰。”他又加了一句。

    “有志气的年轻人。”老人赞叹：“现在像你这样的年轻人，真的不多了。”

    随着他的笑容，两抹花白的胡子在他的脸旁翘起，颇有圣诞老人的形象。段青也随之笑了起来，眼角却是不动声色地瞟向自己的右侧。

    小妮娜还是低着头一动不动，就像一只老实的小猫。

    “好了，天色不早，我还有其他要处理的事情。”老人看了看天色，然后说道：“若是有什么事情，可以来城镇大厅找我，我保证，你们一定能顺利找到我的。”

    段青微笑着点头。

    “虽然理查德是个......很能干的人，不过肯定还是有一些事情是他解决不了的，所以......如果有什么麻烦，看在古斯坦的面子上，我一定会帮助你的。”

    老人留下最后一句话，然后转身朝着桥另一边的山路走去了。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街角，段青方才散去了维持了很久的笑脸，低头看向那个小女孩。

    小女孩也在看着自己。

    也不知道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盯着自己的脸的，也不知道她已经看了多久，总之当段青发现那双漂亮的眼睛瞪着自己看的时候，对方就像一个受惊的鸟儿一般低下了头，然后转而看向别的方向。

    小手却是攥的更紧了。

    段青无谓的笑了笑，然后说道：“天色确实是不早了，咱们要不要......回家呢？”

    那彷徨转向一边的动作停下了，女孩再次低下了头，似乎正在用心考虑这个不需要考虑的问题。过了一阵，段青才用他敏锐的察觉力发现，那个流泻到后肩上的黑色缎发，微不可查地动了动。

    呼，不管怎么样，总算可以结束了。

    段青拉着妮娜的手，回到了她那个破旧的家。

    虽然这一天只是来回走动，并没有做什么过于劳累的事情，但是段青还是觉得很累，最主要是心太累了，这甚至让他在将小女孩送回她的房间之时，有了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我今天......”他拍了拍脑门：“都做了些什么啊......”

    计划没完成，任务也没做几个，陪了一天的小孩子，还走了好多的路，段青感觉自己之前的这段时间，简直就是在燃烧自己的生命。他垂头丧气地低着头，连最后打招呼的气力都欠奉了，只想把门给这个一直低垂着头的小女孩关好，然后赶快离开这个地方，回去的时候还要和团队里其他的几个人分享一下今天的惨痛经历，同时表达一下自己再也不会接受这种事情的意愿。

    太蛋疼了......

    “先生......”

    声音有些尖细，有些微弱，很久没有开口说话的人，一般都会发出这样的声音。段青惊讶地回头，发现那个坐在床上的小女孩正抱着自己刚给她买的几本书，用之前瞪走无数小猫小狗的眼神看着自己。

    “青山......哥哥。”

    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她改变了称呼，话语也变得比之前流畅，但她用书挡着自己小脸的下半部分，所以那声音变得更不清楚了。不过此时的段青已经毫不在意这些细节，他转过身，慢慢走到小女孩的面前，然后蹲下身来，毫不在意的与她的眼睛对视着。

    “怎么了？你......有什么事吗？”

    “你......你刚才说，冒险者......”

    “都会完成委托的是吗？”

    夕阳将黄昏带到了这座城镇的上空，然后透过层层空气，透过破旧的窗户，照入那个干净的小房间中，将整个房间内部照射的一片温暖。室外偶尔有马车经过的滚滚车轮声，以及外出归来的冒险者的兴奋叫喊声，被常年的山风带到这个昏黄的房间内，段青却是没有注意了。他看着这个安静地抱着刚买的书本的小女孩，突然觉得自己的心中有什么东西在抖动。

    “是的。”他回答说。

    “那么......我可以委托你吗？”

    “虽然冒险者接受委托都是为了报酬......”段青看着那个紧紧抱着书本的小女孩，尽量放缓了自己的语气：“但是我也可以不要报酬的，所以......”

    “告诉我，你想要什么。”

    风从尚未关上的窗子吹了进来，似乎是在这片安静的空间中低声细语，虽然段青看不到，小妮娜还是咬着嘴唇看了他很久，然后用细若蚊蝇的声音说道：

    “我想要爸爸。”

    **********************

    “大叔你终于回来了！今天你没有去真的是太可惜了......”看到段青推门而入，坐在小桌旁的梦竹猛地跳了起来：“城卫队的人和基德的手下打得太激烈了！都差点变成群体斗殴了......”

    “梦竹，之前你拜托我照顾的那个小女孩，叫妮娜的那个......”

    “哎呀大叔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是啊，怎么了？”虽然有些不满于对方突然转移的话题，但是小姑娘显然心情很好，所以依旧甩着马尾晃来晃去：“怎么样，那个小女孩很可爱吧？嘿嘿嘿......呃。”

    察觉到对方的脸色不对，那马尾的晃动停止了：“你......你该不会是没去吧......”

    “扯淡。”段青回道：“我当然去了，而且......接到了委托。”

    “啊？”愣了半晌之后，梦竹才恍然大悟一般跳了起来：“你还能从她身上接到任务啊？这么厉害啊，你怎么做到的......”

    “我宁愿没有做到。”段青坐到了另一边的板凳上，有些气馁地叹了口气。旁边的微笑大叔有些疑惑地问道：“什么任务，居然让你也这么不看好......”

    “不是这样的......算了。”段青看了看其余的人，然后定了定神：“我们准备一下，明天一起去吧，就当是......集体旅游好了。”

    “去哪里啊？”

    “蓝山村。”段青说道：“去叫她爸爸回家。”

 072 蓝山村

    “所以说你出手的时候要准一点，只要刺中了要害部位，武器差不差的就无所谓了......”

    “你说得轻巧，哪有那么好控制的啊......”

    第二天的早晨，愚者冒险团的第一次集体冒险行动，正式开始了。

    虽然依然不是以全员出动的态势出发的，但是段青依然比较看重本次冒险活动——如果他们能够顺利地拿下这次任务，不仅对小妮娜有个交代，也将是对冒险团集体凝聚力极为有利的一次证明。

    这一次段青可没有犯上一次的错误，好好地调查询问了一番，所以此时众人不仅粮草充足，装备齐全，而且对此次的目标也是比较了解的。

    妮娜的父亲名叫亚斯奇?阿尔伯特，据说是一名矿工，目前在蓝山村附近的安卡拉斯矿山工作。安卡拉斯山是小安达契尔山脉中的一座不高的山头，十几年前有人在那里发现了大量的蓝铁矿，于是风花镇的附近，就多了一个名叫蓝山村的村子。

    清晨的风一如既往的清爽，几个人行走在西南方向的道路上，那是通往蓝山村的小路，大概是由于长期运输矿石的缘故，这条路的路面已经有些损坏了，有些道路上的石板已经被压得粉碎，随着来往行人的无意而被踢飞，滚落到路旁的草地里。

    一望无垠的平原总是能够让人身心舒畅，再加上清新的空气，段青几个人的心情变得很不错。受到昨天那场据说“惊天动地”的演武战的影响，小姑娘对如何变得厉害有了极大的兴趣，所以趁着赶路，就开始请教疑似高手的段青。

    藏私的想法自然是没有的，只不过身为前职业选手，段青讲出来的东西，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还适不适用现在的虚拟游戏界。而毫不负责地胡乱教一通，显然不是他的风格，所以他只能挑一些通俗易懂的说法，随便指点一下梦竹擅长的战斗。

    “虽然不知道你们昨天到底见到了多么华丽的战斗，不过那种打法肯定是不适合你的。”面对小姑娘撅起的小嘴，段青不在意地呵呵笑道：“你的速度这么快，应该擅长快攻的打法吧。”

    “那又怎么样嘛......”

    “打快攻的基础要点是攻其不备，而且是以速度攻其不备。”段青比划着解释道：“只要你维持快速的进攻动作，即使是你从头到尾只出了一招，那也是算你一直压制着对方的。”

    看着梦竹依旧疑惑的眼神，段青有些无奈地拍了拍脑袋。

    “这么说吧。”他想了想，然后决定换一种说法：“以力取胜，不在于你的招式快速，也不在于你能不能击中敌人，你只需要以你蓄势待发的力量，威胁到对方的身位就可以了。这样敌人就不敢轻举妄动，因为只要稍一不慎，就会招致毁灭性的打击。”

    “同样的，以速取胜，则是在不断的绕动而扰乱中寻找敌人的破绽。”段青指了指梦竹的头，然后是胸口，腹部，双腿，也不管小姑娘娇嗔的眼神，继续用通俗易懂的词语解释道：“只要我将不断变化的攻击意图指向这些地方，你就会手忙脚乱，左支右绌，进而在防守上出现漏洞。”

    “速度见长的人，能不能轻松取胜，看的就是你会不会抓住这些漏洞，甚至制造漏洞。”

    “照你这么说，速度型的选手，打起来不应该也是很华丽的吗？”梦竹还在那里沉思，一边的微笑大叔却是提出了不同的意见。

    “你说的是那些一顿狂劈乱砍的人，那些玩家没有什么章法的。”段青摆了摆手：“高手之间的对决一般都是各种闪躲和绕圈，如果双方意识足够的话，你会看到两个人不停地前后左右跳来跳去，就是不出手......”

    “特别没意思。”段青一摊手，表达着自己的无奈。

    “所以说这种战法一点都不男人啊！”光着膀子的笑红尘一声长笑，即使是在空旷的原野上，仿佛都能听到他的回音：“打架就是要堂堂正正！总是躲来躲去算什么本事......”

    “你是不是经常对别人说这句话啊。”段青斜着眼睛：“听你说得这么熟练的样子......”

    “那，那又怎么样，我，我经常这么教育他们......”

    看来又是一个总被别人绕死的玩家......

    微笑大叔的温和笑声中，小姑娘终于放弃了钻研战斗技巧这种自找难受的事情，转而问起了这次任务的内容：“看你昨晚那么郑重的准备，不会这一次又要打到什么奇怪的地方去吧？”

    “不会。”段青回道，然后停顿了一下：“应该不会......”

    “你这么说会让人很不安。”小姑娘吊起了眼皮：“难道那个小女孩的父亲有什么问题？”

    “一个矿工能有什么问题。”段青叹着气说道：“那些资料你们不是也看了吗......”

    “我们看了，与你看了是不一样的好吗......”梦竹小声嘀咕着：“说不定你又看出了什么奇怪的地方，然后又有什么神奇的展开......”

    “唔，我像是这样的人吗，虽然我承认，我确实很聪明......”段青大言不惭地承认：“......好吧，我确实知道一些其他的东西，不过现在不怎么确定......”

    “看吧，看吧，我就知道。”小姑娘大叫了起来，但是看她那双手叉腰，十分得意的样子，怎么样都没有一种被人欺骗的感觉。

    “有什么问题，还是先与我们说一下吧。”微笑的屠夫也在一旁说道：“免得做任务的时候，出现什么意外。”

    “那个应该不会，因为......”

    段青抬头，看向道路的远方，层峦叠嶂的山脉背景下，影影绰绰的小平房出现在他们的视野中。

    “这些东西只有见到了真人，才能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

    小妮娜的委托虽然没有任何报酬，但从某种可能性上来说确实是有必要的，因为她的父亲已经很久没有回来了。

    自由世界中的矿工，承受的风险是很大的，由于缺乏魔法的保护，现有的技术也不足以营造一个相对安全的挖矿环境，所以公国各个州郡每年的报告上，都会有一个比较高的矿工死亡人数写在上面。只不过为了那些金属资源，些许人命的付出被议员们看做是值得的，所以一直以来，包括公国矿工在内的各类从事高危劳动的劳动者，都是在一种生死有命的状态下工作的。

    妮娜的父亲，很有可能是遭遇了矿难之类的事情，才很久没有回家的，说不定人都已经不在了。

    初时弄清这个委托的来龙去脉的时候，与其余两个不知情的人不同，梦竹是抱怨了半天的。她觉得段青总是会接下这种帮小孩子找爸爸的任务，而且最后还会把人给找死了。

    虽然这才是第二次，不过从现有的情报上来看，他们可能......只会带回亚斯奇的死讯。

    “说不定她的老爹早就死在矿洞里了，咱们过去有什么用......”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而且你怎么知道人家死了......话说我的运气不可能这么背吧，找一个死一个，要是这个亚斯奇和特里克一样已经是个死人的话......”

    “我就不玩了！”

    当时的微笑大叔和笑红尘莫名其妙地看着拍着桌子的段青，不明白对方为什么如此激动，梦竹却是知道，这个坏大叔再一次对自己的人品产生了怀疑。

    所以此次寻人，段青本人也是不遗余力的。到了蓝山村之后，他们没有过多的休息，就开始了找人的第一步。

    “这位大叔，向您打听一个人......”

    “大婶，最近安卡拉斯矿洞有没有出什么事故啊？”

    “唔，这位老爷爷，我向打听一些事，不知您是否方便......”

    “这位小姐，你听说过亚斯奇吗？”

    怎么有一种推销的感觉......在不远处正在寻觅下一个目标的段青满脸的黑线，因为他听到了那个大嗓门的莽汉提出的那个问法有些奇怪的问题。

    蓝山村并不大，村庄中的房屋看起来也很新，所以居住于此地的村民，看起来也颇有活力，与安心养老，颐养天年的绿石村氛围完全不同。每时每刻，似乎都有青壮年男女在村子西边的出口处进进出出，他们的出现大都伴随着一个个沉重的货箱，或者慢悠悠的马车，也不知他们是来回运货的工人，还是那个蓝铁矿洞的矿工。

    据说那个矿洞离这里不远的样子，稍微走一走就能赶到......段青站在村口，遥遥望着西边的方向。冒险团的成员此时都聚集在这里——他们是约好了半个小时以后在此碰头的，准备向矿洞进发的同时，也是互相交流一下之前各自打听到的情报。

    “矿洞最近......咳咳，好像没有发生过什么事故的样子......咳咳咳......”

    由于位于山地，而且还是矿洞的门口，这里土质稀疏，而且灰尘很多，每次有风吹过的时候，漫天的尘土就会随之铺散开来，将天空蒙上一层黄色的同时，也在干扰着人们的正常呼吸。所以几个人都是捂着嘴巴在说话，小姑娘甚至将头罩戴上，保护着自己心爱的头发，但依然在说话的时候咳嗽不已。

    “那个大姐一点都不好看，我其实是骗她的......”那边的笑红尘则是一脸的郁闷，在他的脸上，隐隐约约还能看到一个红色的手印。

    “让你去打听亚斯奇的下落，不是让你去搞推销的......而且你看你的形象。”段青指着笑红尘健壮的上身：“不会让人觉得，你是在耍流氓吗？”

    “这叫男人的阳刚之美！展现魅力的事情，能叫耍流氓么......”笑红尘一脸的不屑，不过看其余两人的表情，这句话他们大概也是不信的。

    “我打听的几个人都是村中上了年纪的老人。”微笑的屠夫也咳嗽了两下，然后出来打圆场：“据他们所说，最近经常出现矿工消失的事件，之前村中已经来了一批人调查此事，不过......这种事情风花镇曾经也派来几拨人调查过了，一直都没有查出什么东西......”

    靠谱的果然还是微笑大叔啊......眼见事情有了进展，几个人都有些兴奋，段青也急忙放下心中的思索，开始追问起来。

    “哦？怎么回事？难道那个亚斯奇也和他们一样失踪了？”

    “这也是那些老人自己的猜测啊，他们说......”微笑的屠夫扫了一眼其余几人，然后低下头凑过来小声说道：“公国罔顾工人们的死活，所以......”

    “他们不想在这里白白等死，所以就......逃掉了。”

    呼啸的风声中，黄沙再一次随着大风卷过天际。几个人面面相觑了一阵，也不知该说一些什么。过了半晌，还是段青首先打破了沉默：“也就是说，亚斯奇......跑了？”

    “有可能......”

    “是啊......”

    “应该是了。”

    “不对啊。”段青接道：“那他会跑去哪里，就算是不回到风花镇，至少也不能就这么丢下他的女儿吧......”

    “你之前不是知道一些什么吗？”微笑大叔说道：“现在......应该可以告诉我们了吧。”

    “没什么，就是我与妮娜逛街的时候，有一些村民表现出了莫名其妙的敌意......”段青解释道：“我以为是她的父亲是一个坏家伙，或者因为脾气差而得罪了很多人之类的，因此不怎么回家......”

    “我本以为这个任务，会是一个家庭情感纠纷剧......看来是一个逃兵剧？”

    脑海中莫名其妙的浮现出那个光头铁匠的身影，段青突然想起那个光头在自己临走前，曾经让他找某个人的事情，后来由于事情太多，自己将这件事忘记了，此时突然想起来......

    唔，还是先将眼光放在这件事头上吧。

    “那么接下来......”微笑的屠夫同时说道，试图让几个低头思索的人把思绪拉回来：“我们怎么做？接着找下去吗？”

    “当然。”片刻之后，段青回道：“不确认一下不放心......咱们去矿洞那边。”

    “这些工人总得有个工头吧，我们去问一问，看失踪人员名单里......是否有亚斯奇的名字。”

    说完这句话，段青就率先转头，向安卡拉斯山那边走去。其余的三个人对视了一眼，然后也跟着了上去。

    在他们看不到的后方，几个人也从重重尘沙中走出，来到了蓝山村西面的出口。

    “我们已经调查了很久了，大哥，还不能确认吗？”

    “是啊阿强，这地方空气这么差，再待下去我的皮肤就要受不了了......”

    “都调查了这么久，总不能就这么放弃吧。”领头的男子说道：“我们已经作出那么多的牺牲，掌握了这么多的内幕，要是再完不成法师议会的这个任务......”

    “而且按照现在的这些情报，这里面......问题很大。”

    “是啊......”

    领头的男子回头，对着身后的三男一女说道：“现在就差抓到他们了。只要有现行能够抓到......咱们就是大功一件。”

    “兄弟们，是非成败，就看这一次了。”他转过头，看着不远处的高山。

    “咱们出发。”

 073 安卡拉斯矿洞

    “哦，冒险者！你们来得正是时候......”

    安卡拉斯矿洞位于安卡拉斯山的山脚下，由于位置不算很高，所以没走多久就能到达。不过眼前的火热场面，还是有些出乎大家的意料的——即使是传出了那样传闻的现在，这里依旧有很多工人在工作，不时有戴着工帽，穿着工人衣服的人从远处的洞口处进进出出，运送着五颜六色，各式各样的石头。

    洞口前方是一个大广场，一些仍在运作的铁轨以广场为起点，向前延伸至一个个的矿洞中，然后消失在黑漆漆的尽头。广场上摆放着一些稀奇古怪的器械，正在那里突突突地运作着，也不知具体的作用是什么，不过从旁边散发出的光晕来看，它们大概是用魔法作为动力的高级货。

    在矿洞广场的门口，有一个写着安卡拉斯矿洞的牌子，挂在一个铁质的拱门上，门口有一个小木屋，因为此地的恶劣环境，木屋的屋顶已经被尘土蒙成了土黄色。一个双手叉腰的壮硕男子正站在那个木屋的门口，对着广场中的人大喊大叫着，待到段青等人过去以后，他又马上摆出了一副笑脸。

    “我们的矿洞中遇到了麻烦！那里又出现了好多的坑道结晶虫！我们需要帮助！”

    看上去似乎是矿洞主的男人，还没待段青他们开口，就开门见山地提出了请求。由于广场上的噪音很大，他的每一句话似乎都倾注了全力，放在段青这边的人眼中，就成为了声嘶力竭的大喊。

    那气势的确很惊人——几个人都被他突如其来的喊声震了半天，然后才回过神来，弄清了现在的状况。

    “怎么办......”

    稍微请那个名叫西刚的矿场主等待一下，几个人聚在一起开始商量。让他们纠结的不是是否接下这个委托，而是是否先向他打听亚斯奇的下落。

    “如果做这个任务，我们势必会在这里消耗更多的时间，万一那个亚斯奇真的逃走了，再去找的话......”

    “不过先完成任务，刷一刷好感也不错，要是这么直接问的话，他会不会说实话还是两说......”

    “为什么会不说呢，不要老把人家想得这么坏好不好？”

    “大姐，人家是安卡拉斯矿场的主人，若是矿场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你会据实上报，让这种丑闻公布天下，还是先掩盖一下，等事情查清之后再说呢？”

    “这件事......有这么严重吗？”

    “严不严重是那些上位者该思考的问题，不过我们现在知道的事情是......这件事现在是隐瞒的状态。”段青压着声音说道，在拥有巨大噪音的环境中，他的声音非常难以辨别：“不然不会等我们来到这里，才会听到那些......传言了。”

    几个人沉默了一阵，最后还是笑红尘抓了抓后背：“好了好了，不要再问这些问题了，赶紧说我们接下来......”

    “咱们先进去吧。”段青直接说道：“谨慎起见，我们就先帮一帮这个西刚，反正......”

    “等咱们进去了，也能继续打听调查的。”

    商定完毕，几个人找到依旧朝着广场大喊指挥着的西刚，然后说道：“我们接受你的请求，说一下具体的情况吧......”

    “哦，非常感谢！”西刚露出了大喜过望的表情，然后指着广场对面的一个进出频繁的矿洞门口说道：“就是那个，二号矿洞。最近那里面出现了大量的虫子，还有蜥蜴、毒蛇，各种各样奇怪的爬行生物......”

    “停停停！”段青举手制止了他，然后用怀疑的眼光看着对方：“你说那里面出现了很多......不同种类的怪物？”

    “呃，是，是啊！我知道这听起来很奇怪，但这确实不是第一次了......”

    几个人稍微了解了一下情况，然后得到了西刚信誓旦旦的奖励承诺之后，就马上出发了。他们穿过了忙碌的人群，同时避开了看上去很危险的器械，最后消失在了那个矿洞的深处。如果周围的杂音没有那么大的话，也许有人还能听到那个队伍中的人兴奋的讨论声。

    “那个西刚人还是很好的嘛，我看他给我看的那个长枪，好像很不错啊！”

    “又没有到手，天知道怎么样。”

    “听他说是用这里的蓝铁矿制作而成的呢，怎么说质量都不会差的吧。”

    “如果是我的话，更像要一把上好的盾牌......”

    “等做完之后，回来再商量一下吧，说不定有机会......”

    站在门口的西刚，没有像往常一样继续对着自己的手下大喊大叫，而是眯着眼睛，看着那对人马逐渐消失在黑暗中。接着，他听到了后面传来的呼唤。

    “这位先生，你是这座矿场的负责人吗？”

    西刚回头，然后发出爽朗的笑声：“啊！是冒险者吗？你们来得正是时候......”

    出现在大门外的，仍然是一队玩家，四男一女、剑盾皆有的组合，是现在冒险者团队中小队组成的最基本套路。领头的男子背着一把长剑，穿着一身颇有气势的铠甲，即使是黄沙遍布的环境中，那擦得铮亮的铠甲表面依然反射着亮光。他留着一个标准的中分发型，领着一个一身黄褐色皮甲，长相姣好的女子朝这边走来。

    他的头上顶着一个名字：代号阿强。

    “我们是受法师议会的委托，过来调查一些事情的。”那个阿强没有因为西刚的热情而改变自己的态度，依然使用着一贯严肃的口气说道：“不知你是否听说过......这些人的名字。”

    看着那个男人从怀里掏出的名单，西刚的眼睛再次眯了起来。

    ******************

    “蓝铁矿蓝铁矿，为什么不是蓝色的呢？”

    “谁告诉你一定要是蓝色的......蓝山村也不是蓝色的啊，我们来的时候，见到的这个安卡拉斯山，也不是一座蓝色的山......”

    “只是有些好奇罢了，而且......”梦竹小姑娘依然兴致盎然地问道：“既然这样，为什么要叫他蓝铁矿呢？”

    “关于这个......”这一次，一旁的微笑的屠夫回答了这个问题：“据说是因为这些矿再熔炼之后，会改变自己的颜色，因而用这些铁矿做出来的武器装备，都带有深海的深蓝色，所以......”

    “这些矿物......”一手打着火把，段青随手捡起了一块石头，放在火光下观察了一阵：“居然有这样的特性，看不出来啊......”

    “自由大陆上的东西，都有各种各样奇特的特性。”微笑大叔说道：“不管是死物，还是活物，都是如此。”

    “唔，我有相同的感受。”

    “我也是。”

    “你们一个一个的，都不要这么怂好不好，遇到什么奇怪的生物，就要先莽一波啊！”

    被黄色火把照亮的前方，突然出现了一个缓慢移动的生物，刚刚说完那句话的笑红尘，马上就找到了实践自己的机会。只听他一声大吼，掏出了自己的巨斧，冲上去就是一斧砍下。

    沉闷的敲击声，如之前他的那声大吼一样回荡在矿洞中，段青掏了掏被震得发痒的耳洞，然后无奈地提醒道：“不要这么冲动，还有......不要叫得这么大声，万一矿洞塌了怎么办......”

    “哪有那么巧的事情。不过这是个什么玩意......”

    被大斧“敲”了一下的硬壳生物缓慢地转过身来，似乎把头部对准了这边——火光映照下，几个人并没有看出，这个生物的头部在哪里，如果硬要说的话，这个东西应该是一个......乌龟。

    不过它背部的硬壳又尖又高，看上去像是层层堆叠起来的石饼一般，与它前部的黑色躯干一起呈现出黑色的反光。那生物摆正了身躯，原地停顿了一阵，然后一缩身子，突然就这么滚动了起来。

    “我靠，还真是乌龟啊！”

    手忙脚乱中，几个人纷纷躲避起来。奈何矿道本来就不宽，他们也没有多余的空间躲避，所以情急之下，段青和其他两个人只好后退，让微笑大叔顶到了前面。后者擎出了自己的那把大盾，挡住了那个奇特生物的奇特攻击。

    “这东西就是刚才那个西刚提到的坑道结晶虫吧。”段青在后方说道：“看起来有些......难啃啊。”

    “怪不得这里已经没什么矿工的身影了，原来它们已经跑到了这么靠前的地方了吗......”梦竹躲在另一边说道。

    “这种生物并不会主动攻击。”顶在前面的微笑大叔，一边挡着前方一下一下的拱动，一边向其他队友解释道：“按照我们在游戏中的概念，它们应该叫做黄名怪，只要不动它，它也不会来动我们。”

    “也就是说......”几个人同时看向躲在一边的笑红尘，后者慌忙地摆着手：“啊，啊哈哈哈，我也不是故意的，给我个机会，我去和那个虫子道个歉好不好......”

    “算了算了，我们的任务就是清除它们，所以该打的还是要打的......”段青的话还没说完，前方一直被挡着的坑道结晶虫，突然改变了攻击方式。

    它不再试图顶倒那个似乎永不会后退的奇怪铁板，而是一仰头，吐出了一道寒冰的气息。冷冽的空气瞬间充斥着周围，微笑的屠夫首当其冲——冰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盾牌上蔓延而过，逐渐开始覆盖在他的手臂上。

    “快撤！”段青一声大喝，几个人赶紧向来的那段坑道中撤去。

    “结晶虫喜欢吞食矿物，然后将矿石中的元素分解吸收，变成自己的特殊能力。这里的蓝铁矿这么多，看来它们学会的就是喷吐冰晶的能力了......”

    那个乌龟状的生物移动速度很慢，所以他们没跑多远，就脱离了对方的仇恨范围。微笑的屠夫喘着气，将那个怪物的其他信息也介绍给了大家。

    “这种事情......来多了我可受不了。”他看着自己依然覆盖着冰晶的手臂：“我这么一把年纪了......”

    “话说回来，你怎么知道这么多啊？”小姑娘提出了自己的疑惑：“我记得你和我们一样是从新手村出来的吧？”

    “总是喜欢去查资料，习惯了。”微笑的大叔保持着微笑：“听说要来这边做任务，昨晚就把与蓝山村有关的资料都查了一遍......”

    “先不说你的这种敬业的精神。”段青也缓过了气：“现在这些玩家都这么疯狂了么，这么快就把这边摸透了啊......”

    “这我就不知道了。”微笑大叔无奈地说：“不过从现在看来，他们公布的信息还是很准确的，至少那个结晶虫的外观能对的上，据说它们背部的那个山包，就是吞食矿物所成长起来的结果......”

    “不过现在想来，这个生物还是很......可爱的，不知道它还会不会别的攻击方式......”

    不管怎么样，任务还是要继续的。几个人商量了一阵，然后确定了一些应对的战术，不过当他们返回刚才的地方，那个乌龟一样的生物却是不见了。

    “咦？去哪里了？”

    “不知道啊......”

    “难道有别的玩家也在做这个任务？”

    疑惑的气息在队中逐渐散开，几个人互相看了几眼，不约而同的提起了警惕，然后慢慢地向前方摸了过去。

    然后，前方的景象让他们的疑心更重了。

    由于矿石的分布散乱，矿道的四壁都是不规则的，有的地方可能变得很窄，有些地方可能因为背挖空，于是变得非常宽敞。几个人没往前走几步，就进入到了一块比较宽广的空间。

    也许是由于这个地方过于宽广，矿洞上方用于固定顶端的木质支架上，挂上了一些矿洞专用的油灯，将这个地方照得非常敞亮的同时，也将这里的四周映照的非常清晰。

    几条铁轨从段青来的路上延伸过来，然后在这个空间中分散，向着不同的方向铺去。几辆废弃的矿车零散地摆放在空间的角落，还有一两辆依然位于铁轨上，不过看那样子，应该已经很久没有人使用了。其中有一辆停放在靠近段青这边的入口处，他们在那辆矿车的旁边，找到了他们之前的对手。

    那只结晶虫刚刚死去不久。

    不远的地方，油灯的灯火映照着更多的结晶虫尸体，零零散散地分布在这里，粗略的一数，大概有六七只的样子。在远处的另一个洞口旁，有几个黑色的影子似乎围着一只结晶虫的尸体，似乎正在填着它们的肚子。

    听到另一个洞口发出的异常声，它们停止了进食，用诡异的血红眼瞳盯着这边的几个人，将段青等人的汗毛都瞪了起来。

    “这是......什么情况？”

 074 死者

    一剑将面前的一只野狼劈飞，段青缓了缓体力条，然后向另一边喊道：“怎么样，能不能顶得住？”

    “现在可以，不会再过一会就不好说了......”

    发现自己这边的四个人即将被包围的时候，段青果断下达了命令，将队伍移动到了洞口附近某个靠墙的位置，背对着岩壁，开始一左一右面对野狼的攻击。

    没错，现在洞中的怪物，是一只只的野狼。

    为什么这个地方会有野狼——这个问题已经不再是段青他们首先思考的问题了，因为这些野狼的攻击力，要比之前他们在野外遇到的要强得多，之前倒在入口那个地方的结晶虫就是明证。

    那些野狼似乎有魔化的迹象，而且它们魔化之后并没有得到某种施放魔法的能力，而是它们的力量得到了增强。在段青小队刚刚撤向岩壁边缘的时候，曾经有一只冲过来的野狼被段青虚晃到了墙上，然后......那一爪子拍散了那边凸出的岩石。

    几个人眼皮一跳，放弃了速战速决的最初设想，转而开始安心的抵御几只怪物的进攻。

    梦竹的战斗力并不强，而且以她那身新手村到现在都没有换下的紫色罩袍，大概防御也是捉急的，所以她只能躲在微笑大叔的盾牌后边，与笑红尘一左一右护住两边的袭击。由于之前的教训，光膀子的男子也不复之前的勇猛，老老实实地一斧子一斧子地将两边的威胁砍回去，甚至无脑出招，都可以在四只野狼的围攻中有所收获。

    当然，野狼的攻击主要还是放在最前方的微笑大叔身上。

    “注意走位，你们时刻保持守在我的身后就行了。”不时地转着身子，神情专注的大叔还有余力指挥着实力和意识明显有些差距的其他二人：“要是看不清前方的情况，就无脑出手......呃。”

    前方的野狼又是一次猛力的撞击，将微笑的屠夫接下来的话撞了回去。

    “大叔，你不要紧吧？”

    “没事。”前方的老男人一声长长的喘息，然后重新将盾牌竖在前方：“幸亏之前换成了这把黑铁盾......”

    “这样下去可不是办法。”梦竹一刀将绕过来的野狼逼退，然后急急地看向另外一边：“老这么守下去，大叔的体力撑不住的......”

    “嘿，其实已经撑不住了......跟着我走！”微笑大叔突然撤掉了盾牌，向后退了两步，然后重新将黑铁盾对准前方：“不过不是问题，让我喘口气就好......”

    “所以这个时候就需要莽一波啊！”在他的身后，笑红尘嚣张的大喊声突兀地响了起来。微笑的屠夫还未待出声阻止，那个健壮的男人就已经大叫着跳了出去。

    “吃我旋风火舞！”

    他双手持斧，由左上至右下一刀斩去。

    由于是跳起之后的坠落，笑红尘的这一斧威势极大，两只正在铁盾面前狂吠的野狼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斧砍飞出去，哀嚎着滚落到了一边，不过看它们在地上疯狂扭动的样子，应该是没有直接死去。笑红尘长笑一声，刚想冲上去补刀，旁边剩下的那两只野狼冲了上来，一左一右的咬向面前这个敢于攻击它们同伴的猎物。

    情急之下，笑红尘只能抬起斧柄，堪堪挡住了其中一只野狼的攻击，另外一只野狼伸出了爪子，一爪拍向他的右腿。

    嘭的一声，它被微笑的屠夫一盾拍飞了出去。

    笑红尘向旁边一个趔趄，然后被咬着斧柄的野狼扑倒在了地上。口中滴着涎液，那野狼瞪着通红的双眼，低声吼叫着，然后突然松口放开了斧柄，一爪朝着躺在地上的男人头上拍去。

    然后，它的头被一把匕首捅穿了。

    梦竹使劲拔出了自己的武器，踉跄着退了两步，然后被微笑大叔护在了后面。其余野狼的狂吠声中，大叔用出了从来没有的吼声。

    “笑红尘！是个男人就赶紧站起来！”

    “......妈的，劳资的腿被打断了！”

    刚才那只野狼的一击，看来没有完全的躲过去......

    梦竹咬着牙，想要冲出去将自己的队友拖回来，但之前被笑红尘劈飞的那两只野狼也返身冲了回来，照着剩下的三个人身上扑了过去。

    梦竹一把抓住了还躺在地上挣扎的笑红尘，前方的视野中，两只野狼的身躯霍然放大，然后......一只脚横空出世，踢在了其中一只狼的身体上。

    那只狼再次哀嚎一声，横着飞了出去，途中撞翻了它旁边并排跑来的同伴，然后在地上翻腾了好几下才停止。

    “它们只是攻击力强一点而已。”属于段青的声音响起的时候，最外面那只狼已经被他一剑砍翻：“你们不要老扛着它们，要学会躲避。”

    他冲上前，几步跨到某只狼的身后，然后一拳击出，将那只狼打了个趔趄。

    微笑大叔三两步冲上前，一盾拍在另一只狼的身上，将那只狼也拍飞了出去，然后和梦竹一起将笑红尘架了回来。在他们的前方，穿着梦竹在新手村收到的褐色皮甲的男人依然与剩下的两只狼周旋着。某一刻，他一个滚地翻翻到某只狼的身后，然后跪地一个上挑，横劈，再次将两只狼逼退出去。

    记得之前那个坏大叔那边，也有三只狼围攻的......

    梦竹呆呆地看着前方依然翻滚不已的段青，然后被微笑的屠夫叫醒：“喂，喂！包扎用的绷带在哪里......”

    “哦！哦......”

    小姑娘手忙脚乱地从背包里摸出救急用的绷带，然后一边给不断抽着冷气的笑红尘包扎，一边心不在焉的看着场间依然持续的战斗，耳边传来的是他们之间的谈话声。

    “笑红尘大爷，下次不要这么冲动好不好啊......”

    “嘶......嘿，男人......怎么可能......不冲动......”

    “我猜这就是你总是被其他团队踢出来的理由。”

    “你是怎么知道的......不对，劳资才没有......被人踢出来......哎哟哟，疼死了，可爱的梦竹......妹妹，能不能轻一点......”

    “少废话！伤者就要老老实实蹲着......”

    “你们就......不要管我了，能保命就保命吧......”

    “不要小看我们啊，都快打完了。”

    又一次野狼的哀嚎声中，段青从半跪在地上的姿势中爬了起来，然后走回到队伍中间。

    “还能不能走？”

    “嘶......有点困难......”

    “那就没办法了，先固定一下吧。”

    “固定是......什么意思？”

    在笑红尘不解的目光中，梦竹又从包里掏出两块木板，然后......拿出了几根绳子。

    “这是做什么......”

    “别害怕，网上查来的办法。”段青说道：“不过我们还没有试过......所以。”

    “正好拿你练手了。”

    **********************

    虽然最后他们撑过了这一次攻击，但是此次战斗，队伍的损失可以称得上严重，剩下的人在探索的途中，也变得越来越小心。

    至于原本的任务目标，已经变得不那么重要了。

    作为温和派怪物之一的坑道结晶虫，本来就不是什么很危险的怪物，所以即使是以目前团队平均二十级的水平，这种清理矿洞的任务，也在他们的接受范围之中。不过他们的目的本来就不是来杀虫子的，现在事情发展到这个程度，他们也不得不放弃“顺手牵羊”的想法了。

    随着他们愈加的深入，各种稀奇古怪的怪物变得越来越多了。

    好在剩余的三个有战斗力的人员小心谨慎了许多，在接下来的坑道中，几个人相继遇到了落单的野狼，野猪，蜥蜴，毒蛇，都被他们拉出来分别清理了，在微笑大叔和段青一攻一防的配合下，他们的推进过程没有太多的危险。不过也正因为如此，他们前进的步伐大大减缓，直到他们遇到了一头能够人立的野熊，几个人费劲千辛万苦解决之后，他们终于停止了前进的脚步。

    “虽然这些怪物比旧翡翠之森的强度还要低一些，但是......实在是太奇怪了。”

    “咱们都是书读得少的人，不了解自由世界这个游戏......笑红尘，你应该是最了解这个游戏的人了，这样的情况......在自由世界中很常见吗？”

    拖着受伤的腿，笑红尘步履缓慢地跟随在队伍的后方。此时在他手中被当做拐杖的，正是之前任务得到的那柄晾衣杆。

    “我怎么知道......呃，我真的不知道。”见到队伍停了下来，他气喘吁吁地靠到了洞壁上，将铁杆往旁边一竖，伸着断腿坐到了地上——不得不说，此时的他也是队伍行进缓慢的原因之一，为了保证后方的安全，段青等人甚至要将沿路的过道都探查清理一遍。

    “千奇百怪的各种现象，是自由世界的魅力之一。所以说......矿洞里出现这些乱七八糟的玩意，也算是正常的？”

    “不，这一点都不正常......”

    “好吧，总是要解决的。”段青收起了武器，一把坐在了笑红尘的旁边：“那咱们就一起分析分析吧，这些野生的怪物出现在这里，究竟是为什么......”

    “在此之前，我觉得另一个问题更值得注意。”微笑大叔将黑铁盾摆到一边，也参加了讨论：“之前那个给咱们任务的人，可没有提到过......现在的这个情况。”

    “唔......”

    “可能是因为他也不知道？”

    “那么多矿工进进出出，不会一只野狼都没发现吧......而且它们的攻击欲望如此强烈，那些结晶虫硬得跟石头一样，居然还是被它们吃掉了......”

    “所以他们都是些魔化生物啊，矿洞这种不见天日的地方，出现魔化生物还是能说得过去的吧？而且以它们那些不科学的力量，那虫子为什么会轻易地狗带也是说得过去的了......”

    “不过它们的存在本身......说不过去。”

    “这个矿洞有没有别的入口？它们也许是从那种地方进来的......”

    “然后它们就魔化了？接着统治了矿洞？”

    “还是说不通......”

    “快来啊！”属于小姑娘的叫喊声突然从洞窟的前方传来，不久之后，几个人就从黑熊尸体背后的甬道中发现了赶回的梦竹。

    “前方有一具尸体。”她喘着气说道：“吓死我了......”

    小姑娘不知道什么时候偷偷摸摸地去了前方，然后惊慌失措的跑了回来，然后照例得到了几个大男人的嘲笑与安慰。

    火把的映照下，段青带着队伍找到了那具尸体。从腐烂程度上来看，这个人似乎死得并不久。褐色的法袍披在他的身上，不过此时已经被撕得稀烂，看来是那些疯狂的野兽所为。几个人忍着恶心将他的上上下下翻找了一遍，也没有发现能够证明他身份的东西。

    唯一能够确认的是，这个人生前似乎是个法师，除了因为他穿着一件疑似法袍的衣物以外，几个人还在不远的地方，发现了他的法杖。

    【凝石法杖（精良）】

    【武器威力：微弱】

    【装备需求：智力7，精神10】

    【特效：你的土块法术会变得更为坚硬。】

    【“桑德兰的法师多半以土系魔法为主，即使是最初级的法师，也会拥有一根自己的土系法杖，从而让自己的土系魔法更具威力。”】

    “唔，似乎是很有来头的东西啊。”看完了这根通体泛黄，似乎是用树枝所做的法杖说明，段青将它传给了其他人。

    “这个法师应该也是有来头的，那么......”微笑大叔摸着下巴点了点头：“如果我们回去报告给法师议会的话，应该会有答案的。”

    “当然。”段青说道：“不过得等咱们回去。而且......”

    他望向矿洞的前方，漆黑的洞口深处毫无光亮，就像一个择人而噬的野兽嘴巴。

    “咱们得能够扛过接下来的事情......”他取出武器，照例甩了甩剑身：“如果他确实是法师议会的人，那么事情就大条了。”

    “假设他是法师议会的人，那么法师议会的确颇具眼光。”微笑的屠夫举起火把，试图照亮前方的道路：“不管他被派到这里来做什么，他应该是一个土系魔法师，那么......派他到这里来，应该是非常正确的选择。”

    “但是他现在死了。”

    “所以我们将要面对的......可能是很严重的事态。”

    “找一找其他能够代表身份的东西吧，这样等咱们回去以后，也好查明他的身份......”

    “嘿，伙计们，也许事情比想象中的还要严重。”

    拖着伤腿坐到一边，一直没有移动的笑红尘突然出声：“你们没有发现......这个死者的死因吗？”

    他靠着墙壁，用临时作为拐杖的晾衣杆指着那个同样背靠着墙壁的尸体的脖子。

    “他是被杀死的，而且......是刀伤。”

 075 人迹

    “大哥，前方有情况。”

    “行了吧你，这进来的一路你都报告给我们多少次情况了，不是把我们吓一跳就是把我们带到死路里......”

    大型洞窟的另一个甬道中，代号阿强的队伍打着火把，终于摸到了这个地方。

    之前那个名叫西刚的矿洞主，并没有把这两个前后到来的冒险者团队介绍到同样的洞口中，不过矿洞本身就会被挖的四通八达，所以若是有心，你早晚会从这个洞口的地盘绕到另一个洞口的地盘中去。阿强的队伍就是如此，从他们身上的伤痕来看，这队人也遇到了不少的怪物，不过相对于之前进入矿洞的那支队伍来说，他们显然要更为强力一些。

    所以看到这满地的野狼尸体，这几个玩家都没有大惊小怪。

    “你所谓的情况......就是这个？”

    “呃，是......是的。”看到大哥眼中已经四溢的火光，id名叫羽晨的小弟赶紧先将事情说清楚：“这些魔狼的攻击力还是很高的......”

    “但是我看到的都是尸体。”

    “所以说......”

    “他的意思是，这么多狼死在这里......”站在阿强旁边的人接道：“说明这个地方曾经爆发过战斗。”

    “这么多魔狼都死了，看来对方很强啊。”

    说话的男人一身魔法师的打扮，长相颇为帅气，头上留着一头飘逸的长发，但是神情委顿，一副没有睡醒的模样。此时他耷拉着眼皮，看着洞穴中的景象，为自己的老大提着醒：“如果是npc的话还好说，如果是玩家的话......”

    “我们的行动会有变数。”

    “说的有道理。”站在中间的大剑男子摸着下巴，半晌之后点了点头：“那我们就稍微看一看现场......”

    “唔，这边的战场最为惨烈。”几个人稍微搜索了一下现场，然后就找到了战场的中心：“看来他们在这里遇到了三到四头魔狼。”

    “致命伤是刺击造成，这个深度......大概是匕首。”

    “唔，这两只魔狼全身都碎裂了，应该是被强力的钝器击打所致。”

    “大锤......或者是盾牌。”

    “......这里有鲜血，他们应该是有人挂了。”那个队长突然蹲下，用手触碰了一下地面，然后捻了捻手指：“或者是受了伤。”

    “他们队伍中没有魔法师，现场没有魔法爆发或者改变地形的痕迹。”之前那个土黄色法袍的男子也说道：“难怪他们打得这么惨，没有法师的话......”

    “嘿，别把自己捧的那么高了，小白夜。”说话的是一直没有作声的另一个男人，只见他一弹自己腰侧的单刀，然后嘿嘿地冷笑：“总是要强调法师的重要性，你以为队伍没了你就不能玩了是吧......”

    “我可没那么说。”名叫宇文白夜的男子摇头说道：“你不要想多了。”

    “哼。”看到对方不怎么接招，之前那个手扶刀柄的人也不再挑衅，转头对着他们的队长说道：“我们已经在这里浪费了够多的时间了，队长。咱们得赶快行动，不然的话......”

    “不用你说，我也知道。”阿强不耐烦地摇着手：“而且我也受够这个满是风沙的地方了。”

    “是啊强哥，人家的皮肤受不了了呢。”一直靠在他身边的皮甲女子也应和的说道：“而且这个地方这么黑，有点可怕呢......”

    队伍中的其他人都不约而同地皱了皱眉，显然对这个一只泡在他们大哥旁边的娇媚女子心怀不满。仗着一身姿色，就毫不在意的在队伍中当起了花瓶，论战斗力，她估计连羽晨都不如......

    但这些话，几个人也只能咽在心里，谁叫人家是老大的老婆呢。要是得罪了她，回头只需要一两句话，自己就绝对不会好受了。前几天小五不就是被她诽谤了两句，然后就......

    “这里应该没什么好看的了，而且也没有什么好拿的战利品。”代号阿强再次环视了一圈这个地方，除了三四只魔狼的尸体以外，确实没什么好看的了，于是他大手一挥：“收拾一下，准备出发。羽晨，还是你走在前面探路......阿晨你人呢？”

    几个人环顾了一阵，方才发现那个最初发现状况的队友，从某个角落慢慢走了回来：“大......大哥，有情况......”

    “还有什么情况！？”阿强再也抑制不住自己愤怒的心情，大吼着向那边走去：“总是这么大惊小怪的，能成什么大事！给我回来，要不是看在程叔叔的面子上，以后连侦查的事情都......”

    他的脚步慢慢停下了。

    “大哥，怎么了......”后方的疑惑声中，队伍中的其他几个人也慢慢跟了上来，然后他们与阿强一起，看到了那令人惊讶的一幕。

    这是这个大型洞穴的一角，三只魔狼的尸体同样躺在这里，不过不同的是，它们的死状非常的凄惨。

    有两只魔狼的尸体躺在地上，另一只魔狼的尸体位于岩洞的石墙边，看那墙上的血迹，这只魔狼之前应该是被钉在了墙上，然后才慢慢滑落在地的。火把的照映下，三只魔狼的尸体呈散射状，就像被什么东西一起吹飞一般，与一些其他的碎石和木屑等杂物摆成了一个完美的弧线。

    “这是......”

    阿强慢慢地走近那个地方，用火把依次照亮了魔狼的尸体，同时仔细观察着这个角落中的，犹如艺术一般的场景。

    “是玩家......所为吗？”

    “真不敢相信......”

    “应该......是的，看那尸体上的剑伤，应该是......一剑砍出来的。”

    “怎么可能，难道有人能一剑将狼劈飞到墙上，然后拍成一盘碎肉......”

    “不是的。”说话的是阿强，他将手上的火把伸出去，照在了那具最凄惨的尸体上。

    魔狼特有的暗红色鲜血从那个地方向着墙体上延伸，在那些血迹的尽头，一个小小的黝黑孔洞被鲜血所覆盖，原本在那里并不明显，现在被火把一照，顿时清晰的显现在所有人面前。

    “这应该就是它的死因了。”阿强指着那个地方说道：“一剑穿心。”

    几个人看着那个剑洞，半天都没有说话，最后还是那个羽晨小声地问道：“大哥......是一个人做的吗？”

    “据我的观察，应该是一个人。”阿强伸出手，摸着那个鲜血覆盖的小洞：“我是用剑的人，这样的情况......”

    “大哥觉得......这人水平如何？”

    “与我比......自然是要差一点的。”代号阿强的剑手大言不惭地说道，同时拍了拍身后的大剑：“只不过他用的应该是单手剑，所以不好比较。不过......”

    “一人面对三只魔狼，还能打出如此漂亮的横扫，确实是很厉害......”

    “是啊，只是自己不死就已经很难了，还要作出如此完美的一击，即使是职业选手，大概也就如此了......而且还是那边还有另一场战斗的情况下。”

    “他是怎么做到的......”

    ***************

    “你是怎么做到的？”

    “这有什么难的，只要好好走位，骗它们扑几下就可以了。”

    段青的队伍，此时已经走到了矿洞的深处。

    “你们说是魔化的野狼，我只是觉得它们只是普通的野狼。”段青摊着手，对着其他的成员们解释道：“除了攻击力高一些，它们的攻击模式和招数和普通的野狼没有什么区别。”

    “我不知道你们在新手村是怎么玩的，反正我为了试验一些东西，杀过不少的野狼。在我看来，这些魔狼就是普通的野狼，只要多多注意它们的动作，躲过它们的攻击非常容易。”

    他比划着，像是在模仿野狼的一些动作，跳来跳去的演示着一些套路：“如果是两个狼的话，其中一个进攻的时候，另外一个一定会绕过来，所以你就得去另一边，必要的时候，可以用一些攻击封阻它们的方位，它们一定会躲的......”

    自从走到了深处之后，怪物突然变得非常稀少了，几个人闲暇之余，也是回顾了之前的那场惨烈的战斗。即使是微笑的屠夫，心中也是有些余悸，更何况已经半残的笑红尘了。

    所以此时此刻，几个新手玩家对段青一人打败三只野狼，表现出了极大的好奇。

    不过这个男人此时的回答，颇为让人失望——那些东西听起来都非常稀松平常，而且一点都没有“厉害”的感觉。就像一个顶级的大厨在家中教你做菜，讲解出来的手段似乎和普通的家庭主妇没有什么区别。

    那都是最基础的走位和攻防。

    段青心中也知道，这些东西说给他们听，多半也没有什么很大的作用，有些东西不是一天两天就能练成的，所以他也只是当做日常的科普教程，这边随便说一说，那边随意听一听就完了。他此时比较关心的，是之前他力战三只野狼的时候，领悟到的那个技能。

    【横扫：使用手中的武器，同时攻击面前扇形区域的敌人】

    【技能威力：80%】

    【技能需求：近战武器】

    对于自由世界中的技能系统，段青已经是无语了相当一段时间了，但是每当出现这样简短的字样，他多半还是会对这个信息量极少的系统再次吐槽一遍。

    你们这个技能说明究竟有什么用......

    好吧，除了那个80%的威力说明，其他的都是要靠猜的，比如这个技能的攻击范围，这个技能的体力消耗，以及......这个技能的冷却时间。

    现在想来，自由世界中的技能，似乎都没有技能冷却这样的说法，段青思考了一下，觉得大概是由体力条这个东西来限制的吧。不过等到以后，段青才知道，限制玩家无限使用技能的东西并不是什么游戏设定，或者是某种很高深的东西——那只是玩家的身体本身罢了。

    队伍慢慢摸索到某个地方的时候，情况再次出现了变化——他们发现了人类生活的痕迹。

    “这个地方......怎么一股尿骚味？”

    “难道我们闯入了某种怪物的栖息地吗？听说野兽都是用这种方法来占领地盘......”

    “不，不对。你看那边......”

    几个人打着火把，看到了一张“烁星花”的海报。

    “会不会是哪个矿工贴上的......”

    “人家不会贴在自己的家里吗？”

    “那是为什么，难道有人生活在这样的地方？”

    “这也不是不可能，不过......”

    段青摸着下巴，看着眼前的这张海报，自言自语的说道：“咱们这一路可是打进来的，若是有哪个矿工也有冒险者这样的本事，他也不用来这里挖矿了，出去谋一个什么活计不好......”

    “或者这里是一个废弃的矿洞，之前他们曾经在这里工作过，但是现在撤走了。”段青说道：“不过若是这样的话，那个西刚就不应该让我们过来......”

    “后面的这种可能，基本可以排除了。”其他人正想重新提起那个矿洞主身上的疑点，微笑的屠夫就打断了他们的思考。他举着火把凑近了岩壁看了一阵，然后回头说道：“海报还很新。”

    “是吗......”

    等到团队最后的成员笑红尘也一瘸一拐地走过去确认了一下之后，段青最终作出了决定：“保持警戒吧。”

    然后，他们的警戒就生效了。

    “不许动！”

    前方的洞口中，人类的警告声突然出现——突如其来的火光变得明亮，映照着洞穴中几个人的身影。

    那确实是一群矿工的身影，他们都穿着与外面差不多的矿工装饰；但那确实都是一群不法之徒，因为他们都腰插双刀，身背大斧，有人手中还端着一把把弓弩。

    队伍被他们被包围了。

    段青朝上面看去，洞穴顶部也被火把照得通亮——二层的上方也站了一些人群，有的举着火把，有的举着刀枪。在他们来的甬道上，同样有人堵在了那里，他们人人手持刀斧，拦住了来时的去路。

    所有的武器都对准了他们。

    “有人......能给我们解释一下现在的情况么？”渐渐变得安静的洞穴中，回荡着段青谨慎的疑问声。

    “你想知道？我也想知道这是什么情况。”上方的平台中，突然出现了一个声音，几个玩家抬头看去，从那几个举着火把的人中，挤出了一个身影，似乎是这群人的头目。

    “虽然我们在这里也没待多久，但是这么快就有人摸上门来，实在是令我有些意外......”那人将头上的矿工帽摘下，轻轻地掸了掸，然后重新戴上——那感觉，就像在戴一个贵族的礼帽。

    “现在，就由你们来告诉我......你们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076 激战伊始

    “你们那边有没有动静？”

    “没有。”

    “去B2那边，那边还没有搜过。”

    “团长让我们两个去堵A3的门口，你们找帕里他们吧，他们去哪里了？”

    “迪肯受了伤，帕里把他背回去了......”

    安卡拉斯矿洞深处，此时正是一片混乱的景象。

    之前段青他们被前后堵截的时候，还是一片绝望的场面，只是片刻之后的现在，几个人已经四散而逃了——段青用掉了之前在铁匠铺无意买到的一样东西，解决了眼前的困境。

    【闪光火把（精良）】

    【使用：将剩余的燃料一次性燃烧，发出巨大的光和热。】

    【“风花镇铁匠铺荣誉出品”（限制品）】

    充足的准备很多时候都是毫无用处的，但一旦用得上的时候，那种成就感总会让人身心舒畅。可惜这种火把是个一次性用品，现在只剩下一个焦黑的木头杆子了。

    瞬间明亮的洞穴，闪瞎了所有人的狗眼，不过段青这边的人都有所准备，所以趁着这个瞬间的机会，一起从身后的通道中逃走了，包括断了腿的笑红尘，也被段青一把抄起，背着跑了出去。

    他们并不熟悉这个洞穴中的道路，所以跑起来也是漫无目的，所幸论逃跑的经验，从绿石村走出来的人，或多或少都是有一些的，借着此时此地漆黑的洞内环境，他们勉强与拥有着地利的敌人周旋了起来。

    洞穴并不幽深，几个人也是没有多少岔路可以选择，好在之前他们从那个头目中得到的信息，似乎他们也是刚刚占据了这个地方没多久的感觉，所以他们对这片区域周围的联合防御，还没有达到完美的程度。更加重要的是，他们丝毫没有意识到，在洞穴中呼喝，是多么愚蠢的一件事情。

    所以那些来历不明的人的所谓的搜索，他们都听在耳中。

    前方的拐角处有脚步声传来，段青屏气凝神，驻足倾听了片刻，然后给微笑的屠夫打了一个手势，虽然光线昏暗，但是后者还是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悄悄地走上前，然后将背后的盾牌摘下，立在了自己的身前。

    一，二......就是现在！

    他一声闷哼，猛然发力，将盾牌朝自己的前方拍了出去。

    拐角出奔出的两个人，丝毫没有遮掩自己脚步声的想法，所以他们为自己的粗心付出了代价，跑在前面的那个人被黑铁盾牌直接拍在了脸上，惨嚎着倒了下去。后面一人见状，大喊着一刀劈下，朝着那个盾手的头砍去。

    充满着专注的眼神中，微笑的屠夫迅速收盾，一把架住了那势若泰山的一击，不过对方的力量明显要比自己强很多，所以这一下并不能让他好受多少。踉跄的步伐中，微笑大叔被巨大的震动往后推了好几步，后背撞到了岩壁的对面，方才停了下来。

    有寒光在黑暗中闪过，那名刀手捂着喉咙，慢慢地倒了下去。

    “盾牌举得很快嘛......怎么样，还能不能战？”

    “咳咳，果然老了，这一下震得我身体都要散架了......”

    “是你的力量点得还不够吧大叔。”

    “多少加了一些敏捷，不然怎么快速举盾......嘘。”

    两人说着话，与身后扶着笑红尘的梦竹汇合。后方的甬道中，听到了同伴惨叫声的其他敌人也已经开始靠近这边。几个人迅速闭上了嘴巴，相互对视了一眼，然后转身继续朝着矿洞外围的方向撤去。

    虽然他们也不确定，这个方向究竟是否正确。

    “所以说我讨厌洞穴，尤其是矿洞，这种地方最容易迷路了......之前进来的时候，就应该问那个矿洞主要一份地图的。”

    “人家给咱的任务就是清理几个怪物，天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不过若是他知道，大概也是不会给我们的。”

    “哦？为什么？”

    “这帮人明显是藏在这里的，既然能藏身矿洞，那个矿洞主怎么可能不知情，他可是比那些矿洞的工人要关心多了......”

    “你是说......这些人藏匿在这里，与那个西刚有关？”

    “推测，推测而已。不过考虑我们之前见到那个人时的场景，这种可能性很大......”

    “可是......可是那个大叔，为什么要这样做啊？”小姑娘小声地问道。

    “还是太单纯了啊小妹妹，这个世界上，可是充斥着各式各样的阴谋的......”拖着瘸腿的笑红尘一脸的看破尘世，颇有符合他名字的感觉。

    “好了好了，我们冒险团的颜值担当是多么善良的一个女孩子，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段青按住了忿忿不平的小姑娘的头，然后解释道：“想要弄清楚那位西刚为什么要这么做其实很简单......”

    “搞清楚这些人的身份就是了。”

    “嘿，说得容易。”跑在前面负责开路的微笑大叔冷笑了一声：“这估计是眼前最难弄清的事情了吧，我们要是知道了这个，估计就很难活着跑出这个地方了。”

    “你在担心什么，担心外面的整个安卡拉斯矿洞的矿工全体暴动吗？”段青说道：“没看出来啊，你还是一个爱国者，难道你还深爱着这个风景秀丽的风花镇？”

    “唔......”微笑的屠夫沉默了一阵，然后笑着摇了摇头：“你说的有道理。”

    “咱们都是玩家，为什么要担心这些事情呢......”

    ******************

    “大哥，前方有情况。”

    “我已经听得有够烦......算了，这次又是什么？”

    “好像有战斗的声音。”

    “哦？”

    代号阿强的队伍，此时也逐渐进入了矿洞的深处，所以此时他们也开始接近，前方那场黑暗中的战斗的中心。

    几名玩家各自把手伸向武器，暗自警戒的时候，前方的某个拐角，有一个人突然飞了出来。

    那个持盾的玩家似乎是被打飞了出来，砰地一声撞到了墙壁上。不过他似乎顾不得自己身上的疼痛，就势一个翻滚躲到了一边，一支弩箭从之前他飞出来的那个方向上激射而出，钉在了他之前撞到的地方。

    然后，一个紫色斗篷的娇小身子，架着一个一瘸一拐的玩家从那个拐角处走了出来。

    持盾的玩家喘息着爬起，与貌似是他队友的两个人汇合在一起，那个紫色罩袍的人从自己的怀中掏出了一瓶类似药剂的东西，一把塞给了那个盾手，后者想也没想就仰头灌了下去，然后抹了抹嘴巴，狂出了一口气，转身重新将盾立在自己身前，护到了自己队友的前方。三个人缓缓后撤的同时，一个人影从前方那个拐角跑出，先是一把扑倒在拐角处的地面上，然后一个翻滚躲到了这边的甬道里。

    “呼，好险......你们是？”

    箭矢的破空声中，段青的疑问显得尤为明显，其余的三个人闻声，方才从极快的攻防节奏之中回过神来——之前他们撤过来的时候，都没有注意到拐角远方打着火把的那些人影。

    “别开枪！我们是......”最前面的羽晨还没有说完，就被他的队长出手阻止了。

    “嘿，你们......”

    “我们正在被人追杀。”没有过多的解释时间，段青只喊了一句话，就带着自己的队友从他们的旁边跑过去：“所以不想死的话，就跑吧。”

    “不不不，我们只是想打听一......”

    单刀男人的问题还没有问完，某种突然出现的震动突然在前方响起。

    段青愕然向后看去，在他的视野中，一道墙壁突兀地在拐角处生成，然后迅速升起，一瞬间就到达了洞穴的顶部，将追赶了他们一路的那些刚刚才在视野尽头出现的敌人隔了开来。

    那是一道土墙。

    “好了，现在我们可以稍微谈一谈了。”id名为白夜独狼的法师玩家放下了手臂，转身看向还未走远的另外一队人。

    不远的黑暗中，梦竹扶着一个瘸腿的玩家，偷偷注意着旁边那个褐色皮甲男子的神情，微笑的屠夫微微放下了盾牌，将铁盾的下方抵在了地上，笑红尘微微喘息了几口气，然后将一直提在手上的晾衣杆往地上一顿，转身靠在了旁边的岩壁上——之前他一直提着这把形似长枪的武器，不仅是为了维持走路的姿势，危急时刻也可以用来战斗。

    段青看着队伍中的这几个人，微微沉默了几秒钟，然后点头说道：“好吧。”

    “很好。”对面为首的那位剑士点了点头，将抱着的双臂放了下来，甩开一直挽着他手臂的女子的手，向前走了两步：“你们......刚才遇到的是......”

    “我们也不知道。”段青目不斜视的说道：“我们接了西刚的任务，然后一路杀到了这里，接着遇到了一些人，他们......不像是好人，然后就一直打到了现在。”

    “嘿，之前那些魔狼，是不是你们......”

    那个头上顶着羽晨的玩家话还没有说完，就又被他们的队长抬手阻止了。

    “看来你们还有点实力，能从那些亡命之徒的手下逃脱出来。”那个名叫代号阿强的剑士点头说道：“要不要与我们合作，将他们杀光，顺便......”

    “也为了给你们报个仇呢？”他微微一笑，两手摊了一下。

    “你们的任务......不是清理矿洞吗？”

    “哦，我们的任务里也有那一条，因为那个西刚好像会给进洞的人都发这么一个任务。”男人有些了然的说道：“不过我们来这里可不是为了清理矿洞的。”

    “我们是受法师议会的委托而来。”

    “说起来......我好像在法师议会的时候，见过他们啊......”梦竹小心翼翼地凑到段青旁边，小声地说道。

    “是吗？那应该就是真的了......”段青歪着头，用同样的小声回答道，然后摆正身体，继续着两个队伍之间的谈判：“若是我们帮你们，我们能有什么好处？”

    后面的微笑大叔把头一低，用手捂住了嘴巴。

    咱们的这个队长还真是喜欢先跟别人讨价啊......

    对面的那个队伍中的成员，同样露出了一丝不屑的神情，不过也被他们很好的掩饰过去了。那个队长微微皱了皱眉，刚欲开口，段青双手连摆，露出一副不好意思的神情。

    “只是开个玩笑，啊哈哈哈，开个玩笑而已......话说你们的目标，是法师协会的对头吗？居然委托了冒险者......”

    “哦，这个啊......”对方稍微松了松表情，然后回道：“如果我们没有弄错的话，他们应该是山贼的余孽。”

    “山贼？就是最近肆虐在各大商路上的那些人？”

    “对，就是他们。”那个阿强回答道：“法师议会得到了线索，也曾经派人过来调查，结果他们的人没有回来，所以......”

    段青几个人不约而同的互相看了一眼，同时想到了那具不明身份的尸体。

    “我明白了，既然是为民除害......”段青的脸色变得严肃：“那我们搭一把手也是应该的。”

    话音未落，异变陡升。

    两支队伍的前方，那个挡路的土墙上突然出现了大量的裂缝。土屑夹杂着石块从那些裂缝中不断地掉落下来，下一刻，这座魔法临时制作的土墙就迅速在众人的眼前垮塌了。

    “怎么可能，这个土墙应该能够坚持很久......”

    阿强队伍中的魔法师还没有惊叹完，倒塌的土墙中，几个手持矿镐的身影在尘土中显现，他们一把将手中的镐头扔到了一旁，然后抽出背后的武器，一股脑冲了过来。

    “区区一面土墙，也太小看我们矿工了吧！”

    不知是矿工还是山贼的敌人，迅速地与阿强的队伍接触在一起，混战就这么在这个狭窄的矿洞中突然爆发了。

    使着一把大剑的男人几步跨越到前方，一把将还在愣神的羽晨拉到了身后，对着冲上来的那群歹徒就是一个横扫。他的力量值看来很高，冲在最前面的两个敌人瞬间就被这一剑扫飞出去。

    “白狼！”

    “明白！”那个土黄色法袍的法师高声应道，下一刻，土墙再一次升了起来。只不过这一次，这个土墙并没有将两方隔开，而是将对方的队伍分割成了两半。

    嘿嘿地冷笑声中，手持单刀的男子一刀砍向倒在地上的其中一名敌人：“听说你们都是矿工......”

    “矿工为何要战斗！”

    后面的队伍中，几个玩家目瞪口呆地看着另一个队伍的几个人，砍瓜切菜一样的把这边的几个敌人都放到在地，突然对这个世界的玩法，有了新的认识。

    “原来他们一点也不强啊......”

    “确实如此。”段青摇了摇头：“可是当初我想打，你们都不愿意啊......”

 077 转折

    微笑的屠夫重重地吐出一口血水，用力地吸了一口气，然后突然将手中铁盾架在自己的面前。铛的一声巨响，又一把砍刀被他的铁盾挡在面门之外。

    黑铁盾的那条特效，不仅让他受到的伤害更小，也能让他在成功格挡之后的某些时候受到的反震之力更小，此时正是如此——为了节省体力，他将铁盾的一端抵到了地上，所以他有更多的力气可以反击。头发略有花白的大叔一咬牙，刚刚想要发力将对方反推出去，后方的破空声中，有个人影迅速地闪到敌人的侧后方。

    杀鸡一般的惨叫声中，段青一剑贯穿了那人的喉咙。

    “怎么样，我说的没错吧？”

    “嗯，确实很有效。”

    之前队伍之间交流战斗经验的时候，段青曾经提到武器装备特效的触发办法——据他自己所说，这是某个高冷的女玩家教给他的。当他在新手村认识之后某次相互的交流中，那个名叫雪灵幻冰的女人曾经提到过，她自己对触发装备特效的经验心得。

    “一般的装备特效，都是条件触发的，但即使是上面写着有几率，实际上也是可以控制的。”这是黑斗篷女子当时的原话，也是段青后来的原话：“虽然不太能够肯定，但具体的控制方法，大概是根据那个特效自己的描述决定的，所以......等你真正拥有之后，你得自己研究一下。”

    “像你这个黑铁盾上的特效，只要你在使用盾牌格挡的时候达到某种条件，唔......一般是某些动作或者姿势达到要求，应该就可以准确地将那个‘几率’触发出来。这个东西，说白了和技能的领悟是一个道理的，不过......我也不知道这把盾你会用多久，所以是否需要钻研这个东西，就是你自己需要权衡的了。”

    还需要权衡吗，这个东西很简单的好不好......

    前方再次出现了两个疑似山贼的敌人，他提气凝神，然后持盾前冲，在对方的砍刀即将临头的那一瞬，一把将铁盾顿到了地上。

    铛！

    身体后侧，膝盖微屈，他口中大喝，猛然发力：“回去！”

    血肉的躯体被这一推顶得飞起，段青的身影同时再次从他的身侧冲了过去，阴暗的光线中有冷光突然闪过，那把短剑朝那人的要害地方刺去。

    但是这一次，他的攻击撤去了。

    后方漆黑的洞口中，两枚弩箭激射而出，段青在瞬间的反应中扭腰低头，堪堪在毫厘之间躲过了这两下致命的攻击。

    “梦竹！”

    “好的！”

    一个娇小的紫色身影猫着身子从黑铁盾的旁边猛蹿而出，金黄色的马尾在空中闪现了一瞬，然后在她的洁白小手的动作中消失了——她将自己的罩帽拉了下来，盖住了自己的脑袋。

    快速的跑动中，她将罩帽拉到了最低处，将自己的整个视线都遮掩住。后方的段青起身一个翻滚躲到了铁盾之后，然后从背后的腰间掏出了一根漆黑的棍子。他握住黑棍的底端，用力一转，然后朝着对面丢了出去。

    黄色的光芒从那个空中划过的黑棍上发出，然后突然变成耀眼的白光。

    “啊！”

    “又是那个东西......”

    惊慌失措的呐喊声中，小姑娘咬牙奔跑到对方的阵地里，用手中的匕首随便捅翻了某个人的身体，然后趁着还未散去的耀眼光芒，一把将他掉落的弓弩捡了起来。

    她朝一边的岩壁躲了过去，同时随便指向一个目标，扣动了扳机。

    然而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运气没有站在梦竹这一边——三个人事先商量好的战术，并用配合获得的极大优势，结果最后她捡到的那把弩，却是一把已经把箭射出去，还没有装填上弹的空膛的弩。

    渐渐趋于黑暗的视野中，场面就像突然被定格了一样，所有人都静静地停了下来。甬道对面的几个山贼看着举着弩箭的呆傻女孩，后者也愣神看着对方几秒，仿佛不知道自己接下来应该做什么。双方互相看着对面，然后互相对视了一眼，几个适应了光暗变化的人群之中，终于爆发了一声呐喊：“杀了她！”

    “救命啊！”

    梦竹仓皇向后跑去，后面的通道中，某个脚步声逐渐放大，然后越过小姑娘的身侧，突进到了敌人的人群中：“做得很好......”

    那个身影翻滚着从最前方的山贼脚下溜了过去，然后在后面那个敌人还未反应过来之前，起身一记横斩，朝他的下盘斩去。

    剑尖的弧光围着段青绕了一圈，划过了三百六十度的弧度，形成了一个完美的圆。

    剑风的呼啸声中，跑在前方的敌人躲避不及，惨叫着被一剑砍翻了出去，后面的山贼虽然及时反应，但还是因为躲避而暂时退到了后面，与最前方的队友拉开了距离。

    “看，我们没有土墙，但是可以人工分割。”

    被略过的那个山贼撑着地面，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可是迎接他的，是一面硕大的黑铁板。

    嗵！

    那个山贼一声不吭地飞了出去。

    微笑大叔几步护在了梦竹的前面，然后朝着后方喊道：“还活着吗？”

    “还活着！”后方传来笑红尘的大喊声：“不过你们能不能快一点......”

    “那就好......”他喘了一口气，然后示意梦竹跟上，几步走到了段青的旁边，后者持剑横立，正在与剩下的几个人对峙。

    “横扫用的不错。”

    “刚学会，所以还是得再练练。”

    简短的对话之后，余下的几个山贼也是无法忍受对方的这种无视的态度，大吼一声同时冲了上来。

    “他们这是要搏命啊......”

    “嘿，论拼命，谁能拼得过我们玩家......”

    “不要说这种话好不好，大家一定要活着回去的！”女孩的声音在一旁嚷嚷道。

    “好好好......我们上！”

    持盾的大叔摇头微笑，然后突然一个跨冲，顶到了两人的前方。身体扭动，右臂旋转，然后前伸，位于他手臂尽头的盾牌，也随着他的动作而延伸到最前方，与首当其冲的敌人身体，首先接触到了一起。

    肉体与金属碰撞的牙酸声中，段青与那人飞起的身体几乎平行着冲了出去，，在那具身体落地的瞬间，与另一个山贼的弯刀撞在了一起。

    大战，再次爆发。

    ********************

    “呼，呼，呼......为什么，我们要......费这么多的力气，去打......这些人啊......”

    “你问我，我......也不知道啊......”

    凭着狭窄的地势，愚者冒险团苦战得胜，终于将占据多数优势的山贼逐一干掉了，而代价就是......他们累惨了。

    体力的消耗，在这样的战斗环境中自然是跟不上的，段青还好说，其他两个人因为体力的透支，在战斗的后期已经无法作出完整的动作——他们甚至一个技能都放不出来了。

    透支体力条的后遗症，就是对身体实质性的伤害，所以即使他们的精神并未受到多大的压力，但是身体也已经不听使唤了。

    段青靠着墙壁坐在地上，过了好久才将自己的武器从地上捡起来。他查看了一下微笑大叔的伤势，发现还并没有如同他想象中的那么坏——他应该还可以行动的样子。小姑娘的情况就差了很多，之前的战斗中，金色发辫的梦竹也是拼尽了全力，想来也是不希望有人死去，所以把自己最后的一丝力气也榨干了。

    之前来的时候准备的一些临时压制伤势的药水，在这场战斗中也用了个干干净净，就连此时此刻，几个人也要为身上的众多伤势进行包扎，不然仅是流血，他们估计也坚持不了多久。

    良久之后，微笑大叔才在段青和梦竹的帮助下站起来。三个人互相搀扶着，同时向通道后面走去，寻找之前被他们丢在后面的笑红尘——如此激烈的战斗，笑红尘这样的伤者自然是无法参与的，而且还会成为累赘，为了整个队伍的安全，他也没有发起“没有战斗怎么做男人”的脾气，乖乖地躲在了后面。

    只不过当他们赶过去之后，看到的画面依然让人惊讶。

    笑红尘单手持矛，撑在地上依墙而立，裸着的上身全是血水，胸口的起伏也非常剧烈，不过从他兴奋的样子来看，他似乎依然健康。

    在他的身边，躺着一具尸体。

    “嘿，你们来晚了！”见到队友们之后，他得意地咧嘴一笑。

    “这里发生了什么......”

    “偷袭啊！偷袭！有人从后面绕过来了你们也不知道，多亏我守在这里......”

    “你是我们派来守在这里的吗？”段青一摆手，让梦竹开始检查对方的伤势，然后走上前，检查着那具尸体：“还有，我们怎么知道会有人绕过来，再怎么说这里是他们的主场，他们理应比我们熟悉得多......”

    “所以你们才需要我这样的人呀，哇哈哈哈哈......哎哟哟，疼疼疼......”

    “之前没听到你在后面呼喊着抱怨，我还以为你终于老实下来了，原来你已经打过一架......“段青站起身，来到他的面前：“不过，看来你也受到了教训啊？”

    “扯淡，这都是他们的血，不是我的。”笑红尘面不改色，呲牙咧嘴地抬着手臂，让梦竹的绷带围着自己的上身又缠了几圈：“你们是不知道，刚才的情况有多么凶险......”

    “哦？有几个人？”

    “那么黑我怎么看得清......呃不对，对方有两个人，哦不，三个.......”

    “好了好了，不要吹了，要是有那么多人，估计你已经交代了。”

    “喂喂，你们就这么不相信我吗？我可是笑红尘，行走江湖多年的男人......”

    “对，也是断了腿的男人。先坐下，养好你的伤再说。”

    虽然依然骂骂咧咧，但是笑红尘还是依言坐了下来，他呲牙咧嘴了一阵，然后从后面摸出了一样东西，抛给了其他人：“看这是什么。”

    【破旧的短刀（普通）】

    【武器威力：普通】

    【装备需求：力量10，敏捷5】

    【“制式的短刀，但是由于过于老旧，其威力已经下降了许多。”】

    【“短刀上沾染了很多泥土与鲜血，其来源与意义不明。”】

    “从那人身上缴获来的，你们看你们看，怎么样？是不是很亮？”

    “这玩意前面一大堆。”段青将短刀扔给其他人，让他们也看一看属性：“品质那么差，属性要求却那么高，估计不是什么好货。不过若是有空，把这些东西带回去，应该也能卖两个钱。”

    “是啊，实在不行的话，可以卖给铁匠铺。”微笑大叔接道。

    “嘁，还以为是多好的东西......不过我可不是你们这些富人，我可是很稀罕这些东西的。”笑红尘嘟囔着，将短刀收了起来：“话说你们消灭了几个？”

    “唔，六七个吧。”

    “这么多？就凭你们三个？我怎么这么不信的呢......”

    打打闹闹中，几个人稍微休息了一阵，然后就向着矿洞深处的地方出发了——之前那场大战爆发的时候，他们匆匆与代号阿强约定，剿灭这些山贼的战斗，他们会稍微帮助一下。但或许是之前他们这队人吸引的仇恨过于强烈，在他们决定将战力分开，然后执行分头消灭的计划之后，追到这边来的敌人，似乎占据了对方兵力的大部分。

    不过最后他们还是挺过来了。

    不知道对方的队伍进度如何，情况变得怎么样了，他们应该不会有事的吧......他们装备看上去很好，还拥有一个土系魔法师，应该不会有事，追到那边去的敌人也不多，现在估计也已经被他们给干掉了，也许他们现在正躲在某个地方休息的吧......嘁，强力党就是这样，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解决任务，哪像我们这么费劲......

    不过......这地方真的是个迷宫啊，我们还有机会再碰头吗......

    怀着撞大运的心情，段青带着队伍逐渐摸索着向深处走去。他们不仅要照顾到一个伤员，还得小心翼翼地侦查敌情，以防某个转角突然遇到爱，然后被敌人一锅端了。要知道，那些山贼的人物属性，确实是比这边强一点的，即使是他们升了好多级，到了二十多级的现在，一对一的情况下，真刀真枪的胜负尤未可知。

    不过一段路程走下来，情况似乎好转了很多。

    也不知是那队人的实力确实强劲，还是敌人的数量就这么多，走到现在为止，段青等人再也没有遇到疑似敌人的人物出现。几个人虽然有些纳闷，警惕的心理却是没有丝毫的放松——经过了这么多的事情，他们已经学会了一些冒险者出门在玩所需要遵守的一些准则，不然的话，麻烦主动找上门都已经是小事了，因为粗心大意而白白浪费性命，才是他们不愿看到的事情。

    毕竟他们还想找到那个亚斯奇呢。

    某一刻，前方的光线突然变得明亮起来，几个人心中一沉，知道自己再次摸到了奇怪的地方。段青抬手让其余的人停在后面，自己一个人悄悄地向前，在前方光亮明显散发出来的拐角地带，悄悄地把头探了出去。

    然后，他看到了一个要塞。

    说是要塞，其实只是位于较大洞穴中，依墙而建的一个很大的房屋，也不知是何人从哪里运进来的材料，将这座木质的房子建在了洞穴里。可能是因为时间仓促的原因，这个房子从外表上看没有做过多的修饰，而是仅仅到达了用木头草草搭建完成的程度，所以在四周昏暗火光的映照下，它的外表依然维持着木头原来的颜色。不过此时此刻，那些属于木头的褐色上，已经被染上了一层新的颜色。

    那是属于血液的鲜红色。

    木房子的大门似乎正对着段青左手边的方向，在那个地方有一个比他们现在所处的甬道更宽的洞口，几个形似玩家的人正从那里走出，周围伴随着刀剑的交击声、魔法的爆炸声以及人临死之前的惨叫声。由于视角的关系，段青无法看到那边的情况，不过他也能猜到，这应该是阿强那个队伍打过来的动静了。

    破空声中，又一个山贼从房子的某个地方被击落，砰地一声摔在了不远的地面上。

    “亚斯奇大人，敌人已经......已经攻过来了，我们该怎么办？”

    “守住！都退回来，退到房子里据守！谁敢闯进来，就砍了他的头！”

    段青晃了晃脑袋，然后定了定神，用手指掏了掏自己的耳朵，方才确认，那别墅一样的顶天房屋中传出的话，自己没有听错。

    之前在被对方堵住的时候，他曾经听过这个声音。

    “这下......”他收回身体，将后背贴到岩壁之上，喃喃地自言自语道。

    “就真的有意思了......”

 078 亚斯奇

    “计划有变......或者说我们有麻烦了。”

    此时的愚者冒险团成员，正藏身在那个可疑房屋的背面，互相商量着之后的事情。

    “你确定你没有听错？”

    “这个嘛，我应该没有听错。”蹲在木屋的墙角处，段青对着其余的两个人说道。笑红尘由于自己的伤势，只得自己坐在角落里——原本段青不想让他参与接下来的战斗的，不过由于他本人的强烈反对，只好让他自己看着办了。

    “但是......即使那些山贼的头目真的是......亚斯奇，我们也不能确定是不是一个人。”段青压低了声音：“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情况不明。”

    “那可是山贼的头目哎，咱们真的没有搞错吗？”梦竹也跟着小声的质疑道。

    “自由大陆中，重名的概率有多大......”

    “而且妮娜的爸爸，确实是一名矿工。之前咱们战斗的时候，他们也确实曾经用实际的行动，证明了他们是一群矿工。”微笑的屠夫沉声说道。

    “那么，现在的问题就是，他们真的是山贼吗？”

    “目前为止，只有一帮人明确的说过，他们是一群山贼，而且要求我们协助他们击杀这些山贼的......”

    “代号阿强的那些人是吧。”段青打了个响指：“那么关键点就在他们身上了。”

    “总结一下吧。我们能够确认的事实，就是有一群对外人充满敌意的人在这里修建了一座......临时的房子。”他竖着大拇指指向身后的木质墙壁：“然后对摸到这里的陌生人表现出了恶意。而那些人......”

    他示意了一下，前方的洞口中，战斗的激烈声越来越近了：“他们指认这些人是一群藏匿在这里的山贼。”

    “妮娜那么可爱，她的爸爸怎么可能会是山贼......”小姑娘挥舞着拳头，语气中颇有不忿地质疑道。

    “这个可不好说，而且现在的情况确实很复杂。”段青不置可否的继续说道：“如果我们想要确认我们自己的目标，需要搞清楚的东西有两个：第一，他们是不是真的山贼，不然的话，我们也许会被利用而打了白工。第二......”

    “那个一开始向我们喊话的人，是不是我们要找的亚斯奇。”

    “仔细想想的话......”微笑的屠夫低声自语：“这两个事实，似乎是矛盾的。”

    “什么意思啊大叔？”梦竹问道。

    “如果那群玩家欺骗了我们，那么这些人......”他指着那座房子，里面的叫喊声已经越来越大了：“大概就不是坏人，那么那个所谓的头目就是亚斯奇的概率，就会变得很大。”

    他摊了摊手，背后的大盾也随着他的动作偏了一偏：“反之亦然。”

    “唔，好像有那么些道理。”段青摸着下巴：“不过......算了，现在都是瞎猜。”

    “所以说我们现在很难办啊......我们已经宰了他们那么多人。”坐在一边的笑红尘挠着头，有些苦恼的说道：“现在却连应该帮哪边都不知道......”

    “你们想不想帮妮娜找回她的爸爸？”

    “想啊！”梦竹毫不犹豫地说道：“不然我们过来是做什么的。”

    “这就对了。”段青一拍手：“现在目标很有可能近在眼前，只要我们能够搞清楚，我们就......”

    “变更计划。”

    *******************

    “好了，不要看了，那些破刀有什么好看的......”

    正面的门口处，阿强一剑将最后一个敌人放倒，然后慢慢直起腰来。

    “留一把收藏一下嘛，你知道的，我比较喜欢这种武器。”后方的使刀男子扔掉了手上沾着血与泥的刀，然后走上前拍了拍手：“果然还是比较费劲的嘛，怪不得法师议会的人出这么高的价格，居然也没多少人接......”

    “嘿，他们没有这样的本事，那是怪他们自己不行。”另一名土黄色法袍的玩家冷笑：“谁让他们没有我这样的法师......”

    “哎哎哎，不要再往自己脸上贴金了啊，自己的斤两，自己都是清楚的好吗？若是传了出去，小心那些其他势力的人找你的麻烦......”

    “哼。”法师玩家一脸的不屑：“那就让他们来好了，像你这样的水平，我一个可以打十个......”

    “你说什么......？”

    “好了好了，不要吵了。”

    阿强将剑背回到身后，然后出声喝止了两人的争吵：“你们以为那些大势力都这么好心？他们也只是看在我的面子上罢了......要是再晚两天，估计这个任务就要被他们瓜分掉。”

    “怎么可能，难道他们会不守规矩？”

    “规矩......”阿强冷笑：“规矩都是他们定的，自然也是他们自己来改的。”

    他往前走了两步，一脚将挡在自己面前的尸体踢开：“只要利益足够，他们完全可以不顾这些所谓的规矩，将咱们撕成碎片，自己来搞定这些事情，好与法师议会建立关系，也就是所谓的......刷好感度。”

    “所以......类似这种‘他们不接是他们不行’的想法，不要再有了。”

    察觉到气氛趋于平稳，躲在后方的那个皮甲女子才小心翼翼地靠过来，拉着阿强的手问道：“不要生气了嘛，咱们接下来......”

    “当然是打进去了。”阿强长出一口气，仿佛想要将胸中的气闷一齐吐出：“咱们杀了这么久，他们应该没有多少人了。藏在这个最后的老巢中的敌人，最多不超过五个。”

    “而且，那个山贼的头目，应该也在这里面。”

    “你是说，之前那些人提到的那个......”

    “嗯，那个人应该就是这群人的老大，每个组织的区域都会有这样的一个人，负责组织他们的行动。”后面两名手下走上来的同时，阿强对着自己的女友解释道：“只要拿到他的人头，咱们就能回风花镇交差了。”

    “好好好，我已经受够了这个地方了，咱们赶快回去吧......”

    “一开始就不让你跟来，你非要跟过来，现在后悔了吧？”

    “不嘛......我就要跟着你......”

    眼看两个人又要开始无尽肉麻的打情骂俏了，看不过去的持刀玩家赶紧上前打断：“对了，大哥，之前的那群人......”

    “他们的踪迹呢？”

    “不知道，跟着他们的羽晨也没有回来。”

    “哼，羽晨那个家伙，要是再偷懒......”

    “老大！老大！”

    叫喊声从远方传来，几个人回头望去，只见他们正在讨论的最后一个队伍成员，从后方的洞口跑了过来。

    “老大！呼，呼，累死我了......”

    “你这个蠢货！不是让你跟着他们吗，你怎么从我们后面过来了？难道你跟丢了？嗯？”

    “没有没有，你听我说。”名叫羽晨的玩家赶紧摆手说道：“我跟着他们......先是去了另一个通道里，然后他们与跟上来的山贼们打了一架......”

    “不要废话，说重点。”代号阿强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的话：“他们现在在哪里？”

    “应该在，在那边......”羽晨抬起了一只扶在膝盖上的手，指着前方房子一侧的角落：“他们从那边的小路......绕了过去，现在应该都藏在那里，似乎是想潜进去的样子......我想了想，就从后面绕了一大圈，回来向老大你报告来了......”

    “哼。”阿强终于放过了这个看起来跑了很久的手下，自言自语地说道：“难道是他们知道了什么，想从我们的手底下抢功......”

    “之前他们战斗的时候，有没有抓到什么俘虏？他们有没有问出什么？”那个法师玩家突然插嘴问道。

    “没，没有吧......”那羽晨终于喘足了气，然后仰头想了一阵：“他们好像有一个伤员，所以打得很辛苦，最后好像也没有留下什么活口......”

    “看来他们的实力一般。”阿强说道：“之前还是有些高估他们了......”

    他转过身，慢慢向着前方的房屋走去：“走吧，咱们尽快冲进去，结束这场战斗。”

    “别让那群人，抢了我们的果子......”

    ******************

    最后的这座房子，确实如同它看上去的那样庞大，但是内部也没有多少东西，似乎是因为刚刚建成，连家具都来不及摆放的缘故。而且现在，现在在房子里的人都没有几个，所以甫一进入，这里就给人以空旷的感觉。

    大门后方的空旷大厅中，只有一个木制楼梯位于左边靠墙的后方，阿强他们冲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一个守在楼梯口的人，惊慌失措地跑上二楼的背影。

    “上！”

    五个人先后冲上了二楼，果然在那里看到了一个木制的粗糙大门，两个与之前敌人同样打扮的人，嚎叫着冲了上来。

    虽然队伍中有人在打酱油，但即使是二对二的公平对决，对于阿强他们来说也已经是小菜一碟一样的难度了。三两下解决了他们之后，几个人无视了还在延伸向上的楼梯，推开了眼前的这扇大门。

    有桌椅倒地的声音传来。

    为首的阿强擎着大剑，缓慢地跨过了门沿走了进来，在他的对面，几个手持破旧刀剑的敌人正从不同的方向上向后退去，地上是他们之前坐着的，现在被打翻在地的椅子。

    在阿强的面前，几张方桌也已经立了起来，作为临时的掩体阻挡在他们的面前。

    “就这点阵仗，也想阻止我们......”

    “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来这里？”

    在这个大厅远端的地方，之前与段青有过一句问话的人坐在一个仍旧摆放完好的宽大圆桌上，色厉内荏地向他们喊叫着。

    “我们是法师议会派来的冒险者。”阿强抱着大剑说道：“接受正义的制裁吧，你们这些败类。”

    “台词念得挺熟练啊老大......”

    “都说过多少遍了，能不熟练么......”

    “原来是法师议会......”没想到，对面那人听到了这番话之后，脸上露出了一副悲戚的神色：“果然是之前帕里杀死的那个人......”

    “不过无论如何，我们不会束手就擒的。”然而片刻之后，那个人的脸上重新变得坚定：“即使是法师议会，我们也不会就这么投降的！”

    “弟兄们，上！”

    他猛地一摆手，手持弩箭的手下纷纷从摆好的障碍物背后出现，向他们发动了射击。

    然后，这些攻击被突然升起的土墙挡了下来。

    皮甲与铠甲的身影从土墙的两侧猛蹿而出，首先向两边的几个山贼发动了攻击。由于突然爆发的高速，射手的装填速度明显没有适应这种突然加速的节奏，所以即使有两个人将手上的弩箭装填完毕，也没有准确地射中他们的目标。而在前方三两个山贼的眼中，那一高一矮的身影，各自在他们的眼中骤然放大。

    他们只来得及摆出防御的架势，就被阿强与浅醉离歌分别劈成了两半。

    “如此简单的套路......真当我们冒险者是弱者么？”

    后方宇文白夜的话音中，一个人影也用极快的速度溜到了某张桌子的背后，用匕首割开了某个敌人的喉咙。纷乱的场面里，不时传来敌首颇为无力的指挥声：

    “挡住！挡住他们！不要一个人上......”

    “林特，去支援左边，哦不，林特......”

    “迪肯，你给我回来，不要去送死了！”

    “帕里！帕里跑到哪里去了？该死......”

    战斗只持续了几分钟就结束了。

    尽管受了一些伤，但是代号阿强的冒险队伍，还是比较轻松地解决了这些最后的敌人，不仅仅是因为他们实力强劲，之前与他们的战斗也有了一些经验，也因为打到这个时候，对方的士气已经降到了最低了。

    看来他们本来确实是一群矿工，战斗意志非常薄弱。

    “居然没有隐藏Boss，没有剧情展开，也没有人来捣乱......”阿强摇着头走到最后的大圆桌旁：“真是令人意外。”

    站在他前方的那名最后的头目，似乎也已经失去了生存的意志，眼神呆滞的看着他已经死去的那些手下，嘴里喃喃地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你......你们，我......”

    “好了，现在就剩下你了。”他走上前，一拳将对方放倒在地：“还有什么想要说的，趁我现在的心情好......”

    “我......”

    一只弩箭突然从上面飞射而来。

    战斗的本能在那一瞬间救了阿强一命——他的身子向后一歪倒了下去，躲过了即将穿透他天灵盖的一箭。

    “居然还有人......”瞬间警惕起来的其他人，迅速地靠了过来，将还未起身的队长护在了身后。白夜也将自己的法杖提了起来，准备自己下一个土墙的释放。几个人同时朝箭矢的来源望去，但是什么都没有找到。

    那里是一片黑漆漆的天花板。

    “反应不错。”淡淡地击掌声响起，一个人从房间侧面的黑影里走了出来，几个人朝那边看去，然后......纷纷放下了自己的武器。

    “原来是你们。”从地上站起来的阿强一声冷笑，同时捡起了自己的大剑：“不过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们......有意见？想分一杯羹？”

    “哦，这个想法很不错。”段青伸展了一下双臂，以示自己没有什么敌意：“不过我们可没有这么......下作。”

    “是吗？我怎么记得，一开始的时候，某些人还与我们谈条件来着......”

    “有吗？”

    面对对方那无辜的眼神，阿强一时语塞，也没有了想要与对方理论的想法。

    “算了，我不管你们是什么想法。”将大剑放在自己的眼前端详了一阵，阿强一脸自信地说道：“但是现在这个情况，你们是休想......从我们这里拿到半点好处的。”

    “说了我们没有这样的想法了。”

    “哼，或者你们想拖延时间。”阿强环视了一下左右，但是没有看到除了段青之外的其他人：“那么你的目的......是什么？”

    他走上前，单手举起大剑直指着对方：“我只给你十秒钟的时间。”

    “我的目的......”段青低下了头，将自己的脸庞遮掩在黑暗之中：“我的确有一个目的......喂！”

    他朝那边的人群喊去：“就是你，藏在后边的那个。”

    “......你是亚斯奇吗？”他咧嘴一笑。

 079 PLAN C

    时间返回稍早一点的时候。

    “一会我们悄悄进去，但不要声张，尽量不要惊动任何人，咱们各自找地方，最好是适合偷袭的地点。他们山贼已经没几个人了，这么大的房子，怎么着也能找到两个地方的......”

    “梦竹，弩箭就给你用了，找个高一些的地方，尽量不要露出身形，在不被发现的情况下，从远处支援一下我们。箭不多了，记得省着点用。话说你会装填吧......”

    “微笑大叔就随便找个角落，还有笑红尘......你还行不行了你？好好好我知道了，你想进去就进去吧，一会要是拼命，死了就不要怨我了......”

    “若是他们打起来，咱们先观察一阵，看看帮哪边更好一些。不过我估计那帮所谓的山贼撑不了多久，如果时间来不及，咱们就先保下那个头目，先搞清楚他的身份再说。到时候我先上，你们见机行事......”

    “至于微笑大叔你提到的那些可能性......一会咱们就试探一下吧。”

    “他们要是把人都清掉了，我就现身问一问，若是那个人不是我们任务的目标，我们就......什么都不做，就当这次是来观光了，那什么西刚的奖励不要也罢......若是那个人确实是我们要找的亚斯奇，那么我们就先.....执行计划A。”

    “那群人要是不是山贼，咱们就直接冲出去找他们的麻烦，至于之后的事情嘛......咱们还是按计划A来。”

    “若是计划A不成，咱们就直接计划B，到时候我和微笑先上，笑红尘和梦竹在后方掩护......什么，你不知道掩护是什么东西？丢东西会不会......实在不行，你大喊两声吓吓他们也成，虚张声势，声东击西什么的，都是可以用的嘛......”

    “总之，我们尽量把那个头目的性命，握在我们自己的手中。”

    说道最后，段青握了握拳头，仿佛在给自己和队友们加油打气：“虽然不能小看了他们，但是我还是要说......”

    “我们是很强的，若是真的与他们杠上了，打败他们......绝对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情。”

    他环视着其他人，同样在他们脸上，看到了与自己一样的坚定。

    “好了，咱们走。”段青站起身：“如果可能的话，我们还是一起活着回去......比较好。”

    ****************

    “好吧，既然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段青摊着手慢慢走近：“那么我们就来谈一谈吧。”

    “按照‘自由约定’，我们要四成。”

    代号阿强的脸上浮现出一个莫名其妙的表情：“......什么意思？”

    “什么？你们连自由约定是什么都不知道？所以说现在的年轻人，实在是......”

    “哈，我才不管那是什么东西。”阿强抱臂走到了队伍的最前方：“但是你说你们要四成，我还是能听懂的......”

    “这不可能。”他抬起了下巴。

    “喂喂，难道你们不讲规矩的吗，小心我截图放论坛上啊......”

    “规矩是什么东西，可以拿来吃吗？”阿强嗤笑道：“还有，这游戏还有截图这么个功能？我怎么不知道？拜托你教教我怎么样？哈哈哈哈......”

    “是吗，啊哈哈哈......”在对面的队伍配合的嘲笑声中，段青面露尴尬地挠了挠头，然后整理了一下表情，重新义正言辞地说道：“但是你们不能坏了规矩！要是事情传出去......”

    “少tm的扯淡了！”后边的那个顶着浅醉离歌的带刀玩家突然大声喝道：“这件事情你们从头到尾就没有出过力，结果到了最后了，你们却要插一手......”

    “所以说我说要按约定来啊。”段青无视了对方飞溅的唾沫星子，继续不愠不火的进行着自己的谈判：“既然你们不想按照自由约定来，那么我们就按照‘冒险者基本俗成准则’来好了......”

    “那又是个什么鬼玩意儿......少在那里唬人啊！”阿强的额头上已经有青筋冒出了。

    “咳咳，所以说你们真是孤陋寡闻......”段青清了清嗓子，然后就像绷不住脸色一般，突然笑了起来：“简单地说，那个亚斯奇......是我们任务的目标。”

    “......你们的目标不是清理矿洞吗？”半晌之后，阿强一脸怀疑地说道。

    “就准你们顺手牵羊，难道我们就不能怀着别的任务来到这里，然后顺带拿到了西刚的任务吗？”段青诡异地笑着：“而且我们的任务......是带着这个人活着回去。现在你们却要杀了他......”

    他再次摊手作无奈状：“我们不得不站出来了。”

    “你们......”这一次，代号阿强思考了良久：“是从哪里接到的任务？”

    “与你有关吗？”这次换成了段青在嗤笑：“不过告诉你们又何妨，听好了，我们是风花镇冒险者协会的愚者冒险团，受冒险者协会的委托......”

    “哈哈哈哈......”然而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对面再次传来的阵阵大笑声，打断了他接下来的慷慨激昂。

    “就那个破冒险者协会是吧。”阿强将笑声一收，恶狠狠地说道：“我还以为有多大的来头......听好了！”

    “我们的任务是法师议会所请托的！你们若是从中捣乱，若是让法师议会知道了，你们负得起责任吗？”

    “嘿，法师议会的怎么样，法师议会的委托是委托，冒险者协会的委托就不是委托了么......”

    “哼！”阿强伸手取出了他的大剑，重重地顿到了地上：“当然不一样，法师议会的实力有多强，你们不知道吗？那就如同......”

    他一剑劈出。

    巨大的力量劈到了地板上，将木质的地板砸出了一个大坑。木屑在狂乱的气流中四散飞舞，其中一些还崩到了段青的脸上。

    “......如同我们之间的差距一般。”

    “什么这个约定，那个准则的，我统统没听过。”他将大剑提起，扛到了自己的肩上：“你我的任务若是真的有冲突......那就来啊，用实力说话！”

    代号阿强之所以表现的这么强势，是有他自己的理由的。在他的心中，除了对自己实力的自信之外，他也在这段谈判里看出了对方的心虚——若是对方有实力从自己的手中抢下那个头目，他早就出手了，何必跑出来与自己废话连篇，刚才他和他的那些队友可都是在暗处的，若是对方偷袭之下，他们这边想要不损一人，保持战力的完整，自己都不敢拍着胸脯打包票。

    但是现在，他已经完全放心了。按照之前羽晨的探查，除了眼前的这个自曝行迹的玩家之外，会玩的大概也就只有一个防守见长的盾战士，那个一直罩着紫色罩袍的女玩家，实力似乎并不强的感觉，剩下的那个还是个伤员......哼。

    你们队伍的实力都已经暴露在我们的面前，现在还想要跑出来扯道理，学人家谈判，以为我们是干什么的，从小吓大的新人吗。要不是这个游戏杀人没什么好处可以捞，说不定他早就动手了。

    “来啊，叫你的手下都出来。刚才不是还有弩箭什么的吗，咱们统统都接下，看看你们到底有几斤几两......”

    “这么说......”段青笑道：“你们是不准备......按规矩来了？”

    “你是哪根葱啊？”就在段青准备发出暗号的时候，一个穿着皮甲的女人突然从对方的人群中走出，似乎是忍受不住这边有些胡搅蛮缠的行动：“老是这么唧唧歪歪地缠着我们干什么，想要好处的话，直接说不就完了......”

    “我们也不缺这两个钱不是吗？”她走上前，挽起阿强的手，同时妩媚地撩了撩自己的头发，用一副不屑的口吻说道：“想要让我们打发你们两个钱就直说好了，非要讲什么没人听过的规矩，一群伪君子......”

    “是不是啊，阿强？”

    “哼哼哼，说的有道理，阿菁。”阿强冷笑着牵起女人的手：“他们就是一群......”

    他的话没有说下去。

    段青把刚要举起的手放下了。他定定地看着那个在众人面前尽情摆弄着自己魅力的女人，似乎是陷入了某种呆滞的状态中，直到将那一男一女看得有些发毛之后，方才低下头去：“哼，呵呵......”

    “怎么，没见过漂亮的女人吗？”皮甲女人从对方的眼神中挣脱出来，继续用不屑的目光看着段青，然后不易觉察地退后了一步——她感受到了旁边那个男人身上的杀气。

    “小子。”果然，阿强的眼神变得凌厉起来：“有没有人教过你，不要老盯着别人老婆看......”

    对方没有说话。

    代号阿强不再废话。他单手提起了自己的大剑，开始向前逼近。等他离得近了，才有些注意到对方喃喃的自语声。

    “这个世界......真的是小啊......”

    他突然向后弓步，摆出了一个拔刀的姿势，然后一声大吼。

    “计划c！”

    “老大！”“小心！”

    在他们进来的大门方向，剧烈的撞击声突然响起——微笑的屠夫持盾在前，直接撞开了大门。他脚步未停，速度未减，直接向着人群冲锋而去。

    代号阿强本来就做好了战斗的准备，所以一见到对方诡异的姿势，暗中的戒备就提到了最高点。不过同时他也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小弟也从自己的后面扑上，想要替自己挡下这一击。

    浅醉离歌冲上来的时候，并没有如同他的老大一样感受到迎面扑来的气势，所以他的心中并没有多少的担忧，他甚至还在为自己反应的迅速而庆幸不已——自己这次帮老大挡下这危急一击，也算是出了一把风头了。宇文白夜那个家伙，仗着自己魔法师手长，每次都是他先出手，什么打怪杀敌啊险情处理啊第一滴血啊都是他先抢到，实在是令人不爽。这次距离这么近，总算有了自己上手的机会了。

    就让老大看看，谁才是强力而又称职的手下。

    至于对面的那个人，放个攻击还要装一装，这个出招的架势自己从来没在网上的资料中见过的好不好，难道你还是个能自行领悟招式的大神不成？看你那个装备，那个实力，这种事情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浅醉离歌已经挡在了老大的前方，举起自己的片刀作出封阻的架势，下一刻，他又撤回了自己招架的动作，改为双手持刀，刀锋斜指向下，雪亮的刀尖蓄势待发，作出一副即将一刀向天的姿势——他要一刀将对方斩飞。

    由于不是对方第一时间的目标，他没有感觉到自己队长所感觉到的那种压力，所以他还是没有意识到，对方的这一击到底有多么强大。在后方传来的隆隆巨响中，他对面的架势也终于开始寸寸地舒展开来。他看准对方突然爆发的动作，手中单刀突然出手，一刀向斜上方撩去。

    然后，他的胸口被一剑贯穿而过。

    “菲尔短剑，精良品质，你值得拥有。”在他最后的意识中，属于段青的低语从自己的耳边划过，然后渐渐远离了自己。

    整个世界都在离自己远去。

    这是段青第一次使用自己短剑上的特效——他收获了一个人头，代价是自己的大半体力都在这一击中消耗殆尽了。他尽力扭身，让过了阿强即将临体的一剑，然后一个翻滚，撞翻了旁边的一张桌子，狼狈地躲到了角落之中。

    怒火中烧的阿强正欲追上，就被暗中射来的冷箭再次阻挡住了脚步。

    “羽晨！”

    “知道了......”

    黑色的身影消失在阴影中的瞬间，后方突然爆发的战场上，微笑大叔以一人之力，挡住了如海潮一般的第一波攻击——在他冲进人群之后，包括那个妩媚女人在内的剩下三个人，全部将自己的攻击招呼到了他的身上。

    不过下一刻，那些攻击就全部变成了石块，如倾盆大雨一般倾斜到他的头上。

    对方在慌乱之间做出的最初反应，是在自己的预料之内的，但是在那片刻之后，对方马上作出的最适当的应对，就有些出乎自己的预料之外了——那个法师见自己是个重盾，就放弃了即将出手的土墙，改为将自己的全部火力化作石块，砸到了自己的头上，而剩下的两个人也适时的后撤，改为让他们的那个重剑队长压了过来。

    金属摩擦的重响声中，那个名叫代号阿强的人一记挑斩，就把自己的盾挑开了。

    那个法师再次凌空凝聚了几个石块，然后朝这边射了过来。空门大开之下，微笑的屠夫只得咬牙将这些攻击全部吃掉，掉了将近40%的血量，然后凭借自己那十点的敏捷，堪堪在大剑临体之前将盾拉了回来。

    “你们......”

    又是一声重响，他被那一剑磕得向后飞去，在地上滚了几圈才停了下来，之前那一瞬间改为两手握盾的双手，也都被震得发麻了。

    “这是......”

    右边的侧方，有一面土墙突然升起，那是对方的法师终于洞悉了梦竹的方位，在那边架起了防御。小姑娘刚刚射出的第三支箭，就被这个突然升起的土墙挡了下来。

    “......自寻死路！”

    重剑的剑锋带着呼啸的风声，将木板的地面上砸出了一个布满裂痕的大洞。木屑的四散飞舞中，微笑的屠夫裹挟着自己的大盾滚落到了旁边，原来是他在毫厘之间猛地一撑地面，堪堪躲过了对方这势在必得的一剑。

    宇文白夜冷冷一笑，正想给那个已经狼狈不堪的盾手以最后一击，碎裂的桌椅碎片中，之前那个一击就把浅醉击杀的玩家，突然跳了出来。

    “你以为......”他一个旋身，手上突然生出了两块土石凝结而成的巨拳，向着迎面而来的敌人扫去。

    “我会不防备你的存在吗？”

    那两个拳头在土石的覆盖下，散发着黄色的魔法光芒，段青可不想在这种形势下，轻易地尝试一下被这一拳打中的感觉，于是他只得临时后退，放弃了之前等待了半天的大好机会。

    “真是受宠若惊。”他低声自语：“居然这么看得起我......”

    “我可不是浅醉那个蠢材。”土黄色法袍的男人伸展了一下带着两个土块的沉重双手，然后摆出了一个近战格斗的姿势：“来来来，就教你见识见识，自由世界中法师真正的战斗套路。”

    “求之不得。”

    在另一侧剑与盾不断的交击声中，两个人互相前冲，然后撞到了一起。

 080 各自的战场

    “呼，呼，呼......哎呀！”

    三楼的黑暗中，属于梦竹的细细喘息声回荡在某个漆黑的通道里，某一刻，她被突如其来的攻击打得惨叫了一声，然后滚落到了旁边的一个小房间内。

    她的血量只剩39%了。

    “我的飞刀，是不是很准啊？”黑暗中传来某个男人的怪叫声，不过那声音马上又低沉下去。

    “小妹妹.....”

    羽晨抛了抛自己手上的飞刀，然后一个矮身，再次隐到了路口拐角的后方。

    虽然他是老大的手下中不怎么能打的那类人，平时也大多负责探路和收集的工作，不过即使是以他的眼光，他也觉得他现在所面对的这个女玩家，委实不算得什么高手。

    她甚至连对战经验都没有自己多。

    踮着步子又转过一个拐角，羽晨成功的摸到了三层的另一个地方，按照他的推测，现在他应该位于那个小女孩的后方。

    也许是因为那些山贼还没有完全建好这个建筑，这个房子的三楼虽然同样宽阔，却连基本的照明设施都没有安好。所以在接到老大的命令，跑到三楼找那个拿着弩箭一直骚扰他们的麻烦之后，他就一直在漆黑中与对方作战。不过从现在的情况来看，对方显然比他要不适应得多——很难想象那个柔弱的女孩，会选择这样的一个战场与他作战，她甚至连地形都没有摸好，就这么冒失地跑入了黑暗之中。

    所以当她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小心翼翼地探头瞧着自己之前藏身的角落的时候，羽晨觉得这场战斗实在是太简单了。

    “小女娃，不会pvp就不要轻易和别人动手......”低声的自言自语中，他一点一点地从后面偷渡到梦竹的身后：“不然后果......”

    “会很惨的！”

    手中的匕首泛着红光，他猛然扑上，刺向了女孩的后背。

    血量不过半，吃了这个致命攻击之后必死的小姑娘，终于在那一瞬间的破风声中反应了过来，她突然前扑，就势一滚从那个通道中翻了出去。在对方有些诧异的眼神中，急急忙忙地从地上爬起，将匕首横在了自己的前方：“呼，呼......你什么时候......”

    回答她的，还是一把飞刀。

    羽晨舔了舔嘴唇，心中很享受这种猎杀的感觉——自己的飞刀虽然不是什么成名绝技，但是也练了一阵了，不管是准头还是杀伤力，都已经练得比较纯熟。不过在如此黑暗的地方使用这门技术也是第一次，所以他在不断向对方施压的同时，也在凭借自己的感觉继续训练自己的飞刀绝技。至于黑暗这一因素，本身就不应该是他们这类人的障碍，而应该是他们的朋友与伙伴。

    至于目的嘛......对手已经无力向老大他们放冷箭了，所谓的效果已经达到了，不是么？

    走到对方之前待过的地方，像一个老猎人一样检查了一下那里的血迹，他低声的笑了笑，看着那个女孩最后跑向的地方。

    按照他刚才短暂时间之内的摸索，那个房间虽然宽敞，但却是一个死路。

    “这是第几刀了，哼哼......你应该没多少生命了吧？”他分析着对方的状态，握着匕首一点一点地靠近那个房间的门口：“换做是我，也会想办法......”

    “与我一搏！”

    他猛地踢开了房门，手中的匕首向门口的一侧刺去。

    然而这一次，他的攻击落空了。

    “奇怪。”他低声自语，然后望向漆黑的房间内部，已经适应了黑暗的视野中，那个紫色罩袍的女孩气喘吁吁地跪坐在空荡房间的中央，两双反射着光芒的明亮眼睛随着那胸口的起伏而微微晃动，也在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

    “看来你也知道，换血是换不过我的。”

    羽晨向前走了两步，然后......慢慢地把身后的门关上了。

    “来来来，咱们好好的交流一下......”

    如同怪大叔的猥琐台词，却说明着这一刻双方之间紧绷的状态——小姑娘看着那关闭的门口，心中也知道，这是她最后的时刻了。

    她咬了咬牙，然后提气向对方冲去。

    “压迫，压迫......”

    羽晨并没有听清对方口中的念叨，他也没有必要倾听对方在说什么——对方的那把匕首已经在他的面前放大，然后向他的眼睛刺了过来。

    “这种明显的攻击......”

    他稍一侧头，让过了这次攻击，手中的匕首同时向前推出，刺向了对方的胸口。但预料之中的躲避没有出现在梦竹的身上，脚步未停，手腕急转，她默不作声，匕首连挥，冷冽的刀尖划向羽晨的喉咙，俨然是一副以命换命的架势。

    “嘁......”并不想与对方完成这一交易的羽晨只得撤步，然后将手中的武器拉回自己面前，挡住对方的攻击。

    梦竹并没有因为对方的精准防御而放弃自己进攻的步伐，她眼瞳一缩，然后突然将被挡住的匕首往下一拉，同时矮身发力，捅向对手的腹部。

    这一下仍然被羽晨躲过去了。他借着对方下拉的力道向后一跳，然后向侧方一闪，让开了前方的攻击，匕首在他的手中转了几个花，然后突然划下，直指小姑娘的头颅。

    但这一击最后还是撤去了。

    “你这么凶悍......你的家里人知道吗？”

    小姑娘的眼神并没有因为对方的调侃而发生变化，她神情专注地盯着对方，然后再次将手中的武器递到了对方的胸前。似乎再次被对方突然转变的凶悍作风所震慑，羽晨只来得及撤回自己的攻击，然后就匆匆翻滚开来，重新拉开了距离。

    “妈的，难道到了这里，还是要被别人欺负......”

    因为自己实力的低下，羽晨在代号阿强队伍中的地位并不高，从他一直被派去做侦查工作，一直被老大吼来吼去就能看出来，他的战斗力明显处于可以被舍弃的状态中。所以当他被派来清除障碍，发现这个实力比自己还要低的小姑娘的时候，心中还是有一些庆幸的——自己在自由世界中的战斗力，终究还是能够起到一些作用。不过到了此时此刻，这种心情已经逐渐消失殆尽了，取而代之的是淡淡地不祥之感。

    不会吧......

    时间没有给他太久的思考时间，对方刚刚积蓄了一点点体力，就再次合身而上，向他继续发动换命一般的进攻。

    一时间，两人身体闪动的声音不断地在黑暗中响起——面对对方这种舍命的打法，羽晨暂时还没有很好的应对方式，所以他只好在不断的躲避中，保证自己的要害不受到攻击。而这种专注于躲避的战法，在稍久的之后似乎收到了成效——空气中除了匕首的挥动声，双方不断交换身位的密集脚步声，还有衣角的破空声之外，属于小姑娘的气喘声也越来越重了。

    “哼哼，我看你还能撑多久......”

    “节奏，节奏......”

    进攻方的体力消耗永远高于防守方，这是虚拟游戏战斗中的基本常识，而这种状况在自由世界的真实性中被放大了。没过多久，梦竹就在急促的呼吸中放缓了攻击速度，取而代之的则是对方进攻次数的增多。

    “现在该轮到我了吧。”又一次成功的回撤之后，羽晨终于不再按捺自己的心情，挥臂冲了上去，直指对方的要害。

    毫厘之间，一直以来似乎只会用生命抢攻的小姑娘忽然抬手，第一次使用招架挡住了对方的进攻。响亮的匕首交击声第二次回响在漆黑的房间中，与之相对应的，还有羽晨的嘲笑。

    “怎么，终于开始防守了么......”

    然后他赫然发现，自己的匕首被弹开了。

    对方刚才的动作似乎不是招架，而是一次实在的斩击，只不过这次斩击的目标，不是自己身体的某个致命部位，而是自己的匕首。

    “破绽，破绽......”

    破绽终于被打出来了。

    出其不意的力量，令羽晨的身体动作出现了变形，由于之前的攻击动作，他也无法将自己身体上的惯性拉回，情急之下，他用空闲的另一只手，堪堪挡在了对方即将砍到他脖子上的攻击路线上。

    在那只手的手心，隐藏着另一把匕首。

    “你以为我会这么轻易的......”

    “准确，准确......”

    隐蔽的窃笑刚刚在羽晨的脸上浮现，意料之中的金属撞击声却没有发生——对方的匕首在自己的飞刀临体的一瞬间颤抖了一下，那必杀的一击，似乎也在对方的控制中发生了一丝改变，然后速度未改，依然由左至右，划过自己的面前。

    那丝颤抖让对方的武器在须臾间绕过了自己的左手，却没有绕过自己的喉咙。

    漆黑中的杀气转瞬即逝，仿佛用光了自己全部的力气，梦竹踉跄着侧着步子摔倒在了一边的黑暗中，她翻转着身体，终于在浑身的剧痛中将自己变成了仰面向上，开始沉重地喘息起来。

    敌人尸体倒地的闷声中，她发现自己的全身都被汗水浸透了。

    “呼，呼，呼......”

    “哈......哈哈......哎哟，呼，呼......”

    虽然连一根指头都不想动，小姑娘还是颤抖着将自己的兜帽盖在了自己的头上，将自己的眼睛遮掩了起来。不知为何，她突然很想笑一笑，但是她呲牙咧嘴了一阵，还是没有笑出声来。

    “这，这下......总算是，会打了吧......”

    ******************

    梦竹想要对话的对象，此时却是没有什么时间回答她的——没有见识过这种战斗方式的段青，已经陷入了苦战之中。

    那个法师完全不怕近身战斗。因为他土系法术的特性，他似乎把他的那些法术，融入了他的近战技巧里。同样是石块，离得远了他就当做正常的法术打将过来，离得近了他就拿在手中，当做自己的武器，招架着自己的攻击。

    “自由世界中的玩家，总是以为魔法师的生存能力很差。”又一次双手挥舞着挡住了段青的刺击，宇文白夜向后跳了两步，然后双手一震，突然向地上按去。

    “这其实是因为他们没有领会......魔法师的正确战斗方式！”

    察觉到自己脚下的异动，段青急忙一个翻滚，躲过了脚下突然生出的，由土石组成的尖刺——这已经不是对方第一次使用这样的攻击了，但是它依然难以躲避，因为从出招到尖刺出现，所经过的时间实在是太短。

    “没想到......”段青擦了擦脸上的尘土，然后重新拉开了架势：“你还是个人才。”

    “哼，联盟中的那些所谓的高手，大抵都是一些沽名钓誉之辈。”对面传来的不屑的笑声：“我一直都这么认为。”

    “你若是站在楼语殇的面前说这句话，一定会先挨一个耳光。”

    段青的低声自语中，宇文白夜重新凝聚了两个石块，然后......摇着头随意丢掉了。

    他再次双手虚握，两块由大地元素凝聚而成的石块在他的手中出现，这一次他留下了其中的一块，然后再次尝试凝聚另外的一块。

    “请问......你加了多少点力量？”看着他留下的那块石头上，犹如刀锋一般尖锐的顶端，段青捂着额头问道。

    “以我目前的实力，想要弄两块合适的石头，需要很多次的尝试，所以......”终于，对方将两块趁手的锋锐石头握在了手中，然后咧嘴一笑：“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陌上青山！你还要多久？”即将再次爆发的白刃战的瞬间，在两人的左侧，微笑大叔的呐喊声突然响起，与之伴随的还有大剑与大盾之间的剧烈碰撞声。

    “马上！再撑一会！”

    “你还真的是有些......自信。”架住了对方猛烈的一“剑”，菲尔短剑的对面，属于宇文白夜的黄褐色法袍的鼓荡还没有平息下来：“自信的人，往往都死得很快。”

    “这话......原数奉还。”段青用力一推，将短剑架住的石头推开，然后向侧面一翻，再次躲开了脚下突如其来的一根土刺。

    “即使是力量不如你们，我还有法术作为辅助！”宇文白夜大笑着重新站了起来，朝着段青还在地上挣扎的身影双拳刺去：“所以一对一的话，我几乎是无敌的！”

    “你......确定？”

    那一对双拳齐出的凿击并没有击中他的目标，而是被对方一个翻滚躲开了。段青在几米之外的地方重新站起来，突然撤步回身，弓步微屈，再次摆好了蓄力的姿势。

    宇文白夜是见识过之前段青的这一招的，所以他赶紧退开两步，同时双手平放在腹前，掌心向上，做了一个抬手的姿势——那是施放土墙的前奏。

    不过接下来的攻击，比预料之中的速度更快。

    段青并没有释放之前秒杀浅醉离歌的那道攻击，准确地说，他没有将自己的蓄势蓄满——他突然启动，瞬间的爆发力帮助他达到了比平时更快的速度，乃至于当他临近对手面前的时候，土墙已经被他甩在了身后。

    在他的面前，宇文白夜双手虚握，在他的双拳之间，一根由土石组成的石棍瞬间凝聚而成，然后挡住了段青迅如闪电的一斩。

    “没想到吧，土系法术可以组成任何......”

    他的话没有说下去，因为对方的剑势转变得更快，他改劈为刺，一剑捅向他的胸口，情急之下，白夜将手中的石棍往胸前一竖，堪堪挡住了这一击。

    然后，对方的脚步向他的侧面一跨，再次削向他的后背。

    他想要往另一侧滚开，然而身体的反应却没有跟上了。

    “看来你还是没有养成......”

    谈笑声中，段青一剑削在了对方的头部，将对方抽成了陀螺。伴随着一声惨叫，那个鲜血飞溅的身体凌空旋转了几周，然后扑倒在了地上。

    “计算对方体力的这个习惯......”

    段青甩了甩自己的剑，然后对着躺在地上的尸体吹了声口哨。

 081 死去，遗言

    拖着沉重的步伐，梦竹终于赶回了二楼的入口处，然后就被大门口突然飞出的身影吓了一跳。

    木质的大门已经被撞成了碎片，所以此时从里面飞出来的那个人，没有受到什么障碍物的阻挡——他直接飞过了大门与楼梯之间的空间，然后落到了一层与二层之间的台阶中段，沉重的铁盾让那个胡子大叔在同样是木头垒成的墙壁上撞出了一个大大的裂口，然后才慢慢滑落到地面上。

    “微笑大叔！”小姑娘一声大喊，然后赶紧跑了过去。

    “咳咳，咳咳......”大叔的嘴角满是溢出的血水，若不是在游戏世界中，这模样看上去已经没救了。虽然从外表上来看，他的周身好像没有受到什么明显外伤的样子，但是那张毫无血色的脸，此时正向其他人诉说着他重伤的状态，那一直坚定地擎在自己面前的那面黑盾，现在也已经无力地躺在他的身侧。他浑身瘫软，眼神也有些散乱，不过意识还依然保持着清醒：“是......是梦竹吗？”

    “是，是我。”小姑娘的声音中带上了一丝焦急与难过：“你，你的伤在哪里，我，我还有一瓶枯草药剂......”

    “没，没事......”微笑的屠夫挣扎着挪动着，将上半身靠在了后面已经遍布裂痕的墙壁上，同时挪动了一下自己的胳膊，发现似乎并不怎么管用，于是苦笑了一下：“果然......扛不下来了啊......”

    “些许敏捷的优势，看来不足以让我......拥有什么上风......”他不在作过多的尝试，放松了自己的身体，任由梦竹用绷带在自己的身上缠来缠去：“还是老了......这一场下来......”

    “不仅骨头都散了架，精神也散了架了啊......”

    “你没事的，没事的......”小姑娘一边做着无用的包扎，一边不时望着那个已经被撞得稀烂的大门，警惕着可能到来的追击。

    “我当然没事的，这是......游戏嘛。”似乎感受到了对方的担忧，微笑大叔咧着嘴笑了起来：“不过.....没想到最后会被对方用力量生砸出来，真是......打击人的信心......”

    “接下来的战斗，就要靠他们了......”

    “放心，那个人......不会追出来的......”他用疲惫的双眼看了看眼含泪水的小姑娘，然后缓缓地抬起手臂，拍了拍她的肩膀：“陌上青山已经......解决了两个，那个队长也许是急了，才会......咳咳......”

    他重新将目光放在大门的方向，激战依然在里面进行着，发展着。某一刻，一个响彻整个洞穴的声音突然在里面迸发：“喝啊啊啊啊啊啊啊！吃俺一斧！”

    “嘿，那个笑红尘......”

    大叔不再望向那边，转而将散乱的目光放到廊外的天花板上。昏黄的光线中，属于木头特有的褐色天花板，在大叔的视线中逐渐变得模糊。

    “年轻，真是好啊......”

    ****************

    时间再次转到之前一点的地方——终于发现一些异状的阿强，终于爆发出了自己的全部力量。

    他眼中泛红，突然一声大吼，整个身体似乎都放大了一圈，在那身泛着金属光芒的铠甲表面，有一层红色的光芒突然出现，让代号阿强的气势变得强大而诡异起来。

    然后，微笑的屠夫就被一剑劈飞了。

    虽然在之前的战斗中，微笑的屠夫几乎完美地挡下了对方所有的斩击，但由于双方力量的差异，他还是承受了很多的反震伤害，所以即使对方不用这样的爆发性力量，按部就班的一剑又一剑地继续砍向他的大盾，他也会因为承受不住而首先败下阵来。此时的爆发，也只是将这个败局的结果加速了一下罢了。

    他只是在拖延时间，所以对于此时的段青来说，情况有了很大的变化。

    之前的时候，解决了对方又一员大将的段青，并没有选择迅速驰援微笑大叔，而是将自己的下一个目标放在那个一直躲在旁边的女玩家身上。

    “所以你让我怎么办呢......”他望着对方，原本古井无波的心中，突然翻腾了起来。

    “你.....”之前一直藏在旁边，没怎么插手战斗的青草琉璃，终于发现了一丝异常：“你要干什么？你看着我做什么......”

    是啊，我看着你做什么？

    像你这样的女人，即使到了这样的世界里，大概也只会依托在强者的裙下，安心做一棵菟丝花吧......

    段青摆了半天脸色，最终也不知道用着什么样的面容，缓缓靠近那个看上去人畜无害的敌人身边：“你......”

    他举起了短剑，却迟迟没有动手。

    另一侧，发现了异状的某人已经爆发开来，大剑连人带盾一同击飞的巨大声响还在自己的耳畔回荡，对面的女玩家眼底，突然闪现过一丝光芒。

    下一瞬，她从腰间的皮甲中掏出了一把小刀，然后向着面前的敌人划去。

    依旧处于不正常状态中的段青，没有完全的躲过这意料之外的攻击——虽然身上的狼皮甲拥有一定的防护能力，但这么近的距离，只要武器足够锋利的话，那么点厚度还是能够轻易突破的。他捂着胸口后退了几步，然后在那个红光覆体的狂暴身影即将撞在自己身上的一瞬间，双脚离地跳了起来，同时把双臂护在自己的身前。

    巨大的力量瞬间降临到自己的身体上，与微笑的屠夫一样，他被这一下砸得飞了出去，已经倒在地上的许多桌桌椅椅被段青凌空飞过的身体撞得七零八落，直到划过地面，碰到大厅另一侧的木墙上才停了下来。

    “吓，吓死我了......”双手捧着小刀的女人有些惶恐地靠到代号阿强的身旁，接着被对方一把甩到了一边：“羽晨！羽晨呢！”

    “你还活着没有！活着就赶紧给我滚回来！”

    几秒的沉默过后，阿强喘着粗气，瞪着那双泛红的双眼，看着倒在远处还在挣扎的那个身影：“很好......很好！”

    “居然能干掉他们两个人，我还真是小看你了......”

    “喝啊啊啊啊啊啊啊！”

    另一侧的黑暗中，一个一瘸一拐的身影突然大喊着跳了出来，手中大斧朝他面前的敌人砍去。

    “黑炎斩！”

    那一声大喝的音量虽然惊人，但空气中却没有什么真正的黑炎出现，只是笑红尘惯用的耍帅罢了。不过他的板斧本来就很大，所以这一劈的气势依然十足。连已经趋于狂暴的阿强都被他的突然出现而震慑了那么一瞬，更不用说离他更近的那个皮甲女子。

    狂劈乱砍之下，那个女人惊叫着滚到了一边，然后蹬着双腿，坐在地上向后退去。

    “黑风斩！”

    笑红尘单脚跳着，无视阿强身上越来越高的煞气，一斧朝对方的头上砍去。

    “一个瘸子......”

    浑身都已经开始泛红的身影怒啸而起，手中的大剑仿佛没有重量，直接抡在了笑红尘的板斧上。

    “暗黑......啊！”

    剧烈的碰撞之下，笑红尘的大斧当场被磕飞，那中二的招式名字也没有喊下去。腿上传来的剧烈疼痛，让他也没有扭转过自己的身体，所以他只得在对方的狞笑声中，取出后背上的长枪，强行架到了自己的面前。

    他的身体也不出意料的飞了出去，或许是因为自己那20点的力量，他没有之前那两个人一般狼狈，不过由于腿脚不便，那个光着上身的身体也直接倒在了地上，然后向后翻滚了几圈方才停下。

    他的血量本来就不满，现在只剩下29%了。

    “一群乌合之众，也想挑战我......”再也抑制不住这种一击一个敌人的畅快感觉，代号阿强将大剑一收，扛到了肩上，放声大笑了起来：“哼哼，呵哈哈哈哈，还有谁......”

    “还有谁！”

    三个拉长了的字音，回荡在空旷的大厅中，与之相伴的，是男子猖狂的大笑声。阿强环顾着四面，然后在笑声中举步走向了还坐在地上犹自挣扎的玩家：“就先从你开始好了......”

    “学什么不好，非要学英雄......”

    他两手持剑，走到笑红尘的面前，摆出了一个击球员的姿势。

    “先死一次，回去把腿脚修好了再来吧。”他低声说道，然后将手中的剑高高举起。

    “嘿。”

    阿强的剑没有挥下——他缓缓回头，看向那个呼唤自己的身影。

    一手捂着胸口的段青，单手拄剑站在不远处的地方。喘着沉重的气息，他佝偻着身体，用阴沉的眼神看着那个依旧泛着红光的敌手。

    “怎么，你居然还能站起来？”阿强诧异的说道。

    “事实上，这对我来说是一件很难的事情。”段青呲着牙，然后慢慢坐倒在地上。他将短剑横放在身前，然后露出一个艰难的笑容：“虽然有一些变数，不过我觉得......”

    “我们是不是可以......再谈一谈......”

    “怎么可能？”单手将大剑往旁边一摆，阿强甩出了一个夸张的表情：“你们半路杀出来，想要抢我们的好处，然后又杀了我这么多兄弟，现在又想要谈判？哈，就凭......”

    他突然回身，一脚将还在挣扎的笑红尘踢飞了老远：“你们现在这些残兵败将？”

    “但是你们现在的损失很惨重......”

    “事实上，我也是这么认为的。”阿强回过身，向着段青走去：“我原本以为，这次任务会很简单，结果到最后出来你们这些人......”

    他走到已经坐在地上的段青面前：“就因为你们这些人......”

    身后突然有破空声传来。

    段青咬着牙，突然从地上站起，一剑捅向面前的对手，在阿强的身后，捡起大斧的笑红尘一反常态，默不作声的从地上爬了起来，然后猛然一跳，直接劈向了他的后背。

    “哼，你们竟然......”

    冷笑声中，阿强突然把大剑竖放在自己的胸前，然后猛地一个旋身，斩出了一个完美的圆形。

    “还活在梦里！”

    位于前方的攻击，被他蕴含着巨力的一剑扫飞了出去，而位于后方的攻击，由于是从空中落下，所以想要撤回去是不可能了——这也在阿强的意料之中，以他现在开启了狂暴化的状态，没有人能够在力量上胜过他。

    但是他的对手也没想到要退。

    野兽一般的嘶吼中，空中男人的来势没有丝毫的改变，直接一斧向他的头上抡去。他一剑扫过，巨斧如意料之中的被他磕飞，但是男人的身形还是没有因此而停下，他及时地松开了自己的武器，借着那一剑的巨大力量旋转着，临近着，然后咬牙撞到了阿强的身体上。

    咚！

    巨大的力量差异，甚至没有让屹立不倒的铠甲男子有丝毫倒下的迹象。阿强在对方的推动中倒退着，怒吼着，眼中的怒火变得更盛了，他手中大剑急转，改为由上至下倒握的姿势，一剑刺向对方的后背。

    那一剑毫无遮挡地刺了进去。

    倒退的步伐戛然而止，阿强用力将那具已经死去的身体掀飞出去，然后用一只手捂着自己的腹部倒退了几步，踉跄着跌倒在了地上——在他的肚子上，插着一把生锈的短刀。

    那是之前他们砍翻了无数次的，属于山贼的破旧短刀。

    嘴角溢出着鲜血，代号阿强身上的鲜红开始慢慢褪去了，在他不远的地方，之前被他一剑扫飞的对手沉重的喘息着，再次挣扎着站了起来。在大厅的正门处，穿着紫色罩袍的女孩也扶着那个与自己死磕了很久的那个老玩家，慢慢走了过来。

    “卑鄙......”他喃喃自语，然后抬起了头——阴影从他的侧面蔓延而过，然后挡住了他头上的亮光。

    “虽然他之前说过，他会在合适的时候死去，但是我还是有些难过。”段青踉跄着走到他的身前，同时喘息着摇头：“为了杀你，他拼掉了一条命。”

    “这还有什么......好卑鄙的。”

    “你......呵呵。”代号阿强还待说些什么，但片刻之后又有些了然的摇了摇头：“算了，狂暴的时间也过去了，这一场算是我们败了......”

    他看着还在接近的另外两个对方队伍中的人，看向面前的男子，最后看向了依旧躲在远处，还在瑟瑟发抖的女朋友，握着大剑的手紧了紧：“你......你们......”

    “刚才你们说......你们行会叫什么名字？”

    “愚者冒险团。”段青指着自己头上的id，毫不在意地说道：“不是什么行会，只是个冒险团罢了，不过......还是欢迎你们，以后来找我们的麻烦。”

    “哼，我记住了。”阿强嘿嘿一笑，然后点头说道：“不过......”

    “就让我借用一下很久之前的一句经典台词吧——”

    “不要以为你赢了。”

    他捂着腹部突然暴起，将自己手中的武器丢了出去。

    反应过来的段青，一剑将对方的脑袋砍了下来，然后朝后面中央的那个座位上看去——之前他们打成一锅粥的时候，那个声称自己叫做亚斯奇的npc一直躲在中间那个座位的后边，没有试图逃跑，也没有试图反抗，似乎也在等待这场战斗的结果一般。

    但现在，那把大剑跨越了十几米的距离，撞碎了他身前的那把木椅，然后一剑将他钉在了地面上。

    “亚斯奇！”

    一波三折的战斗，直到这个时候才以这样的方式分出了结果。不顾自己浑身剧痛的身体，段青挣扎着跑到那个山贼头目的面前，然后检查着他的状态。

    虽然不知道阿强的那把大剑多久会被刷掉，但从这个模样来看，多半是没救了。

    “你......你们......”嘴中不要钱似的冒着鲜血，名为亚斯奇?阿伯拉罕的人抓着段青的手，眼中散发着将死之人的目光。

    “一个名叫妮娜的女孩让我们来找你。”知道自己的任务终究失败，也知道对方的时间肯定不多，段青迅速地回答道。

    “呵......妮娜......”握住段青手臂的手迅速地放松了，然后再次骤然收紧：“告诉她，就说我......远游了，很久之后......才会回来......”

    双拳也跟着握紧，段青却没有说话，只是盯着对方的脸看着。

    “我......我们不是山贼，我们藏匿在此......为了......拉斯卡那个人，他......咳咳......”又有大量的血浆从口中冒出，亚斯奇艰难地收了一口气，手上的力道越来越紧：“不能让他......证据都在......菲尼那......里......”

    他用希冀的眼光看着段青，眼珠子都要瞪出来，后者急忙点了点头。

    “我相信......你们......冒险者，只有相信......”他不再看段青的脸，转而望着大厅的天花板：“这个地方......还有那些怪物......也是我们......为了保护这里......”

    “为了保护......我们的同胞......”

    紧握的手，终于垂落了。

    段青仔细地查看了一下，然后默然地站了起来。

    “大叔......”后方响起了梦竹的呼唤：“怎么样......”

    “死了。”段青摇了摇头。

    “唉。”或许是料到了这个结果，小姑娘的语气中并没有太多的难过：“难道我们的任务就这么......”

    “不。”段青长身而起，语气变得有些坚定：“事情要比想象中复杂很多。”

    “看来我们又有得忙了。”

 082 金

    “老大......”

    “没事，打输了嘛，我们又不是没经历过......羽晨！”代号阿强挥了挥手，阻止了手下人的劝慰。

    他们的小队，此时正重生于维卡旅店的房间内——冒险者在野外死亡，多半会在他们最近待过的城镇旅店内复活。很多看到这些突然出现的玩家的人，多半也会会心一笑，心想又是一群死回来的人。

    死回来的人，心情多半也不会好，所以也没有人会傻到轻易和他们搭话，触他们的霉头。但若是他们自己开个分锅大会，路人们就阻止不了了。

    “......羽晨！你是怎么死回来的？”

    “什么！你连一个小妞都打不过！我养你这么多年都是白养的吗！整天吹嘘你的潜行技术有多好，你的飞刀有多强......”

    “还有浅醉！你是不是傻啊你，这么着急冲上去送死啊！要不都是自己人，我早就把你踢出去了！”

    “......我当然要踢你出去，就算不是为了公平，至少杀了个鸡，儆了个猴！”

    “你看看你们这帮人，平时见着什么人都觉得自己能打，自己都是一个能挑五个的主，结果呢？矿洞里随便偶遇一帮人，就把咱们都清回来了！还联盟杯，还参加比赛，都回家洗洗睡了吧！我自己回头想想都觉得丢人......”

    “什么，还有谁没回来......阿菁呢？阿菁怎么还没回来？”

    终于发现了一丝异常，临时演变成批斗大会的现场暂时沉寂了，几个手下互相望了几眼，最终还是由锅最小的宇文白夜出面，小声安慰着脸色明显有些不对的队长：“先别着急大哥，嫂子不在，说不定是好事啊......”

    一只制止的手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

    阿强缓缓放下了手，然后捏了捏自己的眉头：“我知道，我知道......我只是......算了，我下线联系一下。”

    然后，阿强的身影就消失了。

    某个富丽堂皇的别墅中，一个男人的影子从游戏舱中爬了出来，然后接通了一个通讯。

    “喂！我现在没空......哦，原来是良辰兄。最近过得怎么样？”

    “不会吧，你们自由之翼的待遇不是很好吗，听说你最近还混进了一队，登上联盟赛场指日可待啊......呃......”

    “是吗？最近的环境都变得这么差了吗......”

    “嗯，嗯，我知道的，竞争激烈嘛，所以一些必要的成绩，上面都会要求的，当时我在原来的那个公司的时候，我也经常这么对他们说......咦，风花镇吗？”

    “你怎么知道我在风花镇？消息很灵通嘛......好吧好吧，有什么需要的，就和我说一声......”

    “唔，这样啊......不过我觉得，这种事情你应该不用担心的吧？你知道的，玩家的市场已经被你们这些大行会瓜分的差不多了，就连我这样的都很难做，更不用说......呃......”

    “原来是这样......”

    “唔......那好，我帮你注意一下，虽然说我也刚刚遇到了一些麻烦......”

    “不用不用，我自己能搞定......噢，跟你说话都忘了，我还有急事，以后再商量啊......哎，好，就先这样。”

    嘟......

    “有了麻烦就想起我来了......”男子放下了通讯球，愤愤地低声自语，然后重新拿起，刚要拨通某个号码，手上的球体突然又发出了七彩的光芒。

    “嘁......”男子撇了撇嘴，然后再次接通：“这次又怎么了小李子......什么？她回来了？等一下啊！我马上就回去......”

    维卡旅店内，代号阿强刚一上线，就有一个皮甲女子嘤嘤地扑到了他的怀里。

    “呜呜呜，阿强......我好害怕......”

    “好了好了，回来了就好，先冷静一下，来来来......”

    几个人一齐找了旁边的一张桌子，先让青草琉璃坐了下来。

    “说，是不是他们杀的你，我会替你报仇的......”

    女子抽泣着摇了摇头，然后断断续续地说道：“我......那个人想要......杀我，然后......被一个npc......阻止了。”

    “什么！”阿强大惊：“那个头目还没有死？”

    “不是的不是的......”女子擦了擦眼睛，然后继续抽抽噎噎地说道：“是一个......突然出现的人，他很高，也很壮......”

    陷入了某种回忆中的女子，声音逐渐变得流利：“他穿着一身华丽的法袍，就是法师议会的大厅里，很多画像里的人穿着那种......”

    “唔......”终于压下了心中莫名的怒火，阿强开始注意到自己女友话语中蕴含的信息：“就是大厅正面的那四个？”

    “嗯......”

    几个人开始面面相觑。

    “他......有没有说什么话？”

    “他......他没说什么话，只是护在我的面前叫我离开，然后我就......逃掉了......”女子又抽泣了起来：“可是没想到......那个甬道里还有怪物......”

    几个人再次对视了一眼，终于有些明白了在他们死去以后，那个大厅中发生的事情。

    “好吧。”阿强终于完全冷静了下来：“现在放轻松，深呼吸一下，来......你好好回想一下，那个突然出现的高大人物，都说了一些什么......”

    *****************

    “这些事情，等我解决了她之后再说。”

    按照段青的某种职业素质，自己是必须为笑红尘的战死负责的——若不是临场丢魂而被对方偷袭，这场两队之间的混战，本来不用打得如此之惨烈。

    所以当段青擎起短剑，走到那个唯一剩下的敌对玩家面前，想要手刃对方为笑红尘报仇的时候，他的心中已经不再彷徨了。

    “我为我刚才的......失礼，表达自己的歉意。”站在那个瑟瑟发抖的女子身前，段青握剑的手握得很紧，然后又慢慢放松了。这样的过程重复了几次之后，他才将自己的剑举过头顶：“事已至此，多说无益。现在......”

    “去找你的老公吧。”他咬牙说道。

    昏黄的光线突兀地出现在两人中间的空气中，就在那柄短剑的剑锋即将临体的瞬间，黄光化为了道道坚硬的土石，在段青与那名女玩家之间勾勒出一道坚实的分界线，将两人分隔了开来。

    “我看到了这里的事情。”

    大厅的光线照不到的黑暗角落中，一个高大的男子突然走了出来。

    刚毅的脸庞，简短的头发，以及披在他身上的金黄色法袍，配合那个人眼中坚毅的神色，走过来的那个疑似法师的人，瞬间就将凝重而又可靠的气息传给了在场的所有人。就连那个已经濒临绝望的青草琉璃，也不由自主地靠到了那个人的身边寻求庇护。

    段青的脚步也随之停下了。他谨慎地看着这个明显大有来头的npc，试探性地问道：“这位阁下，请问......”

    “金。”

    几秒钟的冷场之后，有些恍悟的段青再次说道：“......呃，请问。”

    “我是金。”金黄色法袍的男人大袖一挥，同时皱了皱眉头：“土法师，金。”

    “啊，哦哦哦，原来是......法师阁下。”擦了擦不存在的冷汗，段青的嘴角有些扭曲地继续自己的问题：“如果您对刚才的战斗，没有什么意见的话......”

    “胜负已分。”名字只有一个字的高大男子原地站了一阵，就连表情都没有丝毫的变化。如果不是声音确实是从他那个方向上传出，段青都会以为他在cosplAy某个雕像。

    “不要赶尽杀绝。”

    男子终于有了动作——他看了看躲在自己身后，揪着自己的法袍不放的女子，又不自觉地拧着他那厚重的眉毛：“这是我的意见。”

    “唔......”

    一时间，场面再次变得有些寂静，直到段青回头看了看还在后面互相搀扶的梦竹和微笑大叔二人，看到后者两个人的点头之后，方才开口说道：“好吧，我们......可以放她走。”

    “感谢你们。”惜字如金的金点点头，然后指了指门口，示意着躲在自己身后的女子：“走吧。”

    青草琉璃用惶恐的眼光来回看了几眼，然后点了点头，转身快速跑掉了。

    “那么......”不知为何，段青莫名地松了一口气，他看着向着大厅后面，名为亚斯奇的死去尸体走去的“程咬”金，两只手连连搓动着：“请问，阁下到此而来，是为了......”

    “调查。”高大的男子在亚斯奇的尸体面前蹲下，简单地检查了一下，然后站起身来：“欧姆克的失踪案件。”

    “呃......”见到对方似乎没有想要继续解释的意思，段青再度语塞。他挠着头想了半天，然后试探地向他问道：“那么，阁下对这个亚斯奇的事情......”

    “直到今日之前，了解不多。”高大的男子闭眼沉思了一阵，又似乎正在感应着什么，然后睁眼说道：“此事......另有隐情。”

    “需要谨慎，需要调查。”

    还真是个铁疙瘩啊......

    “哈哈，哈哈......”附和的笑声中，段青慢慢向自己剩下的两名队友退去：“那么，如果没什么事情的话，我希望我和我的队友......”

    “等一下。”

    段青和其他两人的身体，突然绷紧了起来。

    “放松，我没有恶意。”察觉到对方的紧张神经，高大男子面无表情地说道：“这条线索已断，但......提供了更多的线索。”

    他指了指亚斯奇的尸体：“你们是冒险团吧？”

    没待段青等人作出回答，他就自顾自地继续说道：“请你们通知理查德。”

    “他会处理这件事的。”

    高大男子浓密眉毛下面的坚毅双眼，定定地看着段青等人，直到将后者看得有些发毛的时候，他们才有些醒悟地赶紧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了他的意思。

    “那么......”金也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向他们走来：“我就送你们回去吧。”

    他从华丽的法袍中，掏出了一个卷轴一样的东西，双手展开，举到了段青三个人的身前：“剩下的事情，我们法师议会会处理的。”

    “再见。”

    金黄色的光芒突然闪耀在众人的眼前，待光芒散去之后，几个人才豁然发现，他们已经被传送到了风花镇的法师议会大门前。

    “啊啊啊啊啊！”三个人大眼瞪小眼了半天，终于明白了那根卷轴的真正作用。段青刚想松掉这口一直紧绷的气，他的耳边就突然传来小姑娘的尖叫声。

    “我们的战利品！”梦竹大叫着：“我们还没打扫战场呢！”

    “算了算了，几个山贼的破刀有什么好要的......”

    “你懂什么！”小姑娘气得都要跳起来了：“几把破刀也值钱的呀！你知道我们来的时候做准备花了多少钱吗？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啊你！啊啊啊啊啊！既然你这么看不起那些破刀，那些多余的亏空，就从你下个月的口粮钱里面扣好了......”

    “别啊！你想活活饿死我么！”

    来往路人的疑惑目光中，那个男子的乞求声音透过了重重飞叶，飞到了更远的天空中。

    ******************

    “理查德大叔！我们回来啦！”

    虽然是处于法师议会门口，但是几个人商议了一番，决定还是按照那个土法师的要求，首先去冒险者协会，将这件事情告诉那个名义上的协会负责人。

    出于某种可能性的考虑，几个人并不打算现在就去法师议会那边说明情况——毕竟这件事情的背后，已经出现了一个看上去狂拽酷霸炫的大魔法师出面，他们也不想惹上更多的麻烦。至于笑红尘嘛......他现在应该在旅店那边吧，一会搞清了情况之后，再去找他不迟。反正以他的头脑，也不能帮忙分析出什么。

    三个人原本以为，他们不会在冒险者协会中找到那个邋遢大叔的身影——那个名义上的上司，总是会以各种名义消失在众人眼前，不知道去了哪里搞了什么名堂。曾经他们也想在工作的时间，就协会的“杂项委托过多”的现状，几次想要找他抱怨一下的，结果理查德用消失的方式，向他们表达了自己“什么事都不会管”的态度。他的人即使是在白天的工作时间都很难找到，更不用说这种天色已晚，黄昏将至的下班时分了。

    但是出乎意料的，他们看到了他——那个嘴里叼着什么的邋遢身影，此时正坐在那个柜台后面的长椅上，双脚放在柜台上抬头望天，一脸无所事事的样子。除了兴高采烈地与对方打招呼的梦竹以外，段青和微笑大叔的头上，都生出了一个十字形的青筋。

    我们在外面打生打死，你却在这里闲得无聊是吧，真是令人生气......好吧，你是老大，我们也不敢拿你怎么样。

    “哦，在这个时候看到你们几个，真是令人高兴！”没想到，看到几个人进来的理查德大叔，直接从桌子上跳了起来，露出了兴奋的神色：“正好有事情要找你们呢。”

    “啊？不是吧大叔，我们都忙了一天了，你还要给我们找事做......不对不对，先听我们说......”

    “不不不，先听我说，据说风花镇南边的一处民宅发生了盗窃案，我好不容易才把这个案子给抢了过来，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啊！只要能处理好这件事情，我们冒险者协会就不用整日给那些人打下手了......哎哎哎，你们别走啊！”

    “本来我们想要转达一些事情的，不过看样子还是明天说好了......”

    “那些事啊，我已经知道了。”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邋遢大叔似乎知道了他们想要说的事情一般，向几个人眨着眼睛：“而且我揽下的这个案子，你们一定会感兴趣的。”

    “被盗的那户人家，户主的名字是......”

    “亚斯奇，亚斯奇?阿尔伯特。”

    所有人的脚步都停下了。

 083 调查

    “感觉怎么样？你也看了两天了......”

    “唔......怎么说呢......”

    这里是新历795年火1月26日的黄昏，训练赛的第二日，一身红袍的落日孤烟与一身黑衣的浮生掠梦站在那个大广场的旁边，继续用审视的眼光看着这个由风花镇几大npc势力所参与的，夏季集训中最后的比赛。

    “他们的战法非常......简练，所以......”黑衣书生转头看了看他的会长大人，发现对方正在盯着赛场上的对战双方，一瞬不瞬地观看着，于是只好将装作认真思考的表情收了回去：“也非常的高效。”

    “评价很高嘛。”壮硕的红袍法师用一只手搓着下巴：“我怎么没看出来他们很厉害......”

    “那不是贵族之间的决斗，而是战场上的战法，我亲爱的会长大人。”浮生掠梦有些无奈地说道：“花哨这种东西，在战场上是最不需要的东西，所以如果我们用平时pk的那一套去和他们真刀真枪的干，我们......会吃很大的亏的。”

    “我知道，我明白......”落日孤烟大袖一挥：“所以我不喜欢打仗......一群莽夫。”

    你最没有资格这么说......黑衣的书生低了低头，将想要吐槽的话咽了回去。

    “那么也就是说，这些东西......”在他的旁边，那个红袍的男子伸出了一根指头，指着前方依旧在呐喊着打来打去的战斗：“对我们没什么用处了？”

    “如果你想练习战场上的战斗的话，我们有更加成熟的套路可以使用。我可以保证，绝对比......”他也跟着指了指前方：“他们要强得多。”

    “既然你这么说，那就没什么好看的了。”红袍男子叹了口气，然后转身走去：“害我们浪费了这么多时间......”

    “不不不，我们没有浪费时间。”黑衣书生说道：“至少也算是踩了一下点，勘探了一下地形......”

    “哦？”落日孤烟停下了脚步，用狐疑的目光回头看向自己行会的狗头军师：“你不会是......真的要接受那个东西吧？”

    “唔，我正在考虑......”

    “你不是吧！”红袍的男子身上的气势，瞬间就提升了起来，他扬起蒲扇一般的两只手，回身一把抓住了那个书生的双肩：“是不是最近算计的东西太多，脑子烧掉了......”

    “也许吧......呵呵。”

    “卧槽。”男子松开了他的双手，用看异类的目光看着眼前的这个书生，仿佛在重新认识一个陌生人：“没看出来啊......”

    “原来你也是个莽夫。”

    “嘿，男人嘛......或多或少都有一些血性，更何况我们这些......书读得多了的人。”浮生掠梦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但对方可是剑北冬。”落日孤烟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一丝凝重：“是凤凰剑。”

    “那又如何。”书生掸了掸自己的肩部，将被抓出来的褶皱抹平：“当做普通的对手就可以了。”

    “嘿，你这个人，我真的是......看不懂。”红袍的男子笑了笑：“为了风花镇的布局，你可以让我们隐忍这么久，结果到了现在，你自己却要大张旗鼓的跳出去......”

    “是对方先大张旗鼓的跳过来的，我只是选择了接受而已。”书生打断了对方的话：“而且......你怎么知道，这不在我的算计之内呢？”

    “哦......”

    落日孤烟露出了一个恍然大悟一般的笑容：“你早说啊，这样我就放心了......”

    “虽然不知道你又要做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事情，不过我......姑且就先同意好了。”他挥了挥宽大的袍袖，然后再次转身：“只不过我还是要强调那一点......”

    “无论如何，我们维扎德的风头不能坠了，若是你搞砸了......我就连你带他，一起搞定。”

    “哼......呵呵。”黑衣的书生苦笑了起来，他举起了手，正待再说两句话，自己背对的广场上，突然有异动的响声传来。

    两人同时回头看去，只见其中一队正在旁边等待参赛的队伍，突然离开了这个广场，从一侧的出口绕了出去，赶往了不知名的远方。

    “发生了什么事？”红袍会长出声问道，问的却不是近在咫尺的书生，而是从旁边跑过来的某个维扎德的行会成员。

    “听说城南发生了什么案件，会长。”那个人低声说道：“城卫队的人过去调查了。”

    “唔，听起来似乎不是什么大事......”

    “找两个人跟上去打听一下吧。”书生却是立马接口说道：“反正这里也没什么好看的了，就当......”

    “闲得无聊好了。”

    ***************

    自由世界的黄昏，一向是被玩家们称赞不已的一道风景，只要不是阴雨的天气，那宛如金霞一般的暮光，就会洒落在玩家视力能及的地方，仿佛将所有的东西上都镀上了一层金边。

    风花镇更是如此——那漫天飘舞的花絮在黄昏的照耀下，变成了令人迷醉的金色花叶，随着山风飞过所有人的身畔，让人有一种置身金色海洋的感觉。

    不过此时的段青等人，没有这样的感觉。

    “大叔，这......”

    “呼......”被小姑娘难过的话语惊醒过来的段青，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咱们......先调查一下吧。”

    愚者冒险团仅存的三个人，此时正处于风花镇南边某个民宅的内部——这里是他们之前那个委托的起点，名为妮娜的小女孩的居所。虽然房子很老旧，不过之前梦竹和段青曾经来过的时候，这里还是一个比较有序的普通民居。不过当理查德带着他们几个人来到这个地方的时候，几个人看到的是满地狼藉的景象。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您之前说这里是遭遇了盗窃，对吗？”微笑的屠夫看着面前的场景皱着眉头，向前方的理查德问道。

    “对啊，没错。”

    “可是我怎么看......”微笑大叔摊着手，道出了与其他两人相同的心声：“这里像是遭到了抢劫的样子......”

    原本就非常老旧的房间中，各种家具已经散落一地，那些布满了灰尘的锅碗瓢盆，现在也已经摔落一地，有些甚至已经变成了碎片。四周的各种桌子的抽屉和柜子的木门都大开着，里面的东西也都被扒了出来，随意地丢在了各自的地面上。凌乱的场景一直延伸到这个房子的各个角落，包括那些很长时间没有人居住的居室，以及属于妮娜的那个小房间内。

    几个人找到那个充满女孩气息的小房间的时候，并没有找到那个小女孩的身影。

    “梦竹，那个妮娜会去别的地方吗？”

    “我不知道啊......据我所知，她没有什么亲人，也没什么人想要照顾她，所以她总是躲在自己的房间里面......”

    “那她现在在哪里？”

    “我，我不知道......我去找她！”

    某人奔跑出去的脚步声中，微笑大叔皱着眉头走进那个小女孩的房间中，看着那些被扯得七零八落的各类玩具，以及被丢的到处都是的纸页，额头上的眉毛都要拧成一团线。

    “这个罪犯......与这个房屋的主人有仇吗？”

    他捡起某个像是毛绒玩具的肢体的一部分，自言自语地说道。

    “虽然我只来过一次，不过据我的观察，这户人家几乎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按捺住心中的情绪，段青同样走到这个房间的内部，打量着这个凌乱不堪的场景：“所以，如果是窃贼，没有理由会选择这么一个地方作为他的目标。”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莫名的担忧意味。

    “叫你们过来，果然是很正确的选择。”倚在门边的理查德，这时才慢悠悠地走了进来：“看来你们也明白了什么......”

    “这不是一个普通的盗窃案件。”他摊着手说道。

    “您......都知道什么？”段青站起身，看着那个一脸笑容的邋遢大叔，突然想起了什么：“对了，您是从哪里知道这个事情的......”

    “这个嘛......”

    “大叔！快来啊！”窗外的院落中，属于梦竹的叫喊声突然响起。

    几个人立刻循声向那个方向找去，不久之后就在院子角落中的一个小木屋旁，看到了蹲在门口的紫色罩袍的身影。

    这个小木屋看上去像是一个储物室，几个人走近之后，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堆砌在一起的一排排的木柴，其次是一堆堆垒在一起的木桶。所幸的是，这个房间似乎没有遭受过民居里相同的命运，这里的物品还保持着基本的完好，不过从上面的灰尘来看，这些东西也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动过了。

    小姑娘蹲在里面靠近门口的地方，举着双臂朝着某个方向。在她对面的，由木桶组成的小山后面的一角，那个名叫妮娜的小女孩抱着自己的木偶，瑟缩在角落里面，用惊疑不定的眼光看着金色马尾辫的小姑娘，然后抬头看向靠近过来的另外几个人。

    她没有出来的意思，也没有说话。

    “怎么办，我以为她还认识我的，但是......”梦竹的声音急的有些变形了，段青上前尝试着与对方交流，结果得到的仍然是那双惊恐的目光。

    “我们是想要帮你找回爸爸的冒险者，你还记得吗？”

    对方只是摇头。

    “她好像受到了很大的惊吓。”微笑的屠夫在后面说道：“我们还是不要再......”

    “让我来吧。”那个邋遢大叔的声音，突然回荡在那个不大的储物间中：“咱们......时间不多了。”

    有隆隆的整齐步伐声从远方传来，几个人回头向外看去的时候，理查德几个大步冲进了那个储物间内，一把拍开了那几个看起来很沉重的木桶，然后两手一抄，将那个女孩抱进了怀中。

    “好了好了，不要怕，叔叔很久没有来看你了......”

    “都不许动！”

    门外的院落里，几个全身盔甲的士兵冲了进来，将手中的长枪指向了场中唯一的几个活人。

    “嘿，看看这是谁......”一个甲胄明显比其余士兵高级的人拍着双手走了进来，段青几个玩家还是认识他的——那是那个从来没有给他们好脸色的那个城卫队的队长。

    “你这个老家伙......为什么会在这里？”

    “受法师议会所托，同时也是受......当事人所托，冒险者协会前来调查这起盗窃案。”抱着小女孩的理查德无视了对方恶劣的态度，不慌不忙地说道：“我们的到来是非常合法的，帕奇队长。”

    “嘿，拉玛镇长给我的命令里，可是让我们城卫队来负责这件事情的......所以你的合法性没有任何用处，小理查德。”满身痞气的城卫队长呸了一口唾沫，然后指着前方的几个人说道：“所以你们......赶紧给我滚离这里。”

    “这么一来，亲爱的拉玛先生......你是要与法师议会对着干了？”

    “嘿，少给我来这套，拉玛镇长要不要与他们打对台，我是不知道的，我所知道的是......”那个中年队长突然伸手一指，指向城卫队面前的四个人：“冒险者协会从未插手过犯罪一类的案件，至少在风花镇，从未出现过！你们现在的作为......”

    “是想挑战法律的威严，挑战我们的权威吗？”

    可怕的寂静在剑拔弩张的氛围中持续了几秒，就在那个城卫队长眼底的狠色划过，即将大手一挥的时候，邋遢的大叔终于作出了让步。

    “好吧好吧，我们马上就离开这里，不过......”

    “此间的事情，我会如实向法师议会通报的。”

    名叫帕奇的城卫队长嚣张地大笑了几声，然后示威一样的挥了挥手，示意他们赶紧离开。

    “等一下！”就在几个人面露不忿地即将走出那户民宅的时候，帕奇突然又叫住了他们——他指着那个被理查德抱在怀中的小女孩，眼中满是警惕的意味：“这个小女孩......”

    糟糕......

    若是小妮娜被当做当事人而被他们要求留下或者带走，冒险者协会这边几乎没有理由反对，但是让妮娜落在他们的手里......

    “是谁？”

    噗，段青被口水呛了一下，赶紧低头努力地平顺呼吸，同时示意微笑的屠夫，将表情快要绷不住的梦竹挡在身后。

    “......这是我的侄女。”果然，理查德面不改色地说：“她生病了，我刚想带她去法斯那里看病，结果就......你知道的。”

    他摆出了一个无奈的脸色，看着对方狐疑的脸。

    ****************

    “你们终于回来了！”

    几个心有余悸而又满腹疑问的人，迅速地赶回了冒险者协会之中，结果却在那里看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身影。

    光着膀子的男人，依旧顶着他那副可笑的头盔，扛着大斧大大咧咧地坐在协会一层的小圆凳上，看着领头的理查德大叔怀中抱着的小女孩，原本咧着嘴的表情渐渐敛去了。

    “怎么了你们这是......”他用怀疑的眼光看着前面，又望了望后面的其他人：“难道我们还能接到......拐卖的生意？”

    “想什么呢你！”梦竹一巴掌甩在他尖尖的头盔顶部，将对方打了一个趔趄，然后才有些愤愤然地说道：“原本还怕你死了不高兴的，现在......你还是多死两次比较好。”

    “身为男子汉，死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害怕！而且都死了那么多次了，早就已经习惯啦！”笑红尘依旧大笑着，不过下一刻，他再次收起了爽朗的笑容：“不过婆婆妈妈的，可不是一个男人的风格......是不是啊，队长？”

    他看着段青的脸，毫不留情地问道：“你和那个女人，是什么关系？”

    “呵呵。”对方也是一笑：“我正想说这件事的......”

    “那个女人只是......我上一任的女朋友罢了。”

 084 愈加黑暗的未来

    “那个青草琉璃的女人，大概......是我的前任，如果我没有认错的话。”

    忙乱了一天的总结还没有开始，围绕着段青的批斗大会就先开始了。

    “哦，听起来还是真是个悲伤的故事。”

    “一句话的悲伤故事，你肯定没怎么听过是吧......”段青苦笑道：“总之因为某些......人所共知的原因，我和她前段时间刚刚分手了，没想到在这种地方又遇到了她......”

    “唔，这就是所谓的计划c的由来吗，我说这次你怎么就突然激动起来了......”微笑的屠夫捏着下巴说道。

    “难道之前在烁星花看到的也是他们？怪不得......等等等等！”八卦之情四射的小姑娘，首先大喊着跳了出来：“大叔你居然还没有结婚？”

    “当然......没有，话说你一定要这么大声的叫出来吗？”

    “嘿嘿，嘿嘿......”小姑娘没有回答，只是重新坐到了一边，傻笑着用的挪揄目光看着段青，另一边的笑红尘，则是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原来如此！果然是夺妻之恨啊！看那两个人卿卿我我的那么接近，要是我我也忍不了啊......”

    “我能忍。”大口灌了一口水，段青擦了擦依旧干涩的嘴巴：“结果就是，你被拼掉了。”

    “哎哎，不要提我的事情，毕竟早就说好了嘛......”看着对方有些歉意的眼神，笑红尘连连摆手，然后再次如同煮熟的大侠一般，脸色红润地说道：“倒是你！我们还要不要回头找他们的麻烦，替你出一口气？”

    “别别别，刚才那一战已经赚了不少便宜了，人家没回来找我们的麻烦，就已经烧香拜佛了，再打真不一定打得过......”

    “怕什么！你还是不是男人！女人都跟着别人跑了哎......”

    “喂喂，我们是正常分手，好聚好散，再见面只是伤感一些罢了，有什么好怨恨的，我们还是把注意力放在......”

    “不对。”坐在一边老神在在的微笑大叔，突然睁开了眼睛：“你既然能认出她，她为什么没认出你？”

    “呃，她又没有修改容貌，我当然能认出来。若是有人捏脸能捏一个和她那么像的人，那我也是认了......”

    “不不不，这不是问题的关键......”微笑的屠夫看着对方，没有把接下来的话说出来。

    “......好吧，这不是我的真实面貌。”明白了对方的意思，段青只好承认了自己的面貌问题：“这不是什么大事吧，现在想把自己捏帅一点的人千千万......”

    “这当然不是什么大事。”微笑的屠夫保持着微笑：“我只是想知道，你的真实面貌......或者说，你的真实身份。”

    “你这么厉害，又不敢以真身示人，总不该是因为......你怕自己会像今天那样，遇到自己的前任女友吧......？”

    段青沉默了。

    “好吧好吧，我只是......有些好奇罢了。”看到对方确实没有解释的意向，微笑的屠夫只好摊了摊手：“什么时候你想说了，什么时候我们再讨论讨论......现在，我们还是先解决妮娜的事情吧。”

    “对啊！”经过这一提醒，梦竹终于醒悟了过来，她望着柜台后面小门的方向，有些担忧地说道：“突然发生了这么多事情，我都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讨论了......”

    之前他们返回到这里的时候，理查德就将那个受惊过度的小女孩抱进了冒险者协会一楼的休息室里——那个邋遢的家伙平时虽然也不怎么收拾那个总是被自己霸占的地方，不过现在这个情况，众人也管不了这么多了。

    “看来我们的上司找到的靠山，似乎并不怎么靠谱，所以那些城卫队的出现，应该在他的意料之外。”段青也回过神来，很自然地参与到讨论之中：“幸亏我们最后把妮娜捞了出来，不然的话，这条最后的线也就断了。”

    “是啊，如果妮娜也落到了他们的手里......”

    “嘿嘿嘿同志们，你们在说些什么？”满脸问号的笑红尘插嘴问道，剩下的三个人面面相觑，然后才意识到这里还有一个不知道情况的。

    “你......算了，你听着就行了。”

    “现在问题的关键是......我们得找到一个切入的理由。”

    “我觉得够呛，那帮子城卫军怎么看都不像是什么好人，经过了这一晚，现场说不定什么都不剩下了，到时候我们再过去也没什么用......”

    “那个队长模样的人曾经说过，他们是受拉玛镇长的命令.......也许我们可以去找拉玛啊！”小姑娘突然说道：“对吧，青山大叔？”

    她用某种奇特的眼神看着对方，后者明白了他的意思，于是点头向另外三个人说道：“我们......与镇长还有些交情，也许这是条路子。”

    “天色不早，你们在这里等着我们，同时保护一下小妮娜。我们去一趟城镇大厅，找一找他们口中的拉玛大人。”与梦竹一起站起身，段青对其他两个人说道：“如果顺利的话，这件事说不定可以马上解决。”

    “然后......我们再谈她父亲的事情。”

    ******************

    “她的父亲的事情，想必你们还不知道的吧？”

    步入黑夜的天色中，段青和梦竹两个人来到的城镇大厅的二楼——在又一次与那个胖子守卫队长练习了半天瞪眼神功之后，风花镇的镇长大人，终于同意在这个即将休息的时分，接见他们二人。

    镇长的办公室，如城镇大厅的外表一般富丽堂皇。虽然房间不大，却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家具与物件，插满了风花镇特有花草的一个个白色瓷瓶依次的排列在靠近窗边的角落里，另一些大大小小装裱完整的字画毫无规则地挂在另一面的墙壁上，在已经点燃的烛台照映下，反射着美丽的黄色光芒。还有各类精美的装饰品零散地堆砌在门边的木架上，装点着这个华贵房间的同时，也体现着这个房间主人品位的超然。

    拉玛镇长据说是一名贵族的传闻，之前见过一面的时候大概就有所了解了，而现在，段青二人对这个概念又有了更深的体悟。

    正中间的棕色长木桌之后，曾经在大街上有过一面之缘的镇长大人，将戴在自己眼睛上的眼镜摘了下来，随意的用一面白手帕擦拭了一番，然后才慢条斯理地继续说道：“据城卫队的调查所知......亚斯奇那个人，似乎有一些很严重的犯罪嫌疑。”

    “那一定是误会，大人。”深谙某种交流模式的段青，用施施然的神色回答道：“我们刚刚从安卡拉特矿洞那边回来，也带来了......妮娜父亲的消息。”

    “哦？”穿着整齐的老人脸上，露出了一副非常感兴趣的神色。

    “我可以确定，他是一个好父亲。”段青想了一下，然后说道：“不过他死了。”

    有夜风从未被关上的二楼窗户中吹进来，老人向那个方向看去，仿佛想透过窗外依旧漫天飞舞的飞絮，看清即将布满夜空的繁星。良久之后，他才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这样啊......”

    “可怜的罗宾。”他低声说道。

    “也许是这中间出了什么......误会。”段青试探地继续游说着：“不过我们也理解城卫军那边的苦衷，他们最近也在忙集训的事情，很多东西都没有搞清楚......”

    “噢，他们的事情我都知道。”老人挠了挠头，然后看向面前的二人：“那些命令，也都是我下的。我相信他们，所以......”

    “之前有报告说，罗宾......哦不，亚斯奇?阿尔伯特是最近犯罪猖獗的山贼集团的头目，而且证据很......明显。”

    “呃，很抱歉，虽然他们的调查有可能是真的，不过我认为和他的家中的盗窃没有关系，而且和小妮娜更没有关系......”

    “当然......没有关系。”拉玛眨了眨眼睛：“我有说过它们有什么关系吗？”

    段青一时语塞。

    “我不知道他的住宅发生的事情，与我所了解到的事实有什么关联。”拉玛捋了捋他的胡子，似乎同时在理清他的想法：“但是现在有大量的证据表明，亚斯奇是一个试图破坏风花镇安宁的罪犯，两位。”

    “这是重罪。”

    “所以说，不管那件盗窃事件是何人所为，城卫军都必须......控制住那个地方。”

    段青和梦竹相互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浓浓的担忧。

    “这里面也包括......小妮娜吗？”过了一会，小姑娘小心翼翼地问道。

    “唔......当然。”老人犹豫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虽然她还小，此时应该与她无关，不过即使是为了她的安全......”

    “我不觉得那些城卫军能够确保她的安全。”段青突然插口道：“而且按照一般的做法，妮娜的安全......或者说责任，应该由她的负责人来确保的吧？”

    “这是自然，不过她现在没有什么负责人......”拉玛的眼睛闭了起来。

    “她现在应该是孤儿了，我们知道。”段青接道。但与之待了很久的小姑娘能够发现，他的语气已经恢复了几丝自信：“不过......她没有参加什么孤儿照料组织，也没有人收留，只是曾经......一直由冒险者协会接受委托，照料了她很长时间。”

    他的脸上露出了微笑：“我们愚者冒险团，也接受过这样的委托。”

    老人的眼睛睁开了一条缝。

    “而且您还是见证者。”

    老人的嘴角扯了一下。

    “所以我觉得，这样的情况下，把小妮娜交给我们，是不是......很合情合理呢？”

    “亚斯奇这一家人，本官多多少少还是有一些了解的，所以我认为......这件事还是由我来处理......”

    “当然，由您来处理，我们没有意见。”单手抚胸，段青向桌案后的镇长做了一个礼节：“我和我的队友，会在冒险者协会照顾好小妮娜的，同时......等待您公正的处理结果。”

    “而且......希望能够尽快。”他眨了眨眼睛。

    “呼......”老人放下了手中的文件，两手一背靠到了椅背上。那双有些浑浊的眼睛看了天花板上的吊烛一阵，然后方才慢慢说道：“事先说明，亚斯奇的事情......很复杂。”

    “想要弄清这件事情，或许需要很长的时间。而且最重要的是......”

    “现在的公国内情，想必你们也是知道的，亚斯奇的事情，之前在城镇中也有所传闻。很多的镇民对这件事情，都有自己的看法。所以......即使我认为妮娜的父亲是清白的，他们可能也不会这么认为。”

    拉玛将之前放下的眼镜重新戴回了鼻梁上，然后抬起头，看着面前的两位冒险者：“所以，想要保护好小妮娜的安全......你们的任务很重。”

    段青看着这位依然保持着贵族式微笑的老人，过了一阵之后方才点了点头。

    “还有，既然妮娜在你们那里，那么......”老人用手抬了抬眼镜：“如果有什么事情需要询问的话，我会派人找你们的，所以......最近这段时间，你们最好不要......”

    他从旁边的一叠文件中拿出了一张：“到处乱跑。”

    “......我们知道了。”

    “那么，如果没有别的事情的话......一会要不要一起吃个饭，古斯坦大师的朋友们？”

    “我们就不打扰您的工作了，镇长大人。”

    段青向梦竹示意了一下，后者赶紧点头向老人行礼：“我们告辞了。”

    直到两人走出城镇大厅，小姑娘有些雀跃的声音才响了起来：“镇长大人终于还是答应了，还好还好......”

    “不，我觉得事情......变得越来越严重了。”

    紧紧地皱着眉头，段青带着梦竹向冒险者协会走去。

    “怎么了？一切不是进行的很顺利吗？”

    “这你都看不出来么。”依旧凉爽的夜风中，段青的声音变得有些飘动：“那个拉玛话中隐藏的意思......是这个镇上，有人不希望看到小妮娜这个人，他们......想对她不利。”

    “啊？为什么？妮娜那么小，她肯定是无辜的......”

    “我们都知道，拉玛肯定也知道，所以......”段青的声音变得低沉：“这里面应该有什么东西，我们还不知道，这就是我们的镇长大人......不想让我们介入这个事情的原因。”

    “他的内心中......希望将妮娜掌握到自己手中。”

    “什么！”梦竹大惊：“难道那个老人......”

    “有恋童癖？.......啊唔！”

    “瞎想什么呢你！”头被敲到时的吃痛声音传到了夜空中，小姑娘捂着头，用眼角含泪的目光看着依旧脚步不停的男人，后者收回弹指，头也不回地说：“虽然不知道那个老人究竟知道多少东西，但是......他肯定知道的比我们知道的多。”

    “什么意思嘛......”

    “镇民们对小妮娜表现出来的敌意，你是否有所了解？”

    “呃，不知道......”

    “没带小妮娜出门的人，当然不会知道。因为......那个小女孩几乎不出门，一个不会在其他人眼前出现的人，哪有多少人知道她，又有多少人知道其他人对她的态度呢？”

    “你这么说，我会愧疚的啦......”小姑娘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但是他知道。”

    “啊？”小姑娘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我有理由相信，我们的镇长大人，一直对那个几乎与世界隔离的小女孩关注非常，出于......某种不知名的目的。”

    “这也就能够说明，为什么区区一起盗窃案，城卫队会出现的那么快了......他们差一点就赶在了我们前面。”

    看着前方的情景，声音低沉的男子突然停下了脚步。没有注意到的小姑娘一不小心撞在了段青的后背上，“啊”地一声捂着鼻子停了下来。

    “说就说嘛，不要突然刹车啊......咦？这是怎么了......”

    “真是......黑暗的一天啊。”

    夜色中，两人站在冒险者协会的那个二层小楼前方，看着围在那个破旧老门前面的，影影绰绰的十几个人影。

    其中的几个人似乎发现了这边的状况，向着后面的同伴们呼喝着，一个坐在门口台阶上的人唰地一下站了起来，然后三步并作两步，瞬间就奔到他们的面前。

    “你是陌上青山？”他一脸不耐烦地开口问道。

 085 警告

    “我们是赤魂行会的人，我叫永恒风吟。”

    依然热闹的街口上，满脸写着“我是来找麻烦的”那个人走到段青和梦竹二人身前，先是用打量的目光审视了一番有些不知所措的小姑娘，然后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小丫头，不是我的菜......”

    “你们......找我有什么事？”

    “这些是我的兄弟们。”原本无所事事站在一边的那些其他的玩家，此时也慢慢靠了过来，其中一些拿出了自己的武器，或拍打着自己的手，或随意地拍打着周围的花花草草，用各种方式表示着他们不是什么好惹的人。

    “我们最近听说......有人居然在风花镇的冒险者协会注册了一个冒险团，而且还很活跃。”那人重新将目光放在段青身上，语气也变得盛气凌人起来：“所以我们是来......警告你们的。”

    “你们捞过界了。”

    “哦？不知我们是在哪里......捞过界了呢？”毫不在意对方的态度，段青抱起了双臂反问道。

    “哼！装傻......”那人抬头看了看已经步入黑夜的天空，然后嗤笑一声：“你们自己做过的事情，自己清楚......”

    那人用警告的眼神盯着对方，后者依然保持着淡然的神色，等待着对方的下文。

    “看来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了。”那人回头招呼了一声，后方的几个人拿着武器围了过来，将段青和梦竹二人围在了中间。

    “你们......你们干什么......”小姑娘的话音变得有些怯懦起来，段青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抚着对方的情绪，同时环顾着围绕着他们的众人，眼中流露出一丝凶狠的光芒。

    随后，这丝光芒又渐渐地敛下去了。

    “别怕。”他踮了踮脚，看了看不远处对面那个巨大的华丽建筑——那里是用魔法灯火照得依旧通明的法师议会：“这里是风花镇内，他们不敢随意动手的。”

    “哈！”对面的那个人笑了一声，然后重新摆出了威胁的脸色：“我们本来就是来警告你们的，不过若是有必要，我们当然会让你们见识到......我们的手段。”

    自由世界中，城镇范围是一种默认的安全区，这不仅仅是玩家们的共识，也是自由大陆原住民共同维护之下所带来的结果——无论是管理城镇的正统势力，还是像法师议会，战士之家之类的组织，抑或是普通的居民，都不想看到不安定的事情在人们居住和休息的地方发生。所以，不遗余力地维护这些地方的治安和秩序，也就成为了他们共同的目标。

    若是私自械斗，即使当时没有被抓，今后的生活也会步履维艰——据目前的情报显示，这个游戏可是没有类似洗红名这样的说法，你成为了npc眼中的坏人，很有可能一辈子是坏人，想要将好名声弄回来，要么花费很大的力气去公关，要么去做出惊天动地的善事去证明自己，不然的话......自由世界这款游戏成名以来，因为无路可走而删号重练的人，已经不是一列火车可以装下来的了。

    但即使如此，还是有像永恒风吟这样的人，做着这样的工作。因为他们有一些自己的手段，用以躲过其他人的监督，就如同现实世界中，钻各类规则的空子一样。

    段青并不怀疑他们的手段，但是他依然不畏惧他们可能做出的卑鄙事情——以他自己在虚拟游戏世界的经验，这样的事情他见得多了，所以他有自信能够应付他们的小手段，顶多就是吃一些亏罢了。不过在自由世界这样的地方，情况可能会有些不同，而像眼前的赤魂这样的行会，多半也是风花镇这个地方的地头蛇，所以在地利甚至人和这一点上，段青又处于了下风。

    好在他有自己的办法。

    “大宝，浪虾，上去......稍微招待一下两位。”看到对方依然有恃无恐的模样，永恒风吟歪了歪头，示意着自己的两个手下：“那位小姑娘可以不用管，主要是这位......”

    “让他知道，风花镇谁说了算。”

    后方的两个人狞笑着走上前，一个扭着自己戴着拳套的两个手腕，一个甩起提着一根棍子的胳膊，缓缓地靠近那个将紫色罩袍护在后面的男人。山风的呜咽声中，四周亮起的灯火仿佛明灭了一瞬，那根棍子借着黑暗，朝着对方的头上招呼了过去。

    夜风忽然变得大了，一抹亮光随着飞舞的花絮在空中闪过，然后又消失在逐渐明亮的街道上。

    那人被突如其来的攻击吓得用力过猛，一个趔趄从段青的身边冲了过去，几步之后才刹住了身形，他抬起手，看着自己已经被削掉了一截的短棍，身体慢慢颤抖了起来。

    “我要宰了他！”

    然而在他喊出那句话的时候，他的另一个同伴已经合身冲上，一拳捣向对方的胸口。

    侧身，转向，护着女孩躲到另一侧的同时，段青没有继续还手下去，而是凭借着几个步子的走动，移动到了街道的边缘地带，在逐渐缩小的包围圈中，重新与对方拉开了距离。

    在他的背后，已经是郁郁葱葱的矮木丛了——那是花舞大街路边花园的边缘部分。

    “竟然敢还手，看来是真的不怕被通缉了。”永恒风吟的嘴角扯动着，脸上的煞气却是越来越重：“可惜......”

    “你永远也不会知道，城卫军与我们的关系......”

    他一招手，剩下的几个人连同之前的两个，一同围了上去。不过下一刻，他们的动作就同时停止了。

    被包围的男子伸手入怀，然后摸出了一个......黑黝黝的石头。

    “这是......什么东西？”停下了动作的其中一个赤魂的玩家，小声地向对方质问道。

    如果是在现实世界中，这样的疑虑多半不会发生，因为现实世界中的石头没有任何的威胁作用。但在游戏世界中，情况自然大不一样了，这个秉承着奇幻与真实并存的世界，是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的，而无论那个玩家手中的东西是某种大规模杀伤性武器，还是某种代表某个大势力的信物，都有可能将眼下的形势迅速逆转过来。

    事实上，这种事情已经发生过很多次了——在自由大陆的各个角落。

    越是见多识广的人，越会有这样的顾虑。作为经常与上层势力打交道的赤魂，自然不会蠢到轻易踩中什么地雷的地步。不过从两方相遇以来，那个男人就表现出一种有恃无恐的样子，现在他掏出的这个东西，自然极有可能是有问题的。

    而且他还是上头特意要他们过来关照的人......

    腰杆挺得笔直的男子没有理会这边的疑问，自顾自地将那块黑石头拿在自己的手心里停顿了一下，然后......将它举到自己的嘴边。

    “喂，诺曼大师。”

    “有人在我的面前装逼......额不是，是闹事。场面已经控制不住了。”

    在所有人憋得有些扭曲的面容中，段青晃了晃手上的石头，然后望了望不远处的法师议会：“好吧好吧，是有个叫赤魂的行......冒险团，意图袭击我们冒险团的成员。”

    透过人群，他看向那个名叫永恒风吟的对方头目：“就在你们法师议会门口。”

    然后，他放下了握着石头的手，然后将它重新塞回怀中。

    “那是......传音石？”

    “或者叫通讯石......管它叫什么。”段青耸耸肩，自觉大发慈悲地回答了一下永恒风吟的问题：“你们见都没见过的东西，何必打听这么多？”

    “谁说我们没见过......”永恒风吟刚想大声出口，然后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地缩了缩脖子。他回头看了一眼那个矗立在魔法灯火中的高大建筑，然后皱眉想了一阵：“你......”

    “你们......算了。”

    脑中闪过了千般计较之后，永恒风吟还是作出了较为谨慎的决定——即使法师议会与这个男人毫无瓜葛，但他手中的那块石头，本身就是一种证明了。

    一般人绝对没办法得到那种东西的。

    “愚者冒险团是吧？别怨我没警告你们，风花镇已经没有多余的地方让你们跳来跳去了......以后小心点。”随着他后退的步伐，以段青和梦竹为中心的包围圈也逐渐开始松动。

    “我们一向很小心。”挂着一张似笑非笑的脸，段青看着那个倒退着远离此地的玩家：“以后......一定会更小心。”

    “......那就好。”对方无所谓一样的点了点头，然后招呼着其他人开始撤去：“对了。”

    他停下身，露出了一个阴狠的神情，不过在夜空的黑暗之中，段青二人也已经无法看清了：“最近风花镇可能会有大事。”

    “你们最好祈祷一下，不要被扯进去了......”

    他一转身，跟在那些弟兄们的身后离去了。

    “呼......”直到对方那些人全部消失在黑夜中之后，小姑娘紧绷的小脸才终于垮了下来：“吓死我了......”

    “之前在矿洞看到你活着从三楼回来，本以为你进步了，结果......还是这么胆小。”

    “这个和当时不同嘛！而且他们那么多人......难道你就真的不怕打起来吗？”

    “哼，他们也不敢真刀真枪地动手的，他们的手段就是那些了，最多就是引来卫兵，然后污蔑我们一番......”

    “现在我们现在可是有很多人盯着的，所以即使事情真的到了那个地步，我们也应该不会出事。”段青摇着头说道：“但是......以后的行动，或许会更加不便了。”

    “是吗......”梦竹歪着头看着段青，突然想起来之前的事情，一拍大腿叫了起来：“对了！你从哪里搞到的通讯石？难道是克莉丝汀姐姐送给你的？不对，之前你说的诺曼大师是哪位......”

    “法师议会的那个鉴定人啊。”段青将怀里的那块石头掏了出来，同时笑着说道。

    “哦，对了对了，是有这么一个人......不对！”小姑娘的马尾辫也跟着跳了起来：“你居然和那个老头还有联系？你是不是还没死心......咦？”

    她的手中一沉——对方将那块石头抛给了她。

    “这是......是一块......”她喃喃地说道：“黑铁矿啊......”

    “现在这么黑，即使是对方见过什么通讯石，他们也看不清的。”段青笑呵呵地解释着：“反正我也没见过，只是听那两个大魔法师提起过，所以就临时拿来冒充一下了。”

    “那......那刚才......”

    “都是唬人的呗。”段青说道：“自己给自己打电话会不会？算了，看你那样子就知道不会，这可是寂寞的男人特有的技能。不过......”

    “有一点你猜对了，我确实是没有死心。”

    他看着街道对面的法师议会，声音低沉地说。

    ******************

    “凤凰剑约战鬼算狂谋！恩怨终于演变成为巅峰对局！”

    下线休息的段青，终于在论坛上看到了这个已经被挂了一天的消息。

    那则消息是以剑北冬本人的意愿为主要根据写出来的，具体的内容，大概是出于某种个人的恩怨，他想要与浮生掠梦在风花镇打上一场，无论胜败，恩怨两清，战帖已下，对方要不要接，还请随意云云。段青也找到了那个战帖，确实是剑北冬本人所书，单挑的地点并不是什么风花镇的山巅之类的，而是那个集训演练的那个大广场。

    而在不久之前，维扎德的会长代替自己的行会成员，将这个战帖应了下来，同意在几天之后在那里一战，将之前的恩怨一笔勾销。至于那个什么恩怨具体的内容嘛，双方都没有提及。

    “哼，呵呵，本来以为你会有点长进的呢，结果还是一如既往的......笨啊。”段青长出了一口气，然后摇着头笑了起来。

    按照他之前试探的结果，那个二愣子来这里是有自己的事情要办的，大概是那个什么劳什子任务过于复杂，他已经没有什么时间找对方的麻烦了吧，所以就想了这么个办法......

    太笨了。

    又随意地浏览了一些其他的内容，段青将手上的面包全部塞进了自己的嘴里，然后灌了两口水，开始用手指划着屏幕，寻找一些关于风花镇的其他消息——按照之前那帮赤魂的人透露出来的口风，段青现在所处的那个小镇，未来可能会发生什么大事，再加上小妮娜的事情，拉玛镇长的莫名态度，风花镇的形势已经变得更加扑朔迷离起来。

    他想要弄清这团迷雾之下的现状，但是就连他自己都知道，凭借自己一个人的力量，确实是很难查清楚的。

    “该不会就是这个什么蠢到家的决战吧......”他滚动着屏幕，眼睛不断地上下巡视着。结果到了最后都没有什么新的发现——作为新兴的新手城镇，来到风花镇的玩家实在是太路人了，就算是像剑北冬和维扎德的人来到这里，也多半是秘密前来，在此之前也根本没有什么风向露出来的。

    不过，他还是从某些其他的版块上，发现了一些端倪。

    几分钟之后，他再次上线。而由于时间差的关系，此时的风花镇即将步入深夜了，魔法灯火的时隐时灭下，街道上的行人已经非常稀少，而且多半行色匆匆，除了三两个成群结队的巡逻卫兵之外，其余的大概都是急着赶回家休息的普通镇民。

    当然，还有一些是依然处于活动状态的玩家们。

    无视其他的过往人群，段青穿梭于风花镇的大街上，他不断地左右张望，似乎想要透过浓重的黑夜，寻找他想要寻找的东西。

    最后，他在花篮大街的街头停下了。

    以往热闹非凡的商业街，也因为人们各自的休息而变得冷清下来，不过如同酒馆这样的地方，隐隐约约的还能看到一些流连忘返的酒客们还在不断的出入着——那些大大小小的唯一夜间娱乐场所，依然在努力地绽放着自己的光辉。而正是透过那些依然明亮的灯火，段青看到了三两个抱着臂膀，穿着明显不是公国南方地域风格的厚重衣物，斜躺在附近冰冷的地面上入睡的人群。

    那是一些难民，从战场上逃脱而至的难民。

 086 复杂的现状

    “看这里，看这里，这里有可爱的怪蜀黍哦？”

    “你确定她明白怪蜀黍的意义吗？还有，我一点都不怪。”

    “我反正是没见过整天戴着一个尖帽子的光膀子男人在大街上招摇过市的，身后还背着两根旗子......”

    “那是旗子吗？那是长枪！长枪懂不懂？算了，刚开始我也没看出来这是把长枪......”

    第二天的清晨，愚者冒险团的众人聚集在了冒险者协会的门厅处。他们并没有首先对目前紧张的局势做什么分析，也没有密谋做什么大事，他们现在只是围绕着那个小女孩，极尽自己哄人的本事，想要从中得到什么有用的讯息。

    不过到现在为止，小妮娜还是没有开口说话。

    早在她刚醒过来的时候，段青就向她说明了她爸爸的事情，当然不是他的死讯，而是他遗言中早已交代好的说辞。安静的小女孩并没有对“父亲莫名其妙远游”这个结果作出什么表示，她只是抱着玩偶坐在那里，一言不发地看着自己的正前方，一副已经灵魂出窍的模样。

    所有人接连对她使用了哄骗，最后都以失败告终。

    即使是同样身为女孩的梦竹，因为其幼年的不同经历，对于“如何哄小孩子”以及“小女孩会玩什么”这样的事情，也是非常不了解的，更何况向段青和笑红尘这样的大男人。微笑的屠夫这个真正的大叔，倒是在这个方面表现出了不同寻常的一面：他搬了个小凳子坐在小妮娜的身后，叹着气伸出一只手臂，轻轻地抚着对方的头发，试图用这种方式安慰她的心灵。不过在经历的十几分钟的安静之后，老成的微笑大叔也只能叹着气摇了摇头，对其他人表示自己的无能为力了。

    “咱们......还是先不管她了吧。”面对心灵空明的小女孩，平日里大大咧咧的笑红尘也是敛去了他的张狂气势，躲在远处看着那个一动不动的娇小身影，向其他玩家提出了自己的提议：“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不过按我的看法，这种性情古怪的小孩子，真的哄不出什么来......”

    “她的父亲早已不在家多日。”段青同样看着那边，然后沉思着说道：“况且我们没有告诉她......所以应该不是因为她的父亲。”

    “问题的起点，应该是昨天的下午，或者更早的时候......”他转过头，看着其他几个人：“在她的家中，发生了什么事情。”

    “能把一个小孩子吓成这样，肯定不是什么好事。”微笑大叔也失去了往日的微笑，脸色冷然地说道：“按照你们之前交代的情况，她的家中本来就没什么人去，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

    “难道真的有人想要......”梦竹看着那个缩成一团的女孩背影，愤愤地说道：“真是太......太过分了，怎么会有人做那样的事情......”

    “喂喂，先不要妄下判断。”段青做了一个小声的手势。他回头看了看那边，然后示意大家一起出去，找个不打扰小妮娜的地方。

    “现在想去她的家中调查，估计是不可能了。”冒险者协会门外，几个人直接坐在了台阶的石头上：“所以你们好好回忆一下，我们昨天傍晚在她家中的时候，见到的那些东西。”

    他挑了挑眉毛：“有没有什么......值得怀疑的地方。”

    “你这么一说......”小姑娘首先用手指抵起了下巴：“我当时被你派去找她，所以我跑了很多地方，但是我的注意力都在找妮娜身上了......”

    “你刚找到她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

    “我当时找到了那个小木屋，然后......推门进去的时候，听到她藏身的那个方向有动静。”梦竹回忆道：“其实她藏的那个地方不太好，只要稍微注意一下就能看到她了。”

    “嗯......也就是说，她没有好好找地方藏起来。”段青总结道：“或者说，她没有地方藏起来。”

    “我之前带她出去玩的时候，她对这个家庭的其他地方，表现的也不是很熟悉的样子。也就是说，也许她......不怎么了解她家中其他地方的具体构造......吗？”

    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没有对段青的这个结论发表什么意见。

    “还有没有别的细节？”于是段青又催促着梦竹，后者坐在一边开始苦思冥想起来。

    “当时我们看到的景象，那个房子的各个角落都有毁坏的痕迹，但应该不是暴力的破坏，而是......搜查与翻动所造成的结果。”微笑的屠夫也开始回想那个时候的场景，片刻之后也开始总结。

    “也就是说，我们最初所了解到的所谓‘盗窃’这个信息，应该是真的。”段青说道：“虽然不知道理查德是怎么得知这件事情的，居然比城卫队去得早......”

    “后来他提到了法师议会，我想......应该是法师议会的人通知他的吧。”

    “好吧，这里面的疑问很多。比如是哪个人通知的他，他又是怎么知道的，还有，为什么法师议会自己不派人去解决这桩案子......”

    “可惜不知道那个邋遢大叔去哪里了，不然找他一问就知道了......”

    “那个邋遢大叔啊。”一直在一边做听众的笑红尘，此时突然插嘴道：“我好像看到他了。呃，你们不要这么看着我......”

    在几个人共同的目光中，笑红尘举着双手赶紧说道：“一大早过来的时候，我好像看到那个人去了阿塞尔酒馆......”

    “奇怪，他去那个地方做什么？”

    “是啊，难道这个大叔还喜欢喝酒？”

    “或者他和我们当初一样，想要物色两个人......”

    “物色来干嘛？他又不是玩家，又不能组队然后建立冒险团什么的......”

    “好了好了。”段青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说这些没用的作甚，我们直接去找他不就完了......”

    “好吧。”“同意。”

    几个人纷纷站起，然后又停下了。

    “妮娜怎么办，总不能让她一个人在这里待着吧？”

    “唔......有谁愿意留下的......”

    “讲道理，昨天是我们两个，今天轮到你们两个了......”

    “喂喂，道理不是这么讲的，你们有谁比我更适合与理查德大叔......”

    “嘿，我听到有人在呼唤我的名字。”大街的另一头，几个人正欲寻找的那个人的声音突然响起：“想必你们正在找我......是不是啊？”

    清晨的阳光下，理查德大叔摸着自己下巴上的胡茬，嘿嘿地笑着看着正在街上争论的众人。

    ****************

    草草的早餐过后，段青和梦竹来到了冒险者协会对面的高大建筑中——按照理查德之前的解释，昨天的消息确实是法师议会里面的人传给他的，只不过其他的东西，他表示自己也不知道了——至少他本人是这么说的。

    想要知道答案，他们只能自己跑来问了。

    自由世界的清晨，空气比平时变得更加的清新，由于时间尚早，法师议会也是刚刚开门，所以还没有恢复如往日一般的热闹场面。段青看着那个高大建筑上方尖尖的塔顶，耳边传来梦竹活泼的声音。

    “昨天晚上你还提到过他，想不到真的是诺曼大师。”

    “我早就看出来那个老头不是什么混吃等死的货色。”段青摸了摸鼻子：“或者说，自由世界中的每一个npc，本来就不是什么好相与的......”

    由于人少，法师议会一楼大厅的内部更加的一览无余，不过位于门口的那个柜台后方，原本招待来宾的那个眼睛女已经不在了，取而代之的是另一个女人。与之前的那个人相比，这个女人的年龄大了很多，她戴着一顶用不知名材料的布匹织成的帽子，穿着一身宽大到完全看不出她的身材的紫色袍子，单手撑着自己的下巴坐在那里，一脸还没有睡醒的模样。

    见到段青二人走进来，那个女人睁开睡眼惺忪的双眼看了一下，然后一副仿佛没有见过两人的样子，重新低下了头。

    两人走到之前他们鉴定的地方，出乎意料地在那个角落中，找到了那个老头的身影——按照段青的推测，这种表面上不管不顾的人，怎么可能早早地跑来上班呢。

    不过从目前的情况来看，那个老人不是没来上班，而是根本没走罢了。

    两个人费了一番功夫，才把那个睡得正香的那个老人从冰冷的地板上叫了起来，后者揉了揉依旧惺忪的睡眼，然后伸了个懒腰，完全没有普通人在严苛的地方睡了一晚而会有的不适感，眯着眼睛看了看眼前叫起了他的两个人。

    “这么早就来鉴定，你们要不要这么傻......哎？”

    老人再次揉了揉双眼，确定自己没有认错：“是你们啊......”

    “怎么，你......还没有死心？”老头打着哈欠伸了个懒腰，然后像晨练一般左右扭动着自己枯瘦的身体。

    “当然没有。”无视旁边拧着自己胳膊的小姑娘，段青乐呵呵地笑道：“不过，我们今天来，不是为了这事。”

    “我们听理查德说，那个小妮娜家遭窃的事情，是你通知他的......”

    老人原本活动着腰部的动作停下了。

    “你们......”他瞪着眼睛，差点就把胡子吹起来：“理查德告诉你们了？”

    “是啊。”惊讶于对方的态度，段青的语气变得有些小心了起来：“我们一起去的啊。冒险者协会的委托嘛......”

    “这太荒谬了！”诺曼大叫起来：“理查德怎么会告诉你们？虽然你们是冒险者，但除非你们是冒险者协会的注册冒险团，不然......”

    “我们是啊。”段青打断了对方的质疑：“我们是愚者冒险团的人。”

    “什么？我怎么没听过这个名字......”

    “前几天刚成立的。”段青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你......不是，您可能还没听过......”

    “扯淡！前几天刚刚成立？怎么可能......”老人立马吹胡子瞪眼起来，不过仅仅过了一瞬，他的气愤表情就松开了：“哦......”

    他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原来是这样......”

    段青和梦竹对视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神中看出了莫名其妙的感觉。

    “既然如此。”老人又看了看这两个人，然后摆了摆手，示意他们从旁边的那个小门进来：“也罢，你们进来......与我说一说昨天的事情。”

    喂喂，我们可是来找你问事情的.......没有把这句抱怨的话说出来，段青两个人老老实实的进到了柜台里面，然后如同第一次来的时候那样，老老实实的坐在小板凳上。

    “是......这样啊。”一段时间之后，诺曼老头大致知道了段青他们昨晚所经历的事情。他叹了口气，挠了挠自己的后背，然后抬头看了看天花板：“果然......变成了这样。”

    “请问......”段青试探地问道：“这件事情的背后......”

    “以我个人的角度上来说，你们......还是知道的越少越好。”谁知老人思索了一会，然后看了看段青，说出了令他意想不到的话：“你们的实力，实在是不适合介入到这样的事情中。”

    “会死得很惨的。”老人摇着头说道。

    “有这么......可怕吗？我们只是想帮一帮小妮娜......”一旁的梦竹小声说道，然后被段青抬手制止，后者看了看那个老人，然后继续着自己的问题：“有这么复杂吗？”

    “西凤郡对这里的管辖本来就不严，你们是知道的。”或许是意识到两位冒险者的倔强，良久之后，老人咳了咳嗓子，然后斟酌着解释起来：“边境小镇嘛，管理不严也是应该的，所以那些类似山贼一样的东西，我们本来也没有在意。”

    “但是我们后来发现，有人想要利用这样的格局，偷偷发展自己的势力。”

    诺曼的神情变得严肃起来：“通过一些不怎么明显的痕迹，我们大概能看出来一些端倪。这里的一些......”

    他指了指自己头顶的方向：“上面的人，似乎是他们那边的人。”

    “什么跟什么啊......”依旧莫名其妙的眼神中，小姑娘低声咕哝着，旁边的段青接着她的意思问道：“他们......是谁。”

    “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听过‘复辟者’这个名字。”诺曼缓缓地说道。

    “我们听过。”两个人对视一眼，然后回答道：“之前没有与您说过，我们之前在翡翠之森，遇到过两个法师议会的......”

    “那对姐妹嘛，我知道，我知道。”无视了对方惊讶的眼神，诺曼双手下压，做了个稍安勿躁的姿势：“既然她已经提到过了，那我也就不再藏着了......”

    “他们是一群想要重现当年魔法帝国荣光的......疯子。”老人诺曼用一句话，就将对方的特点概述了个完整。

    段青和梦竹共同点了点头。

    “我们法师议会与他们较量的很久了。”诺曼继续说道：“无论是商场，战场，政坛，还是大陆各个角落的遗迹的挖掘中。他们......总是想要做那只背后的黑手，攥取对他们有利的东西，从而......实现他们的理想。”

    “而现在，风花镇里面，已经出现了这样的迹象。”

    两人再次互相看了一眼，这一次看到的就是深深的忧虑了。

    这一次的局......好像有点大啊。

    “也不知道是最近的山贼过于猖獗，给了这个地方不安定的因素，还是他们已经不满足于风花镇的和平现状，亦或是之前那个翡翠之森的事情......”说到这里的老人抬头看了对面的两人一眼，然后继续说道：“总之最近，他们开始露出更多的马脚了，我自己的理解是......他们有些开始蠢蠢欲动了。”

    “而昨天的事情，大概是有什么人......操之过急的后果吧。”

    “你们一直盯着他们？”

    “并不完全是，毕竟我们这里的人手实在太少。“诺曼摊着手：“所以......有一些事情，是托付给其他的人的。”

    “比如我们。”段青指了指自己，然后就看到那个老头开心地笑了起来。

    “不不不，现在没有你们的事情。”诺曼收敛了自己的笑容，然后指着他们说道：“你们已经知道情况的复杂了，说实话，像你们这样的人......”

    “我知道，我知道。”段青推了推双手：“但是......既然我们知道了这些事情，我们怎么能......袖手旁观呢？”

    “嘿，据我所知，这可不是冒险者的行径。”

    “这确实不是冒险者的行径，但是符合我的风格。”段青说道：“至于其他的成员嘛，我可以征求他们的意见，比如说......”

    “我当然要管了！”段青的眼神瞟向了小姑娘，后者立刻挺了挺并不高耸的胸脯说道。

    “你看......”段青用无辜的眼神看向对面，那个花白胡子的老头子又开始吹胡子瞪眼了起来。

    “你们的实力太弱了，放你们这样的人去，送十个都不够人家打的！”

    “可是我们多多少少算一份战力啊，而且我们也不一定非要去和人家打架......”

    “嘁！你们还能干什么？侦查兵也不是那么好当的！”

    “我们可以......想办法啊，不要小看了冒险者的智商。比如说......我就知道他们为什么这么急......”

    “哦？”对方的情绪有了些许的缓和：“你倒是说说，他们为什么等不及了？”

    “因为战争。”段青收起了慢吞吞的神色，将眉毛竖了起来：“不知你是否已经注意到......”

    “这里已经开始出现难民了。”

 088 图书馆

    自由世界的消息传输速度究竟有多快，段青现在还没有大概的了解，但是他可以肯定，它一定没有玩家的消息传输的快——即使是以法师议会这些拥有“魔法”这种高等科技的人，估计也不会知道在帝国与公国之间的战争，最新的进展是什么。

    所以他们大概也不会知道，街头上出现的那些明显不是风花镇镇民的外来逃难者，究竟意味着什么。

    “公国丢掉了寇斯马郡。”无视了老头的凝重眼神，段青自顾自地介绍着他之前在网上看到的最新消息：“不要问我我是从哪里知道的这个消息，总之相信我就对了。”

    诺曼的眼神没有变化，不过在段青晃了晃脑袋，发现对方还是没有什么反应之后，他才意识到面前的老人整个人都呆住了。

    “最新的战报，公国在寇斯马郡的部队节节败退。”于是段青叹了一口气，决定还是先继续说下去：“寇斯马郡的郡主在火1月23日决定全军撤退，放弃寇斯马城。不过......显然他们的撤退并没有逃过帝国方面的侦查，而且也没有做出相应的撤退计划，所以......”

    “撤退变成了溃败。”

    “从寇斯马城到费隆，然后是扎拉哈城，一直到埃塔郡边境的法尔斯要塞，整个撤退路线中的战局都是一边倒的状态，各个地方逃回来的士兵，带来的都是自己的军队被帝国单方面追杀的消息。有些士兵甚至已经脱离了大部队几天之久——他们已经不知道自己所在的部队的现况了。”

    “当然，最凄惨的还是沿途当地的那些......人民。”

    段青的声音顿了顿，仿佛是想起了之前在花篮大街看到的那几个身影：“据说很多人早早地就得到了公国内部的消息，所以逃离了自己的家园。”

    老人的眼神沉了下来。

    “风花镇这边，已经出现了一些难民。”段青低声说道：“按照我的推测，公国的内部也许是......早早就放弃了寇斯马的战场......”

    “这不可能。”诺曼一口回绝了对方的猜测：“即使是再懦弱的总统，也不可能做出这样的决定，更何况是霍斯曼......”

    “哦，我也相信......霍斯曼总统。”段青只是听说过公国最高领导人的名字，所以他只能附和地说两句：“不过公国议会中的一些人，可能会有不同的意见吧，更何况......我听说公国地方上的权势，要比公国首都的统治力强很多。”

    “里安......那个混帐。”良久之后，老人愤愤的声音才从牙缝中挤了出来：“一定是他为了自己的小命......”

    “呃，请问......”

    “里安?尤迪尔，寇斯马郡的最高长官。”诺曼有些不耐烦地挥挥手：“靠着他父亲上位的无能郡主，现在......”

    他沉默了一会，然后抬头重新看向段青：“假设你的消息确实正确，这的确是对公国极大的一次打击......”

    “是的。”段青点点头：“而且若是公国的上层有剧烈的动荡，那他们的一些人肯定是要倒霉的......”

    “你的意思是说，那些人......有复辟者联盟的人？”

    对于复辟者联盟这个名字，段青还不是很熟悉，所以在稍微愣了一下之后，他才沉入了思考：“唔，或者这些本来就是你所谓的......那些人搞的鬼也说不定。但无论是哪一种......”

    “他们都有理由在这边开始行动了。”

    “有道理。”诺曼想了想，然后点了点头：“若是他们的阴谋得了逞，那这就是他们最好的起事之机，因为公国内部的注意力都在他们的操控之中；若是他们失败了，那么......”

    “地处偏僻的风花镇，就是他们的某个翻盘的机会。”段青接道。

    “翡翠之森的事情，或许只是他们的一次试探。”诺曼老人收敛了表情，只留下丝丝精光在眼中闪烁：“也许这片公国最南方的区域......都是他们想要图谋的地方，哪怕是秘密的据点，也会在未来的什么阴谋中，起到决定性的作用。”

    “是啊，毕竟这里是产粮的大地......”

    “最近几天各个地方的发放配比，似乎也出了问题......”

    “蓝山村那边的矿产出产量也少了很多。是不是也有人在从中作梗......”

    “这就是我们一直盯着亚斯奇的原因。虽然只是个普通矿工，但他在安卡拉斯矿洞那边还是颇有影响力的，毕竟已经干了那么多年，而且根据我们的观察......”

    “抱歉，不过......他死了。”

    “什么！”老头子大叫出声，然后又捂住了嘴巴——大厅其他地方的人，已经将好奇的目光投了过来。

    “这也是......最新的消息。”段青眨了眨无辜的眼睛，有些无奈地说道：“除了理查德和小妮娜，我保证没有人比你知道的更早了。”

    “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他会死？偏偏还是在这样的时候......”

    “这不是你们法师议会的委托吗？”段青反问道：“听说你们法师议会在矿洞那边死了人，所以委托别人去那边清理矿洞里面的山贼.......”

    “怎么......可能......”诺曼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归于沉寂。他定定地思考了一阵，然后露出了一个苦涩的笑容：“好吧，这......可能是真的。”

    “确实是有人......在那个矿洞里失踪了，但是我们只是派人调查这桩事情，我们也不知道那个人已经死了，也不知道是何人所为......”

    “嘿，有意思......”段青有些诡异地笑了笑：“如果那些我的同行们欺骗了我的话......”

    他的小腿被踢了一脚。

    “好吧。”他忍着痛看了一眼旁边的小姑娘，然后重新摆正了坐姿：“总之这个过程中的哪个环节出现了什么问题，最后才出现了安卡拉斯矿洞里面的那出戏。”

    他不再说下去，而是看着对面的老头，后者再次苦笑了一下：“好吧，不得不承认......”

    “我们法师议会内部，或许真的出现了问题。”

    “或许我早就意识到了这个问题，所以才将自己得到的消息，转而告诉了理查德吧......”

    清晨的阳光透过旁边的大窗，照进了三人所处的柜台内部，不过逐渐沉积的场面中，几个人的心头，却没有丝毫的温暖出现。直到某个人的脚步声响起，走到那个柜台的前方之后，令人坐立不安的静默方才被打破。

    “请问......这里是法师鉴定的地方吗？”

    段青和诺曼互相对视了一眼，后者站起身冲着那边大喊了一句：“先等等！”然后与段青二人一同站起了身。

    “亚斯奇是怎么死的，最后有没有留下什么？”

    “他的遗言提到......要小心拉斯卡，还有......让我去找一个叫菲尼的人。”

    “菲尼是谁......还有拉斯卡，哼哼。”

    属于老人的沙哑嗓子低声笑了笑，然后对着段青说道：“我会继续......关注你的，只要你不作出什么出格的事情就行。”

    “哦？听起来很不错，不过能不能提供一些实质上的帮助啊？给个信物什么的让我出去耀武扬威一番......”

    “我的意思是......你不要自己找死。”老人语重心长地说。

    在旁边梦竹的浅笑声中，段青抹了抹自己的脸，然后说道：“好吧，我知道了。不过你不想先说一下......拉斯卡是哪位吗？”

    “你想知道的话，就去图书馆吧。”诺曼用奇怪的眼神瞟了段青一眼，然后就不再搭理他了，而是开始走向柜台的前方：“我可没有时间给你讲故事听。”

    *****************

    风花镇是一个城镇，所以这里有一个图书馆不足为奇。作为城镇的基础设施之一，这种地方不仅受到镇民们的欢迎，而且也会受到玩家们的欢迎。因为这里不仅能够了解到当地，甚至是自由大陆各个角落的历史源头，风土人情，而且还能了解到这个游戏中关于各种方面的设定以及背景，从而帮助玩家们更好的理解这个游戏，在这个游戏中生存得更好。

    但是对于玩家来说，更重要的还是关于游戏资源的掌握。

    无论是在招式的领悟，还是自由世界中各种危险地方的详细资料上，甚至是各种战斗以外的东西，例如与地方人群的交流，采集、制作、镶嵌、锻造，甚至是魔法——你都有可能在图书馆里面找到。在自由世界刚刚开放的时候，图书馆这样的地方一度成为各大实力争相抢夺的地方，不过在经历了包括法师议会在内的各种原住民势力的“镇压”以后，玩家们争抢资源的嚣张气焰才降下了一些，然而到了现在，这种热度已经完全消失了——图书馆这种公开透明的地方，是肯定不会有绝世秘籍这样的好东西的，所以经过了这么长的时间，自由世界各地的图书馆资源已经被披露的几近完全，就连各大平台的网站上，都有人对在哪里能够找到什么形式的资料，进行了较为完整的归纳和分析。

    不过风花镇的图书馆，与其他地方的图书馆，似乎有些许的不同。首先就是它所处的风花镇被玩家们开发的时间不长，其次就是它的位置——段青和梦竹刚到此地的时候，就领到了当地的城镇地图，但是经过了几日的任务之后，直到现在他们也没有听说过图书馆这个地方，也没有见过类似图书馆这样的建筑。

    不得已之下，他们只好向人求助了。本来他们也做好了找图书馆会是项浩大工程的心理准备，结果只是随意的拉了个路人，他们就问到了图书馆的位置。

    “山顶？”

    “对啊，风花镇的图书馆，在这座山的山顶。”

    “为什么会在那种地方啊！还有，为什么地图上没有写......”

    “你们的地图是登记处领的吧。”那个人回答道：“风花镇的图书馆是一座很老的建筑了，比风花镇本身还要老，所以最近这些年也没多少人去了，年轻人知道的就更少了......”

    无视了那个人的长吁短叹，段青拉着梦竹走到了花舞大街的边缘处，抬头看向更高处的山头——以往做任务的时候，他们确实没有去过比花舞大街更高的地方了，所以他们也不知道，顺着这些盘山的街道继续往上走，会通往什么地方。

    “正好趁着这个机会，来一次风花镇半日游什么的......”

    上午的太阳还没有升到最高处，所以天气依然不是很炎热，但是这个季节的强烈山风，却给想要登高的人带来了些许的寒冷。风花镇的山并不高，但想要沿着街道走到这条路的尽头，还是让段青颇费了一番功夫。

    但是在到达目的地之后，那些山风带来的寒冷，以及攀爬所带来的疲惫，都被他眼前的景色所驱散了。

    转过最后一个拐角，首先映入段青二人眼帘的，是一个颇有规模的广场。广场的面积并不大，但与原本就有些小的山顶相比，这些缝隙中长满了各类奇怪野花野草的平坦石板，还是占据了目力能及的很大一片区域。在广场的另一端，一座看似非常老旧的二层建筑矗立在远端，灰色的墙面上爬满了各式各样的花草，将原本老旧的楼舍染成了属于自然的青绿色。

    不过这个建筑最引人瞩目的地方，还是在于它两面两个圆柱的形状的结构。如果从远方看过去，就像是三两个圆柱体互相嵌在一起，共同组成了这个建筑一般。圆形的顶端纷纷盖上了半圆形的尖顶，其中最高的那个圆柱体上还开出了一个空洞，从中延伸出了一个小型的圆柱形。那个圆柱形继续向上，直到在更高的地方缩成一个尖尖的顶端，然后被一个环形的天台围绕其中。从下方看过去，那个环形的天台上面似乎摆放着一些黑色的物件，也不知是用来干什么用的。

    圆柱形建筑物的正面方向，开着一个拱形的口子，大概是这座建筑的入口，透过斜上方阳光的照射，段青还能看到与那个拱形门口相对应的，木质的拱形门，此时正半开着位于拱门的里面，由于拱门的高度有限，门上面的斜着一半还处于阴影之中。

    果然是风花镇最古老而又最神秘的图书馆——即使是冒险者协会那种旮旯地方，也挂着一个快要掉下来的牌子，可段青在这里找了半天，却连一个写着“图书馆”三个字的牌子都没有发现。

    不过这不是这里最吸引人的地方。

    在小型广场的另一侧，生性好奇的小姑娘已经朝那个方向跑了过去——一个高高的石头雕像，在那一侧的广场边静静地矗立着。石像看上去刻的是一个人，他穿着一身厚重的甲胄，左手持盾，右手提剑，面容向下身朝南方，保持着一个半跪的姿势，一动不动地静跪在那里。

    段青也跟着走了过去，意料之中的在那个雕像的旁边，找到了关于这座雕像的说明。也许是由于历经了千年的风霜，也或许是经过了某种破坏，写有详细介绍的那个石刻背面的小字已经非常模糊，无法全部辨认出来了，但是石刻正面的大字还是能够看完整的。

    帝国极风州守备官，哈维尔?刚格拉姆。

    “这就是基德大叔曾经提到过的那个雕像？看上去好威猛啊......”

    “是啊。”段青感叹道：“按照他当时的说法，这个人应该是风花镇人民的偶像。”

    “是年轻人心中的支柱。”

    一个苍老的声音突然插入了对话之中。

 089 寻找维塞尔

    “是诺曼介绍你们来这里的吧，嘿，那个老家伙还是一如既往的......懒惰。”

    越来越高的日头里，一位用扫帚作为临时的拐杖，佝偻着身子走动，看上去大概是老人的人，从那个貌似图书馆的建筑的一侧绕了出来。

    “先进来吧。”

    两个人转头朝那边看去的时候，用苍老声音说话的老人已经转过身去，朝着图书馆的大门走过去了。段青与梦竹互相看了看，然后也不再询问“为什么你会知道”之类的问题，直接跟着走了上去。不远的前方，属于老人的声音还在继续。

    “哦，也许我不能这么说他，自从他失去了最心爱的徒弟以后，那个老家伙就一直如此。我们不能对一个伤心过度的老人过于严苛，所以我们应该说......”

    “诺曼是一个心理脆弱的人。”

    还不如刚才呢，段青心想。

    图书馆的内部，有如之前外面所看到的那般小。两人进去的时候，看到的并不是想象中的一排一排的书架，或是摆放满地的，如山一般的凌乱书籍，而是普普通通的，如民宅一般的家居房间。

    “这里是风花镇的图书馆。”之前一直在说话的苍老声音，缓慢地在一把木头做成的摇椅前停下了。她转过身，面朝着来到这里的二人说道：“也是我居住的地方。”

    段青二人惊讶地看着对方——那根本就不是一个老人的模样。

    美丽而又年轻的面容，漆黑的头发，洁白的脖颈和黑色的上袍之下，一根白色的布带紧紧地扎在她的腰上，将她身上的黑色袍服捆起的同时，也将下方那双****的双足若隐若现的显现出来——这个他们原本以为非常老的人，竟是连鞋子都没有穿的。

    她双手连摆，一合上身的衣襟，在身后的摇椅上坐了下来：“坐吧。”

    此时的二人方才确定，此前那个老人的声音，的确是面前的这个年轻的女人发出来的。

    两人在另一边的木椅上坐下，看着对面的那个姣好的身影伸出一只同样洁白的手，从一旁的桌子上拿起一盏热气腾腾的木杯，另一只手托着杯底喝了一口，满意地吐出一口气之后，才继续用她那老人的话音说道：“不用怀疑，这里依然有着图书馆的作用。”

    她将原本捧着杯子的其中一只手伸了出来，指向旁边的一扇小门：“它们都在那里。”

    “呃......”段青本对面前的这个女人的年龄更感兴趣，不过他很识趣地没有就这一方面发表哪怕一点点的意见：“虽然我们也很感兴趣，不过我们还是有别的事情，想向......您，打听一下。”

    “哦，现在的年轻人，都这么没有耐心。”将木杯抱在自己的腹前，女子闭上了眼睛，静静地享受着杯中饮品的清香：“既然如此......那我就直截了当地告诉你们好了。”

    “消息确实是我透露的。”她慢慢地说道：“是我发现了......那个女孩的悲剧。”

    “......是您？”段青讶然道：“我还以为是法师议会那边的某个人......”

    “魔法在这个世界上确实无所不能，小朋友。”女子淡淡地笑了起来，不过段青看在眼里，却觉得其中有什么嘲讽的意味：“但是他们还不能如此......神通广大。”

    “至少他们不能......预见一个人的命运。”

    段青的脸色凝固了。

    “您......是一位.......”他将颤动了一瞬的双手相互握在了一起：“命运编织者？”

    女子看了对方一眼，然后点了点头：“虽然我不能预测你们这些冒险者的命运，但我却从你们两个人的身上，嗅到了古斯坦的味道。”

    “他......与你们两人说过什么？”

    “说过......呃......”由于过了一段时间，加上事情发生的太多，一时间段青有些想不起来那初到风花镇之时发生的事情。不过旁边的小姑娘却是记忆犹新：“他说让我们找拉玛，说对方会照顾我们，结果......”

    在段青尴尬的笑声中，女子不易察觉地笑了笑：“原来如此，呵呵......”

    “那么我们就开始吧。你们想知道一些什么？”她放下了木杯，双手交叠着放在了自己的膝前，那从容的气质与她年轻的面容完全不相符，反而更像一个贵族的老妇：“不要拘谨，我可不是那个陈旧的老古斯坦......”

    你们这些搞神秘学的，彼此当然可以这么说了......而且你这个反差的样子，实在是让人放不开啊。

    段青清了清嗓子，然后组织了一下语言：“咳咳......”

    “风花镇......真的已经危在旦夕了吗？”

    梦竹有些惊讶地看着旁边，没想到段青会问出这么大的问题。

    “风花镇的命运......远没有外面看上去的那般美丽。”女人沉静地回答道：“城镇大厅那边即将出台新的食物供应方案，用以照顾那些即将变得越来越多的难民。而这......会引起其他镇民的反抗。”

    段青的眼瞳一缩。

    “并且......这些食物在最近的一段时间之内，一直在流失。”女人用老成的话音，毫不在意地继续打击着面前这两个人的信心：“这次方案，只是在巩固这一流失罢了。”

    “什么......意思？”时间仿佛过了很久，梦竹那充满了疑惑的声音才传了出来。

    “看来你们不适合参与到这些事情之中。”黑色袍服的身影，开始随着摇椅的摆动而摇晃：“冒险者就应该做冒险者该做的事情，其余的事情......”

    “我们能做什么？”段青终于从沉思中回过了神，沉声说道：“请指教。”

    “哦，你们能做的事情有很多。比如说......”女人抬头望天，同时竖起了一根指头：“保护好小妮娜。”

    “小妮娜在这整个事件中很重要吗？”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很重要。”没想到，这个问题让摇椅中的女人思考了很久的时间。以至于段青和梦竹都以为对方已经睡着了，她才突然回答了这个问题。

    “但是我不能告诉你们。”

    “为什么？”

    “因为这不是她的命运。”女人诡异的笑了起来：“如果可能的话，我不希望看到既定的命运......发生改变。”

    所以我讨厌你们这些玩神秘学的人......段青扯了扯嘴角，最后还是忍住没有让自己的好奇心继续扩展下去。

    “那么......”他斟酌了一下，还是决定在情报方面得到更多的收获：“我们想要打听两个人，这对于您来说应该很容易吧......”

    “一个名叫菲尼的人。”

    女人闭目养神了一阵，然后摇了摇头。

    这是不能说的意思，还是不知道的意思啊......心中苦笑了一阵，段青只好继续自己的问题：“那么，还有一个名叫拉斯卡的人......”

    这一次，女人的眼神中流露出了惊讶的意味。

    “呵，呵呵......”片刻之后，她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然后用老迈的声音说道：“看来你们在某些地方有所误解。”

    “拉斯卡?玛沙特，风花镇现任镇长。”女人笑着说道：“不过他喜欢别人称呼他为......拉玛镇长。”

    “真是一个有恶趣味的人。”她的声音低沉了下去，变得渐不可闻了。与之相对应的，段青的汗毛在那一瞬间竖了起来。

    ***************

    “我就觉得，整件事情的最后有猫腻。”行走在下山的道路上，段青依旧在那里愤愤不平：“打了半天，原来我们是和那个镇长在作对。”

    “亏得我们先前去找他，现在看来，简直就是送羊入虎口......”铁青着一张脸，段青恨恨地说道。

    “可是......之前我们也没有看出什么问题啊。”梦竹虽然也很生气，不过愤怒之余也有一丝疑惑：“那个镇长老头对我们也挺好的。”

    “虽然我也想说，是我们搞错了，但是如果事实是这样，很多事情就能说得通......至于拉玛的态度，多半是这中间出了什么岔子。”段青声音中的愤怒依旧没有停止：“所以我们没有意识到这一点。让我想想，让我想想，最早的时候......”

    “最早是从那个手环开始的。”小姑娘的声音有些低落。

    “呃......”段青挥舞在空中的手停下了。

    “要不是我非要拿着那个东西去找拉玛，对方也不会知道我们。”小姑娘的声音逐渐变得流利，与之相对应的，她的情绪也越来越低落。段青知道，对方又开始责备自己了。

    “这不关我们的事。”于是段青拍着她的脑袋：“都是那个古斯坦的错，他没有跟咱们说清楚。所以说我最讨厌这些人，整天神神叨叨的......别想这些了，我们赶快去阿塞尔酒馆吧。”

    之前那个貌似年轻的女人，虽然没有在最关键的信息上给予他们帮助，不过最后还是给他们指引了一条路：如果他们想要在某个地方查一个人，或者做一些不那么好做的事情，最好的办法就是找到当地的一个组织。在自由大陆的各个角落，都能找到这个组织背后的影子，但是同样的，在那些地方，他们的名声却鲜少有几个人知道。

    他们的名字叫做阴影会。

    “找他们帮你们做这种事情，最合适不过了。”女人最后从摇椅上站了起来，同时将****的双脚隐藏在了那宽大的黑色袍服之下。她绕过自己旁边的那个圆桌，向侧后方走去——那里有一个螺旋向上的楼梯，看来是通往楼上的通道。

    “当然，如果你们有兴趣的话......你们可以去参观一下这里的图书馆。”她停下了身子，饶有兴趣地看着那两个变得坐立不安的两个人，后者中的那个男子站了起来，急忙向对方表示道：“谢谢您的好意，不过我们现在可能......”

    “哦，我理解你们。”女人笑了笑，然后回头向楼上走去：“从你们的脸色上来看，古斯坦一定对你们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不过没关系小家伙们，维塞尔应该能帮你们找到你们想找的人的，请不要......放弃希望哟。”

    “希望你们在接下来的几天，能够活下来。”

    转过最后一个圈，她留下了最后一句段青和梦竹完全听不到的低语，然后消失在了二楼的楼板中。

    “不过回头想想，那个女人真是奇怪啊......”时间向后推延半个小时之后，段青和梦竹已经赶到了花篮大街上。回忆起刚才的场景，小姑娘还是有些不敢相信的感觉：“明明长得那么漂亮，用的却是一副老人的嗓音......”

    “喂，大叔，你说会不会是......她故意用的那么一副声音啊？”

    “这与我们无关。”段青闷闷地说了一句，不过意识到自己的情绪有些问题，他又补充了一下：“而且命运编织者这种东西，出现什么样奇怪的事情，我都不会觉得奇怪......”

    “唔，可我总是觉得，那个，唔......老婆婆......咦，我们好像还不知道她叫什么哎？”

    “忘了问了......罢了，这些都是细节，无所谓的东西。我们现在最紧要的事情，就是找到那个什么菲尼的人，据我的猜测，既然对方和亚斯奇有什么瓜葛，而且大概还是敌对的态度，那么他肯定也是什么见不得光的人物，不找个类似阴影会之类的组织帮咱们，估计咱们自己找一辈子都找不到人家......”

    “如果我们能弄到关于拉斯卡......不对，是与拉玛有关的什么东西的话，也许我们现在的处境会好一点，至少我们可以拥有一些......谈判的资本。”两人已经走到了阿塞尔酒馆的门前，段青长出了一口气，然后苦笑了一下：“没想到最后的巧合居然出现在这里，阴影会的接头人......”

    “希望这一次，我没有搞错名字。”他推门而入。

    酒馆内部与他们初到的时候一样，充满了热闹与血腥。围观的人群之中，三两个互相打斗的玩家上下翻腾着，空中不时传来他们自己的呼喝。段青草草地扫了两眼，发现这里的人数比平时少了一些。

    “好像......不如初时的时候热闹了嘛......”

    “因为风舞广场的训练赛，先生。”一旁响起了熟悉的声音：“那边的比赛也很精彩，所以有不少人去观战了......哦，是你。”

    愚者冒险团成员，咸鱼王，不过现在只是名义上的。

    “就是你！都这么多天了，连个面都不露一次，你还有没有一点基本的责任心？”仿佛是见到了逃亡多年的躲债之人，金色马尾辫的女孩唰的一下跳到了那个人的面前，然后开启了追债模式，上来就是一顿正义的声讨。

    往日从容不迫的咸鱼王，面对如此精神饱满的小姑娘，似乎也没有了什么办法，他将求助的眼光望向了段青，后者有些好笑地摇了摇头，然后还是上去拉住了还在挥舞着拳头的小姑娘：“我们想要找维塞尔。”

    “你们......”咸鱼王的眼神一凝，然后有些了然的笑了笑：“你们居然还是......”

    “知道了啊。”

 090 寻找菲尼

    穿过侧面的门扉，又转过了几个弯，段青跟着咸鱼王的脚步，来到了酒吧的后面。

    酒气与食物混合在一起的气息依然充斥在这里的各个角落，不过比起前方喧嚣的酒厅，这里已经缺少了人员充斥时所带来的汗臭味，以及pvp爱好者们不断战斗而带来的血腥味。借着这个机会环目四顾的时候，段青发现了这个地方依然存在着的，与前面酒吧的大厅有所不同的地方。

    “四周好像有隐藏的人。”他小声地向梦竹说道。

    “啊？哪里哪里......”

    “嘘，不要乱看，会引起误会的。”段青小声地警告着，表面上依然不动声色地继续向前。以他多年的经验，这种灰色的区域本来就应该有严密的守卫，以确保某些见不得光的交易的安全，但这样的守卫一般都在明处，或许会有一些其他的暗卫存在，但明面上的守卫是必须的。

    否则无法震慑前来拜访的人。

    就目前段青的暗中观察来看，藏在角落中的守卫不多，最多也就有三五个的样子，但是他们都藏得很深，如果不是段青对这样的地方还算熟悉，连他都不会察觉到，那些压得几乎没有波动的呼吸声。

    不过接下来，这些东西都变成了细枝末节。

    “你总算是来了。”

    推开酒吧二楼的某个房间的房门，段青和梦竹被引到了房内，一个身穿黑色笔挺的衣服的男人端坐在角落中的座椅上，微笑着对这两个人说道：“我还在思考，你们究竟会让我等多久......”

    “您就是维塞尔吗？”

    “如果没有搞错的话，是的。”男子露出了一副邪魅的笑容，然后从座椅上站起了身：“同时是这里的负责人。”

    他将手中的一叠纸页夹在了腋下，走到了段青的面前，伸出了一只手：“很高兴，你们终于还是找到了这里，找到了我。”

    “之前在绿石村的时候，瓦拉尔大叔曾经说......”段青与他握了握手，然后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

    “是啊，瓦拉尔那个家伙，已经跑到了那么远的地方了，现在想来，还真是......讽刺。”男子想要从怀中摸出什么东西，然后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样，有些尴尬地摸了摸自己的寸头：“不过他很安好，所以我很放心，最近还托人给我带话，问我过得怎么样，问拉尔夫过得如何了，公国的战况怎么样，还有......”

    他停顿了一下，然后用莫名的眼光看着面前的两人：“问你们两个人过得怎么样......”

    段青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然后低下了头。

    “在我的预计里，在来到风花镇之后的你们，应该会马上来找我的，没想到过了这么久才来。”维塞尔开始抱怨，不过他沉稳的话音中，听不出丝毫不满的意味：“不过你们总算还是来了，这说明像我这样的老家伙，终归还是有些用处的。”

    “我们没有那样的意思。”段青连连摆手：“我们只是......有些忙碌，所以......”

    “所以就把我给忘了，是吗？”对方眨了眨眼睛，然后有些了然的笑了笑：“果然是年轻的冒险者，这么有冲劲......”

    他后退了一步，从自己的腋下重新拿出了那叠东西：“那么就让我看一看，你们最近都忙了些什么......嗯。”

    “你们的名字出现在了风花镇的登记表上......然后是冒险者协会，法师议会，‘烁星花’......哇喔——”

    他抬头看了一眼二人：“你们......与芬森先生起了冲突，然后被扣在了城镇大厅一段时间......”

    “那是一个意外。”将眼中的惊讶掩藏了下去，段青回答道：“我们后来被放了出来。”

    “是的是的，你们的冲突似乎并没有什么下文，就这样愉快的结束了。就这个结果来说，实在是令人不怎么满意。”维塞尔根本就没有看对方的表情，继续让自己的视线上下扫动着：“然后你们就......找人建立了一个冒险团，在理查德那里......啧啧，看看这个名单。”

    “咸鱼王居然还是成员之一。”他抬起头，惊讶地看着门边站立着的那个人，后者苦笑着回答道：“是的，老板。”

    “你们的冒险团一定前途无量。”维塞尔竖了一下大拇指，然后继续看向手中的纸页：“看上去......也确实如此。”

    “随后的这几天，你们很活跃，搬运，看护，找人，收集，最后甚至还参加了风花镇的例行训练......基德那个家伙，看来还是比较念着你们的。”维塞尔翻了一页：“然后......你们就去了蓝山村，据说是......要去安卡拉斯矿洞。”

    “据我所知，那个地方可不怎么......太平。”他拍了拍手上的纸，然后随意地评价道。

    “呃，确实不够太平。”段青脸上开始渗出汗珠了。

    “一天之后你们就回来了，然后开始同很多势力进行接触。”维塞尔收回了观察的目光，继续阅读着自己手上的资料：“你们先后见过了理查德，拉玛，还去过一次法师议会......哦，今天上午好像还去过一次图书馆？”

    他终于露出了惊讶的神色：“你们......与那帮神棍居然还有瓜葛？”

    “如果有过一面之缘算作瓜葛的话......是的。”

    “啧啧啧啧，你们认识的人还真是多啊......算上我的话，这个大陆上的人，就只差一个战士之家了。”留着寸头的维塞尔放下了手中的资料，重新将目光放在两人身上：“听说你们与七人议会中的两位还有所关联......”

    “好了好了，我们知道你的神通广大了，维塞尔先生。”段青打断了对方似乎永无止境的泄底，因为眼前的这个人仿佛真的什么都知道的样子，如果让他再这么说下去，难保自己刚进入游戏的情况都会被他报出来。

    虽然他也很好奇，这个人究竟知不知道，是怎么知道的。

    “最近你们在这里的活跃，我们都看在眼里，我们甚至在最新的报告中，将你们这个‘愚者冒险团’的关注程度，提高到了d级。”维塞尔说道：“所以你们此行的目的，我们多少也知道一些......”

    你确定你只是知道一点吗？段青腹诽着。

    “不过话说回来，你们的目标，与我们近期的计划，在某种程度上是吻合的。所以......”

    “我们才会这么顺利的见到你，是吗？”

    “噢，我们可没有这么不近人情......不过这样的情况，确实会让我们之间的谈话更加......愉快一些。”

    一个一身黑衣的人突然从一侧的阴影中显现，他快步靠到了维塞尔的身边，低声说了一些什么，维塞尔的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然后低声回答了一些什么。

    没想到，低语声就这么继续持续了下去。

    在段青和梦竹两个人的目光中，维塞尔的眉头皱得越来越深了，最后干脆紧锁成了一团——他低头思索了一阵，转而说了几句话，然后挥手让那个形似他的手下的人走了出去。

    “看来......情况确实有了变化。”

    维塞尔将手上的资料收了起来：“那么就长话短说吧。你们想找谁？高尔齐？斯普利尔？或者是特普？”

    “一个叫做菲尼的人。”隐隐感觉到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段青迅速地回答到：“那个人可能是个......山贼之类的人物，或许也不是，总之他身上可能有一些我们需要的信息之类的......”

    发现自己有些说不下去，段青张了张嘴，最终也只是补充了一句：“总之都是我的猜测。”

    “基于对瓦尔的信任和面子，对于费用之类的多余的东西，我们就不谈了。”维吉尔的回答也很干脆：“不过关于这个所谓的菲尼，我很抱歉......”

    “我们没有听过这个人物。”

    “不会吧！”段青大惊：“你刚才报了一串我听都没听过的名字，而且连我们这种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都了解的清清楚楚，结果却不知道一个有可能常年生活在风花镇的人......”

    “不要过分地贬低自己，年轻人。”维塞尔举起了双手：“还有，我们阴影会又不是神明，不可能什么事都知道的。”

    “风花镇在这里存在了也有上百年，大大小小的人和事不计其数，有什么我们没有查到的人也很正常，这一点......我们从不否认。”走到小房间的角落中，维塞尔伸手提起了一个布袋：“而且最关键的一点是：名字的准确性。”

    果然是这个玩意......段青手捂额头，再次为自由世界中npc总是在名字上做手脚而拧起眉毛。

    “你们找的这个人......有可能是个化名，有可能改过了名字，也有可能......是个空想出来的人物。”维塞尔继续说道：“如果你们能够提供更多的资料，模样也好，特征也好，什么人认识他也好......我们也许会更好找一些。”

    对啊！是亚斯奇临终前提到的这个名字，如果从亚斯奇那个人上开始找的话，也许会有突破的——站在一旁没有出声的梦竹突然想到了这些，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想要提醒自己的同伴，但是过了一会，她身边的男子却还是没有把这一点作为线索说出来，让金色发辫的少女疑惑不已。

    不可能的，我都能想得到，这个狡诈的大叔不可能想不到......

    “......谢谢您的提醒，维塞尔先生。”结果到了最后，段青也只是点了点头：“如果我们有了更多的线索，我们会提供给你们的。”

    “不错，不错。”维塞尔拍了拍手：“我喜欢与一点就明的人打交道，瓦尔曾经说过你这个人很......聪明，果然不是假话。”

    “承蒙夸奖。”段青回答到：“不过我们只是一些......微不足道的冒险者罢了，实在承受不起这样的赞誉......”

    两个人又随意地说了两句话，段青就提出了离开的意愿——既然对方似乎有重大的事情要处理，这个组织也不能在找人上帮到自己，这边也就没有什么理由留下来了。一身笔挺礼服的寸头男子最后也向二人表示，如果还有什么其他的请求，尽情来找他便是，只要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什么事情......都可以商量。

    也算是好聚好散了。

    “大叔，你怎么没有......”直到离开那个压抑的地方，梦竹才有些小心翼翼的提出了自己的疑惑。

    对方只是看了他一眼，没有马上回答：“先回冒险者协会再说吧。”

    山风与飞絮的共同吹拂中，两个人走在风花镇的盘山街道上。影影绰绰的路人不断从他们身边经过，两个人一言不发地赶着路，一直到小姑娘有些忍不住的时候，望着山下风景的段青，才有些缓慢地说道：“我隐隐地有所觉悟......”

    “那个什么菲尼，可能是一系列事情的关键。”

    在梦竹疑惑的目光中，他转头看向山腰的某个方向——风花镇的城镇大厅，隐隐约约地在那个方向矗立着。从远方看去，那个建筑的门口依然人头攒动，而且似乎比以往的人数还要多了一些。

    “在我们的见证下，亚斯奇以一种令人意想不到的方式死去。喂喂，别拿那种眼神看着我，我说的不是他死去的物理方式，而是他死去的......原因。”

    “他究竟因为什么，被这么坑死在矿洞中？如果我们没有接到小妮娜的委托，他会不会就这么无人所知的死去？”

    “因为小妮娜的关系，我们知道了这些事情，又因为小妮娜的关系，我们愚者冒险团，现在已经位于风暴的中心。”段青低声说道：“至少我现在......是这样的感觉。”

    “情况......有你说的这么严重吗？”

    “我的感觉一向很准。”段青叹了一口气：“尤其是在坏消息的感悟上。这就是传说中的——好的不灵坏的灵吧。”

    “刚才那个维塞尔，不仅想让我们成为情报的免费提供者，而且在他的旁敲侧击中，他也表现出了对亚斯奇下落的极大兴趣。你没有看出来吗？他对我们在风花镇的额经历一清二楚，结果对安卡拉斯矿洞之内发生的事情所知甚少，然后一笔带过了，这一点都......不科学。”

    “要么是他真的不知道，想要让我们自己说出来。要么是......他想试探出一些别的什么。”

    “现在，知道亚斯奇已死的人除了我们几个之外，npc势力中就只有老诺曼和......我们不小心说漏了嘴的拉玛镇长。哦对了，还有阿强那伙人......总之，连我们主动去找的阴影会，都想知道亚斯奇的事情，我很难想象......如果有人真的得到了那个菲尼身上的东西，这件事......”

    他突然停下了脚步，向着山路一侧的天空伸出了双臂，作出一个环抱的姿势：“乃至这个美丽的城镇，会发生什么。”

    小姑娘的脸色已经相当不好看了。

    “那......如果我们什么都不依靠的话，单凭我们自己......不是更难的吗？”

    “谁说我们孤立无援的，至少那个老诺曼知道了这件事情。”段青摸了摸鼻子：“虽然是我们不小心告诉他的......”

    “是你自己。”

    “好好好，是我自己。总之，我还是相信法师议会，至于其他的人......我们还是先考察一下吧。”

    继续前行的脚步中，风花镇的城镇大厅已经近在眼前了。既然看到了这个建筑，那也就意味着，他们离冒险者协会也不远了。

    “接下来......我们的目标是？”

    “还能是什么......当然是寻找那个菲尼了。”段青说道：“而且如果可能的话，最好是......赶在所有人之前。”

 091 意义，前兆

    “想与您见一面真是困难啊，特普议员。”

    “啊哈哈哈！最近确实有些忙......”

    风花镇的某个小酒馆中，一名玩家与一名npc大笑着坐了下来，他们随意地点了几个酒菜，然后就开始了旁若无人的交流。

    事实上，这个小酒馆原本就没几个人前来光顾。

    “特普先生，听说你最近去了西凤郡......”

    “哦，啊哈哈，一些公事，公事而已......”

    “哦？我可不这么认为，为了风花镇子民的幸福，特普先生理应做出更多的事情才是啊......”

    “啊，您也是这么认为的吗？啊哈哈哈......”先前说话的那个额头油光的男人有些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身为风花镇的子民，理应为风花镇作出贡献，这是我们议员的职责......不然的话，不是辜负了当初我被选为议员的初衷了吗？”

    “对啊对啊，所以我们......也注意到了，特普先生最近的举动，说实话，我们也很感兴趣呢......”

    今天是多云的天气，原本还有些晴朗的天空，因为几片厚云的遮挡而变得昏暗起来，但对于风花镇的人来说，这反而是一件好事——步入了火之月以后的天气，已经变得越来越热了，所以镇民们在迎接繁华夏日的同时，也在想办法应付越来越热的天气。此时这些许的遮挡，将原本燥热的空气稍微延缓了一丝，就连街边那呼哧呼哧直喘热气的狗儿，也因为这暂时的阴云而趴下身体，渐渐安静了下来。

    云层将阳光重新泄露出来的时候，酒馆内两个人的交谈似乎也终止了，其中那个一身正装的人站起身，与小桌对面的人握了握手，然后拿起旁边的一个大檐帽扣在了自己油光的头上，转身离开了这个地方。

    “怎么样，浮生队长。”余下的那个人在桌子旁边坐了良久之后，另一名玩家匆匆地从角落的黑暗中跑了出来，看起来是维扎德的某个成员。

    “计划......应该不会有很大的变化。”浮生掠梦想了一阵，然后沉思着说道：“我能看出那个议员，应该是有野心的，只要有这样的心思，就对我们有利，甚至可以说......在我的意料之内。”

    “三日之后，将计划一的第三步推动一下。”他侧着头，向身后的人吩咐到，后者一点头，身影逐渐变得模糊——那看上去是即将下线的征兆。

    “如果没有计算失误，情况......应该会这样发展下去。”待到酒馆中只剩下他一人之后，浮生掠梦才开始自言自语：“现在就剩下最后一个关键点了。”

    “怎样才能够......安全的将镇长拉下马来呢？”

    ***************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中，段青队伍中的几个人，统统投身到了找人的大业之中。

    从山上到山下，从城里到城外，他们用仅有的这四个人，寻遍了风花镇的每一个角落。起初他们是一条大街一条大街的找，后来因为人手太少，只好每个人选择冒险地图中风花镇这一片区域中的某个地方，然后自己圈出来去负责下去。至于怎么找，就是他们各自的问题了。

    反正就他们这几个人了，自己看着办。

    没有外援，没有帮手，仅凭他们自己找那个名叫菲尼的人，无异于大海捞针一般。微笑的屠夫也暗中提示，自己可能有一些可靠的人，也许能够帮到这边，不过后来被段青拒绝了。

    “就没有必要麻烦其他人了。”段青如是说道：“正常的打听一下，尽尽人事，剩下的看一看天命......”

    说这话的时候，段青正在冒险者协会的一楼休息，对于同样是在大喘着气的微笑大叔，他也是一副累得完全爬不起来的模样，四肢伸展着靠在小圆桌上，看着破旧的天花板，仿佛刚刚跑完一场万米的长跑。

    只不过他仰面向上的面容中，蕴含着某种不知名的眼神。

    “你之前那副如临大敌的神色，可不是这样告诉我们的。”微笑大叔微笑了起来：“你还好说，那个梳着马尾辫的小姑娘可不是那种心里能藏住事情的人......”

    “没事，她一向这么大惊小怪。”保持着那个四仰八叉的姿势，段青笑着摇了摇头：“且不说那只是我自己的一些小小的推测，就算是事情真的变得有多么糟糕，那也只是变得糟糕罢了。”

    “说到底，我们只是玩家而已，是吧？”他终于侧过了头，看着那个一直看着自己的，真正的大叔脸：“就算是风花镇被炸上了天，自由世界面临毁灭，我们充其量也只是过客罢了，对不对？”

    络腮胡子大叔没有回答，依旧用定定的眼神看着他。‘

    “总之，我们尽力了，我们心里过得去，那最后的结果也就不那么......重要了。”段青重新将目光放回到天花板上，那里的老旧吊灯正随着窗外吹进来的山风中微微摆动，发出吱嘎吱嘎的呻吟声：“玩家......哦不对，冒险者的最后目标，往往都是什么强大的武器装备，炫酷的技能，然后是与之相匹配的强大实力，然后笑傲江湖，征战天下......就算是去牵扯上一些其他的东西，肯定也是与之前那几条相关联的。”

    “不然的话，我们来游戏里玩什么？”

    微笑的屠夫终于收回了自己的目光，他不再气喘吁吁，看样子是休息过来了：“哼，嘿嘿......这个问题，我被问过无数次了，也有过无数个不同的答案。”

    “玩游戏的意义啊......”他也伸展开四肢，抬头望向了天花板。

    段青没有回应，也没有观察对方的表情，两个人就这么摊开了身子看着自己的上方，任由山风从自己的身边经过，久久的没有言语。直到流动的时间都有些看不下去的时候，微笑的屠夫方才扭了扭身子，在旁边黑铁大盾的叮当作响声中说道：

    “乐趣，成就，证明自我，然后是......寻找自我。”他喃喃地说出了几个毫不相关的词汇，然后一声苦笑：“这个顺序怎么样？是不是很合理？”

    “很合理。”几秒之后，那边才传出了回应声，不过段青的眼神却是明亮了许多：“颇有几分......沧桑的感觉。”

    “少来。”微笑的屠夫呵呵一笑：“经你刚才这么一说，我总觉得......刚才那个顺序，应该倒过来才是。”

    “嗯......你这么一说，好像也没有什么不对。”段青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毕竟......”

    大门被推开了。

    “我靠，我在外面忙的跟狗一样，你们却在这里享福！”身背一斧一矛的笑红尘看到了两个快要摆成大字状的队友，惊得脚都要跳起来了：“这不公平！”

    “我们是累得像狗一样了。”微笑的屠夫用手肘撑着后面的桌子，试图把身子撑起来，不过片刻之后，他就保持着这个姿势看着笑红尘：“你......”

    他的嘴张成了圆形：“你这是去哪里了？又跟人打架了？”

    此时的笑红尘，身上青一片紫一片的，就像一个刚刚斗殴回来的街头分子。

    “城西的克里姆，那个家伙本来就脾气不好，说了几句话就打起来了。”笑红尘毫不在意地摆了摆手，仿佛身上的瘀伤不是自己的一般：“那家伙的身手不行啦，哈哈！大概是年纪大了吧......”

    “也有可能是你变强了。”段青接过了话头：“不要这么看轻自己嘛......怎么样，有没有什么线索？”

    笑红尘没有回答，只是走到了小圆桌旁，拿起水壶自己灌了两口水，然后就发现水壶已经空了。他撇撇嘴，将壶随意地扔到了桌子上：“你们在聊什么？”

    “我们在聊......”看来是没有结果，段青的声音顿了顿：“我们在聊人生。”

    “嘿，两个老家伙。”笑红尘伸手一指两人：“难怪都爬不起来了。”

    “你这家伙......敢不敢单挑？”

    “尊重老人，不和你打。”

    “我靠，不行今天一定要教训教训你......”

    “不打不打，又不是没打过......哎哎哎别别别，你看我这一身伤.......”

    喧嚣被微风带走之后，场面一时间恢复了平静。也不知是过了多久，段青的声音复又响起：“问你个问题。”

    “说！”

    “你玩游戏的目的......是什么？”

    “哈，我以为会是什么厉害的问题......呃。”似乎是想起了什么，笑红尘的声音顿了一下，然后摸了摸鼻子，恢复了往日的流利与干脆：“这个问题太好回答了！“

    “玩游戏当然是游戏好玩啊！”他一拍桌子，坐到了旁边的板凳上：“不好玩，玩什么游戏嘛。”

    日头渐高的天色中，乌云似乎也因为逐渐变强的山风而移动了起来，阳光从白中带黑的边缘上显露，然后透过呼啸的山风和漫天的花叶，从冒险者协会的窗外射了进来，给屋子中的所有人和物件带来了一片投影。段青和微笑大叔对视了一眼，后者笑着摇了摇头：“看，还是年轻人明白得多......”

    “所以你就不要再想那些没用的东西了。”段青闭着眼睛说完了这句话，然后站起了身：“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游戏就是这么简单。”

    “生活也是，人生......也是。”

    在笑红尘莫名其妙的眼光中，他走向冒险者协会的门口：“好了，休息完毕，我得继续去城北找人去了......”

    “咱们为了这个可能不存在的人找了三天了，好多委托都没有做。”微笑大叔也坐正了身子：“我就不问什么值不值得的问题了，理查德那个家伙会同意吗？”

    “管他呢。”段青伸手推开了门：“反正最近他总是玩消失，唔......好像以前也是。再说了，那些又细又杂的东西，本来就是做不完的。”

    “不过我们的上司，最近消失得有些频繁。”微笑的屠夫摸了摸自己的络腮胡子：“或许是最近的风花镇有些不太平？”

    段青的脚步顿了顿，然后跨出了大门：“天知道。”

    “说起来，最近有一些传言，不知你是否听过。”即使是看到段青即将离去的身影，微笑大叔依然没有停止自己说话的意思：“风花镇最近的传言很多啊。”

    这一次，段青回过了身子：“什么传言？”

    “那些活动越来越频繁的山贼们，实际上是有组织有目的的一帮人。他们是某种反动组织的前线，目的是为了......推翻公国的残暴统治。”微笑大叔说完这些话之后，也有些无奈地摊了摊手：“传言嘛，总会是这样的。”

    段青的眼瞳一缩。

    “由于卡隆关的案子，大家都觉得最近的山贼活动越来越猖獗了。所以也有人说是风花镇的内部出了叛徒，所以才会让这些狡诈的山贼在风花镇旁边存活了这么长时间。还有一些传言，认为他们的背后是更加邪恶的组织在支持着，比如一些叫做‘复辟者联盟’的人......”

    “喂喂，大叔你不会是想说，之前我们在矿洞里见到的那些人，实际上是那些什么什么联盟的人吧？”笑红尘坐在一旁叫道。

    “我怎么知道。”微笑的屠夫摊了摊手：“我看到的和你看到的没有多少区别，而且后来发生的事情我们也都告诉你了......”

    “但是我不一定想得到啊！”

    “所以你需要多动动脑子，不要老想着让我们来......”

    “先等等。”

    说话的段青，从门外又跨了回来：“咱们一件件地说。卡隆关是怎么回事？”

    “你不知道吗？”微笑的屠夫的脸上露出了明显的惊讶之情：“那是风花镇的边境关卡，之前有一批要运出去的粮食，在那里被劫了。”

    “这件事很大，不仅仅是因为抢劫的人是在光天化日之下公然抢走的，而且也因为......那批物资是要运往公国前线的。”

    “一批军粮？”段青的手握紧了：“护送的军队呢？”

    “伤亡不大，因为事发实在是......太过突然。”微笑的屠夫摊了摊手：“而且对方的人很多，公国的战力本来就有一些吃紧，风花镇这里又是公国的大后方，所以那边也就没派几个士兵过来负责这里的事情，所以实力对比有一些大。不过话说回来，那些人如果真的是山贼，那这些山贼的实力也太强了吧？要是咱们刚来的时候他们也这么强，我们早就挂回去了......”

    段青低下了头，过了一阵才又抬起头来：“你怎么看？”

    “卡隆关的事情，我们冒险者肯定是管不了的吧。”微笑大叔闻言，随意地想了一阵：“至于那些传言嘛，就更没什么关系了，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对于我们玩家来说......”

    “不都是坏人么。”

    “嘿，就是，什么敌人不是敌人嘛，都当怪物打了便是。”笑红尘也跟着说道，同时扶着肩膀晃了晃手臂，结果不知道扯到了身上哪里的伤势，又呲牙咧嘴了半天。

    “哼，嘿嘿......”与那两人的反应不同，段青重新回过了头，抬头看向了天空。他伸了伸手，然后复又放下了——原本他想要遮挡一下那日益强烈的阳光，但那金光被另一片漂移过来的乌云挡住了。

    “不知为何，突然......”他低声自语道：“有点期待啊。”

 092 到场

    无论段青心中期待的是什么，最终他们找到的结果依然是空白——虽然这个过程非常艰苦，但他们还是咬牙坚持了三四天的时间，然后......什么都没有找到。

    他们甚至没有找到一个名字重复的人。

    “为什么我们总是在名字这个东西上出问题？不是搞错了名字就是查无此人......”走在前往风舞广场的街道上，段青向周围的小伙伴们抱怨道。

    “你确定当初没有听错吗？或者是那个亚斯奇没说完就挂了之类的......”

    “他后来又说了一些其他的东西，所以应该是交代完全了。”段青否定了这个可能性，然后再次愤愤然起来：“结果为了这个人，我们白费了这么长的时间。”

    “至少我们对风花镇的风土人情又有了一个新的认识，也认识了不少人。”背着大盾的微笑大叔在一边劝慰道：“经过这么一阵瞎找，咱们也算是对这个镇子了解得更深了不是吗？”

    “我宁可把时间花在逛街上。”小姑娘抬脚提走了一块路边的石子。

    “或者去演武场打打架！”

    “人家那叫风舞广场，不是什么演武场。而且我们现在不也是要去那个地方吗......”

    “得了吧，集训期早就过去了，别以为我不知道，我在风花镇待的时间可比你们长多了！”

    “多十几天也算是多么......”

    “当然！”

    “呃......好吧，算你赢了。”

    段青无力地放下了手臂，然后再次皱起了眉头：“可我还是不明白，难道这个镇上就没有一个叫菲尼的人物吗？哪怕给我们一次搞错了的机会也行......”

    “是啊，虽然这个镇子不小，不过我们也算是找遍了这个镇上的所有角落了，就差把花名册拿来挨家挨户地找了。”微笑大叔接道：“结果一个叫菲尼的活人都没有见过。”

    “有一个！”笑红尘立马反驳道：“那个福尔蓝家的祖爷爷啊！”

    “所以我说的是没有活人！算了......”这次轮到微笑的屠夫无力地放下了手臂：“我们还是理性地分析一波吧。”

    “现在这个情况，基本可以排除正常找到此人的方法了。我们需要从别的地方重新思考，之前提到的听错的可能，已经被你否定过了。”他看着段青，后者点了点头：“那么还剩下的可能性是......”

    “菲尼是个假名，是个代号，是个只有少数人知道称呼的接头人......之类的。”

    “嘿，和那帮人说的一样。”段青摇了摇头。

    “谁啊？”微笑的屠夫疑惑地问。

    “阴影会。”

    “什么？你们居然与他们还有瓜葛？”

    “唔，只是认识那个叫维塞尔的家伙罢了......不对，也不是认识，只是之前被另一个人拜托过......”段青随意地解释了一阵，然后发现好像说不清楚：“总之只是见过一面，提到过这个事情。当时维塞尔的意见，与你现在的想法差不多......话说你居然知道阴影会？”

    “有所耳闻。”微笑的屠夫说道：“那可不是一群善予之辈啊，与他们打交道，要时刻小心自己不要被卖了......”

    段青笑着点了点头。

    “不过既然专业的人都这么认为，那么多半就是这个可能了。”微笑的屠夫却是摇了摇头：“那我们就难办了......”

    “如果连名字都对不上，那我们要怎么找啊？”

    “都是亚斯奇那个奇怪的家伙，为什么会给我们一个这么奇怪的信息呢？”小姑娘梦竹再次挥了挥自己的小拳头，她身后的金色发辫也跟着左右晃了晃。

    “喂喂，保持一个对死者的尊敬，是我们起码的准则吧。”

    “我们为了救他，可是差点把自己都搭进去了哎，你不能因为我们营救失败，就以为我们没有尽力吧。”梦竹反驳道：“而且我们为了他的遗志，又搭进去了这么长的时间，我都待在二十四级好久了啊......”

    “而且我们不知道还要搭进去多少......”微笑大叔也摇头说道。

    “对啊对啊！老这么找下去也太没意思了......”

    “好吧好吧！我知道你们的心情，咱们这不是出来放松来了嘛，当初说了只是尽尽人事，找不到就算了。”眼看即将激起民愤，段青连忙开始抚平众人的心情：“找完这段时间，我们就不找了，该干嘛干嘛去了......我的等级也好几天没有变过了。”

    又转过了一个拐角，众人的视野开始变得宽阔起来，前方道路的尽头，一座大型广场已经出现在眼前。看了看两旁逐渐变多的玩家人群，段青也和其他人对视了一眼，然后继续前行：“就快到了。”

    “嗯，走吧。”

    “话说你还是不想告诉我们两个，为什么这么着急地找那个人吗？”

    “那个啊......已经无所谓了，也许再过两天，整个事情都会过去。”段青低声回答道：“到时候我们自然也就不用找了。”

    或者说，到时候你们自然就会明白......这句话他没有说出来。

    “哼，要不是因为亚斯奇是小妮娜的爸爸，我才不会下这么大的力气呢......”

    “是啊，那个小姑娘确实有些可怜......”

    “她现在还在冒险者协会的吧？”

    “大概吧，我们这几天也没有看到她，也许她还是没有缓过神来，被理查德关在那个休息室里了。”

    “那个大叔连自己都照顾不好，他不会把那个小妮娜饿死吧？”

    “想什么呢你！npc的事情你就不要操心了，你自己饿死他们都不会饿死......”

    风花镇独特的山风陪伴下，几个人的话音被逐渐带远，然后不知去向，只有那四个人的身影能够在人群中依稀可见，然后也渐渐被淹没在人潮中。街道上的人群随着风舞广场的接近而逐渐变得密集，一直到了广场边缘，整个人潮都已经将那里围绕得水泄不通。某一刻，一个身影从人潮中蹿出，给其他人让出一个身位的同时，跑向了不远处的小巷中。

    经过了几个拐角之后，那个人来回看了几眼，确认周围没有人跟随之后，才闪身进入了一所破旧的街边小屋里面。

    “怎么样？他们说了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吗？”昏暗的房间中，只有一支竖在桌子中间的蜡烛照亮着这里，一个身穿全套铠甲的人此时正坐在桌边，端着杯子问道。

    “有。”那人小心地将门掩住，然后才缓慢的走了过来：“他们这几天......似乎一直在找一个名叫菲尼的人。”

    “哦？”铠甲男子露出了明显感兴趣的神色：“那......他们找到了没有？”

    “听口气应该是没有。”那人坐到了桌子的另一边，然后也倒了一杯水：“那个队长似乎是强行想要找那个人，所以引发了一些队员的不满，不过他也表示......若是还没有结果，就放弃这个找人的行动了。”

    “嗯......菲尼，是吧？”铠甲男子点了点头，然后向后方的黑暗中招了招手：“羽晨，我们行会的情报中，有没有这个人的下落？”

    “回老大，没有。”回答他的那个人从黑暗中走出，他想了一阵，然后干脆地说道。

    “那就是小人物，或者没有这个人了。”铠甲男子用手指敲打着桌面思索了一阵，然后挥退了自己的手下：“又或者......是个改了名字的人。”

    “赤魂的会长，果然有几分本事。”之前的那个人赞赏地说道：“那些人也是这么认为的。”

    “哼。”面对对方的称赞，被称为赤魂会长的男人毫不在意地冷笑了一声，然后用同样的态度回道：“自由之翼成员的能力也不赖，跟踪了对方那么长时间，居然没有被发现。”

    “只是等级高一些罢了。”那人摇了摇头：“不能称之为本事。”

    “唔......”阿强显然不想在这个话题上逗留太久，他沉默了一阵，然后缓缓说道：“既然如此，那么我们还要不要......”

    “计划应该不需要改变。”那人毫不犹豫地回答道：“也不知道良辰队长是怎么想的，据我的观察，那几个人的实力......也就那样了。”

    “不过他们很会算计。”铠甲男子提醒道：“而且......很会拼命。”

    “他们就四个人，那点实力和算计，在大势面前算不得什么。”那个人摇了摇头：“而且这一次，我们是在暗处，他们没有时间算计什么东西。我反而有些期待，当他们看到那些事情发生的时候......他们会作何反应。”

    那个人桀桀地笑了起来：“我已经很久没有......如此地算计一个人了。”

    阴险的笑声回荡在不大的阴暗房间中，颇有几分恐怖的意味，阿强搓了搓自己的胳膊，把身上的铠甲摩擦得吱嘎作响，然后他抚了抚自己的胸口，再次询问着眼前的这个自由之翼前来的使者。

    “这么一来......一切都万无一失了？”

    “应该没有问题。现在就看......维扎德那边怎么出手了。”那人敛去了自己的笑声，然后双手交叉，撑住了自己的下巴：“如果我没猜错的话。”

    “应该就在今天。”

    ********************

    今天是决斗的日子。

    维扎德的会长之前代替自己的成员，接下了剑北冬的挑战，虽然没有定下时间和地点，但双方都是成名已久的人物，想必不会因为这些细节方面的原因而耍赖。所以在万众瞩目的情况下，时间和地点就这么随意地定下来了。

    这一天是新历795年火1月的29日，风舞广场人头攒动，将周围的街道出入口围得水泄不通。按照段青原本的猜测，这种看高手决斗的热闹事情，也就能吸引不少玩家的前来，自由大陆的原住民们应该是不会有什么兴趣的，他们甚至都不一定知道这件事。但是现在看来，这个想法非常的错误。

    不过不久之后，段青就明白了为什么会有这么多镇民来到这个地方了——在广场四周的各个角落，有一些专门兜售食物饮品的小摊，他随意地打听了一下，然后就明白了那些小摊的摊主来自何方。

    “那些小吃摊是维扎德的人摆的。”

    “什么？他们这是要闹哪样？借着这场战斗的瞩目程度，发一笔横财吗？”微笑的屠夫大惊：“这也太......小气了吧？”

    “是啊。”段青说道：“不过据我所知，他们出售的价格......基本等于白送。”

    “呃......”

    “不过那些东西又不是什么好吃的货，来到这里的玩家，也不会贪图这些小便宜的。”段青双手抱胸，看着广场的中央：“我们来到这里，都是为了......观看这场战斗。”

    “说得有理。”微笑大叔说道：“那他们这么做是为了......”

    “也许是为了吸引更多的npc来看这场战斗，也许是为了博得更好的名声，然后为他们下一步的扩张打下基础之类的......我怎么知道，我只是随意地猜一猜。梦竹呢？”

    “她拉着笑红尘去抢吃的去了......”

    “噗......之前的话当我没说。”

    在靠近广场中央的部分，几个人影隐隐约约地站在那里，看上去应该是维扎德的高层，维扎德的会长和那个即将决斗的当事人也位列其中。从段青这边看过去，几个人纷纷抱胸而立，时不时地互相交谈几句，看上去都是一副轻松的模样。只有不时从人群里跑进跑出的一些维扎德的成员，向周围的观众们诉说着此时局面些许的紧张。

    “他们在这里等了多久了？”

    “据说已经等了几个小时。”

    “按理说不是挑战者应该早早地等在这里吗？怎么这么久都没有现身啊......”

    “不知道，不过他肯定会出现的。”

    “为什么？”

    “因为他是剑北冬。”

    因为他是剑北冬——无数曾经经历过几代游戏世界的玩家们，都会这么认为，因为那个人给外人的感觉，就是一个江湖剑客的典型范例。剑法高超，冷酷无情，但颇为信义，而且时常路见不平，这让这个三年来成为独行侠的高手，逐渐地被大多数玩家所接受，并且被一些人奉为偶像而追捧。不过作为本人，剑北冬对周围人的评价向来不置可否，无论是好的评价还是坏的评价，他都从来没有公开发表过自己的看法和回复——事实上，他已经三年没有出现在正式的赛场上了，所以也没有机会说出什么公开的东西出来。

    因此，这次的挑战吸引了很多人的眼球——这是剑北冬少有的，在公开场合发出的声音。

    风花镇这样的小镇，属于凤凰剑的拥趸肯定不多，但肯定也是有的，不过此时此地，他们的加油声并不能掩盖住更多人的质疑声——若是剑北冬再不出现，太阳都要下山去了。

    “如果他今天不出现，你打算怎么办？”

    “唔......确实不好办，不过我可以重新计划一下。”广场的中央，黑衣书生毫不在意地一抬手：“我们的计划还有别的时机可以实行，不过他要是不来......我们就凭空多了另一个可以做文章的机会。”

    “白送上来的资源，我们为什么不用呢？”

    “哼哼，说得对。”落日孤烟拍了拍自己的肩膀，将自己身后的披风撩起了少许，然后任由山风将它舒展开来：“这样一想的话，他还是不来的好。”

    “没想到往日里纵横无阻的凤凰剑，也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不要随便地臆断他人。”

    说出这句话的人不是站在他旁边的黑衣书生，而是从旁边房舍的上空中传来的，原本有些躁动的围观人潮声，也随着这句话的突然出现而沉寂。与之相对应的，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那里。

    那个披着破旧披风的男子，静静地坐在那所老旧房屋的屋顶，将后背靠在石筑的烟囱后面，面无表情地看着广场中央的几个人。

    “你们的父母没有教过你们吗？”他将双手也背到了脑后，将眼睛的焦点放到了晴朗的天空中。

    身穿红袍的魁梧男子，面色阴沉了下来。

 093 决斗的开始

    维扎德虽然是近几年才强盛起来的大行会，但是正是应了那句老话：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无论过去的王朝多么强盛，他们的没落结局已经不可避免，所以现在这些强盛势力的横行，也就是必然的结果了。

    他们凭借着自己的实力和手段屹立在了众多玩家之中，同时也得到了广大玩家的认同与尊敬，他们的强大是有理由并且有底气的，所以每一个曾经没落的王朝在没落之前，也曾经如现在的这些强者一般无数次地放出自己无所畏惧的态度：我们不怕任何挑战，谁来打我们，我们就摁死谁。

    最多就是行事风格上的差距罢了。

    维扎德的会长落日孤烟，虽然起了一个沧桑无比的id名字，但其为人处世还是颇为老道的。在广大玩家群体的眼中，他是一个有着粗犷声音以及魁梧身材的......老好人，他的行事进退有据，沉稳有度，而且气度广大，能容人之所不容，虽然他的脾气有些暴躁，但往往来得快去得也快，甚至没过几分钟就重新与自己的队员哈哈大笑起来，所以他留给行会成员的形象也颇为可靠，并且建立的非常高的公信力。从维扎德在自由世界中的发展来看，他的领导也是很有效果的——维扎德的活动范围非常广泛，而且与公国和帝国之间的关系都相处的非常融洽，从这一点上来看，联盟现役第四大行会的处事风格，与它的会长性格还是比较吻合的。

    不会每一个会长都有一个共同的通病，就是好面子。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因为一个会长的脸面，基本也代表一个行会的脸面。即使一个再温和的人，也无法在抛弃个人荣辱的同时，不考虑行会整体的荣辱的。所以若是一个行会的会长在外面因为某种原因被人骂了，无论是否是自己的错，这个场子一定是要找回来的，不然的话，这个会长多半是没法继续带领着这个行会继续走下去。

    联盟发展了这么多年以来，许多的条款，潜规则，不成文规矩都被逐渐地规范完全，但只有玩家之间的种种纷争，他们依然无力阻止，不仅仅是因为各大行会之间数不清道不明的恩怨情仇，也因为这些因为脸面、尊严、公信力等人性所无法回避的问题依然存在。不过相比于之前的游戏世界，联盟建立以后的游戏世界已经变得平和了许多，至少大部分玩家能够明白，某两个玩家或者两个行会之间突然开战，究竟是为了什么。

    所以此时落日孤烟的反应，也就在围观人群的意料之中了。

    红色的宽大法袍在周身鼓荡，四周的空气开始躁动，落日孤烟的脸色铁青，他那寸长的头发上面，也隐隐地有火红色的光芒在升腾。离得最近的那些围观的人员，已经能够感受到铺面而来的热浪，所以他们纷纷向后退去，将原本就围得不规则的圆形再次扯得更不规则了一些。

    落日孤烟的老道，在知名玩家的圈中也是非常有名的，不过与之相对应的，他的脾气其他职业选手也很了解。拜他的性格所赐，他在自由世界中不出意料的得到了一个火系元素的体质——这可是很多向往魔法师职业的玩家所梦寐以求的元素属性，因为大家用脚都可以想到，火系元素应该是四大元素中最具有攻击力的元素，往日里的那些魔幻题材类的游戏中，火系魔法师的表现也一次次的印证了这一点。所以当维扎德的会长最初被传出拥有火系魔法的体质之后，除了众人那不出所料的心情之外，剩下唯一能想到的，就是维扎德在自由世界中的实力又要更上一层楼了。

    不过此时，面对剑北冬公然的挑衅，有人却是阻止了自己会长展现自己实力的机会。

    “这还是你自己亲自应下来的。”依然一身黑色布服的浮生掠梦，伸手拍了拍那个比自己高半个头的魁梧身躯的肩膀，然后无视了那红色身影浑身炙热的气息，举步走到了他的身前：“你不会是要自己反悔吧？”

    即将冲天的红色气焰渐渐消失了。

    “这是我们之间的决斗。”浮生掠梦头也不回地看着那个屋顶的方向，用自己手中那类似笛子一样的棍状物敲打着另一只手的手心：“所以，就让我来解决此间的事情吧。”

    “你去搞定其他的事情。”

    “嘿，哼哼......”落日孤烟的脸色也恢复了平日里的沉静。他望了望那个依旧靠在烟囱上的萧索身影，然后一撩袍袖，转身带着自己的手下离开了这个地方：“那就......给你们一个公平解决恩怨的机会。”

    “你可别死回来了，军师大人。”

    山风呼啸而起，将落日孤烟与他的手下的衣服也吹得飞起，风舞广场上的尘土与落叶也被这阵风卷上了半空中，将场间的视野遮挡了一瞬。其余的观众受此影响，纷纷用自己的手臂挡住了自己的眼睛，而等到狂风吹过，他们重新看向广场中央的时候，那个地方只剩下两个人了。

    “是剑北冬！他下来了！”

    “这是......真的要开打了吗？”

    “终于！要开始了！”

    “剑北冬加油！我是你的粉丝啊！”

    “打死那个装逼的书生！”

    “也不知道他们在兴奋个什么劲，不就是两个人在打架吗？”

    段青皱了皱眉，不动声色地看向了他旁边的方向，两个形似自由大陆原住民的人站在他身边，用低声的议论表达着与周围玩家们完全不同的想法。

    “嘘，这是决斗，虽然是冒险者之间的决定，但也是赌上了荣誉和性命的......”

    “赌上了什么，那也是只是两个冒险者罢了，他们的命有那些贵族老爷们值钱吗？他们能给我们弄来食物吗？他们能解决那些山贼......”

    “嘘！”另外一人赶紧打断了同伴的抱怨：“这里这么多冒险者，你是想被打死吗？”

    “怕什么，一群野夫而已，整天在阿塞尔酒馆都能看到他们在打架......有本事出去把山贼都杀掉啊，去给风花镇做点贡献......”

    “太勉强了吧，不是听说那些山贼是有靠山的吗？连公国的军队都不怕，我估计那些城卫队的人也......”

    “哼，所以帕奇那个老家伙，根本就不行的，还有拉玛那个人，估计也是......”

    “嘘！！你今天是怎么了，哪来这么多牢骚！走走走，咱不看了，去卡特酒馆喝酒去，我请客行了吧。”

    段青将目光从离去的那两个镇民的身上收回，然后耳边传来了梦竹充满兴奋的叫喊声：“青山大叔！青山大叔你在看什么啊！他们要开打了啊！”

    “开打就开打吧......”段青心不在焉地回答道。

    “你觉得谁会赢啊？”

    “剑北冬吧......”段青摸着下巴随意地答道。

    “什么啊？你不要这么随便猜好不好？”梦竹有些不满地说道：“至少说一说理由啊，还有，我觉得那个黑色布服的玩家也很帅啊......”

    所以你的判断标准就是谁长得帅是吧......段青拍了拍额头，暂时将心中那一丝丝不好的预感放了下来：“剑北冬可是成名已久的玩家了，你应该也听过他的名声吧，那家伙......”

    “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应该成长了许多才是。”

    “是吗？”在小姑娘有些疑惑的眼光中，微笑的大叔也参与到了讨论之中：“可是这里可是自由世界啊，而且......”

    “对方可是浮生掠梦。”

    “哦，我知道他，脑子很好使的一个玩家嘛......”

    “而且对方可是维扎德的人。”

    “呃......”段青刚想反驳，然后突然想到了什么，将举起的手臂放下了。

    “你也想到了吧。”微笑的屠夫将双臂一抱，看向广场中央逐渐变得紧绷的空气：“维扎德的成员在自由世界中发展的很缓慢，与他们一直以来的收人习惯不无关系的。”

    “他们基本只收法师。”段青低声接道。

    “是啊，所以这个浮生掠梦......多半也是个法师。”微笑大叔向前一指：“而自由世界中，最不可测的战斗......”

    “就是与法师之间的战斗了。”

    ******************

    “准备好了吗？”

    山风逐渐的变小了，风舞广场的场中，景象也逐渐变得清晰可见。围观人员的声音也随着场面的清晰而逐渐安静下来——他们也想听一听决斗的双方会说一些什么。

    “我既然来了，自然就是准备好了。”剑北冬的佩剑并没有别在自己的腰上，而是用手臂环抱在了胸前，那高高的剑柄斜指向天，仿佛在显示着本人那桀骜不驯的气势：“不过看你们会长的那个态度，似乎是有一些......意见啊。”

    “那些意见也是对你的意见。”浮生掠梦略微苦涩地摇了摇头：“我保证，只要你别再说什么奇怪的言论，这场战斗......就只有你我两个人。”

    “哼，我可以把这句话当做是威胁吗？”剑北冬环视了一下四周安静的人群：“你们就是一起上，也在我的意料之中，所以自然也不会怕......咦？”

    “那些小摊......是你们行会的人？”

    “啊......”黑衣的书生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是的。”

    剑北冬没有再说话，而是用如寒冬一般的脸色看着对方。

    “不要误会，我只是觉得这场战斗只有玩家......哦不对，只有冒险者来观看，实在是太没有意思了，所以我们维扎德弄了这些吃食，吸引一些普通的镇民前来。”

    “有更多的人能够见证我们之间的决斗，你应该感到更加高兴才是。”

    剑北冬还是没有说话，而是缓缓地放下了自己的手臂，同时将自己的剑提在了自己的手中。

    在四周变得更加安静的气氛中，他用几乎慢镜头一样的动作，拔出了自己的剑，与之相对应的，站在他对面的黑衣书生，脸色也逐渐变得凝重，然后一脚后撤，摆出了一个防御的姿势。

    “既然如此......”又一阵山风将破旧披风拂起的时候，剑北冬用一句话作为这场举世瞩目的决斗的开端。

    “那就让所有人看看，你的下场是什么吧。”

    他将剑向胸前一横，然后朝身侧一甩，剑尖直指地面。

    “嗤......”在段青的嗤笑声中，剑北冬消失在了原地。

    浮生掠梦眼神一凝，然后举起了自己手中的短棍，湛蓝色的光芒在自己的身边环绕而起，然后突然闪耀，在阳光的照射下反射出彩色的流光。

    那流光逐渐凝结，然后......变成了冰晶，迎向了那阳光的尽头——在那个方向，破旧的披风在空中猎猎作响，剑北冬单手持剑，从高高的天空中猛然落下，手中的长剑散发着与火之月完全不搭配的，冷冽的寒光。

    冰晶在下一刻爆散开来。

    高空的坠势让剑北冬的这一剑势大力沉，他甚至不需要用自己的力量就将那道简单的防御轻易地击破了。轰然的落地声中，剑北冬单手撑地，用锐利的目光迅速的在漫天冰晶反射的七彩光芒中扫了一圈，然后用单手撑地，向自己的后方跳去。

    他没有发现对方的身影，所以只能暂时后撤。而事实证明，他的选择是正确的。

    在他原本蹲立的地方，一抹寒光突然出现在空气中，那点点蓝色的光芒起初虽然微不可见，但是片刻之后，它就突然扩散开来，突破了那被震得漫天飞起的尘土，在地上变成了一片寒冷的气息。

    “居然是一个......水系的魔法师。”剑北冬慢慢地从地上站起。他掸了掸自己身上那轻便到几乎没有重量的破旧衣服，看着自己先前所处的那片地面上，已经被冻结起来的那片区域：“只是战术......简单了一些。”

    “我也没指望能够轻易战胜你。”尘土逐渐的飘散开来，属于浮生掠梦的黑色身影出现在冻结区域的另一侧：“不过......”

    “法师与近战职业中能够做到的事情，我还是能做到的。”

    他举起了一只手，然后......丢出了一个蓝色的球状物体。

    似水似冰的蓝色球体在空中划过，砸向了剑北冬的身体，然后被对方轻易地躲开了。他并不气馁，而是继续用双手凝结出更多的水弹，朝着自己的对手丢去。

    一时间，场面上流弹纷飞，甚至一些场边观看的观众都受到了这些流弹的波及，让原本有些安静的“观众席”变得热闹了起来。不过场中的两名玩家明显是不会受到这些观众的影响的，剑北冬甚至在不断的躲闪中，缓缓地接近了他的对手。

    “你不会以为......”他又用了几个小的跳跃，将双方了间距拉到了几米以内，然后一个矮身，将自己的速度又加快了少许：“这种程度的法术压制......”

    “就能轻易阻止我？”

    他低身向前猛冲。

    又一发冰弹从自己的头上飞过，他猛然拉高自己的身形，手中长剑由下至上，朝对方所处的方向劈了过去。四周的空气都在这一剑的声势中向两边吹开，在剑北冬的暴喝声中，那一剑带着些许红色的光芒，瞬间就斩到了对方的胸口上。

    “是致命攻击！”

    “完了！”

    “想不到这么快就......”

    四周的惊呼声中，梦竹也惊得张大了嘴巴：“好快啊......”

    “没这么快的。”段青摇着头：“就算是我不懂水系魔法，我也能看出来......你看。”

    那一剑斩破了对方的身体，然后将那副身体如波纹般挥散了。

    “假的吧。”段青摊着手说道。

    瞬息的转变并没有因为那个水纹般幻象的消散而停止，在那个幻象的后方，巨大的水流在空中凭空出现，然后朝着前方喷射而出。那水流的高压在空气中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声响，然后击破了空气的桎梏，在半空中划过了十几米的距离，最后在地面上急速掠过，给风舞广场常年积累的尘地上冲刷出一片净土，露出了一片长条形的干净石板路。

    剑北冬的身影在那个长条形路面的尽头出现。虽然他的周身都被水流所浸湿，看上去十分狼狈的样子，不过从他的面容上来看，之前那声势浩大的一击，似乎没有对他造成实质上的伤害。他面无表情地从地上慢慢站了起来，随意地抚了抚自己那湿润的头发，看着不远处逐渐走来的对手。下一刻，那些水分就随着地面上的水流一齐消散了——那是法术即将失去作用的征兆。

    他冷笑一声，然后再次持剑而立，看向接近过来的黑衣书生，后者在他几米之外的距离上停了下来，他颇有深意地笑了笑，然后再次撤步，重新摆出了与开场时一模一样的防御架势，用这样的方式挑衅着对方，同时也预示着......即将到来的第二轮战斗的开始。

    “看啊看啊，你看好的那边被对方压着打呢。”场边，小姑娘的声音适时地叫了起来：“不会是被你毒奶了吧？”

    “怎么可能！”段青大叫道：“我的眼光是不会错的，而且......”

    “战斗还没真正打起来呢。接下来......才是真正的开始。”

 094 决着

    “凤凰剑这个名号，可不是白得到的，这个人的战斗方式，颇有一些......剑舞的味道。”

    指着风舞广场中的那个身影，段青有些随意地解释道。

    “剑北冬也是练了这么多年的人物了，据说还独行了很多年，所以单论个人实力，他绝不下于任何职业选手之列，甚至肯定还有所成长。”

    “难道他现在不是职业选手吗？”

    “呃，据说三年前的那次事情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参加过什么比赛了，所以即使联盟的名册上依然保留着他的名字，那也只是一个挂着的名字而已。”这次回答梦竹疑惑的是微笑的屠夫，他压低了声音，不过眼光却是没有离开前方的场地：“很多平民玩家在很多游戏的各个角落曾经见过他的身影，当然也有人和他打过架，到了自由世界以后也是如此，不过......这几年他究竟在做什么，其他人就不知道了。”

    他叹了口气：“只有他本人知道。”

    “独行侠嘛，一朝混了野，一辈子就混了野了。”段青毫不在意地评价了一句，然后在场中间又一次剑与魔法的对抗声中说道：“不过......他现在的实力确实比以前强了很多了。对付一个不以个人实力见长的对手，也应该是轻而易举吧。”

    微笑的屠夫没有回答，只是眉头再一次不易察觉地皱了皱。

    广场的场中，形势如同段青所预料一般的发生了再一次的变化，只不过这一次，形势明显开始向剑北冬一侧倾斜——他开始拿出一些真正的本事了。

    前冲，侧身，斜撩，又一次冰晶与水流的飞舞中，他用极其快速的挥剑速度，三两下就将这些魔法制造出来的障碍劈散，然后脚下轻点，从漫天的冰晶之中钻了过去。冰晶反射阳光所散发出的五彩光影固然让风花镇的新手玩家们炫目不已，但对如同段青这样的人来说，场间的状况还是比较容易辨认的。

    这当然也包括站在另一边的落日孤烟，所以他的眉头也皱了起来。

    再次扭身躲过了一道水流的喷射，破旧的披风仅用自己的身法，瞬息之间就穿过了冰水混合的阻碍，到达了水系魔法再次制造的烟雾弹的后方。黑衣书生的身影也在那个地方，正胡乱地选了一个方向飞速后撤，企图用之前所拖延的时间重新拉开魔法师所需要的施法距离，不过此时的这个想法显然有些异想天开——已经将冰晶与水流甩在身后的剑北冬，想要接近一个体力接近用光的水系魔法师，几乎是对方无法阻止的一件事。

    果然，浮生掠梦逃跑的动作停止了。他停下身，转身面对着急速接近的对手，在泛着寒光的长剑即将临体的瞬间，从怀中掏出了一样东西。

    “那是......卷轴？”

    “应该是的。”

    “维扎德都有这么高级的东西了？”

    由于在矿洞最后的时光中，段青等人在那个自称是金的法师手中见过这个玩意，所以他们对自由世界中卷轴的模样还是有些概念的，所以此时浮生掠梦拿在手中的这个东西，他们一眼就认了出来。不过瞬息的交流也就到此为止，黑衣的书生在危急的时刻单手一捏，将手中的那卷形似卷轴的东西捏成了一团碎片，下一刻，魔法的流光就从捏着那道卷轴的手中流泻而出，然后瞬间扩大到了他的身旁。

    那道魔光扩张成了一道水蓝色的形似护盾状的薄膜，如同鸡蛋壳一般将浮生掠梦包围了起来。若不是那水蓝色的流光在空中闪耀，那近乎透明的护盾甚至很难被周围的人所看见，但那因为突然降临的巨力而引发的变形，以及嵌在护盾中的那把长剑，向其他人诉说着这道护盾防护的效果之甚。

    然后，那把长剑用更快的速度从护盾上撤去了，同时在护盾上划出了一道白痕。蓝光流转之下，那道痕迹转瞬之间就消失不见，与此同时，剑北冬的身影也撤到了几步之外的前方。

    “居然有这么强的韧性......是法师议会内部的手笔吧？”看到对方没有反击的意思，剑北冬单手抚了抚自己的剑锋，然后将进攻的架势收了起来：“没想到......你们已经有了这样的关系了？”

    “我们是维扎德，魔法就是我们的专业。”看到对方的反应，黑衣的书生也有些随意地抚了抚胸口，然后就这么解释了起来：“既然自由世界中有法师议会这样的组织，我们没有理由不与他们交好......而且从实际的情况上来看，效果还是拔群的，不是吗。”

    他抬起双手向前伸去，似乎是想要摸一摸自己周身的那道护盾，不过那护盾随着他的动作而向外扩散，想要自己碰到似乎是不可能了。他摇了摇头，然后张开双臂，作出了一个无奈的动作：“请容我介绍一下，这是魔法护盾，而且是法师议会出品的无属性魔法护盾。”

    “它会随着魔法师自身的属性而改变自己的属性，所以......现在是水蓝色的。”

    “看出来了。”剑北冬无谓地点了点头：“不过恕我直言，你选个土系的护盾岂不是更好？听说土系的护盾，物理防御力是最强的......”

    “能替我着想，我真是感到万分的荣幸。”浮生掠梦敬了一礼，然后重新直起了腰：“有优点自然就会有缺点，这是世间万物所逃避不了的真理，而且据我的观察，自由世界中的魔法......也没有在这一点上有所突破。”

    “没有一个法术是完美的。”

    “这个护盾法术，其适应力是完美的，不过与之相对应的，释放这个法术需要的要求很高，至少现有的玩家当中，没听说过有人能够达到这个要求，而且......”

    剑北冬没有说话，只是与周围的玩家一道，静静地等待着他的下文。不过几秒之后，对方却只是笑了笑：“嘿，我为什么要将缺点告诉你......”

    “哼，呵呵。”剑北冬冷冷的笑道：“我只是想知道，你这个护盾还能撑多久。”

    “不急于进攻的你，想必也是如此盘算的吧。”浮生掠梦笑着说道：“拖延拖延时间，说不定我这个护盾就自己耗掉了。不过很遗憾，这个护盾持续时间虽然不长，但还是足够我用的了......”

    他说着话，再次抬起了自己的双手，不过这一次，属于水系元素的蓝色光芒开始在他的掌心凝聚：“只要能够支撑到我将这个法术放完......”

    山风再次刮过这个宽广的广场上，不过这一次，就连站在场地一边的段青都感觉到了丝丝凛冽的寒意。万里无云的晴空忽然明灭了一瞬，然后再次恢复了晴朗，不过即使是那瞬间的异常，身处中央的剑北冬也敏锐地察觉到了，于是他将轻松的表情收了起来，举起了自己的剑。

    “所以说，‘鬼算狂谋’这样的人物，要是连我的这点小心思都看不出来，那也太名不符实了......”

    他举步向前。

    “这是怎么了？”

    “那个法师要干什么？”

    “好像是要放大招啊，看这个声势......”

    “当着剑北冬的面蓄力啊！他对那个护盾有这么自信吗......”

    旁边众人的议论纷纷之中，剑北冬不负众望的冲了过去，不过他依然没有使用什么震惊天下的强力招式，而是依然用简单地一剑，朝着对方身前的那道蓝白色的光芒削了过去。

    蓝白色的护盾荡起了涟漪，在空气中扭动着，震荡着，然后......逐渐恢复了正常。

    “嗯，法师议会出品，果然是精品。”剑北冬没有后撤，而是就这么大大咧咧地站在浮生掠梦的面前，就近研究了起来：“只要没有足够强度的攻击，想必是无法击破这样的护盾的，因为它的自我修复能力似乎很强......”

    “按照我的猜测，修复能力最强的应该是风系的护盾，水系只是屈居第二罢了。”黑衣的书生还有余力回答对方的疑惑，仿佛正在决斗的双方只是两个研究自由世界里招式技能的玩家：“不过对于第一条，我还是认同的，虽然我也没见过那个玩家能够一击打破这个护盾，不过以你的实力，说不定可以试一试......”

    剑北冬没有回答，而是开始来回绕动了起来。

    “不会吧。”浮生掠梦惊讶道：“难道真的破不了？”

    随着他手上蓝光的愈加明亮，四周的温度似乎也变得低了，这一点在已经步入炎热的时节变得更加明显。几个穿着风凉的男女玩家已经开始摩挲着自己的手臂，处于风暴中心的剑北冬，甚至已经开始感觉到刺骨一般的冰凉正在迎面扑来。

    “恕我直言，再不试的话......可能就有些晚了。”随着手上蓝光的愈加强盛，有汗珠从浮生掠梦的额头上冒了出来，不过他的脸上依然保持着从容的微笑：“若是你还有什么实力保留，建议你现在就用出来，不然的话......这个我到现在还没有掌握完全的法术，可能会给你一个......大大的惊喜。”

    “到时候网上出现什么大新闻的话，就怨不得我了。”

    之前这场决斗爆出的时候，虽然吸引了很多的眼球，引起了很多的话题，但对于这场决斗的胜负，大部分玩家还是没有什么异议的：剑北冬成名已久，对手又是一个智力见长的玩家，所以一对一的结果应该不会出现什么差错。不过到了此时此刻，喜欢剑北冬的观众们已经开始捏起自己的冷汗了，因为从目前的状况来看，他的对手说的似乎都是实话。

    不过他们也相信，凤凰剑确实留着什么杀手锏。

    时间没有给其他人太多的思考机会，浮生掠梦也没有继续傻傻地等待下去，他眼神一冷，突然将凝聚着许久的蓝光举过头顶，摆出了一个丢掷的姿势，与之相对应的，周围的山风也随着他的动作而向上吹起，带着尘土与花叶向着他的头上飞去，形成了一个倒悬的、漏斗状的螺旋。冰冷的寒风中，那些花叶的表面上都凝结出了道道寒霜，以黑衣书生为中心的这片区域之内，时间仿佛倒退了一百多个时日，回到了万物沉寂的冷冬。

    “虽然没有准备完全，不过护盾的时间也快到了。”蓝白色护盾的背后，浮生掠梦扯起了嘴角，露出了一个嘲讽一般的笑容：“就当这是我......送给你的惊喜吧。”

    他双手用力，向下一挥：“寒霜之息！”

    螺旋状的冰冷之风，随着他的挥动而猛然向下，在深蓝色的光芒闪动下，转变成了实质性的蓝色气息，朝着黑衣书生周围的区域喷射而出，以浮生掠梦为中心的整个圆形区域都受到了这次攻击的波及，那冷冽的气息虽然不知道威力如何，不过从之前的声势，已经那蓝的近乎发黑的气息颜色来看，没有人想要尝试在这样气息中待一秒的滋味是怎样的。

    剑北冬同样不想尝试，所以他躲了开来。

    以这次攻击的范围之广，正常的躲避方式肯定是不可能的，所以剑北冬只好在空中寻找自己的躲避空间。他向空中跳起，勉强将那冷得发黑的气息踩在了自己的脚下，不过身为一个剑手，他可没有在空中飞舞的本事，所以他的跃动轨迹，也就被围观的观众全部看在了眼里，这次选择也明显在对方的意料之中——处于风暴中心的浮生掠梦弯着腰喘息着，一手扶膝，一手拿着自己的短棍举了起来，在自己周身护盾消失的瞬间，将手中短棍的蓝光对准了那个跳向空中的人影。

    “所以我讨厌这种完全自由的施法方式，连瞄准都要自己来......”最后那点滴冰蓝的光芒在短棍的前方汇聚，逐渐幻化成为一根尖尖的冰锥模样的物体，他艰难地移动着自己的武器，那尖尖的锥顶也随着他的动作而移动着。

    “不过......”下一瞬，他的动作停止了：“在空中，你总躲不过去了吧。”

    明亮的光芒在空中闪过。

    “怎么样了怎么样了？”漫天的冰冷气息，终于随着时间的经过而逐渐散去。梦竹松开了捂着自己兜帽的手，急急地将眼光放向宽大的广场中心：“现在的情......”

    她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破旧的披风随着它的主人的身形，终于落到了广场上，不过是平稳的落到了地面上，而另一侧的黑色身影反而飞出了原地老远，然后滚落到了地面。空气中有血腥的气息传来，那是浮生掠梦的腰侧被斩出了一道深深的伤口，鲜血随着他的滚动而挥洒到了空气中，与之前魔法的余息而一起飘散着。

    那道最终没有射出的冰锥，随着法师的倒下而重新归于空气的怀抱之中，而之前在空中闪过的白光，最终隐没于黑衣书生之前所站立的土地之下，在土石所组成的地面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剑痕。

    那是一道凌空飞至的剑气。

 095 意料之外

    很多人在这场决斗开始之前，都曾经预测过这场战斗的胜负，无论他们是出于善意的评论还是恶意的揣测，其最终的结果几乎都是相同的，少数的一些人也曾经猜测过剑北冬有可能会陷入一场苦战，甚至有可能失败，因为不管是出于自身的考虑还是出于行会利益的考量，浮生掠梦明显不会轻易地放过这次扬名立万的机会，所以在面对这场战斗的时候，他一定会想尽办法打一场胜仗，甚至为了阴死对手而不择手段。但即使想到了这些，玩家们对剑北冬的信心依然高涨，除了对于他过去名号的信任以外，也出于对剑北冬这三年来自我修炼的期待。一些曾经与他交手过的人更是如此——剑北冬是一个天赋型的选手，他的实力在他们的眼中深不可测，自由世界的独特设定，也将他的这一优势更加完整的展现出来。

    不过这最后这技惊四座的一击，还是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除了场地中央的两个依然喘息着的对战选手之外，其余的观战者们都如同梦竹一般，不由自主的将自己的呼吸放轻了下来。一时的寂静中，只有既不关心也不在意的段青还在拉低了声音询问着周围的同伴：“怎么了你们，刚才那道攻击很吓人吗......”

    “是啊。”过了两秒，微笑的屠夫才有些心有余悸的低声回答道：“剑气......”

    “剑气又怎么了？”

    “怎么了？”仿佛见到不可置信的景象，微笑的屠夫如同旁边的其他观众一般眼神有些呆滞：“你是真的不知道还是......这里可是自由世界啊。”

    “要是在一个普通的游戏里也就算了，这个游戏里......”

    段青有些恍然。

    绚丽的魔法，耀眼的剑光——这是普通的剑与魔法类的游戏中经常见到的景象。无论是为了吸引玩家们的眼球，成就他们想要成为英雄的梦想，还是为了平衡近战与远程之间的实力，弥补物理与魔法之间的差距，一般的魔幻游戏中，设计者在赋予魔法师们强大而又华丽的魔法的同时，也会给喜爱用近战武器的职业们一堆可以抗衡的强大技能和招式，例如大范围的攻击，可以远程打击的剑气，或者反制魔法的方法，远程投掷的手段等等。这些技能的设计都是为了让近战的职业者们在保持他们近战优势的同时，用各式各样的办法与魔法职业抗衡，但魔法这类东西，本身就是一种不存在的、超自然的现象，所以想要达到那种地步，除了使用弓箭、弩枪等冷兵器时代的代表之外，物理类的其他方法也就不可避免带上了“超脱科学”的标签。

    所以这些设计在自由世界中，也就很难出现了。

    玩家们目前在自由世界的技能挖掘中，已经见识到了许多实用而又被广大玩家所领悟的技能和招式，但属于近战类的技能中，没有一个超过了人们物理认知的范畴之外。从最初的斩击，刺击，横扫，拳击，还是高等级之后的回旋斩，旋风斩，跳斩，撕裂，乃至于隶属于效果类攻击的击破护甲，致命攻击，还有状态类的战斗怒吼等等，都是物理认知中可以达到的动作水平。即使是武器投掷这种已经被玩家们发现的远程攻击手段，那也是如同字面意义上的，真正的将自己手中的武器丢出去的，既没有系统上的辅助瞄准，也不会出现自动回收的方法——那是真正意义上的，将武器投出去的一招，更不用说武器上会出现奇怪的东西，例如发光、发热、例如寒冰或者火焰之类的附魔状态，还有......剑气之类的东西了。

    雪灵幻冰是除外的——段青见过她的那把武器的特效，所以对于剑气这种东西也就不那么敏感了。

    “因此，除了极个别的情况之外，要想在自由世界里见识到超自然的物理攻击方式，是很困难的。”微笑的屠夫随意解释了几句，同时将自己的目光重新放回了场中，在那里，剑北冬已经收起了自己的武器，开始在鸦雀无声的氛围中走向自己的对手：“至少在玩家的群体中，现在......不对，是之前还没有人能够做到。”

    “现在有人做到了。”他感慨地说道：“无论这场战斗的结果如何，这都会成为自由世界中的一个......里程碑。”

    也就是说，近战职业新世界的大门已经打开了吗......段青摇头笑了笑，然后也将目光放回到了战场中。

    “你输了。”剑北冬没有站到浮生掠梦的身前，用居高临下的眼光俯视对手，而是在两三米之外的地方站定，双臂环抱，声音低沉地犹如寒风：“想想你曾经的所作所为吧。”

    “这是你的下场。”

    “呵呵呵呵......”在地上犹自挣扎的那个身影也逐渐地停止了，黑衣的书生翻过了身体，用自己的一只手捂着自己肋下的伤口，单膝微屈，仰面向天：“我依然不知道，我们之间的恩怨究竟来自哪里......这大概是因为，我做得事情太多了吧。”

    “应该是坏事太多。”剑北冬冷冷地补充了一句：“所以你更该如此。”

    “好坏，对错，这种东西就和善恶一样，是要分立场的。”浮生掠梦静静地躺在土石构成的地面上，任由自己的对手虎视眈眈地盯着自己，毫不在意对方会不会马上送自己会旅店：“立场不同，看待的对错自然不同。这也是......众多恩怨情仇的由来。”

    “我本以为，像你这样的玩家，应该能看得懂的。”

    “我自然看得懂。”剑北冬说道：“但那又如何，这并不妨碍......我来到这里，然后揍你一顿。”

    “哼哼哼......哈哈哈哈！”没想到，听到这里的浮生掠梦却是大笑了起来：“看来......”

    “我的小命是保住了。”

    “杀了你又如何。”剑北冬毫不在意地撇了撇嘴：“这游戏死了又不会有什么损失，至多回城罢了，而现在的你，看上去也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处理，所以......”

    “所以杀了我没什么意义，是吧。”浮生掠梦说道：“与其给我个痛快，还不如让我捂着伤口在这里躺一阵子，是吧？你还真是......意外的残忍啊。”

    “彼此彼此。”

    “老这么等我流血而死好像没什么意思啊，我们聊一聊怎么样？例如你击中我的那一下，是传说中的剑气吗？”

    “无可奉告。而且你的伤势也不足以流血而死的，以为我看不出来吗......”

    “果然是行家，话说你不想在我的身上再来两刀吗？”

    “天知道你还剩多少血量。”

    “是啊，法师一向是很羸弱的......不过我的意思，可不是这个。”

    浮生掠梦艰难地抬起了头，望向了城镇的北方，漫天的花絮中，没有等到这场决斗最终结果的围观群众依然没有散去，他们一边低声的议论着刚才发生的一切，一边看着这边两个人的后续发展，一些势力的下属成员已经开始后撤着找个地方下线，以将自己得到的这些有价值的情报，用最快的速度传递给自己的行会高层。而剑北冬顺着黑衣书生的眼光环目四顾的时候，并没有发现这些暗中撤去的人的身影，他所注意到的，是更加令人在意的事情。

    那个穿着红色法袍的，最应该在此时站出来的人，不见了。

    “你们......”他猛然转头，看着依然盯着北方的黑衣书生的脸：“你们想干什么？”

    “轰！”

    没待对方回答，城北的方向，突然传出了巨大的爆炸声。

    ****************

    “是爆炸！”“城内怎么会有爆炸？”

    “难道是帝国军打到这里来了吗？”

    “我的家还在那边，我要赶紧回去看一看！”

    “危险啊帕拉斯，不要冲动......”

    “发生了什么事？”

    “不知道，威尔正在那边巡逻，应该很快就会有报告过来......”

    “派两个人去，我要成为那个......最早知道详细情况的人。”

    “是，大人。”

    巨大的火球伴随着巨响在城北的上空升腾，然后转换成了红黑色的烟雾，裹挟着斜掠的山风向天空奔去。恐慌的叫喊声随着那声爆炸在城北的四周传播开来，而接近城北的风舞广场周围，骚动声也随着这声爆炸而开始弥漫。与风花镇的镇民们惊慌的反应不同，玩家们更多的是怀着好奇的心思谈论的。

    “怎么了怎么了，怎么突然就炸了？”

    “好大的爆炸，不会是克里家的炉子炸了吧？”

    “哪有这么厉害的炉子，而且铁匠铺在我们南边......”

    “那是什么地方？按照我们现在的方位，那里好像是......”

    “仓库？”

    “应该是了，我记得那些来往的行商们，也经常把货物屯到那里，我还帮忙去送过两次来着......”

    “那就是哪里来的商人的货物出问题了？”

    “不会是炸药之类的东西吧？”

    “没听过自由世界的战斗中有火药类的武器，不过有可能是魔法制品，这样一想的话，似乎它们的危险程度更高啊......”

    “你这么一说，好像很像啊。”一人向着那个依然向天空中升起的浓烟火球一指：“你们看，这个爆炸的样子......好像就是火系魔法的效果。”

    “不是吧？”“真的吗？”

    “还是赶紧报告给上级，让他们鉴别一下......”

    “哎哎别啊，这边的事情还没完呢，让我看完再走啊！”

    “此间这么乱，看来是要出事了。”

    事情发生的远比他们想象中的快得多。被爆炸所吸引的人群，并没有注意到场中那个受伤颇重的人，已经在两位维扎德手下的搀扶中站了起来。但他不是想要趁乱迅速地逃离这个方向，而是在同伴的帮助下，走向了就近的一个围观人群的边缘。

    “怎么了鬼算狂谋，难道你要逃吗？”

    说这句话的人不是站在后面挠有兴趣看着事情发展的剑北冬，还是处于这一地带的几个玩家。他们看上去像是凤凰剑的慕名者，所以对于此时浮生掠梦的行径，还是有几分不齿的。

    不过黑衣的书生没有回答这几个人的质疑，他甚至没有看这些人一眼——他的目光，始终盯着这些人群后面的地方，有三两个镇民模样的人正站在那里，其中的一个人还戴着一个大檐的礼帽，用宽大的帽檐遮住了他的面容。

    下一刻，浮生掠梦直接叫破了他的身份。

    “感谢您的大驾光临，拉玛镇长。”

    围观的人群一惊，然后迅速地向两旁一靠，将中间的那几个人的身影显露了出来。

    “不过对于刚刚发生的事情，请允许我表示由衷的......”

    “遗憾。”

    书生挣开了旁边两人的搀扶，忍痛向面前的那个人行了一礼。不过对面似乎没有什么反应，只是将头上的帽子压得更低了一些。

    “我——我们在之前的时候，通过某些渠道，得知了一些消息，镇长大人。”书生毫不在意对方的反应，他直起了身，重新得到了两边维扎德成员的搀扶：“消息上显露的情况是：有人想要对城北的仓库不利。”

    “而现在，这些情报似乎变成了现实。”

    对面的男子微不可查的动了动，然后稍稍抬起了自己的头。

    “不要用这种眼光看着我，大人。”浮生掠梦似乎恢复了往日里的从容，那肋下的伤口也无法阻止他露出自信的微笑：“您应该比我更加明白，那些仓库里装的是什么。”

    原本骚动的人群，也开始注意到这边的发展，然后缓慢地靠了过来。那道由于围观而形成的不规则的圆形开始趋于崩溃，段青等人也趁着骚乱，靠近到黑衣书生与疑似镇长拉玛之间的对峙中。

    然后，他们就听到了自由世界游戏史上，玩家对原住民的第一次公开的攻击。

    “所以，在此我代表我们维扎德，向您......正式地提出控告。”浮生掠梦收起了自己的笑容，换上了一副沉静的脸色：“是你制造了这起爆炸。”

    “是你，制造了不久之前的卡隆关事件。”

    “你......就是山贼们的幕后黑手！”

    山风的呼啸中，无论是还未走掉的镇民还是玩家，都因为这掷地有声的公开指责而停下了自己的声音，他们静静地看着那个在搀扶之下依然虚弱无比的人，然后......看向了他对面的那个礼帽男子。

    “哼，呵呵呵呵。”终于，那名男子发出了苍老的笑声，他缓缓地摘下了自己的大礼帽，用满是皱纹的笑容看向那个突然发难的冒险者：“哈，哈哈，哈哈哈哈！”

    那笑容也逐渐敛去了。

    “费了那么多口舌，还......释放了善意，终于把我请到了这里，原来......”

    老人拍打着自己手中的帽子：“不是想要我做什么公证人，而是......为了这个啊。”

    他环目四顾，看向四周的围观人员，那里面有依然不明所以的玩家，也有他熟悉的镇民，有知道一些内情的人，甚至开始露出怀疑的目光。

    “嗯。”他赞赏似的点了点头：“不得不说，时机和地点都很好，非常符合冒险者的风格，也确实在我的......意料之外”

    “不过，你这么公开的指控本人，不知是否......有什么决定性的证据呢？”

    “拉玛大人！拉玛大人！我们失败了......啊！”

    没待浮生掠梦回话，后方的小巷中传来了某人突如其来的喊叫声。那声音清晰可闻，而且最后变成了一声惨叫，然后随着某种重物坠地的声音而戛然而止。场间的观众们面面相觑的时候，风花镇镇长大人的脸色，已经开始变得铁青了起来。

    “......哦，看来......”浮生掠梦吹了声口哨：“不需要我们，证据会自己送上门来，是吧？”

 096 移花接木

    夕阳的余晖再次洒在了风花镇的山头，那落日的余晖仿佛也随着飞叶的飞舞而流动，然后经过众人的身旁。奔跑在通往山顶的街道上，段青委实没有想到，事情的最后会发展成这样的地步。

    若是给他足够思考的时间，也许他不会让现在的悲惨状况发生在自己眼前，他可能会作出不同的选择，想办法规避一些可能的后果，或者直接找个地方躲起来——即使是再坏的情况，也是比把自己推到风口浪尖，然后背着锅把自己送掉的好。

    不过现在想想，事情究竟是如何发展到这个地步的呢......哦对了，一切都是从风舞广场那个地方开始的。

    那个似乎被浮生掠梦将了一军的风花镇现任镇长，好像并没有意料到有这么一件诡异的事情发生——自己的手下在这样的关键时刻跑了回来，而且喊出了令人难以不产生怀疑的一句话，待到有心人跑到那条小巷去查看情况的时候，已经什么都找不到了。

    他们甚至连尸体与血迹都没有发现。

    不过匆忙之间，所有在场的人都不会注意到这些细小的细节，尤其是那些原住民们，已经开始用莫名的眼光开始注视以往难以企及的镇长大人身上。感觉到民众们不信任的目光，这位平时高高在上的老人一时间似乎也没有什么办法，他只是低着头沉默着，对两边手下的慌张反应也没有出手阻止，似乎陷入了某种奇怪的状态之中。一直到对面的黑衣书生忍受不住自己的伤痛，深深地咳了两声之后，几个看上去是民众的围观人群才有些不怀好意地凑了上来，其中一个身穿华贵衣服的人带头走了出来，似乎是有些地位的样子，他左右四顾了一下，然后捏了捏拳头，像是鼓起了勇气一般对着那个依然沉默的老人问道：“拉玛......镇长。”

    “难道你......”

    “没想到你也在这里，克里斯。”老人似乎从梦中惊醒了过来，不过从他的神情上来看，好像他没有任何丝毫的意外：“而且我也没想到......”

    “你也会怀疑我。”

    “可是刚才......”

    “我可以保证。”老人的声音突然提高了少许，用这样的方式打断了众人对他恶意的判断：“我对风花镇的每一个镇民，都尽到了自己的责任。”

    仿佛在一个盛大的场合发表自己的演讲，这位满是皱纹的老人高举起自己的双手，用义正言辞的语气，向在场的所有人昭示着自己的情感：“我......也像你们一样，深深地热爱着这片土地，热爱着这个城镇，每当那美丽的花瓣从我的面前飘过的时候，我的内心都无比的欣慰，因为那些代表着风花镇美好安详的它们，又一次完好无比的显现在我的眼前。”

    “而风花镇善良淳朴的镇民们，给我的感觉......也同样是如此！”

    “我又有什么理由，不保护好你们，又有什么理由不为你们而努力呢？”

    “克里斯，温迪，哦，还有坎普拉，请相信我，我在这里已经待了十余年，我对这里的感情，不比你们任何一个人低......”

    “这些美妙的言辞并不会帮助你洗脱嫌疑，镇长大人。”对面的浮生掠梦再一次适时的打断了对方的激情演讲：“与其用这些华丽的辞藻表达你的忠心，还不如好好地解释一下......刚才小巷中发生的事情究竟是什么？”

    所有人的目光再一次因为黑衣书生的发话而放到了那个老人身上，这位没有如同平时一般穿着一身正装的老人，似乎也失去了往日的老持稳重，他静静地放下了自己的手臂，用漠然的目光看着在场的所有人，过了片刻之后，他才如同大梦初醒一般，激动地抓起了自己手中的大礼帽，用力地丢在了地上。

    “你们要我解释！我怎么解释！那个巷子里发生的事情我怎么知道！我......我......我根本就不认识那个人！”

    全场寂静。

    “我知道你们不信，但这就是事实！今天我被邀请过来观看这场......”他一指对面的黑衣书生：“他们两个冒险者的决斗，结果却发生了一大堆连我自己都不知道的事情，那场爆炸发生的原因，到现在都没有一个手下告诉我！结果却突然钻出了一个‘手下’，告诉我事情失败了？哈哈哈哈！”

    老人将双手一摆：“失败了？失败了什么？什么失败了？天知道！”

    没有人说话。

    “你们想要解释，这就是我的解释，这很简单——我来到了这里，然后和你们一样什么都不知道！结果就因为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现在连人都找不到的人的一句话——”

    老人挥舞着的手臂停止了，在全场诡异的宁静气氛中，他收起了自己有些歇斯底里的状态，重新将地上的礼帽捡了起来。

    “我知道......”老人长出了一口气，似乎平息了一下自己的心情：“最近风花镇发生了很多事，让你们......”

    他指了指那些风花镇的镇民，然后又指了指浮生掠梦：“还有你们，都有些......焦虑，这很好，这说明你们都是关心风花镇安危的好公民，但是你们不能随意地用某些奇怪的，莫名的怀疑，来消解自己心中的不安，这种方式是不对的。”

    “看在过去十几年的情分上，我不会追究......你们对于一个贵族的无理指责。”

    “但是我们还有一些别的证据......”

    “不要再提你的什么奇怪的证据！”

    没等浮生掠梦说完，将自己身上的衣服整理干净的拉玛镇长，就挥手粗暴地打断了对方接连不断的搅局。

    “你们这些远方的外来者，总是对我们这些风花镇人充满了不信任，是吧？”老镇长转过身，来回踱了两步，然后愤愤地一摆手，重新面对着其他人：“好吧，既然如此......”

    “那我就说一说，对之前那些事情的调查吧！”

    所有人的呼吸，都不由自主地放轻了。只有那些还没有离去的玩家们，能用一些稍微轻松的心态，观察着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的动向。许多有心人已经觉察到了风花镇即将发生震荡的可能性，所以他们看向浮生掠梦的眼神，也不复之前决斗刚刚结束时对失败者的轻视。

    因为他似乎是这场变动的主导者。

    作为知道的事情比其他人要多的段青等人，他们心中的想法自然与其他人不同，但在队伍的内部，段青与梦竹等人的感觉也有些差异——小姑娘对于即将倒霉的镇长大人，一直是幸灾乐祸的，不过与对方有过两次交面的段青，反而不�